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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话 ·Episode0



  ——好了。

  漫长的壁报特别版,终于迎来最后一篇插曲啰。

  压轴的故事……是在我和艾莉丝进入破军学园之前。

  一年前,〈落第骑士〉正要进入破军学园时发生的往事。」

  「……听说当时是小有里担任考官呢。」

  「没错,说得直接点,这是现在轰动全国的〈落第骑士〉——不……

  这是描述〈无冕剑王〉(Another One)原点的故事。

  落第骑士英雄谭,Episode0。

  请各位尽情观赏~△」

  学园生活第一天。

  破军学园的校舍与春假时截然不同,人声与物品的声响如同枝叶摩擦一般,吵杂不休。

  一名少年扶著一名女性的肩膀,走在这喧嚣声之中。

  少年名叫黑铁一辉。他有著一头朴素的黑发,线条柔和的长相,给人一种和善的印象。

  他就读于破军学园,现为F级骑士。而这名落第骑士,今天即将展开第二次的一年级生活。

  而他扶著的妙龄女子,有著艳丽的面容与身材,富含魅力,但是眼眶底下的浓厚黑眼圈却糟蹋了这一切。她名叫折木有里,是黑铁一辉就读的班级——一年一班的级任导师。

  折木在导师时间的课堂上病情恶化,大量吐血。一辉在她血洒教室之后,正带著她前往保健室。

  「黑铁同学,抱歉啊,给你添麻烦了……咳咳!咳呵!」

  「没关系,您的脸色发青啊,不用勉强自己说话。」

  「这、这不算什么啦,没问题。输个两公升血就会恢复了……」

  「从您输的血得以公升计算开始,问题就大得不得了了。老师的身体明明比一般人还要差,请别太勉强自己。」

  「呜——……可是今天对各位一年级新生来说,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啊。所以老师想好好帮大家庆祝一下嘛。」

  所以折木才勉强自己,装出很开朗的模样。

  她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体不能乱来,但还是想帮孩子们庆祝新生活的开始。

  (折木老师还是老样子啊。)

  她和以前一样,完全没变。

  折木有里为了学生,可以若无其事地豁出一切。

  一辉曾经亲身体会过这点。

  这是折木的温柔,而他也尊敬著这样的折木,所以他没办法太过责备她。

  (算了,我也清楚老师的身体状况,我之后就像今天一样帮她一把就好了。)

  一辉默默说服自己的同时,他们也抵达了保健室。

  「来,到了喔。」

  一打开保健室的房门,刺激的药水味顿时刺穿了鼻黏膜。

  「哈啊~……味道真香。我一闻到这种药水味,就觉得很安心呢。对吧?」

  「您就算徵求我的同意,我也很困扰啊……」

  一辉和她不一样。她有一半的人生都在医院里度过。

  「保健室老师不在呢。我去叫老师来。」

  「咳咳……啊、没关系……我自己能配药。某方面来说,老师对疾病的瞭解,可是比医生还要专业喔。」

  折木这么说完,便走近保健室的柜子,开始物色药品。

  「嗯——阿斯匹灵和因多美沙信,还有普达锭……啊,有硝化甘油片,真稀奇呢。太幸运了,老师好喜欢这个△黑铁同学要吃看看吗?」

  「……不了,谢谢。」

  「这可是珍馐呢~」

  折木坐在床边,把药锭当成零食,卡哩卡哩地嚼起来。一辉见状,不免开始担心她有没有选对药。不过本人都说没问题了,而她的脸色似乎也慢慢好转,应该是没问题……一辉勉强说服自己。

  「大家应该都还留在教室里。剩下的导师时间该怎么办?」

  「也是……已经没有要公布的事了。可以麻烦你回去告诉大家,可以自行解散吗?」

  「好的,我会传达给大家。折木老师请在这里好休息……老师什么病都生过,身体的确算是强壮,但您终究还是病人啊。」

  「咳咳、咳咳。嗯,谢谢,让你操心了……」

  折木道完谢,抬头望著一辉的脸,淡淡一笑。

  「不过……真怀念呢。入学考试的时候,你也曾经这样扶著我的肩膀。」

  「是啊,我也正好想起那个时候。」

  一年前的入学考试。

  两人就是在那一天相遇。

  一辉当时前往破军学园考试。当他前往考试会场的第六训练场,路上正好碰见折木病发倒在路边,于是他像今天一样上前照顾折木,扶著她的肩膀,一起走去考试会场。

  「我当时真的吓了一跳。没想到倒在路边的人会是主考官。」

  「那时候真的很谢谢你呢。那场考试很重要,要是黑铁同学没有捡到我,我可能会迟到呢……不过说到吓一跳,你我可是彼此彼此呢……不,我绝对比黑铁同学更吃惊。毕竟你这种学生可是空前绝后呢。除了你以外,大概不会有考生敢说出那种话。」

  折木这么说完,眯起了眼,似乎相当怀念当时的记忆。

  「真快呢……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一年了。」

  折木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她回想起那个冬天所发生的事,鲜明得像是昨天才发生似的。

  她与名为黑铁一辉的最强劣等生相遇,与他一战。故事就发生在一年前——

  ◆

  伐刀者生而为人,却拥有超越人类的能力。他们的存在,等同于社会的财产。

  这个社会应该要让伐刀者尽可能地成为正式骑士。这件事甚至能视为国家的政策方针。

  因此骑士学校基本上是没有考试的。

  只要有伐刀者的素质,谁都可以入学。日本国内的七所骑士学校几乎都是如此。

  不过,破军学园并非如此。

  全体住宿制加上辅助金制度,学生能享有学校提供的食衣住等费用,以及学费全免等优惠。因此在学生入学之际,会挑选值得投资的伐刀者。

  折木有里则是负责其中一个团体,需要从中挑选二十人左右。

  「咳咳……总之,现在要请各位展现自己的能力。从叫到名字的人开始,请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自我推荐自己的能力。」

