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边境伯军的蹂躏
「路伊斯大人。到达目的地了」
副官向着马上的路伊斯说道。表情带着战前士兵的高扬。
「是吗」
路伊斯的回答很沉着。
这份举止是身为指挥官应有的。平民，而且是孤儿的他，爬到今天成为率领一军之将，靠的是不懈的努力。
路伊斯看着眼前的防壁，给出指示停下马。
「向大队长传令。准备攻击，按计划行事」
「收到！」
全军随着一声令下整齐出动。在行军期间稍微散乱了些的阵型重整，换为更加适合攻击的模式。
边境伯领军由步兵，工兵，魔法兵三个兵种构成。
士兵全员配置胸铠，步兵则是进一步持有盾牌和长枪。都是重装备，但动作凛然有序。架起盾牌举起长枪构成的阵型滴水不漏，训练可见一斑。
工兵没有盾牌和长枪却又弓箭，腰间挂着近战用的剑。位置在举盾的步兵后。若说步兵负责防御，那么工兵可以说是攻击的关键。士气高涨，箭矢充足。
最后是魔法兵，他们数量不多，容易被其他兵种掩盖。武器也就盾牌和短剑，乍看十分不显眼。可是，看他们装备中镶嵌的宝玉，就足以知道他们才是边境伯领军的亮点。
这一切都是辅助释放魔法，抑制魔力消耗的魔法道具。5000名士兵中，魔法兵只有200人，但所有人都配有魔法武器防具。若要问还能有哪里的军队有更好的武装，也就只有圣堂骑士团和守护皇帝的亲卫队了。这是领地内拥有数座出产魔石的矿山，财力雄厚的边境伯领才能有的装备。
当然，好的不仅仅是装备。
在富余的边境伯领地受到充分训练的士兵每个人等级都很高。
实际上，那么大的军队要在树海表层移动，至今遭遇的怪物不计其数，但皆被边境伯领军无伤击退。而且，除了本队，还有骑兵相随，等待游击的命令。
这正是南部贵族的一方枭雄马克罗琳边境伯所有的精锐军队。
对于敌人而言，宛若噩梦。
不一会儿，副官回来了。
「准备完成。随时可以行动」
「好」
路伊斯颔首。
「目标是伪勇者，真岛孝弘潜逃的凯德村。接下来我们将发动总攻击」
双眼带着钢铁般的锐利光芒。
「剿灭他们」
一声令下，组成队伍的士兵们开始前进。这是蹂躏一切的大军。看着整列前进的士兵，一道低吟声响起。
「……你个东西」
句尾带着怨嗟的颤抖。
路伊斯回过头。手腕被扣住的男性狠狠瞪着路伊斯。
若是阿可尔的人见到了，或许会火上心头。
「菲利普殿下。您也来了吗」
菲利普=肯德尔。士兵们带来的是阿可尔的第二王子。
实际上，阿道夫对莉莉她们说的没错，阿道夫为了阻止边境伯军展开了行动。
虽说面容柔弱，但他也是国风尚武的阿可尔王家一员。是护人之盾，是战斗的人。和为了守护人类而去最前线战斗的巾帼妹妹同样，是贯彻自我的人。他在去向国王报告的旅途中听闻马克罗琳边境伯军的消息，立马掉头回提欧斯匹罗了。
真岛孝弘帮助了阿可尔的民众，菲利普约好了为他提供协助。
既然如此，这才符合道义，有恩必报。
菲利普是这么想的。
而且也坚信这是为了国家。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勇者。而是孝弘不惜一切也要守护身边重要的人的态度深受菲利普的评价，也得到了共鸣。
不能因为一些无聊的误会，导致孝弘陷入死境。
菲利普回到提欧斯匹罗，和驻留的阿可尔王国军接触知晓现状后，全速追上了进军凯德村的边境伯领军。若非身为王族的自己亲自登门，怕是无法阻止远征至此的边境伯军。他是这么想的。
随后，与带领边境伯军的路伊斯=邦德对面了。
劝说他们哪怕怀疑身份，也不该突然展开攻击。
劝他们先和探索队联络，确认之后再来也不迟。
这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结果以失败而终。而且，甚至没有退下卷土重来的机会，当场被抓了起来。
菲利普痛恨自己的失策，但这情况又有谁能预想得到。
这不是说有多死脑筋听不进人话的问题。
而是路伊斯和自己，一开始说的话就和自己不在一个层面。
反过来说，路伊斯那边也觉得自己不知所云。
可是，即便如此菲利普也没有改变态度。
「现在让殿下过来不为其他。只是认为您是不是也差不多该回心转意了」
路伊斯态度至始至终都很恭敬。对抓捕起来的菲利普施以一定的敬意。
「我不打算加害殿下」
说话十分真诚。
实际上，路伊斯之所以把菲利普抓起来，只是因为有这个必要。
哪怕意见不同，也不可无视对方的尊严。
因为对方也同样是人类。
哪怕是犯罪者，路伊斯也会以同样姿态接触。
这就是路伊斯=邦德的信念。
