02 人偶少女的誓言 ~洛丝视角~

  为了拉开距离，我们在太阳升起前就要出发。

  为了抑制体力的消耗，我们沉默着前进，并且戒备着周围。

  「该休息了吧」

  在中午过后，紫兰建议休息。

  精灵族们甩着腿坐下了地面。大家都一脸疲惫。

  没办法。光是逃离生养自己的村子精神上就已经很难受了，敌人还是边境伯领军，甚至带着象征这个世界正义的圣堂骑士团。内心能不受挫已经很好了。在此之上，除了晚上和短短的休息时间还要外一天走到晚。

  就是夜晚，在危险的树海里还休息不好。体力消耗不容小觑。

  而身体最不好的人，要数紫兰。

  她的身体是不死·怪物，魔力的供给依赖主人，也因此现在陷入了魔力匮乏的境地。虽说没有像寄宿在主人身上的艾莎莉娜、莎露比娅那样完全动弹不得，但情况也非常虚弱。

  而她拖着这幅身子也要打起精神指示精灵族人们，是因为她知道若自己不这么做这个团体会维持不下去。

  她在强撑。不过，不像之前那样攸关性命。

  「抱歉，洛丝阁下。你能替我去看看各位的样子吗」

  说着，紫兰在地面坐下了。为了尽量抑制魔力的消耗。现在的她，很冷静地在判断自己能做到什么。

  「当然可以。还有其他请求尽管说。您可不能在这里倒下」

  「不会倒下的」

  我关心着说道，紫兰坚强一笑。

  「只要再坚持2天就好了」

  「是啊。加油吧」

  我颔首道，开始巡视精灵族人们的模样。途中，断臂绑着三角巾的萝比维娅，拉珐村村长的妻子丽雅，以及她孙女海莲娜过来了。

  「洛丝。我来帮忙」

  「我也巡视一下吧」

  「啊。那我去拿绷带！」

  我们分头确认同行者的安否。前些日子特拉维斯带领的圣堂骑士团以及边境伯领军的攻击带来了众多的伤员，有些人还不得不用车子运送。我们得为他们提供创伤药和绷带。

  同时，还不可疏忽戒备周围。

  至今还没有边境伯领军的攻击，但他们肯定在追踪我们。我们这么多人，很难隐匿行踪。最好认为他们已经在渐渐逼近了。

  我们有办法突破这个困境。

  但是，在那之前要如何不被敌人追上，还不出现掉队的人是个难题。

  「喂，人偶」

  我正巡视着，贝尔塔过来了。

  「不用和史莱姆说一声吗。差不多该换人了」

  「……啊。是的」

  她特地告诉了我因为繁忙而忘记的事情。

  「多谢」

  「哼。不用多礼」

  我对别开脸的贝尔塔一声道谢，走向我们自己的魔动车。

  里面躺的是主人。

  主人因为埃德加的攻击身中剧毒，若是不持续释放回复魔法就会衰弱致死，情况仍旧不见好转。虽然偶尔会苏醒，但意识很朦胧，此时此刻仍旧身处痛苦之中。

  主人痛苦的模样让我内心作痛。可是，不会回复魔法的我无能为力。

  「莉莉姐。差不多该换人了」

  「嗯。谢谢，洛丝」

  正在为主人释放回复魔法的莉莉姐冲我一笑。

  笑容中带着疲惫。手上的魔法光辉散去。

  「虽然时间不长，还请好好休息」

  「嗯。我去休息了。之后拜托了……」

  莉莉姐说着，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车子。

  莉莉姐恢复魔力做有效的办法就是恢复成史莱姆的模样休息。

  姐姐大人的原形体积庞大，需要到外面去。

  我则是负责护卫主人。

  不过，另一方面的治疗工作，我没法接手。

  我摇醒坐在角落抱着膝盖睡觉的真菜。

  「起床了，真菜」

  「唔，啊……嗯，洛丝？」

  真菜少见地睡昏了头。她也很累了。

  能用回复魔法的只有莉莉姐，惠，以及真菜3个人。而惠现在正睡死在车里。因为魔力用尽。

  真菜睡在这里也是同样原因，为了尽可能恢复魔力。