  考生们聚集在第六训练场内,按照折木考试开始前所说的,一一展现自己的能力。

  有人以缠绕火焰的双剑斩断训练用的钢材;有人在身上附上风之力,在训练场内飞来飞去—有人的双手则是释放出令人安心的香味。每个人展现出来的魔力性质、方法五花八门,但是每个人都并非凡人。

  即使所有人的外表都还是稚气未脱的孩子,他们确实是超越常人的伐刀者。

  不过——

  (嗯——整体来看,这群考生的能力都不太高呢。)

  折木拿起散在桌面上的药锭咀嚼,叹了口气。

  她目前为止看到的考生,大多IIE纹,好一点的大概到D级。

  一般的新生大多是D级或E级。

  在两百五十人的新生里,如果有五个C级新生就算多了。

  而一所学校能出一个B级新生,就称得上是相当幸运。

  破军学园校史上,更是从未出现过A级新生。

  就连在学时期升格A级的学生,也只有别名世界时钟(World Clock)的新宫寺黑乃一个人而已。

  破军学园的入学考试将考生分为复数个团体进行。所以就算自己手上的团体一个C级新生都没有,这种状况也并不稀奇。

  虽说是常有的事,但仍然无法拭去心中的遗憾。

  折木——以及折木以外的教师们,都曾经是学生骑士。

  他们相当执著于争夺学生骑士顶点的祭典——「七星剑武祭」。

  他们都深深期盼著,希望自己的母校能出现一名骑士,触及自己从未抵达过的巅峰。

  因此,假如他们能发现一颗原石,而这颗原石拥有实现他们心愿的能力,那便是他们身为教师的喜悦,更是他们的期待。

  不过自己负责的这些孩子,并没有人能将之化为可能。

  (有点可惜呢。只能期待其他团体了……)

  不过她不能将遗憾表现在脸上。

  折木将失望沉进心底,呼唤下一名考生的名字。

  「那么下一位,黑铁一辉,请上前。」

  「是。」

  对方马上出声回应,严谨的嗓音顿时响彻训练场。

  他的声音带著武术家特有的洪亮。而折木记得这个声音。

  「啊,你是……」

  朴素的黑发,以及足以触动女性内心、略为柔和的长相。

  考试开始之前,折木在前往考试会场的途中病倒。而走上前来的少年,正是当时照顾自己,帮了自己一把的那名少年。

  她听说对方是考生,没想到他竟然是属于自己负责的这一群。

  「刚刚真是谢谢你了。托你的福,我才赶上考试了呢。啊、对了,给你糖果当作谢礼吧。」

  折木说完,往一辉的掌中送上一把药锭。

  「啊、啊哈哈,这糖果……还真有化学药品的感觉。谢谢您……」

  一辉的表情微微抽搐,但还是将「糖果」收进口袋里。

  (这孩子很好相处呢。)

  折木见一辉率直地陪自己装傻,心中升起这样的感想,接著继续自己的工作。

  她首先看向手边的资料,确认眼前这名少年的身家资料。

  此时,折木吃了一惊。

  他——黑铁一辉的父亲,名叫黑铁严。而黑铁严正是负责统帅日本魔法骑士的组织——国际魔法骑士联盟日本分部的长官,称号为〈铁血〉。

  (黑铁——这个姓氏很少见,所以我还想说不定是——〈烈风剑帝〉竟然有弟弟啊,我都不知道呢。)

  她原本以为严的儿子,只有就读于武曲学园的〈烈风剑帝〉——黑铁王马一个人。

  不、倒不如说……折木从未听说过黑铁严有两个儿子。

  不过——不管对方是谁的儿子,她身为主考官,只需要做一件事。

  「那么,请你自我推荐自己的能力,形式可自由挑选。」

  折木对眼前的少年这么说道。她对其他人也是这么说的。

  一辉对此,则是陷入短暂的沉默,彷佛在思考什么。良久,他问了折木:

  「……您说形式自由,意思就是做什么都可以吗?」

  「嗯?嗯,做什么都可以喔。只要能让老师清楚见识到黑铁身为伐刀者的价值,就可以了。」

  折木点头回应一辉,但心中却多少有些愧疚。

  因为——

  (很遗憾……这孩子不会合格的。)

  关于一辉的资格,折木心中早已做出结论。

  折木曾经两度站在一辉身旁。一次是方才他扶著自己肩膀的时候,另一次是现在,不过——

  ……从他身上感受到的魔力,太过微弱了。

  如果不仔细观察,几乎完全感受不到他的魔力。伐刀者之中,很少有人魔力如此微弱。

  若只靠魔力判断,他的阶级是最低阶的F级。而且他在F级之中,甚至还算是低劣的。

  就算他拥有再好的能力,顶多是E级下位。

  破军学园的合格阶级是E级上位,他完全不够格。

  (他是我的恩人,感觉也相当善良,不过还是得遵守规定啊。)

  「那就请让我看看黑铁最擅长的事,可以吗?」

  折木藏起自己的内疚,催促著一辉。一辉则是——

  「那么,折木老师。我想和您决斗,以胜利来证明我的价值。可以这么做吗?」

  他那双成熟稳重的眼眸凝视著折木,口中的话却一点都不稳重。

  考试会场内的其他考生顿时哗然,开始窃窃私语。

  『他、他说决斗……那家伙刚刚是不是说了决斗两个字啊!?』

  『他认真的吗!?主考官可是现役的魔法骑士耶?』

  『不过他刚刚真的说了要决斗啊。』

  『是说那家伙真的是伐刀者吗?我根本感觉不到他的魔力。』

  『不、他的确有魔方,但是超级微弱的。那种程度的魔力,竟然还想挑战现役骑士……他是有勇无谋,还是根本是个傻蛋?』

  考生们会吃惊,也在所难免。

  破军的入学考试,是由任职于校内的现役魔法骑士担任考官。

  也就是说,对方是拥有执照的专业人士。这种对手对于一名尚未成为学生骑士的伐刀者,实力差距有如天壤之别。

  他光是挑战这种对手就已经非常鲁莽了,更别说他还放话要取得「胜利」,简直是痴人说梦。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一旁执勤的中年警卫走出人群,愤怒地走向一辉。