「若不齐心协力，人类无法在这残酷的世界上生存下去。哪怕国家不同，我们是同样生活在大地上的同胞。对同胞应该慈悲，而非伤害」
路伊斯是认真的。
从某个角度看，他和菲利普有着相同的性质。他也是护人之盾，是战斗的人。准确的说，这是予以了路伊斯重大影响的马克罗琳边境伯家的性质。
可是，在其对象上，阿可尔王家和马克罗琳边境伯有着致命的偏差。所以，他们才会剑拔弩张。
「我相信。哪怕是收到邪恶的迷惑，殿下也终有一天会理解我们」
「哪来的理解……！」
菲利普平时温柔的容貌此刻扭得厉害。
「你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知道自己接下来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我们将歼灭邪恶，执行正义。为了人民」
路伊斯断言道。其中没有片刻犹豫，落地有声。
「操纵怪物的邪恶存在，必须铲除殆尽」
这个思想，和格兰特利=马克罗琳完全一致。
所以路伊斯才能代替边境伯在这里执兵。
实际上，在瑟拉达和路伊斯见面的时候，饭野优奈的直觉是对的。
路伊斯=邦德毫无疑问是正义的化身。他的一切，都是为了歼灭邪恶——歼灭对（·）他（·）们（·）而（·）言（·）的（·）邪（·）恶（·）而存在的。而这所谓的邪恶，并不仅限真岛孝弘一行人。所以，他刚才下令剿（·）灭（·）。
「村子里的人不留一个活口。真岛孝弘，他的眷属——村子的精灵族人都不例外。是的。精灵族也是，操纵名为精灵的怪物的邪恶生物，是不该存在于世的异类」
「……太没人性了」
菲利普说不出话。
因为他知道，路伊斯这不是只嘴上说说。
正确地说，他亲眼看到了。
路伊斯已经攻击了隔壁的拉珐村——站在真岛孝弘这边的精灵族开拓村。
就在昨天。
在村长的判断下大多住民都逃走了，但留在村里的少数精灵族人奋起抗战。
开拓村为了防备怪物袭击，有着一定程度的防线。可是，这在5000士兵的攻击下不堪一击。
之前逃走的住民，也被毫不留情的追击。
若是那样，住民们怕是会被全部杀害。
而没有导致这样的结果，是因为中途受到了妨碍。
「昨天真遗憾。要是没有那头异（·）形（·）的（·）狼（·），就能全部剿灭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带着触手的双头狼冒出来护在了逃跑的村民身后。
本就只是为了剿灭村民而出动的追击部队人不并不多。而且为了讨伐真正的目标真岛孝弘要温存兵力，避免深追。因此住民得以逃往真岛孝弘所在的凯德村。
然而，这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一会罢了。
理解这一点的菲利普啼血般地诉说道。
「快醒醒，路伊斯=邦德。精灵族也是应当保护的民众啊……！」
「不是。他们是邪恶，是应该歼灭的异类。该醒醒的是你」
路伊斯丝毫不听。
过去以草原之民的歧视为忧的那张嘴，一口断定精灵族是邪恶。
关于这点，至少，在他的心里是不矛盾的。
路伊斯博爱众人没有丝毫虚假。他坚信保护无力的人方是故乡毁灭的那天，仅仅一人独活下来的自己价值所在。
部下们也正是仰慕这样的路伊斯。
拥有良知，日日行善。执掌正义。即便是有不同想法的人，哪怕是犯罪者，也不忘怀揣敬意。
但是，这仅限对方同样是『人类』。
他所保护的『众人』里，并不包括『精灵族』。
反而，确信将其排除才是遵循良知的正确行为。
这就是『厌恶精灵族的马克罗琳』的真实所在。
彻底实行马克罗琳边境伯家方针的路伊斯，从某种角度或许酷似虔诚的宗教信徒。
这个印象或许不算错。自从被灭亡的村子中救出来的那一天起，格兰特利=马克罗琳对路伊斯=邦德而言就是一种信仰。
而这个信仰，如今正被世界最高的权威所证实。
「……喂。是时候了吧」
一道低沉的声音介入两人对话。
「埃德加大人」
路伊斯喊出这位男子的性命。
「情况怎样？」
埃德加制止路伊斯下马，询问道。
言辞很是不逊，但语气十分沉着。过去见他的所有人都会有所感觉的暴躁此刻已经淡去。但也因此，阴森的印象更强了。这么说来，或许还是只求一战时候的狂人模样更容易接触。实际上，路伊斯的副官就面带僵硬。
不过，路伊斯不同。
「一切顺利，埃德加大人」
他对埃德加说的时候充满了敬意。
对路伊斯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
埃德加不仅作为圣堂骑士团第四部队的一员率先与真岛孝弘战斗，还继承了含恨被（·）真（·）岛（·）孝（·）弘（·）打（·）得（·）不（·）省（·）人（·）事（·）的队长特拉维斯=蒙迪马的遗志，助了边境伯领军一臂之力。