  压力很大，但为主人释放回复魔法的工作，只能这3个人轮流。

  本来的话这项工作也没这么难受的，但因为边境伯领军的攻击，要一边移动一边治疗导致情况变得很紧迫。

  真菜本就体弱，魔力量和另外两人比起来也是少得可怜。在这个情况下负担最大的毫无疑问是她。

  「抱歉，真菜。我知道你身体难过，但该换人了」

  「……啊啊。这样啊。抱歉」

  真菜似是头疼地摁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站起身，却一个踉跄。我立马撑住她。

  「谢谢」

  「不必」

  身体瘦弱。感觉稍微用点力就会碎在手心。

  可是，现在只能靠她了。

  真菜坐到主人的枕边。手上释放出回复魔法的白色光芒。

  就在这时。

  「……加藤。和，洛丝吗」

  嘶哑的声音响起。

  我搭着真菜的手不禁抱紧了她的身体。

  躺在床上的主人微微睁开了眼。

  「主、主人！您醒了」

  「……是啊」

  听到回答，我和真菜彼此相视。在行军过程中，主人虽然醒过数次，但意识清醒这还是第一次。

  「我，和特拉维斯……那是，梦？不。不是。那是……」

  主人说着暧昧的内容，看起来想要起身。

  「不、不可，主人。请不要勉强自己」

  我慌忙压住主人。

  不过，我就是不这么做，主人也坐不起来。

  我手中的身体乏力到令人悲伤。埃德加用的毒——『灵药』正在侵蚀这幅身躯。不过，他的眼中还没有失去意志。

  「……抱歉，现在什么情况」

  我扶着主人喂他喝了水之后，主人询问道。

  「这里是哪……出了什么事？怎么回事……？」

  「主人您还记得自己被埃德加袭击了吗。您因为埃德加使用的勇者遗产『灵药』卧病在床」

  真菜还是让她集中精力释放回复魔法比较好。主人的问题由我进行了回答。

  「『灵药』……？」

  「传说，这是骑士献上祈祷与生命发动的魔法道具。可以说是『殉教者之箭』」

  「这样啊。来自勇者的毒药。所以，我也倒了啊……」

  主人理解了之后，我继续道。

  「您失去意识之后，我们离开了村子。现在正在树海向北前进。因为接到报告，马克罗琳边境伯领军正在靠近。告知我们边境伯领军的消息的人是驻留提欧斯匹罗的阿可尔王国军阿道夫。边境伯领军的兵力约为5000，目的是将主人作为伪勇者讨伐。阵容已经由葛贝拉确认完毕，正面受到攻击的话我们不堪一击」

  「边境伯领军……？」

  「是的。恐怕埃德加的奇袭也是为了配合他们。一开始，我们打算解开『主人是伪勇者』的误会。可是，被来到村里的贝尔塔制止了。说是没有用的」

  「贝尔塔也在？……啊，这不重要。说解开误会没有用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听到阿道夫的消息的时候，边境伯领军已经比想象地还要接近了。具体来说，已经到达了隔壁拉珐村」

  「都到拉珐村了……」

  主人皱着眉。或许是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而这感觉，没错。

  「是的。令人痛心的是，拉珐村已经在边境伯领军的攻击下覆灭了。按照逃离村子的精灵族人们证言，根本没有谈话的余地。这样一来根本不可能说服他们退兵。我们认为贝尔塔的说法不错，逃出了村子」

  「……怎么可能。这也太不讲理了。拉珐村因为我的关系受到了攻击吗」

  看到主人受到打击的模样，我摇摇头。

  「并不。这不是主人的错。包括丽雅姨母以及海莲娜他们在内，拉珐村的精灵族人们认为他们只是拿我们借题发挥。实际上，袭击村子的边境伯领军似乎说的是『歼灭邪恶的精灵族』」