  他认为一辉只是随口开考官玩笑,打算把他丢出会场。

  这也难免。没有人会对夸张的玩笑认真。

  不是认为他是傻子,就是当他在胡闹——大多只有这两种选择。

  没错,除了一个人——

  「警卫先生,请等一下。」

  受到挑战的折木本人除外。

  「折木老师……?」

  「没问题的,请先离开。」

  折木制止了警卫,重新面向一辉。

  然后她看著他。他的双眸从刚刚开始,没有一分一毫的游移,不偏不倚地直视著自己。

  (……真是惭愧呢。我远离实战之后,直觉变迟钝了吗?竟然没有察觉他的眼神。)

  折木推了推自己的头发,微微苦笑。

  漆黑浏海的深处,少年的双眸寄宿著温和的光芒。

  但是仔细一瞧,眼瞳深处正闪烁著勇猛的锐志,刺眼无比,彷佛能贯穿他所注视的对手。

  若要比喻,就像是精心琢磨过的刀尖。

  (这孩子不只是一个温柔的男孩呢。)

  这名少年是认真的。他真心希望与自己决斗,并且——决心获胜。

  「黑铁,我们骑士的固有灵装的确有一种模式,能够不伤及对手的身体进行攻击……可是,痛觉并不会消失喔?一旦进行比试,你绝对会痛得受不了。我们都不乐见这种状况吧?只是展现能力而已,不需要以比试来呈现也没关系啊?」

  「要是不这么做,我就会落选吧?」

  「……!」

  折木听见一辉的这番话,脸上满是震惊。

  (我应该没有表现在脸上……)

  「您不说,我自己也很清楚。我很了解自己的资质有多么低劣。当然……我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值,很难突破这所学校的入学标准。」

  「哼嗯……既然你这么了解,为何还来参加破军的入学考试?」

  「这个嘛……算是家庭问题吧。我早就决定等到中学一毕业,就要进入骑士学校。不过我的父母并不赞成。所以我下定决心,舍弃了家人,我绝对不会改变我的决心。我的父母因为对外的名声云云,仍然援助我念完中学,而他们一旦知道我的决定,恐怕会直接断绝援助。破军学园是住宿制,并且愿意支援学生的生活支出,所以我才选择了这里。」

  折木听完,便理解了。原来如此,严隐瞒了自己有另一名儿子,或许就是出自这个原因。

  黑铁家不希望家中出了一个F级的废物。

  他们可能引以为耻。

  所以,他们当然不愿意支付一辉就读骑士学校的费用。

  骑士学校当然也有奖学金制度。但是提供奖学金的不是别的组织,正是国际魔法骑士联盟日本分部——也就是在严的支配之下。

  一辉也就不可能通过申请。

  他最后只能选择像破军这种免除学费的学校。

  但是——

  「黑铁的能力值不可能进入我们学校。」

  一辉的能力根本达不到破军设下的标准。

  折木赤裸裸地揭露这个事实。

  但是一辉毫不畏惧。

  他甚至没有一丝动摇——

  「没错。所以我今天是来打破这个标准。」

  ——一辉的右手显现出已出鞘的黑刀。

  并且眼神满是挑衅地说道:

  「我只要赢得与主考官之间的决斗,就能证明我的价值。应该很充分吧?」

  当然充分。

  包括折木在内,所有任职校内的骑士教官,都是从骑士学校毕业,拥有正式骑士资格的专业人士。而且只有D级以上的骑士,才能取得教官执照。能够战胜教师,就证明对方拥有D级的实力。

  「骑士是最基本的战斗职业,透过战斗来毛遂自荐,应该非常合适才对。」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折、折木老师……!可以吗!?这种事前所未闻哪!?」

  「毕竟一开始是我们亲口说出,希望考生能自由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嘛……虽然没人想过会发生这种空前绝后的状况,但是他的话很合理。不过呢,黑铁——可以让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会选我当对手呢?你只要能战斗,也可以选其他人吧?比方说,这边这位警卫也是魔法骑士,赢了他也能证明你的实力呢。」

  「……虽然的确是这么回事,但可能的话,我还是想和折木老师一战。」

  「那是——因为我看起来很柔弱,比较有可能获胜……是吗?」

  一辉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所以才挑战自己吗?

  她虽然是职业骑士,同时还身兼教职,但是终究是个病恹恹的病人。所以他觉得比较容易赢过她,是这么回事吗?

  折木这么问著一辉。但是一辉——

  「哈哈——」

  他有些意外地失笑出声——彷佛听见什么不好笑的玩笑似的——

  「请您别装谦虚了。我当然是因为折木老师,您的实力比在场的每个人,甚至比所有人的实力加起来,都还要压倒性的强大啊。」

  「——————————呵。」

  折木闻言,剎那之间微微勾起唇角。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考试会场顿时哀号四起。

  在场的数十名考生,以及负责戒备的多名警卫。

  每个人都放声惨叫,吐出肺部所有空气,最后口吐白沫,一一倒地。

  他们宛如腐朽的树木,接二连三地瘫倒在地。

  突然间发生了什么事?原因就在于——折木的左手。

  她的手上不知何时握著色彩艳红……刀身嫣红如鲜血的军刀。

  这是折木有里的固有灵装,同时——也是造成如此事态的原凶。

  「〈染血海域〉(Violet Pane)。我的伐刀绝技,能使一定范围内的人类强制共享我的病痛。病发的肌肉、日渐磨损的骨头、蓄脓的内脏,将一切的病态同等地分享给对方,强行逼迫对方陷入体能不良的状态。效果就如你所见。」

