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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异于常人能力往往伴随着相应的代价

  翌日早上。

  我久违的来到了第二服装室。

  这是连结着我和日南着半年的时光、只有我们两个才知晓的地方。

  然后。

  跟在我身后的女孩子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房间的四处。然后坐到了我的面前——像往常一样打起了招呼。

  「……早上好」

  「嗯。早啊」

  是的,在我眼前的并非日南而是菊池同学,这恐怕是我第一次,在这个时间,和日南之外的人一起来这个地方吧。

  教室里杂乱的成列着各种物品,我拉过熟悉的那把椅子把手搭在上面,就这么站在了菊池同学面前。

  「……那个。要说的是关于日南的事情。」

  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改变了。

  菊池同学睁了睁眼睛,挺直了背。

  然后像是做好了觉悟一般的深吸了一口气,用强烈的视线看向我。

  「好的。请告诉我吧……!」

  那是一副充满期待的样子。毕竟日南的秘密对菊池同学来说,是既让她嫉妒,又能激起她的创作者本能的话题。

  「虽然说不定、你已经有所猜测了──」

  我缓缓地开口道,菊池同学吸了口气,对上了我的视线。

  我把从没有向任何人坦白过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之前提到过的、改变了我的人生的色彩的『某人』。那个人就是、日南」

  简短地、普通地说出来了。不过这样一来菊池同学就能明白过来了吧。

  「……果然、是这样呢」

  这声音中同时包含着惊讶和有些释怀的感情。其中好像还带着一些失落,我也不知道这样的判断是否正确。

  「嗯。从头开始说吧……」

  于是我开始说起了这半年间的往事——从没有发生过这么多遭遇,给我的人生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这段无比珍贵的时间——把这些全部都开诚布公地说了出来。

  「那场邂逅,不是从学校……甚至不是从现实。而是全都从attafami的世界开始的……」

  遇见了attafami全日本排名第二的玩家;那位玩家的风格和我非常相似,所以对方大概是以我的风格为参考的;一对战就感受到了对方为了变强而付出的努力和游戏态度;因此我在与那位no name见面之前,就一直尊敬着对方。

  「也就是说……」

  「嗯。和那位no name约好在线下碰面,实际见面后才发现──对方居然是日南」

  「真、真的太巧了……」

  「啊哈哈、对吧。但是、虽然最开始是偶然……但那之后就不是了」

  那时我被日南教训了『人生可是神作』之后、说到底也只是为了确认对方的说法是否正确,暂且听从起了她的指示。

  之后随着我越来越认真地对待起人生,我也开始享受起这款名为人生的游戏了。

  同时也喜欢上了,像这样乐在其中的自己。

  多亏了日南──我才喜欢上了人生、喜欢上了菊池同学。

  现在的我才能和菊池同学一起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正因如此,我才要把人生的乐趣教给她。

  我把这些都慢慢地说了出来。然后再之后的事情,我尚且无从知晓。

  因为我虽然至今为止获得了那么多,但对日南的事情却还没能好好的了解。

  「是吗……原来是这样呢」

  听完这些话,菊池同学不知为何已经泛起了泪花。

  「那对……友崎君来说、是无可比拟的最重要的存在对吧」

  「……嗯」

  「所以果然、是特别的吧……比起我更加的」

  「没、没有这种……」

  但是,我却没法把剩下的部分说出口。

  我曾给出过我们进行交往的理由,而那个理由虽然确实特殊,但同时却也导致了我们之间不平衡的关系,并且还提醒着我们并不属于同一个种族这一矛盾的事实。

  事实上,那也造成了我们之间的隔阂──并多次让菊池同学受到了伤害。

  「日南同学她、每天都在这个教室和友崎君开会对吧?」

  「……是啊」

  我点点头,菊池同学的嘴唇颤抖了起来。

  我无从知晓她是出于自我怀疑而动摇,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

  菊池同学向我如此说道。

  「但是……你不觉得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故事吗?」

  那表情又是,作为小说家时的菊池同学。

  「因为我觉得日南同学她,并不仅使用了能改变友崎君世界颜色的魔法,同时还在学习和社团活动中非常努力地留下了成果。」

  她那对真相的执着,甚至盖过了自身产生的嫉妒。

  「像这样、只在存有公认价值的事情上付出时间」

  那一定是水泽无法到达,我无从接近,只有菊池同学才能得出的答案吧。

  「但是──为什么却为了想要改变某个人,而使用了魔法呢?」

  前方浮现的,是我所不知道的属于日南葵的黑匣子。

  与no name相遇的那个时候,我向她抱怨了人生这个垃圾游戏没有规则和概念,自己天生注定就是弱角。因此她把我抓到自己的房间,用自己的方式尝试颠覆我的说法,并开始提供起了人生攻略的指南。