  「精灵族的精灵使……或者说，怪物使在人类眼中是背叛者吗」

  「就是这样」

  原本阿可尔这个国家从历史角度就对马克罗琳边境伯没什么好的感情，精灵族人们也对边境伯领军愤愤不平。就连真菜都说这次的逃离之所以能够实行，这份怒火或许也是一个因素。对蛮不讲理的马克罗琳边境伯的敌意，让本就万众一心的精灵族人们更是众志成城。人心集中起来能够发挥出巨大的力量。现在不管什么，只要能利用的都想用上。

  「不幸中的万幸，村长梅尔文还健在。村里的精灵族人大半逃脱之后，梅尔文只会村里能战斗的一部分人，想边境伯领军发起抗争，最终眼看村子就要被毁灭，贝尔塔介入其中救了他们一命。虽然受了重伤，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这样啊。这真太好了。得向贝尔塔好好道谢」

  「是。贝尔塔之后也护卫了我们。而且，还带来了工藤陆的信」

  「……信？」

  「这件事我来说」

  真菜开口道。

  「抱歉，这封信是给学长的，但情况紧急，我和莉莉先拆开看了」

  「这没事。写了什么？」

  「工藤陆接受了学长『相互联络』的请求，让贝尔塔带来的信正是为了情报的交流。信上提到了伪勇者其实是探索队的离队成员。细节就不说了，总归就是离队组讨伐怪物失败，结果被解释成了是冒牌货」

  「……这样啊」

  主人颦蹙着。肯定是想说些什么，但判断到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吧。真菜也继续说道。

  「还写了，既然真正的转移者会被当成冒牌货，那我们也可能会被认为是伪勇者。不过，这只是说如果我们以后要去拜访帝国最好注意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学长在阿可尔已经被误认是伪勇者了吧」

  「这倒是。这都出的什么事啊」

  「是啊」

  真菜点头皱起眉头。

  「说到这个，我总觉这事情有些过火」

  「真菜？」

  「……没事」

  我疑惑地问到，真菜摇摇头。

  「洛丝，你继续吧」

  「啊，好的」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现在的确应该先说明情况。

  「然后，主人。总的来说，我们现在和精灵族人们一起逃离了村子。现在已经3天了」

  「3天了……」

  主人微微吃惊。

  「真能逃到今天」

  「这就得靠真菜的计策了」

  「怎么说？」

  「简单来说，就是替身作战。我们离开村子，到边境伯领军抵达的期间，让葛贝拉和菖蒲单独行动了。让葛贝拉从附近抓来怪物聚集在村里里，让菖蒲确认边境伯领军距离还有多少」

  捕捉怪物的工作，也就单独作战能力出众，擅长捕获的阿剌克涅能够扛起责任。而且，眼下莉莉姐要治疗主人动不了身，身体玲珑难以发现，嗅觉敏锐善于索敌的菖蒲也不可或缺。

  「然后就是看边境伯领军到了，把聚集起来的怪物全部放出去」

  「让村子里的怪物和边境伯领军打吗」

  主人松了口气。

  「能够拖着敌人，还能避免自己战力耗损。不愧是加藤。太可靠了」

  「是的主人。这种得饶人处不饶人的地方实在太棒了」

  「……我知道你是想夸我，但你这个用词让我感觉心情复杂」

  受到我夸奖的真菜不知为何垂下了目光，事实上，她功劳的确值得称赞。

  这次的计策，不是临时想的，而是真菜早在之前——在知道边境伯领军发动攻击之前，就预想着会被什么人攻击考虑的对策。这本来是以圣堂骑士团为对象的，结果来说就是事先想好的计策有一个正好用上了。

  顺带一提，其他的计策还有诸如把边境伯领军引导繁殖过后的群青兔巢穴附近，让他们和追兵战斗，不过这个计划最终放弃了。因为现在除了我们，还有村里的精灵族人同行，风险太大了。虽然遗憾，但现在我们只能尽自己所能。