  折木的身体遭受各式各样的疾病侵袭,这些疾病带来的猛烈病痛,已经到了会逼疯人的程度。

  连成人都会像个姑娘似的放声哀号,立刻痛得失去意识。

  假如维持清醒的意识去承受这股过于激烈的疼痛,可能会让脑袋失控。

  这才是正常,是理所当然的。但是——

  「不过……你倒是一派轻松地承受这股疼痛呢,黑铁。」

  只有黑铁一辉一个人,没有痛得在地上打滚……不、他甚至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凝视著折木,眼神毫无变化。

  「是我自己要求一战的。我早就做好觉悟承受痛苦。」

  折木的伐刀绝技确实发挥了效果。

  他感受得到痛楚。光是呼吸,肺部便痛得有如刀割。

  但是——一辉脸上微微一笑,神态自若地说道:

  「……不是只有您会虚张声势。」

  「呵呵,看来我没必要试探你呢……我见识到黑铁的觉悟了。既然你如此坚决地要求决斗,老师就不阻止你了。

  C级骑士——〈死亡宣告〉(Jolly Roger)折木有里,正式接受这场决斗。」

  「折木老师,非常感谢您。」

  一辉伴随著话语,同时举起〈阴铁〉。

  于是,黑铁一辉的入学考试,正式展开。

  ◆

  先出招的人,是折木。

  折木将魔力灌注于脚底,迅如疾风,飞快冲进一辉的攻击范围之中。

  (还没成为学生骑士,却敢挑战教师。就让我看看你的勇气与实力是否相符!)

  她在前进的同时,左手高举赤色军刀,奋力一劈!

  赤色斩击画出一条弧形,但是——

  「动作这么大,不可能砍中的……!」

  一辉轻轻一挥,黑色圆弧弹开了斩击。

  斩击从正面袭来,而且没有针对破绽,理所当然会被挡下。不过——

  「我本来就没打算击中!」

  折木本来就不认为,自己的第一击就能击中一辉。

  因此这一击的本意并不在攻击。

  这一击的目的——是让一辉挥动日本刀迎击,藉此踏进他的怀中。

  纵使他弹开了第一击,折木早已取得更近的距离优势。

  两人的距离,甚至触手可及。

  军刀的攻击范围远比日本刀短。而这个距离,正是军刀的攻击范围!

  军刀自然会比阴铁更快回归原位——

  「——哼!J

  「唔!」

  三连击。赤红斩光来回翻转,接二连三袭向一辉。

  一辉以阴铁为盾,勉强撑过斩击,但是防御的速度渐渐追不上折木的攻击。

  这是当然的。日本刀基本上需要双手持刀,属于中距离武器。

  然而对手的军刀是单手剑。一旦让她缩短距离,日本刀便追不上军刀的回归速度。

  再加上,折木相当擅长使刀。

  她不会以全身力气胡乱挥刀,不会做出不像样的动作。

  她巧妙地扭转手腕,就像指挥家挥动指挥棒一样,疾而不滞地挥洒著赤红剑光。

  军刀刀尖的比重较重。而从她的动作就能看出,她相当熟悉军刀的刀法。

  「——!真厉害呢。骑士学校的教师果然都会锻炼剑术吗?」

  「谢谢你的称赞。不过我并不是当了教师,才学习挥剑。还是有很多人身为教师,却不懂如何使用自己的灵装。我只是比较特立独行而已。」

  对伐刀者来说,钻研剑术并非必要,反而比较接近兴趣。

  因为伐刀者页正的价值,是在于「超越人类智慧的异能之力」。

  不论一个人的剑术多么卓越,终究只是普通人使用的技术。

  剑术在能够引发超常现象的异能面前,形同手无寸铁。

  学习剑术,顶多是在面对异能实力相当的对手时,能站上些许优势。剑术就只有这点程度。

  一般而言,剑术的成本效益非常差,所以很少有骑士会主动接触剑术。

  与其浪费时间做这些无用的修练,不如拿来研究如何拓展自己的能力,还来得有意义。

  「我没有这么了不起。我也是把剑术当作精神修练的一环,接触之后产生兴趣,才继续深入钻研罢了。」

  折木这么答道。另一方面,一辉的行动却令折木有些出乎意料。

  (说实话,我还以为他的剑术造诣应该再好一点,甚至能与我抗衡才是。)

  毕竟他自觉自己的能力不足,依旧对上位骑士下挑战书。

  折木当然会认为他为了弥补实力差距,应该隐藏著什么招数,才会这么有自信。

  这类型的年轻人,大部分都相当擅长体术或剑术。

  只要比常人更加钻研剑术或体术,就能使之成为自己的力量,弥补伐刀者之间的位阶差距。

  ……有很多年轻伐刀者,都是因此不愿放弃那有如泡影般的梦想。

  折木以为一辉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他看起来实在不像学过剑的人。)

  一辉举剑的架式看不出任何流派的形式。

  他身上感觉不出任何武术气息。

  只是纯粹仰赖反射神经抵挡折木的攻击,就只有这样。

  他身处于〈染血海域〉创造出来的结界,承受著剧痛,仍然能维持高度的体能与反射神经,这点确实值得赞赏……但是他的实力远远不足以挑战主考官,竟然还敢口出狂言。折木因此有些失望。

  (既然知道自己的资质比人差,就更应该努力钻研能做到的事啊!)

  「怎么了?光是逃跑,可没办法取得胜绩啊!还是说因为太痛了,你只能到处逃跑呢!?」

  折木出言挑衅,但是一辉依旧坚持防守,不,只能继续防守。

  一辉光是描绘圆弧,一一挡下血红斩光,就已经耗尽全力。

  那么——他只剩下发动能力一途。

  他只能使用伐刀者的能力,想办法打破现状。除此之外,他已经无计可施了。

  折木暗自预料,一辉此时可能会发动自己的伐刀绝技——

  (我才不会乖乖等著你使用能力……!? )

  铿锵一声!伴随著特别响亮的金属敲击声,一辉居于守势的漆黑刀刃突然停滞于空中。

  理由很简单,因为折木改变斩击的力道。

  她原本只以手腕使力,施以轻斩,现在改为回旋下半身的劈击。

  风云突变。折木施加预料之上的打击力道,击溃一辉的防御阵势。

  折木绝不会错过这个破绽!