  虽然我到现在还是认为,当时的她说不定是出于不服输的心理才那么强硬地试图推翻我的说法吧。不过这么一想,光凭那样的动机就做到现在这个地步确实有些不自然。

  又或是,当时她脱口而出的那句『我唯一尊敬过的nanashi居然是个这么无趣的家伙。这不是让我都也显得无趣了吗』才更接近真实动机吗,虽然以此作为理由的话也还明显不够吧。

  「日南同学她应该是──『所有的行动中、都存在着理由』的吧?」

  ——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

  菊池同学的思路,果然比我更早一步的触碰到了真相。

  虽然我和菊池同学的人生道路不同,但在这一部分上,我们的交错点却是一样的。

  「其实──我也一直对这一点非常在意」

  我像是寻求着帮助似的说道。

  因为或许凭借着我的实际了解再加上菊池同学的洞察力。

  说不定就能达到那个真相吧。

  既然有希望达成『中目标』。

  「所以,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思考……日南的,真正的理由」

  听到我这么说,菊池同学的眼中闪起了仿佛能看透真伪的光,那一定是作为小说家时的眼神吧。

  「嗯……可是」

  菊池同学的视线笔直地看向了我。

  「友崎君你是认为,个人终究是个人,是这样的吧?」

  「嗯,是的哦」

  那正是由我告诉过菊池同学的事情,为什么这个时候被提及了呢。

  「明明是这样──」

  我马上明白了那个原因。

  「──为什么友崎君,想要了解日南同学的事情到这个地步呢?」

  「……!」

  这句话直击了我的要害。

  那是对我真实动机的拷问。

  那是与,在想要追寻日南的行动理由时那样,同等程度的执着——也就是,菊池同学作为小说家的宿命。

  这一瞬间,它也贯穿了我。

  『想要了解日南葵的事情』。

  那是我自从在小玉玉事件里看到日南的另一面之后就存在至今的想法。但产生这个想法的理由我却一直没有弄清。

  「那个……」

  但是菊池同学却像是在讲述着故事一般,把心情汇聚成话语将我包围。

  「那一定是因为……在友崎君的心中,日南同学是特别的吧?」

  那像是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清澈的视线。

  「特别……」

  这一问暴露出了存在我内心深处的,一直被我视而不见的事实。

  「我是这么想的。阿尔西娅一定是因为没有属于自己的血,没有想做的事情。所以她眼中的世界,肯定和原来的我和友崎君的一样……没有色彩。只是追求着正确,而没有遵循过自己的心情。」

  「……嗯」

  菊池同学就这么以故事的形式,指引着我。

  「友崎君对那样的女孩子,是怎么看的呢?」

  一边向前推进,一边向我抛出问题。

  但同时,菊池同学的眼中也显现出了不安和嫉妒。

  我被菊池同学这怀着矛盾的话语,渐渐地引导出了内心的想法。

  「我……大概,无法忍受日南的世界永远像那样毫无色彩」

  「嗯……」

  我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之后,菊池同学露出了关怀的笑容,但她的眼中却含着泪水。

  「……我大概、正因为

  那家伙,日南,她对我来说是重要的存在。正因为从她那里得到了太多重要的东西──所以绝不愿意看着她永远寂寞。

  我就像是被菊池同学诱导着,吐出了自己的心情。

  「是……这样啊」

  但是。

  菊池同学听了我的话之后,眼眶变得更加湿润了。

  「这是因为……日南同学,是给友崎君的世界带来了色彩的人……是这样吗?」

  菊池同学颤抖着声音含泪继续着。我却又因为这些问题萌生出了其他的情绪。它正通过我的声音,我的心情,满溢了出来。

  「日南她……就像菊池同学那时说的一样,对我来说正像是那位魔法使一样的存在。所以……!」

  随着菊池同学不断地搅拌着我的内心,我对日南的想法也接连的沉淀了出来。明明菊池同学的眼泪也随之越来越难以抑止,但她还是丝毫没有放弃继续挖掘我的内心的打算。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日南同学把友崎君……把在身处这边世界的友崎君也变成了波波尔那样的存在吧?」