再加上，在边境伯领军发动攻击之前，舍身而出奇袭凯旋。
此刻，真岛孝弘应该已经昏厥。士气的低迷与指挥系统的混乱不可避免。另外，按照预想，以原骑士食尸鬼为首的真岛孝弘眷属应当有一半以上无法行动了。
这么说来，埃德加是单独一人就将敌军战力逼入了促襟见肘的地步。
不过，埃德加也因为自己的重伤无法参战了。
相对的，圣堂骑士团第四部队的幸存者参与了战斗。
「接下来就是你们的战斗了。我会支援你们」
「明白。埃德加大人的贡献不会白费。我必当为了正义，拼尽全力」
「是啊。为了正义」
听着两人的对话，菲利普咬牙切齿。因为圣堂骑士团第四部队的存在予以了边境伯军如此乱来的军事行动以正当性。
菲利普并不相信埃德加那句为了正义。
他觉得你这家伙只是想要为了自己的败北报仇雪恨吧。
不过，即便如此，他所在的圣堂骑士团——象征着这个世界的正义。仅仅是有他们的伴随，阿可尔的王国军就对入侵国境的边境伯军无计可施。
这不是夸张，圣堂骑士团就是如此重大的存在。实际上，就连菲利普和孝弘约好的也只是『为了解开勇者和圣堂骑士团之间的误会准备谈话的地方让两者关系修复』，而非『与圣堂骑士团敌对』。
和圣堂骑士团敌对，就意味着与背离各方面的正当性。
既然如此，有了他们的陪同，没有人能对边境伯领军出手。
他们已经无法阻止。逼近村子的大军发出战歌。
「啊啊啊……」
菲利普呻吟出声。
攻击终于开始了。压倒性的不利，绝望的战斗。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只是单方面的蹂躏。
「与怪物开始交战了！」
前线传来消息。
「攻击十分猛烈，但是我军优势！」
不堪入耳的报告让菲利普咬紧牙关。被扣住的自己连捂住耳朵都做不到。
逼近村子的大军就仿佛一只巨大的生物。
吞食邪恶的正义怪物。如此耸人听闻，令人反胃。
「报告！」
然后，终于这个报告也来了。
「敌人的怪物已经打倒！」
下个瞬间，皆大欢喜。
「哦哦！哦哦！好！」
「予以邪恶毁灭！予以我等的正义祝福！」
「边境伯万岁！」
听着他们口中的欢呼，菲利普一阵愕然。
「怪物……眷属，被杀了？这……」
拜访真岛孝弘的时候，菲利普和所有的眷属都见过面说过话。时间不长，但也多少感受到了一点她们之间的情谊。虽然很吃惊，但是不觉得避讳。大概这是因为自己理解她们与自己平时称呼的怪物是不同的。
而她们，死了。
被杀了。
失去了主心骨真岛孝弘，失去大半战力的她们要抗住大军的攻击终究是不可能。
已经不行了。
最后的希望断绝，菲利普当场跪下了。就在这时。
「……奇怪」
有人轻声嘀咕了起来。
路伊斯做出了反应，回话道。
「怎么了吗，埃德加大人」
埃德加的表情还是老样子阴郁，他视线一转路伊斯。
「不对劲。这战果来的也太快了」
「你想说我们为了贪功，误报战局吗」
路伊斯的副官怒容道。可能是觉得他们的军工受到了侮辱。不过，埃德加平静到让人悚然地摇摇头。
「不是。我没这么说。只是……」
顿了一拍之后问道。
「你说怪物死了，死的是哪个？」
「诶？」
「无懈可击的史莱姆，不可能会最先倒下。那么，狐狸吗？还是说，人偶？总不可能说是蜘蛛吧？」
埃德加盯着副官的脸。
「是哪个？」
「这……这就去确认！」
副官连忙行动了起来。同传令使确认了数次。
埃德加问回来的副官。
「是哪个？」
「是。报告。倒下的似乎是兔子」
「……是吗」
这一瞬间，阴沉的埃德加嘴角裂开一道口子。
这是愉悦的笑。是肉食动物的狰狞表情。
「被摆了一道啊」
◆ ◆ ◆
人们在森林中行走着。五官纤细，耳朵带尖。是开拓村的精灵族人们。
活下来的所有村民都在这里了。无法自如行动的伤者或是在魔动车里，或是在人力车上。
精灵族人们走在路上表情严峻。
但是，没有一个人放弃希望。
最末尾，有一位少女。身着侍女服的灰发少女。手握着巨大的长柄战斧。表情无机质，比往常更显僵硬。彰显着她的紧张与决心。
这时，少女好看的眉头忽而一跳。因为她看到了从后方追上来的白色蜘蛛。距离立马接近，两人汇合了。
「回来了，洛丝阁下」
「情况怎样」
「如加藤阁下指示。那些人等，完全中招谋略」
「辛苦了。这样多少能争取到点时间了」
洛丝点头作答，最后看向后方——那方向上的正义军团。
「怎能让你们肆意妄为」
这是宣战布告。是为了保护珍重之人的誓言。
以一军为对手的敢死脱逃就此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