  赤色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瞄准一辉的首级而去,准备终结这场胜负。

  这是以〈幻想型态〉为主的模拟战,只要砍中颈部,一击就能崩解对方的意识。

  一辉什么都做不了,在他展现任何实力之前,考试就会结束。

  (没办法呢。这场胜负是考试,同时也是决斗。)

  置身于战场之人,假如放过狙杀对手的机会,只称得上是次等人物,而折木绝非次等。

  提出决斗的人,正是一辉本人。

  所以折木绝不手下留情,毫不犹豫。

  一辉还来不及毛遂自荐,这一击就会残忍地结束一辉的入学考试——

  ——然而一辉却微微后仰,轻而易举躲过这一击。

  「……咦!?」

  讶异使得折木的动作停滞了剎那。

  是因为对方躲过了决胜一击——不。

  只要反射神经够优秀,要躲过这一击绝非难事。

  原因在于一辉闪躲的转瞬之间。当时他脸上露出的表情,令折木的背脊、思考顿时僵硬。

  他不但不惊讶对方趁虚而入,脸上也不带一丝焦急,完全不像是突然凭著反射神经闪过刀尖。

  没错,他彷佛只是轻轻闪过路上伸出的树枝,动作相当自然——

  「如我所想——您果然会在这时候改变攻击模式。」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知道我会主动出招决胜负吗?」

  「是,因为我知道您差不多觉得不耐烦了。不好意思,让您这么急躁。不过对我来说,这场战既是决斗,也是考试……而要展现我的专长,必须花上一点时间。」

  一辉这么说完,将双手上的阴铁改以单手持刀,摆出架式。

  而他的架式……和折木一模一样,是镜中的影像——

  「不过,已经够了。我已经完全记下老师的剑术了。」

  一辉说出这番难以想像的话语。而这次,轮到他主动挥刀。

  只凭惯用手持刀,以手腕的弹力为主挥刀。他使用的剑术,的确是折木的剑术,不过——

  「你的确是学得很像,不过你未免太天真了,竟然把模仿当作专长!这不过是在耍猴戏罢了!」

  如同挥动指挥棒一般,以手腕灵活挥剑。这是配合折木的灵装(军刀)创造出来的剑术。而日本刀的攻击范围比军刀来得远,所以没办法活用这套剑术的特性。

  因此他的做法只会使剑术劣化。劣化后的剑术,不可能赢过折木。

  所以折木并不采取守势。

  她挥动赤红斩击,迎击袭来的漆黑斩击。

  刀剑铿锵作响,火花四散。不过两人的抗衡并未持续太久。

  一旦进入互砍阶段,回归速度较快的军刀必然会占上风。这是肯定的。

  理应如此,但是——

  「我追不上他的速度……!?」

  折木立刻察觉异状。

  不论回归或出招的速度,应该都是自己占优势。

  但是)——她完全追不上一辉的刀。

  (不,不只如此……我被他压制住了!)

  「为什么……」

  「折木老师误会了一件事。」

  「误会……!?」

  「没错。我现在使用的剑术,的确近似于折木老师的剑术,但是严格说来,这两者完全不同。这是我即兴创作出来的剑术,不但将折木老师的剑术进化至更高的阶段,同时又能适应阴铁。所以我才能胜过您。」

  (这、这孩子究竟在说什么!?)

  「你、你说进化……!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你我才交手短短数分钟,你就能偷走我的剑术,还将之进化——」

  不可能办得到。

  折木果断地说道。一辉则是困扰地笑了笑:

  「……所以我才会说,这就是我的专长。

  因为没有人愿意教我剑术,所以我从小就一直偷看别人的修行内容。

  而我在偷看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学会了一件事。我只要看著一个人使剑三分钟,大概就能了解存在于那个剑术流派中的所有技巧。同时还包括该流派进化至今的历史、其中存有的缺点,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只要明白到这个程度,要将剑术升华并非难事,

  所以我并没有学会特定的剑术或形式,因为当场创作出必胜的即兴射术,还比较可行。

  ……不过说到底,这只是邪门歪道,没什么好自傲的。」

  「~~~~~!」

  一辉若无其事地告知自己剑术中的秘密。折木闻言,只能哑口无言。

  她方才看著一辉的站姿,觉得他浑身都是破绽。

  因为他的站姿乏中,并没有足以称为「剑术」的形式。

  不过她误会了。

  一辉的剑术确实没有固定的形式,但那是因为他不需要形式。

  剑术的形式,只是通往武术真理的途径。因此,已悟得真理之人,不需要形式。

  因为坚持唯一的形式,本身就不合理!

  (太夸张了……!他竟然如此年轻就抵达这般境界……!)

  就折木所知,现今能达到如此境界的剑士,大概只有〈斗神〉南乡寅次郎一人。

  所以眼前的年轻男孩,让她打从心底感到战栗。

  于是——

  「哈啊!」

  伴随一声大喝,漆黑斩击终于击退、弹开了赤色刀刃。

  紧接著,便是阴铁的一斩。

  这一击,必中必杀。不论防御、回避,皆是猝不及防。

  折木防不住这一击。

  挥出这剑的人,剑术已经远远超出折木的想像,她根本无法抵抗。

  刀刃倾斜一斩,深深撕裂折木的身体。

  这是模拟战,所以不会出血。

  就算被〈幻想型态〉的灵装砍伤,伤者身上也不会出现物理伤害。

  削去的体力只会化为血色红光——〈血光〉,挥洒而逝。

  但是损伤依旧存在。

  斩伤引发真实的疼痛,而直接削去体力后,也会感受到明显的疲劳。

  因此,胜负已定。

  折木这次的损伤,足够为这场胜负画下终点。

  没错——不过那是一般剑士对决的状况。

  「咕、啊啊啊!?!?」

  在这剎那,发出哀号、单膝跪地的人……是一辉。

  ◆

  一辉弹开折木的军刀,斜斩击中她的一剎那,身体突然痛得有如焰火焚身。

  他明明没有遭受任何攻击。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预料之外的状况使得一辉不禁跪倒在地,脑袋一片混乱。