  菊池同学一边害怕着一边继续说道。

  「把友崎君的世界……变成了五彩缤纷的世界吧?」

  一定是,不得不这么做吧。

  就这么不停地挖掘着我的动机。

  「那家伙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虽然并非出自己的意志,对世界使用了如此美好的魔法。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行为对我的重要性……无论我从日南那里获得了多么重要的事物,我心里有多感谢她,那家伙都不明白啊」

  一旦开始倾泻出来的真心话,怎么也无法停下来。

  那正是表明着,日南是对我而言非常特别的存在的,比任何东西都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嗯。是这样呢……」

  菊池同学颤抖着声音,留下了一大滴泪水。

  ──然而。

  「因为……两个人都是同样……都是、以个人的形式生存着的……!」

  菊池同学就这么继续运用着话语,从我的内心深处不断地挖掘出我对日南的心情、觉得日南非常重要的理由。无论挖掘到多深都不愿意停止,而我心中的埋藏着的心情也接连不断地被唤醒了出来。

  「所以……我想要对那家伙表达感谢,想对她说,我还没有报答你。这是我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是以我的意志做出的决定……我对这份心情,比谁都要清楚着!……因为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玩家,坚持着无可救药的个人主义……从attafami开始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一度被搅动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发现了自己的真正一面之后,心中的感情就无法抑止地涌了出来。

  「但是不管再怎么表达感谢。都无法真正传达给对方……所以我才想」

  我的眼眶也渐渐湿润了。

  「凭自己的意志,把日南的世界变得充满色彩,让她也能在人生这一游戏中享受到乐趣」

  我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和自己的宿命一并。

  「我、想要这么做」

  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那是被菊池同学所引导出来的,自己一直没能发觉的心情。

  但在说出口的同时,我也能明确的感受到那些都是出自我的真心。

  而那同时也切实的违背了,我一直以来坚持着的个人主义。

  「……果然、是这样呢」

  菊池同学抬起了头,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所以日南同学……对友崎君来说、是特别的人……呀」

  她像是在宣言着。

  菊池同学引出了深藏在我心底的想法。

  但那想法最终也让菊池同学泪流满面。

  那泪水,一定是出于理想和心情——不,是“她和自身的宿命”之间的矛盾吧。

  菊池同学擦了擦眼泪做出笑容,但是她的声音还在颤抖着。

  「对不起……听着听着就、因为这样的关系实在是太美好了,太珍贵了。实在太感动了,不知不觉就流出了眼泪」

  虽然是叙述着故事的语调,但是感情又止不住的从中溢出来。

  「……但是、这么想着的同时……对啊、那我一定是、赢不过日南同学的……这么想着就又伤心了起来」

  她自嘲似的说着,但其中又包含了对美好关系的真切祝福。

  「热爱着同一个游戏,相互尊敬着,本是为了自己才去做的事,却给予了对方难以想象的帮助,对方又因此想着如何作出回报……所以友崎君才会这么拼命地……这份感情实在是过于理想,过于美好……」

  菊池同学带着积极的笑容说道,但在下一瞬,发出的声音中又夹杂起了嫉妒。

  「……所以!……已经没有我能介入的空间了……!」

  那是发自感情的真切悲鸣。身为一个普通少女的菊池同学终究受到了来自自身宿命的无情伤害。我也深切地感受到了菊池同学的心情。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对这样的菊池同学视而不见。

  因为那一定是,处于我内心最深处的感情。

  对我来说,必须以此为优先的重要“目标”。

  「我啊……喜欢菊池同学」

  「……!」

  我认真地说道。

  但是菊池同学却好像预料到了我想说的话一样深吸了一口气。

  「那份心情并不是虚假的……虽然现在真正意识到了对日南的心情,但我还是觉得我喜欢着菊池同学。怎么说呢,发现了这一点后我也对此感到安心」

  「……嗯」

  菊池同学含着眼泪,认真地听我说着。

  「但是……把人生的乐趣教给日南,想让那家伙的世界也充满色彩,这样的心情──」

  随后的这句话就像照耀着我的前进道路一样。

  菊池同学一定也比我更早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吧。

  「──这份心情对我来说,一定比恋爱感情之类的更加重要吧」

  这是我第一次,明确的从自己拥有着的事物当中,挑选出了绝不想放弃的一样。

  「嗯……是这样啊」

  对菊池同学来说,那本应是有些残酷的说法,但她却冷静地接受了。

  「这并不意味着,我想和她成为恋人。应该是,恩人、同志、战友,在这种意义上,她对我非常重要。」

  所以虽然可能让你不安但我还是希望能和你交往——这样的话实在是过于一厢情愿了。所以我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希望能让我暂时好好想一想。我想继续和日南保持着这样的关联,但也喜欢着菊池同学,所以今后也希望能继续交往。但是,让菊池同学为我忍受寂寞这样的事,我也一样做不到啊。」