  「边境伯领军在聚集村里的怪物攻击下在那边浪费了时间。而且，多亏贝尔塔通知了边境伯领军的到来，我们得以早早离开村子，和他们拉开了足够距离」

  「这就好。干得漂亮」

  主人夸赞完后，担心地皱起眉。

  「不过，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这么一直逃下去吧。有目的地吗？……等等。你刚才说去北边」

  主人似乎问着自己想到了。看主人思索的模样，我赞同道。

  「您想到了吗。是的。有一个办法」

  我们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在逃，是有目的地的。

  提案人是萝比维娅。

  若是平时或许让人吃惊，但仅限这次可以说是必然结果。因为，那是她会最先想到的地方。

  「阿可尔北部的暮之森……正确的说，覆盖那一片的『雾之结界』是我们的目的地」

  「……原来如此，有好好想过啊。那片雾有迷惑的魔法。根本没法统领大军。而且，哪怕能够管理住，追击起来也很困难。再加上我们还有萝比维娅」

  「正是。那片雾只对龙不会有效果。在那里面，我们就不会被边境伯领军追上了」

  「逃到那边就有希望了吗。到『雾之结界』还要多久？」

  「快的话2天。虽说有些强行军了，但后天早晨估计能到。按现在的步调，恐怕能在边境伯领军追到之前逃掉」

  非要说的话，还是注意不要有人掉队更重要。

  当然，不可大意，但局面绝非绝望。主人明白了这一点，安心地深深叹了口气。

  「……这样啊。太好了」

  说着，他紧紧闭上眼。眼睛的焦点没有对上。

  因为安心下来疲劳也上来了吧。

  「辛苦了。请不要勉强自己」

  起来的时间虽然短，毕竟身受剧毒。体力近乎为零。还想说说更多现在的情况，也想让主人和其他人说说话，但毕竟无可奈何。只能等下次了。

  「请别担心，主人。只要在『雾之结界』争取到时间，情况会好转的」

  为了让主人安心睡下，我继续说道。

  「现在不方便行动的阿可尔军队也总会知道开拓村的事情。按紫兰的想法，一旦知道自己的国民被残杀，阿可尔也不会闷不吭声的。虽说有圣堂骑士团在不能积极发动攻击，但出兵保护我们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哪怕没有，只要逃进『雾之结界』，就能慢慢考虑对策。会能想到办法的。

  「好好休息。这期间的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知道了」

  主人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半梦半醒了。

  口中说出的话也失去了轮廓。

  「睡着了，又得……不对。我也，得战斗……」

  「……主人？」

  说的话不清不楚。但是，无暇询问什么意思。

  因为主人已经大半处于睡眠状态了。

  「呐，洛丝……能握住我的手吗？一会儿就好……」

  主人闭着眼睛，梦呓道。

  心力憔悴的主人或许是感到了不安。

  也可能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无论如何，我不可能拒绝。

  「明白了」

  我碰到了主人的手。随后，握住了比我的手还要大上一圈的手指。我手指穿过主人的指缝，紧紧相握。

  对方也犹豫着回握了过来。

  明知不该，我还是在现在的危机下感到了开心。主人需要我，让我只觉得欣喜。这份膨胀的喜悦，让我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冲动。

  我还不知道这份感情是什么。所以这份冲动不知该往何处去，有那么一瞬间，我全身发颤。这份原始的感情冲动让我不知所措。而这份冲动过后，又有别的冲动涌了上来。

  这次，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强烈的保护欲。我作为主人的盾，这就是我的存在理由。

  「主人……」

  受到战鬼奇袭的时候，在身旁却没能保护好的这份悔恨。不中用。

  随着保护的冲动回想起的过去的时光。

  以及，面对主人尚未予以名字的这份心意。

  看着眼前主人身心困乏的模样，各种感情在我的内心混杂，归结为一份决意。

  「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