  但是折木手上的军刀随即往一辉的颈部挥去,打断了他的思考。

  「!」

  这次他无法闪得像刚才那么俐落。

  一辉凭藉反射神经,全身向后退一大步,逃过了赤红斩击。

  「哦?你还是躲得过刚才这击啊……这下恐怕连交叉距离的攻击都不会命中呢。」

  折木遗憾地叹了口气。

  斜斩在她身上画下一道红色光痕。

  那是一辉的斩击所留下的痕迹。

  阴铁直接削去折木的生命力,因此留下的余光。

  一辉望著那道刀痕,突然察觉一件事。

  (那道刀痕……和我感觉到痛楚的地方一模一样……啊啊、是这么回事啊。)

  「我太大意了。〈染血海域〉……不只能共享病况,战斗中的负伤也能一并共享啊……」

  「非常好,正确答案。」

  没错,她的〈染血海域〉就连战斗中的负伤,也能强制与敌人共享。

  也就是说,一辉施加在折木身上的攻击,势必造成两败俱慯。

  (……这能力比我想像得还要麻烦。这下没办法轻易攻击了……)

  「不过,你也没办法一直畏畏缩缩的……是吗?」

  「请别自然而然地看穿我的想法啊。」

  「我当然能看穿呢……看你额头上的汗就知道了。」

  如同折木所言,一辉的额上渗出光滑的汗水。

  「打从比赛一开始,黑铁就一直身处于〈染血海域〉的影响之下,共享我身上所有的病痛。对我来说,这些病痛自儿时开始,一直伴随著我很长一段时间……这些病痛甚至可说是我的一部分,所以我多少能忍受。不过黑铁和我不一样,你的虚张声势差不多也到极限了吧?」

  折木的说法正中红心。

  原本这股剧痛,甚至能让成年人直接昏倒。

  再怎么咬牙死撑,也有个极限。

  而一辉确实感受到了。他的极限,近在咫尺。

  「我承认,如果只论剑术,黑铁已经获胜了。不过……我们不是剑士,而是伐刀者。我们能操纵超常能力,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只靠剑术,是不可能赢得了我们。所以……来吧,差不多该让我见识一下,黑铁身为伐刀者的尊严——伐刀绝技…………还是说,你打算和我比看看谁比较能忍痛?」

  「怎么可能……和老师比忍痛,我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在折木身上使用拖延战术,根本是愚蠢至极。

  就算是一辉,他也不认为自己和折木比忍痛,有办法赢过她。

  但是,如果贸然上前,他也没有胜算。

  在折木的伐刀绝技之下,一辉的所有攻击都会造成双方的损伤。

  要是随便攻击,只会重蹈覆辙。

  若想击败折木,就不能让她对痛楚有任何防备。这一击必须完全超出她的预料,同时又必须造成一击必杀的损伤。

  他办得到吗?

  (……办得到。)

  黑铁一辉拥有达成这个目的的手段。

  所以——一辉下定决心。

  「————」

  他闭上双眼,脑中浮现出自己的全身。

  将意识延伸至从毛发尖端到指尖,甚至是渗透脑髓的每一块角落,从构筑脏器的每一个细胞当中汲取力量。

  一辉浑身顿时燃起苍蓝焰火。

  那是浓密到肉眼可识的魔力光芒。

  将自己拥有的所有力量,浓缩至短短一分钟内,一滴不剩地耗尽,以求转瞬之间爆发性的战斗力。如此不顾生死、集中运用魔力的方式,正是黑铁一辉为了以自己拙劣的力量力抗众多强敌,因此所编织出来的伐刀绝技——〈一刀修罗〉。

  而这一招一旦发动,便会持续到一辉耗尽所有魔力为止,连一辉自己都无法停止。敌人只要撑过这一分钟,一辉便会耗尽战斗的力气。所以——

  「折木老师,我要上了……我将以我的最弱(最强),证明我的价值!」

  他出声鼓舞自己,朝著折木直奔而去。

  ◆

  折木见到一辉身上的苍蓝之焰,倒抽了一口气。

  (……他使用魔力的方法,实在太乱来了!)

  现在一辉身上的魔力,明显超越折木方才感受到的魔力总量。

  这就代表著……一辉强行从灵魂深处,拉出了原本不该触碰的力量。

  在下一刻,赌上自己的全部。

  话说得容易,但实际上却几乎不可能实行。

  生物本来就会为自己留下最低限度的余力,这是理所当然的生存机制。

  但是黑铁一辉连那最低限度的余力,都将之转化为攻击。

  他究竟是身怀多么强悍的意志与觉悟,才能办到这种事?

  他已经超越折木的理解范围,远远超乎她的想像。

  不过折木能够肯定一伴事。那就是——

  (不论如何,我都必须在这里击溃这个孩子!)

  这名少年使用能力的方式,竟然如此胡来。她不能放著他不管。

  一辉确实很强。

  折木今天见到的其他考生完全比不上他。他的强,完全是脱离常轨。

  但是,还是不够。

  这世界上还存在著怪物。即使一辉损耗灵魂,耗尽全力,也无法伤及怪物一根寒毛。

  倘若他持续行走于骑士之道,必定会与之碰头。

  他会以半吊子的强悍,对上那群怪物。

  ……但即使一辉面对如此高墙,仍旧不会放弃吧。

  折木明白这点。她今天和一辉交手之后,已经深深了解他这个人了。

  他不论历尽千辛万苦,遍体鳞伤,依旧会继续坚信自己的价值。

  他不会放弃,一次、又一次、无数次地挑战那道高墙。

  就如同他现在的行为,燃烧著自己的生命。

  然后……他的身心、他所拥有的一切,会渐渐耗尽。

  折木在这个瞬间,确实见到了那一幕。

  一辉总有一天会遭遇到无法跨越的高墙,因此绝望。

  她……无法忍受。

  折木身为教师的尊严,绝不会眼睁睁看著一辉走上绝路。

  大人应该引导孩子。

  有时候,大人纵使要强行拉住孩子、绊倒孩子,也有义务阻止孩子走上错误的未来。所以——

  (这场决斗,我绝对不能输!)