  我想起了我们交往当天的情形。

  「戏剧演出的当天……是我,使用了名为语言的魔法选择了一度拒绝了我的菊池同学。所以我会好好考虑我的答案的」

  那个时候对着利布拉和阿尔西娅之间的特别理由、对着利布拉和克莉丝之间的特别理由、对着理想和心情之间的关系、陷入了烦恼的菊池同学。

  本来主张利布拉和阿尔西娅才应该结合(这一理想)的菊池同学。我对着这样的菊池同学,通过赋予了『后加上的理由』,对其心情作出了肯定,以此说服了追求着理想关系的菊池同学。然后用『利布拉只要选择克莉丝就好』这样的理由,终于让菊池同学以心情为优先——由友崎文也选择了菊池风香。

  因为那是由我做出的选择,所以对此负责才能算得上诚实。

  至少——如果我还想继续作为以玩家的身份存在下去的话。

  「……我知道了。我会等待的」

  炎人和波波尔之间的关系虽然确实特别,但同时也意味着不平衡。

  这份特别孕育出了不同种族间的矛盾,最终转变成了对身为人类需要背负的宿命。

  单凭由魔法肯定着的,我们之间的特殊性,已经不足以维持我们的关系了。

  「友崎君你对我说过,理想和心情,对两边都一并追求就好了」

  那确实和当时的说法一字不差。

  「对我来说,重要的事物不仅仅是自己的心情。客观美好的理想也同样重要……所以我也不希望只追求其中一边……对我来说,自己的心情和友崎君与日南同学之间的关系,是同等重要的」

  菊池同学再次强撑起笑容。

  然后,把手放到了椅背上。

  仔细一想,那正是日南平时坐的地方。

  「所以,友崎君。如果友崎君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必须要舍弃什么的话──」

  菊池同学闭上了眼,泪水随之流过脸庞

  ,润湿了第二服装室的地面。

  「到了那时,也要好好的把我考虑进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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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天,我和菊池同学再也没有说过话。

  因为本来就不会在学校里表现得多亲密,所以也没有被别人发现什么异常。不,也许有人能有所察觉,不过看起来也没有到需要特意来问我的地步。

  事实上,水泽来向我确认菊池同学情况的时候,我也没有感觉到什么违和感。

  学校食堂。一时兴起的中村正和竹井和深实实他们在外面玩着躲避球。留在这边的只剩下我和泉还有水泽。准确来说,水泽是看到我没什么心情才留下了陪我,泉则是『大家都好孩子气啊——』的留了下来。

  「所以,怎么样了啊文也,那之后」

  水泽倒是很随意的样子。然而我却因为正早上的事脑子一团乱,无论如何都没法做出轻松的语气。

  「那之后是指……菊池同学的事情?」

  这时,泉也一脸担心的说道。

  「啊!对对我也很在意!接受校章的那件事没问题吧!?」

  「嗯、抱歉……其实,今天早上也不是很顺利……」

  我这么模棱两可地说了之后,泉一下子叫了起来。

  「诶——!?难道重新找人代替会比较好!?」

  「哈哈哈、最近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妙啊。没问题吗?」

  虽然被水泽这么嘲弄了,但我还是没能打起精神。

  「不,这次的话……说不定有点」

  「嗯?」

  「能不能解决……都是个问题了」

  我一言难尽地说道,泉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看了过来。

  「……那是,怎么回事?」

  我想起了和菊池同学之间的对话。

  「据说要是接受了那个校章……就会变成特别的关系对吧?」

  「嗯」

  「那样的话……我和菊池同学,从最开始的地方或许就是相互矛盾的……所以,就很难说成是特别的关系了吧……」

  我暧昧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什么意思啊?」

  「矛盾?」

  我看着回问过来的两人,又思考起了现在的关系性。

  「怎么说呢……我一直有一件,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的事情,和一个,想放弃都放弃不了的人」

  见我这么说,水泽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不过还是故意保持沉默的看着我。

  「但是,存在那样的事物这一本身,就会让菊池同学产生寂寞和嫉妒……但菊池同学却说,不管是我想做的事情,还是我和其他人之间的关系,她都想一并尊重……」

  「唔嗯……女性朋友们和女朋友之间到底要选那边,之类的感觉?」

  「比起周围的这些朋友,我说的那位还要更加,与其说是特别……」

  「这样啊。我懂了」

  我明明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水泽却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接下了我的话题。水泽说不定连那个『另一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吧。

