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奋战
三人剑光交错。
刀光剑影。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那声音，好似在消磨彼此的生命。
但是，局面没有僵持多久。天平早早地向一方倾斜了。
这件事早就清楚。
从一开始交锋额时候就清楚了。
两个敌人，剑术水平，都比我要高。
「啊啊啊！」
「哼！」
埃德加的剑势如暴风，泽尔坦的剑则是坚实无懈。
虽也说不上意外，但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
埃德加的攻击又快又狠。他的剑比其他骑士要宽，相应的也有着足够的分量。那柄剑在他手中轻若鸿毛，再加上高超的技艺，威胁无边。
泽尔坦，也很棘手。
他的剑和埃德加相对，剑身细长轻巧，剑术细腻入微。他发出的牵制攻击就仿佛看穿了我的意图，总是在我意识不及的时候寒光乍现。
泽尔坦支援埃德加，然而，埃德加也不是随性舞剑，也配合了对方的动作。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按以往的经验，面对其他的骑士，反击的机会，以及致胜的突破口多少是能抓到一两个的。但是面对这两个人，找不到类似的破绽。
就只有两个人，来到这里的不是其他人而是这两个人，算是我的不幸之处。又或者说，正因为是这两个人，才能来到这里的吗。那么，这个情况或许也是顺理成章的结果。
「唔……！」
携带着死字的重铁以惊人的势头从我脖子边掠过。吓出我一身冷汗。
我猛烈意识到一个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一个疏忽就会被砍。我无所畏惧地拨开攻击。
但是，也就这样了。我的呼吸急促起来，额头汗滴滑落。
没能完全躲开而被划出的鲜血将我身上的白色衣服染红。
这就是我这个人类的现实。
真岛孝弘这个男人，并没有能够轻易击倒面前敌人的力量。
和历代的勇者们，探索队的作弊者们不同。我没有那样从天而降的绝世力量，无法排除一切障碍。
这也正证明了，真岛孝弘不是英雄。
但是，话虽如此，若要说真岛孝弘一无是处，却也不对。
「……搞什么啊，这家伙」
「为什么……」
埃德加和泽尔坦的抱怨声传到我的耳中。
他们很不可思议吧。
自己无法反击。
单方面在发动攻击的是他们。
天平的倾斜方向没有变，局面还是对他们压倒性的有利。
然而，为何眼前的敌人却现在还在活蹦乱跳的——。
「啊啊啊！」
埃德加一声怒号，随意横扫出一剑。对方从右侧发动的攻击，用盾是来不及防御的。凶刃破空而来，我向后大跳一步躲开。
泽尔坦看准我落地的瞬间。
一道悄无声息的攻击从我斜后方攻来，若是一般情况发现已经来不及了。但是，我在他刚开始动作的时候就扭过身转向他。
「又来……！？」
泽尔塔瞪大了眼。我不是第一次这样应对他钻入死角的攻击了。
谜底是能够将范围内的情报传到我手上的雾之魔法。
像刚才那样，扩散到整个村子的武器信息精度很低。但是，现在这道乳白色的雾只浸染了半径10米内。范围很小，但精度提高了。只要是这个范围内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不存在任何死角。
再加上，此刻莎露比娅已经现身，通过感应传达信息的速度已经提到了眼下所能达到的极限。板上钉钉的心有灵犀境界。
实际上，现在的我们，连彼此的感觉都很暧昧。
必须相互接纳才能达到的这个领域，可以说是我们在这个世界至今积累的一种表现。
其结果，收获颇丰。
俯瞰战场般的广域视角，在某方面算是战士的顶点。而我和莎露比娅的配合，可以假拟出这种状态。
这就是我能从两人手下苟活到现在理由之一。
而另一个——
「——主！」
看埃德加要追击，艾莎莉娜探身攻击。
虽然撑不过数秒，但她的功劳无需恭维。因为她拖住埃德加的短短时间，让我得以对泽尔坦做出应对。
他们的配合出现了仅仅些许的错节。
而我就从那其中开出的狭隘活路中，拼命逃脱——
「——哦哦哦哦！」
我用盾牌的表面滑开泽尔坦挥来的剑。
传来的冲击不大。但却有着足以夺人性命的尖锐。他似乎是吸取了刚才那次攻击弹痛手腕的教训，见过一次的攻击，立马就采取了措施。
他迅速转手挥出下一剑，沉身踏出一步。
向上挥出一剑。我后退，向后闪身。
成功躲开剑尖的我，代价是失去了平衡。
我踩住脚步，试图稳住——主意一转，立马向一旁跳开。
「啊啊啊！」
下个瞬间，切碎了艾莎莉娜的埃德加冲过来放出一击，扫过方才我的头颅所在的位置。
「啧，背后长眼睛的吗……！」
埃德加破口大骂，或许是认为刚才那一下能够得手了吧。
实际上，剑刃扫过发梢，千钧一发。不对。这还没有结束。
「别想逃！」
「就现在！」
巨剑朝着在地面翻滚的我劈下来，同时一点寒芒刺来。完全失去平衡的我，无法避开这次攻击——
「人！」
——艾莎莉娜抽打地面，硬是让我的身体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挥出的剑劈了个空。我自己也没能反应过来，肩头砸在了地面。
「咕」
若是一般人已经在为肩膀的骨折叫疼了。
可是，现在我的肉体经过强化，这点不过是淤青。
我咬着牙忍住痛，跳起身。
「没事吗，老爷？」
「人——？」
「没问题」
我向关心我的两人回答道。
反应很粗暴，但不那么做我就死了。
「准备下一次」
「呼呼……哈。竟然躲过了刚才的攻击」
埃德加爆笑出声。
「挺能干的啊」