  于是,〈死亡宣告〉折木有里终于认真起来了。

  她并不是以主考官的身分,而是赌上自己身为教师的坚持,贯彻身为骑士的尊严,迎击眼前身披苍蓝焰火的年轻狮子。

  一辉逼近的速度,远远超越刚才的他。

  他宛如撕裂风阻似的,疾速奔驰。一般的骑士几乎无法以肉眼追上他的神速。

  只有折木追上了他的速度。

  她和一辉一样,也是现场无人能敌的强者。

  她在剎那之间跟上一辉的速度,左手握持军刀,由外侧挥向迎面而来的一辉,准备一刀劈开他的身躯。

  她挥刀的时机非常完美。一辉速度如此惊人,根本来不及煞车。

  当他踏入攻击距离的瞬间,军刀刀刃便会重重砍进他的躯体。这是无法避免的必然。事实上,军刀的赤色刀身确实砍进了一辉的侧腹。

  但在这一剎那,折木眼前的一辉突然宛如云雾一般,逐渐消失。

  「!?」

  折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震惊地瞪大双眼。

  视野中的一辉,稍稍远离了她原本预料的位置。

  她计算错时机了?

  不,并非如此。

  折木迎击的时机完美无缺。

  而她唯一的错误……便是搞错她攻击的对象。那是一辉制作出来的残影。

  藉由加压,使步伐产生极端的缓急,在冲刺中的己身前方制作出残影,诱使敌人挥空。

  一辉的剑术虽然没有一定形式,他却仍然拥有自己的原创剑术。而这就是其中一项——

  第四秘剑——〈蜃气狼〉。

  折木失手朝著幻象挥刀。

  她在真正的一辉冲进攻击范围之前就挥空,现在毫无防备。

  而一辉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折木的刀停滞在空中。此时他以右手挥动阴铁,朝向折木全力一斩!

  折木已经无法回避或抵挡攻击。比试即将分出胜负。

  不过——这是到目前为止而已。

  (还没完!)

  折木决心在这场战斗赌上自己的自尊。

  她身为教师,绝不会眼睁睁看著孩子迈向破灭之道。

  所以她不会就这样结束。

  ——她不能输!

  「!?」

  瞬息之间的攻防中,一辉突然屏息。

  因为他眼前的折木采取了意想不到的行动。

  她继续挥动落空的军刀——

  毫不犹豫斩断自己的右手。

  紧接而来的剧痛,令折木痛苦不已。

  〈幻想型态〉的灵装并不会真的斩飞手臂,但是断腕同等的损伤贯穿了折木的脑髓。

  而这股痛楚以及手臂缺损的事实,将会藉由〈染血海域〉袭向一辉!

  因此在这一瞬间,一辉的右手突然失去所有力量,正要挥下的阴铁从右手中滑落。

  双方赌上全力,顷刻之间的交错。

  论掌握胜机,还是折木技高一筹,

  她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的反击会顺利击中一辉。

  当然了。考量到敌我的实力差距,折木的攻击根本不可能命中。

  他一定会设下圈套,避开自己的反击。

  折木坚信自己的判断,以自己挥空为前提,构筑了接下来的攻防策略。

  以挥空的剑斩断自己的手臂,以便夺取一辉的武器。

  ——一辉是无法预料她的战略。

  即使是使用〈幻想型态〉,仍然会感受到货真价实的痛楚。

  切断手臂带来的剧痛,就连折木也难以忍受。

  谁会设下这样的作战计画,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痛苦?

  而且——还是为了相识不久的少年。他只是个外人而已。

  但是……折木没有丝毫的迟疑。

  她为了守护自己想保护的事物,不顾自身地奋战。

  因为对折木来说,学生等同于自己的孩子。

  岂有母亲不去守护自己的孩子?

  因此,她毫不迟疑地斩断自己的右臂,从一辉手中夺走了阴铁。

  为了守护他的未来。

  (对不起……!但是——这场胜负,我赢定了!)

  一辉失去武器,破绽百出。不要说攻击,他甚至不可能防御。

  而他的这一击耗尽了一切,空荡荡的右手,甚至无法停下挥刀的动作。

  折木斩断了右手后,反转刀刃,挥向一辉。这次将会真正劈砍一辉的身驱——

  一斩——

  赤红光芒代替鲜血,飞散在空中。

  ◆

  身体迸发〈血光〉,跪倒在训练场的洁白地面上的……却是折木。

  「…………嗄?」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挥刀的自己倒下了,而手无寸铁的一辉却依旧站立在原地?

  而且——为什么一辉会俯视著自己,左手还握著自己的军刀?