  「我完全听不懂……友崎的恋爱好难啊!?」

  泉苦闷地挠了挠头,不过这姑且不是什么场面话,所以我的心情反而好了一点。

  水泽挑了挑眉,指着自己的下巴。

  「嘛既然是你们之间自身的问题,我就不好说什么了……」

  「果、果然是这样吗……」

  我紧张地追问着,水泽则是游刃有余地回应道。

  「不过,你好像搞错了什么的样子,所以只告诉你一件事哦」

  「搞错了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说法。水泽又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泉则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你呀,嘛,虽然这也有我的责任……现在,正烦恼着这些,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什么的,特别的关系什么的……有没有资格接受校章什么的。全都是些旁枝末节的事情吧?」

  「……是啊」

  水泽点了点头又笑了起来。

  「但是啊……嘛,虽然不好在优铃面前说这种话……」

  「什、什么!?我!?」

  突然被提到名字的泉吓了一跳,做出了警惕的姿态。

  水泽干脆地说道。

  「──命运的旧校章什么的,说到底只是用铁屑做成的铁块啊?真的存在什么与之相符的价值吗?」

  「毫无根据地就这么断言了!?」

  身为执行委员的泉忍不住叫了出来。

  「不过,如果文也你应该能明白的吧?」

  被这么一提醒,我倒确实有点明白水泽的意思了。

  「本质虽然只是铁屑……但是那里却伴随着浪漫的故事这一“形式”、这么一回事吗?」

  水泽笑道。

  「对。所以才这么受女孩子们追捧」

  「这个人又在说什么腹黑的话呢……」

  「哼哼……?」

  虽然泉一副跟不上我们的节奏的样子,但是她那努力配合着我们给予吐槽的态度真是值得赞扬。

  「但是啊。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纠结于这些,但是那种不拘泥于形式的做法,才是文也你最擅长的吧」

  「……说的也是」

  我不知如何是好地抱起了头。

  「一起完成了脚本,相互把内心中的关键部分袒露给了对方,相互勉励……并不是浮于形式,而是交互着内心。」

  戏剧的那时候,我们之间交换的话语绝不是什么浮于表面的东西。

  「那里存在着的问题,本以为已经全部解决了,才能安心地决定交往的……」

  明明都这么冷静地一步步分析了,问题的解法却还是没有头绪。

  「……恋爱、真的有这么难吗」

  见我这么说,水泽不禁又一脸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你啊、都误会到什么地方去了啊。非得把问题全都解决了才能交往?你也太小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了吧」

  接着,又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胸口,平静地说道。

  「人与人之间真正复杂的问题——当然是在交往过程中才能解决的啊」

  ***

  放学后,我又思考了起来。

  我想和日南维持关联。

  但是,我也想和菊池同学继续交往,然而又不可能做出,让对方为了我强行忍耐这样不诚实的选择。

  那么事到如今,事关她们两人的这个难题,我也只能选择放弃其中一边了吧。

  作为小说家的菊池同学想要了解日南的事情,正因如此才能注意到这其中的『特別性』。

  但是菊池同学在背负着作为小说家的宿命的同时,身为一个普通女孩子的她,又因为逐步意识到了这一点而愈发不安,最终产生了嫉妒。菊池同学因为自身宿命的关系,难以自制地想要了解日南,而这却与身为普通少女的自己之间生出了矛盾。最终引发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的崩坏。

  那应该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由我来解决的问题吧。

  我为了补足恋爱的经验,向各种各样的人都咨询过意见。拼命地试图找出适合我自己的道路。但是,这次的情况却。

  「……啊」

  这时,一句来自意料之外的人的,意料之外的话语,却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那句话不是出自于身经百战的水泽,也不是出自于恋爱中的泉和中村,当然也不是出自于我的人生导师日南。

  『让对方不安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恋爱明明正是因为这样才有趣呀』

  那是蕾娜酱在线下会上说出的话。

  当时的我明明觉得蕾娜酱的那种思考方式怎么想都很极端。以那个观点的角度来想的话,连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确定,就能不管不顾的肯定『不安』的正确性吗。