那是野兽的笑容。看来是越让他棘手他就会越高兴的人。很遗憾要让对方『感觉比想象的还要麻烦所以撤退』的方针行不通了。
这场战斗，除非哪一方受到了致命伤否则不会停了。我被迫理解了。
「在我们的手下，仅凭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可真了不得」
埃德加仿佛在享受当下的一分一秒般向我说道。
「……没什么。我才没那么了不起」
这不是谦虚。只是因为真岛孝弘这个人，在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的时候的逃命技术被特别锻炼过了。
在据点崩坏的那一天，我见过了地狱。被力量能够左右世界的超人引发的暴乱卷入濒临死亡。某种意义上，那才是我在这个异世界生活的起点。
所以，我无意识间是以那个时候为标准的。也就是说，要设法获得『在那个时候，能够不受蹂躏活下去的力量』。目标在那里，哪怕现在还无法到达那个领域，但要是连现（·）在（·）这（·）点（·）程（·）度（·）都活不下去还有什么可谈的。
而且，埃德加似乎有所误解，我绝对不是独自一人。
说到底，我会这么不顾前后用尽全力想要撑过现在，也是因为相信莉莉她们会赶过来才得以做到的。艾莎莉娜和莎露比娅直接给我提供了助力，洛丝和葛贝拉为我提供了装备，她们都在为我辅助。
如果我真的是孤身一人，面对埃德加和泽尔坦其中一边就已经是极限了吧。
「……你们才是，真的厉害」
我说这话，大半是为了拖时间。
反过来说，剩下一半是真实想法。
「你们这么强大，为什么还要对村子里的精灵族拔剑？」
我问的时候，其中的感情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自从看到圣堂骑士团蹂躏村子之后，这股怒火一直在我的内心沸腾。
强烈到连我自己都为之吃惊。
我将这份感情，注入这个问题扔向他们。
「啊啊？」
埃德加一脸不耐烦。
「怎么，你。想说骑士就该为了保护弱小而战吗」
「我……」
「少来了，这话听着都没劲」
埃德加摇着剑，油盐不进地说道。
「我只要能够享受战斗就行了。当骑士，只是因为战斗的机会多而已。还能有饭吃。除此以外都无所谓啦，我也不奢求更多」
他说的话字字真心。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纯粹无邪。
埃德加这个男人，肯定没有在意过什么邪恶不邪恶。
他不是为施虐，折磨他人感到快乐，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功劳诋毁他人，染手残虐暴行。比方说，如果自己的友军被强敌干掉了，他肯定会无所畏惧地冲上去。
可是，其中欠缺决定性的意志。
而且，不仅仅是埃德加有这个问题。
「所谓骑士啊，说到底，也只是为了勇者处理杂兵的棋子啊」
泽尔坦也开口道。
「仅凭一个人，就能轻松将怪物杀死的超常之人。这就是，你们勇者。可是，若是陷入以一对多的局面，还是只能含恨而终。为了将有限的战力尽可能持久地利用下去，就需要代替的『消耗品』。这就是骑士的实质」
给人以阴森印象的男人眼中，燃烧着昏暗的火焰。说不定，我的话刺激到了这个男人内心敏感的部分。
「这种意义上，你们勇者也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备用多的棋子，备用少的棋子。两边都是棋子没两样，根本没有什么尊贵不尊贵的」
「……话说这么多，真稀奇啊，泽尔坦」
他似乎平时不是这样的。埃德加一脸意外地说完，泽尔坦看起来有些动摇。
「没什么……我只是，看那种对骑士抱有幻想的观念很来火」
「哈哈！来火吗。这也真稀奇啊」
对于埃德加的揶揄，泽尔坦阴郁地一语不发。
埃德加笑完，视线望向我。
「嘛，就是这样。如果是要说教趁早放弃。要是以为我们会这么改过自新可就太天真了……啊啊，太天真了」
这句话说道最后，气势一变。
「太天真了啊。想要在蜘蛛和史莱姆之前，在我们手下撑过去」
一股感觉涌上背脊。
有什么要来了。我确信着，毫不大意地做好准备。
见此，埃德加哼笑一声。
「你比预想的要强。确实很开心。这个，就当是回礼了」
埃德加说着，捂着自己的额头。
关节突出的手指用劲。
全身喷涌出令人战栗的魔力。
「唔咕呜呜呜呜！」
「什……！？」
这变化，实在过于异样。
埃德加的发色红染，皮肤转为金属般的漆黑。
肌肉鼓起。皮肤好似散热一般升起蒸汽。男性的小身体，膨胀了一圈。
「呼唔唔唔……」
他的手离开额头，只见一只角闪闪发光。
忽然睁开的眼窝内，燃烧般的眼瞳映入我的身姿。
——鬼，这个字闪过我的脑海。
「这力量本来是打算保存到和白蜘蛛打的时候的」
鬼扛着剑，笑道。
埃德加说，他本是想和葛贝拉……传说中的白色蜘蛛战个痛快的。
可是，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收拾掉我，就凭这点力量无法和她正面对战。埃德加有着能够和葛贝拉相抗衡的『底牌』。
这就是，『恩宠的血亲』里最高级的，『恩宠之人』的力量。
过去的勇者的力量从血脉中继承下来，得以在他身上重现于世。
「『战鬼』埃德加=吉瓦尔什。杀死你的男人的名字。记好了」
下个瞬间，敌我距离归零。
「死吧」
我已经提起一万分的警戒了。
即便如此，回过神来，鬼已经在我的面前举起了剑。
他的速度直逼白色蜘蛛的跳跃。莎露比娅勉强才跟上他的行动，我也是死到临头才有所察觉。可是，身体追不上反应。
鬼挥下了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