  不过,她的错乱也只是短短一瞬间。

  折木仍然记得,在那有如火花一般的倏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折木即将决出胜负的剎那,一辉藉由〈一刀修罗〉,驱使手指的力道与手腕的弹力,硬是从折木左手抢下军刀,反手斩向折木。全程甚至不到零点几秒。

  折木知道一辉使用的技巧。

  这个奥义是以赤手空拳闯入敌方的攻击范围,夺走对手的刀剑,反手斩杀对方。

  「……柳生的空手夺白刀……你竟然、还有这种、招数……」

  「以前我曾经看过一次柳生的影像,当时就记下了这一招,并且自行改良。我也没想到竟然有机会用上这一招。」

  一辉解释道。他的额上依旧浮现汗珠,但是双脚却稳稳地踏在地面上。

  在折木身上造成致命伤的那一击,同时也共享到他身上。但是他撑过去了。

  另一方面,折木已经到了极限。

  一辉的攻击完全是出其不意,在意料之外的时机斩断了她的身体与思考。

  自己恐怕只能再维持一会儿意识。

  自己输了。折木理解了这个事实后,趁著失去意识之前,开口说出自己该说的话。

  「……毫无疑问,你合格了。恭喜你,黑铁。」

  「谢谢您。」

  「不过最后我还想说些话。你愿意听吗?」

  「是什么呢?」

  「你现在还来得及放弃骑士之道,你愿意吗?」

  一辉闻言,顿时僵住了脸。

  「……意思是、我不合格,是吗?」

  「不,我并不是以主考官的身分,而是个人的心愿。老师觉得啊、年轻的孩子……有梦想,愿意尽全力达成梦想,是非常好的事。身为教师,我也很想为你加油。因为,你即使无法达成梦想,却有为某种事物付出一切的经验,这一定会成为那个孩子的财产。可是……黑铁却不是这样。你的强不符合你的才能,原本你是无法抵达这样的高度,可是你却成功获得这样的强大,这真的非常危险。不在本来应该受挫的时候受挫,持续置身于超出能力极限的领域,你就是如此勉强自己……实际上,黑铁刚刚在使用伐刀绝技的时候……你的使用方法并不正常,对吧?」

  一辉闻言,便困扰地露出苦笑。因为折木指出的部分,的确是事实。

  「露馅了啊……」

  一辉身为伐刀者的能力,本来只会停留在「消耗魔力,将体能强化至两倍」。

  但是一辉强制集中所有魔力,将强化率提高到「数十倍」。

  他甚至接触了生物原本不该使用的力量。

  「但是这种使用方法等同于减寿。你要是继续这么做……总有一天会发生无法挽回的状况。所以我身为教师……并不希望你踏进这所学校的校门。如果是你……如果黑铁能在现在这一刻认真面对一切,想必在其他领域也会有所成就。你不需要缩减自己的寿命,只为了行走在自己最不擅长的领域当中。所以——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要不要入学。」

  她身为骑士,却做出这种要求,实在非常丢脸。

  自己已经输掉决斗,却还想满足自己的愿望。

  但是折木还是不得不说。

  眼前的年轻人,勇敢且剽悍。她不希望见到他走上毁灭的那一刻。

  「……我任意妄为地主动挑起这场胜负,您却这么为我担心。真的很谢谢您。」

  一辉能够理解折木的温柔。

  他当然能明白,她宁愿拋弃自己的自尊,也想尽力守护自己。

  但是——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成为骑士。」

  一辉肯定地答道。

  折木闻言,则是阖上双眼。

  折木也认为……一辉一定会这么说。

  他了解自己的心情,露出愧疚的神情,却还是决心贯彻自己的意志。

  (连委屈求全也没用啊……这么有男子气概,真是令人受不了。)

  「这条路,真的是困难重重呢……」

  「我知道。我有十足的理由,让我在这条修罗之路赌上性命。而且……我并不想浪费一生在垂手可得的梦想上。对我来说,梦想应该要高到需要抬头仰望,才称得上是梦想。」

  一辉的双眸之中,没有丝毫迷惘。折木望著那双清澈的光芒,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他。

  他……并不是孩子。

  而是一名懂得以剑开拓自己的人生,已经长大成人的骑士——

  ◆

  「……那我差不多该回教室去了。」

  折木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回想著一年前的往事。此时一辉这么告诉她。

  折木听见他的声音,便放弃继续回忆当年。

  「啊、嗯。就麻烦你转告大家,让他们自行解散。」

  她再次叮咛一辉传达留言,然后目送一辉离去的背影。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剽悍。

  折木望著那副背影,默默心想。

  在那之后,就如同折木的担忧……一辉遭遇了挫折。不、他遭遇挫折的理由,比折木的忧虑还要来得残酷。

  他的老家——黑铁家介入,以不当手法导致他留级。

  这和他的实力亳无关联,完全不合情理。

  但是,一辉经历了种种不尽人情的遭遇……他的背影依旧挺拔。

  他总是挺起胸膛,笔直注视著前方。那对双眸中的光芒,没有丝毫阴霾。

  所以——折木开口叫住那副背影的主人:

  「黑铁同学。」

  「是?」

  「我至今依旧认为,黑铁同学不应该走上骑士之道。」

  「……老师…………」

  「所以,黑铁同学,你要以你的最弱,证明我的预想是错的。」

  她不再阻止他了。

  他不是孩子。而是一名勇猛的骑士。他了解自己,了解世界之后,依然选择挑战这条修罗之道。

  所以折木不以教师的身分,而是以一位朋友的身分,推了一辉一把。

  一辉听见这句话,震惊地眨了眨眼——

  「当然,我就打算这么做。」

  接著他强而有力地点点头,离开了保健室。

  轻盈的脚步声演奏清脆的节奏,渐渐远去。

  折木听著这段节奏——

  「男孩……要加油啊。」

  缓缓阖上双眼,渐渐沉入梦乡。

  Conclusion

  「……原来如此啊。难怪一辉和小有里意外的亲密,原来还发生过这种事呢。」

  「嗯。学长一直都称呼小有里为『折木老师』,除了学长本来就相当有礼,应该也是因为学长打从心底尊敬小有里吧。」

  「不过小有里突然间就释放范围型的伐刀绝技,这还真是前所未闻哪。」

  「听说之后引发了大问题呢。」

  「这也难怪……被卷入的考生根本是遭受无妄之灾呢。」

  「……好了,总计六篇插曲,不知道各位是否喜欢呢?

  破军学园壁报特别号,就到此告一个段落了。

  不过七星剑武祭才刚刚开始。

  请各位继续支持学长、史黛菈或是珠雫!

  那么各位,我们就在下次的壁报再见啰!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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