  我当然没有因此就认为可以这么对待菊池同学的不安。但是那说法毕竟代表了与我完全不同的价值观。对于走投无路的我来说,说不定能带来一些新的可能性。

  「……好」

  怎么说呢,虽然在这个时间点去找她让我有些抗拒,但是为了贯彻我的想法我还是决定去和蕾娜酱见一面。

  所以我打开了line,向她发出了这样的文字。

  『那个,我能问你一些事情吗?』

  ***

  离池袋站稍微有些距离的酒吧里。

  门口附近的吧台上,我和蕾娜酱正坐在一起。

  「呵呵。能被文也邀请真的好开心呀」

  「那、那真是谢谢了」

  见我想要糊弄过去的样子,蕾娜酱伏下身子,直视着我的眼睛深处。

  「但是……能让我

  问个问题吗?」

  因为这个姿势更靠近我的缘故,她身上的香味又让我的内心躁动了起来。

  然后——她就这么把视线转向我左边的那个位置。

  「……为什么足轻先生也在啊?」

  「哈哈哈,就算你问为什么」

  足轻先生的笑声从我左边传了过来。

  是的。虽然我不得不来找蕾娜酱问话。但还是觉得一对一的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就叫了足轻先生一起。然后刚好有空的足轻先生对这样的场面也非常感兴趣,于是就变成了这样的情况。

  「嘛、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总感觉会很不妙……」

  见我这么说,蕾娜酱露出了小恶魔一般的笑容。

  「确实如果是两个人独处的话、你说不定会败给欲望呢?」

  「我说啊……」

  这妖艳的笑容又让我心烦意乱了起来。果然还是不要拜托她比较好吗,但是仔细想想,在游戏里为了宝藏而冒险可是常态。所以为了我今后的恋爱道路还是忍耐一下吧。

  「所以、怎么了吗?想要问我的问题」

  「嗯……」

  我看着眼前那杯五颜六色的饮料开始说道。

  「之前你不是有说过,不安可以为恋爱增添乐趣之类的话嘛,突然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所以……」

  「嗯~?为什么要问这种事?」

  「其实……和女朋友之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于是我就把正在烦恼的事情进行了简要的说明。包括我除了女友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女朋友对那个存在是一位女性这样的事实受到打击,并产生不安。

  然而蕾娜酱听着听着却露出了一副无聊的表情。对我来说可没有比这更严重的问题了啊。

  「……这就完了?」

  「是、是的……」

  然后,蕾娜酱用细长的玻璃棒搅拌起了眼前那杯的粉色饮料,用迷茫的眼神看着泛起的泡沫。

  「哼~这么说,在文也眼里,恋爱原来是这么神圣的东西啊?」

  「这,这样的吗……」

  我虽然嘴上有些慌乱,但还是有些理解了她的说法。

  「文也君是第一次交女朋友吧?」

  「嗯」

  「所以才会一下子想着,只要变成理想的关系就不会让对方不安了、让对方寂寞是不诚实的行为之类的东西吧、但要这么说的话不就和谁都没法交往了吗」

  「呃……」

  我顿时哑口无言。

  「虽然人与人各不相同,但是说到底,大家在恋爱上其实是厉害一致的」

  我又从成熟的大人那里吃下了一句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说法。

  「所以,当其中一方产生不安的时候,如果另一方也能出于为对方着想而行动起来的话,那就没问题了。本来就没有必要去想着必须完美,必须把所有问题都解决掉啊」

  「但是,这样不是看起来很自我中心吗……尽可能的话,还是应该朝着大家都不会不安的方向努力吧……」

  我没有底气地说着,马上就被蕾娜酱打断了。

  「说不定真有人能达成如你所说的那种关系,不过就算真的有也只会是极少的一部分。按attafami的说法那些就是顶级玩家哟?」

  「那么、就算是只有极少的部分,不也应该尝试着以此为目标努力吗……」

  于是蕾娜酱唉的一声叹了口气。

  「文也君你啊,在attafami上明明是很着眼于现实的,到了恋爱上怎么就这么等不及呢?」

  蕾娜酱戳了戳耳朵上的金色耳环。

  「那我倒要听一听了」

  于是她试探性的关注起了我的反应。

  「如果现在给你带过来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attafami的新手。给那个人……你是才交往了一个月左右吧?那就一个月。竭尽所能地给他提供帮助,让他成为日本最强的玩家,你觉得能做到吗?」

  「啊……」

  这和日南曾经使用过的说法倒有些相近,不过具体的部分倒是完全不同就是了。

  「……最强的玩家的话,应该没办法吧」

  「对吧」

  蕾娜酱用着轻飘飘的语气,但却非常流畅地继续说明了下去。

  「所以说,刚交往就想着要达到理想的关系,那是不可能的。你们连色色的事情都还没做过吧?」

  「都、都说了就是没做过嘛!」

  我急急忙忙地吐槽着,蕾娜酱又开心地笑道。

  「呵呵,刚才只是在捉弄你哦?脸干嘛变得这么红啊,真可爱」

  「都、都说了……」

  然后蕾娜酱把嘴唇靠近我的耳边,轻轻地吐了口气。

  「呐……用不用我教会你各种各样的事情呀?」

  「敬?谢?不?敏!」

  我一把按下了蕾娜酱的头。这个人醉得脸都烫起来了。不行,我对这种话题的抗性太弱了。得想办法把话题转回去。

  「别再提这种事了,我只想普通地把问题解决掉!」

  「色色的事情其实也是很普通的事情啦」

  蕾娜酱不情愿地撅起了嘴。

  「对方既然觉得不安,那肯定存在原因喽?世上可不存在能把那些一口气解决掉的魔法,那就只有一步步解决了,这跟游戏是一样的道理嘛?」

  突然看到了蕾娜酱作为玩家的一面。倒是很有模有样——说起来。

  「忘、忘记了……」

  「嗯——?」

  「原因和结果。就是说,那个思路。在attafami里是基础中的基础来着……」

  刚说完,蕾娜酱一下子笑了出来。

  「attafami里的基础,就是人生中的基础吧?」

  「正、正是如此……」

  我被从最基础的地方重新教育了。那本应该是我的思考方式和价值观的基础,怎么就被我忘了呢。也就是说,我把恋爱这一事情看得过于特殊,以至于丧失了正确的判断力吗。

  见我好像理解了的样子,蕾娜酱点了点头后拿起面前的酒喝了两大口,然后「啊……」的一声吐出一口热气,脸上泛着红潮再次看向了我。

  「……能达成理想的关系固然很好——……但就算只能达成不平衡的关系,只要把那不安、兴奋和快感,都一并享受就好了」

  「原来如此……」

  我自动忽略了兴奋和快感的说法,附和着她的话。然后蕾娜酱又不知为何开心了起来。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无论是被接受还是被拒绝的时候,这个人确实都非常乐在其中的样子啊。

  「对方会变得不安那也就意味着,她的内心还非常脆弱、非常不安定呀……文也君你可要好好的保护她哟?」

  看着这样把恋爱的所有部分都一并肯定的蕾娜酱,现在的我不禁安心了许多。

  「不安定、吗……」

  我又回想起了深实实和小玉玉之间的对话。靠自己就能生存的人和,依存着对方的人。

  这时,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足轻先生突然插话道。

  「或许,nanashi君并不了解弱小的人的心情吧」

  我对这句话感到惊讶。

  「没、没这回事……」

  因为,我可是一直自诩着『弱小』啊。

  「不,虽然现在的我已经能对自己的想法保持自信了……但是稍早一些的时候我还并不是这样」

  「我猜错了?」

  我点了点头。

  「虽然现在能一定程度上和别人好好交流了,但是最开始的时候我连朋友都没有,是个难以想象的弱角哦」

  足轻先生试探着看向了我的眼睛深处。

  「nanashi君你,是怎么看待“自信”的意义的呢?」

  「自信、吗?」

  虽然没有完全理解对方的意思,我姑且开始在自己的脑海中搜寻起了符合条件的人。然后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像是,能用切实的根据证明自己很厉害,这样的人?」

  我想到的人正是日南葵,毕竟她一直都那么自信满满,并拥有着如此多的成果。而在那背后则是超越常人的努力和分析,这些正是扎根于她心里的根据。

  然而足轻先生却笑着摇头道。

  「nanashi君。那可说反了」

  「……反了?」

  这句话突然让我摸不着头脑,蕾娜酱也歪了歪头,不过她可能只是喝醉了吧。

  「也是啊……」

  说完,足轻先生把边缘混有白色粉末的鸡尾酒倒入嘴里,又重新开口道。

  「听好了?所谓真正的自信,在那其中是不存在根据的。」

  「诶?」

  我不觉睁大了眼睛。因为那确实是完全相反的说法。

  「那种人能轻易地舍弃一度获得的成果哦」

  那

  乍一听是个难以理解的说法。

  「如果要给“变化”这件事下一个定义的话,那就是,脱离现有的状态而转移进另一个状态。转移的方向暂且不管,因为无论是好的方向还是坏的方向,变化就是变化──也就是说变化既可能导致进步也可能导致退步。」

  「……确实就像您说的那样呢」

  足轻先生一副像是证明着什么的样子。不过,反复咀嚼之后,我也很能体会『无法预测变化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这个说法中的含义。

  「用attafami的方式来考虑就能理解了吧?感觉到自身的实力达到了瓶颈,于是努力改变立回习惯的时候;又或是决定改变主用角色的时候。那就是进化──并不意味着能比之前的状态更强」

  「是的。确实如此」

  改变自己,并不意味着能有好的结果。

  事实上,我在主用角色从found更换成jack之后,胜率完全比不上使用found的时期──甚至存在着无法恢复原有胜率的可能。

  「所以普通人在发生改变的同时是会伴随着恐惧的。努力寻求改变,最终却可能导致自身的退化。那样的话,投入的努力和时间不就都被结果否定了嘛」

  虽然我因为能轻易做出改变,所以无法对此感同身受。但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nanashi君明明可以对自己的现状十分满足,却还是无所畏惧地选择了改变……从你刚刚提到的内容来看,这一点还不仅限于attafami吧」

  「……说不定确实是这样」

  「我想也是吧」

  我点了点头。因为这一点确实如他所说。

  就以在人生中的『角色变更』来说。当我被日南反驳人生其实是神作的时候,我可是毫不在意失去『虽然独自一人但却非常开心的日常生活』的风险,而选择了亲自去证明她话中的正确性并从此开始认真面对人生。

  「在attafami中也是,在人生中也是……我(注:全卷中友崎仅此一次自称了僕(boku),其余时候都是俺(ore))是那种比起仅凭思考,更喜欢用行动去证明的类型。」

  并且──不用说都能想到,这正是身为nanashi的选择方式。

  足轻先生笑着点点头,并用手指敲起了吧台的桌面,敲着敲着,慢慢地露出自信的表情看向了我。

  「正因为如此,nanashi君才能成为日本第一的玩家哦」

  我惊讶地看向一直以来都与手柄相伴的指尖。那因为握着杯子而略觉冰冷的指尖里切实的蕴藏着我的自信。

  「打个比方,我第一次遇到nanashi君的时候,虽然先胜三局的规则下是我赢了,但是综合的胜率是nanashi君略胜一筹吧?」

  「……是的,印象中好像是这样」

  「也就是说,单纯比实力的话。是nanashi君更强」

  虽然犹豫了一瞬,但我还是毫不客气地承认了。结果是如此的话事实也该是如此。毕竟这是胜负的世界。

  「那之后,你还没有和除我之外的职业选手交手过吧?」

  「是的,还没有过」

  足轻先生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点了点头。

  「然后。线上第一的排名还是一如既往的无人撼动吧?」

  「当然。遥遥领先呢」

  我不假思索地答了出来,足轻先生开心地扬起了嘴角。

  「把这些整理一下的话,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呀」

  他稍稍加重了语气。

  「nanashi君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未遇到过任何强于自己的人呀」

  这说法虽然乍一听夸张得不得了,但仔细一想确实是事实。

  「……说不定确实是这样」

  我终究还是先迷茫了一瞬,然后再次肯定了他的结论。足轻先生就这么带着一脸得意的笑容看向我。蕾娜酱则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我们的互动。

  「因为按常理来说,是不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做出更换角色的选择的。然而岂止是调整了立回的习惯,你甚至连主要角色都改变了……真可谓是异类中的异类。」

  足轻先生恢复了平静的目光看向酒杯。

  「弱小的人类,必须得先拥有让自己信服的“理由”,才能开始行动,做出改变」

  「……!」

  我倒吸了一口气。

  行为中一定存在着“理由”的人──在我身边,就存在着。

  「但是nanashi君的话一定,只凭借『自己想这么做』就能够接受任何变化。」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明明这其中并不存在着正确的理由或根据,你却能理所当然地选择前进。这一定是因为你拥有着什么,别人所不拥有的事物吧。」

  我总算对这话产生了印象。准确的说,我曾多次在别人身上意识到过这个事实。那一定和深实实和日南相反。反而和小玉玉相同吧。

  我所真正需要的答案,正是事关我自己的真相吧。

  「说不定这对你来说只是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但那其实非常贵重、非常异于常人、非常特别。」

  足轻先生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鸡尾酒。

  「与此同时」

  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紧紧地盯着我。

  「那一定是因为nanashi君。不,友崎文也君,作为一个人类──也就是说,在人生中」

  足轻先生断言道——

  「是谁也比不上的强角吧」

  ──由我自己搭建在自己身躯上的最坚不可摧的前提,动摇了起来。

  「如果不能接受这一点的话,nanashi君的问题一定也无法得到解决吧」

  我感到自己身上正有什么东西被尖厉的爪牙撕咬着——那一定是

  我在无意识中给自己带上的面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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