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话 师父与弟子的故事

  「你认为有个魔女样子的魔女是怎么样的？」

  正当我在魔法师之国教沙耶小姐魔法的时候，她突然问我这个问题。简而言之，我在握着魔杖对因为没什么进步而烦恼的她不厌其烦地讲解的时候，她突然这样打断我的话。

  所以，

  「你突然之间说什么呢？」

  我也这么问她。在民房的屋顶上，这个国家里随处可见的场景之中，我对突然开始说些奇怪的话的她感到相当不解。

  她还这么说：

  「人家打算成为见习魔女之后，也一步步成为魔女的。可是魔女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吧。有为国家竭尽一生效力的魔女，有忠实于自己的欲望而活着的魔女，也有像伊蕾娜小姐这样到处旅行随心所欲地生活的魔女。」

  「……说得是啊。」的确，魔女并没有单纯到能以简单的一句话概括。有各种各样的人作为魔女活在世上。

  「人家在向你学习魔法的时候无意中想到，自己想要成为魔女的理由其实很含糊不清。」

  「这也没什么不好吧。」

  「伊蕾娜小姐你为什么想要成为魔女？」

  「……嗯——」我想起来，魔法特训进行到现在还没有休息过。我在沙耶小姐身旁坐下来，说「稍微休息一下吧。」拍了拍屋顶的瓦片，示意她坐到我旁边来。

  她依照我的指示，略显紧张地坐到我旁边来。然后我抬头望着蓝天，开始一点点地回忆往事。

  「我以前读过一套叫『妮可的冒险谭』的书。那是讲述一位魔女环游世界的短篇小说集。当时年纪还小的我，被书中的世界深深吸引了。要是能在这样的世界旅行的话该有多幸福啊；要是可以亲眼看，亲身体验这个世界的话，那该有多快乐啊。我这么想着，向往着，彻底迷上了这本书。」

  「……嗯嗯。」沙耶小姐感觉到这可能要说很久，一脸温顺地点头。

  「总之，我读了那本书之后很想去旅行，所以就立志成为一个旅人。有人告诉我要成为旅人的话就先成为魔女，所以我就成为魔女了。」

  「……嗯嗯。」

  「就这样。」

  「……诶？这就完了？」

  「完了。」

  「诶诶……？」

  可能是因为特地坐了下来听，结果这段回忆这么快就完了于是按捺不住，她十分客气却又语带怀疑地问我，

  「就没有什么……被魔女救了一命所以就立志成为魔女，这一类的经历吗……？」

  「没有耶。」

  「那成为魔女之后将男人们玩弄在掌心然后赚大钱这种愿望呢……？」

  「没有。」虽然后半部分我无法否定。

  「…………」过了一会儿，沙耶小姐侧头问我「那伊蕾娜小姐你成为魔女的理由，简单来说，就只是读了一本书而已吗？」

  「就只是这样。」

  「这也太肤浅了吧……？」

  「真没礼貌。」归根到底。「要成为魔女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并不是只有抱有崇高目标的女生才能成为魔女，也不是只有诚实的人才能成为魔女。有些让人忍不住怀疑『为什么这种人也在当魔女』的烂人当上了魔女，也有些有能力但在人格方面问题很大的烂人当上了魔女。更有人只是心血来潮，糊里糊涂就当上了魔女。」

  「…………」

  「简单来说，戴着魔女胸针的人并不都是怀有高尚目标和远大志向的人，总会有几个烂人混在其中。不是所有魔女都是好人。不过世界就是这样的。」

  要成为魔女没有必要乱摆架子，放轻松去做就好。

  我这么说。

  「简单来说，就算你的魔法没有进步，也不是因为你的目标不够清晰之类的理由。」

  我身旁的沙耶小姐似乎睁大了眼睛。

  我继续说下去。

  「你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明确的目标就不适合当魔女——其实你不需要介意这个。不用特地怀有高尚的目标，也可以成为魔女。」

  「…………」沙耶小姐沉默了一阵子，低下头回了我一句话：「……真的可以成为吗？」

  我点了点头。

  「只要继续认真进行魔法的特训，应该可以。」应该说，在这之前。「沙耶小姐你要先成为见习魔女才行。」

  「……人家当得上吗？」

  「…………」

  「诶？喂，干嘛说到这里就不说话了？」

  「老实说，其实成为见习魔女比成为魔女更难。」

  要成为见习魔女必须接受测试，然后为了成为魔女要去找师父，之后接受修行，得到师父承认就可以成为魔女了。

  简而言之，能不能取得魔女称号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师父的斟酌考量。

  「成为魔女简单吗？」

  「简单到只要你想，一天就可以成为魔女。」

  「真的吗？」沙耶小姐有点意外地点了点头。

  「只要随便捉一个魔女，对她下药洗脑，一天就能取得魔女称号了。」

  「那不就成犯罪了？」

  「戴着魔女胸针的人并不都是怀有高尚目标和远大志向的人哦……」

  「在这里听到这句话，人家只会觉得不安……」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话说伊蕾娜小姐的师父是个怎样的人？」

  沙耶小姐眯起双眼。她是在怀疑我，怀疑我是不是用了疑似犯罪的手法才当上魔女。

  不不，很可惜，我是正正经经地跟随师父学习才取得魔女称号的。

  「是个捉摸不透的人哦。」

  「是哦。」

  「她不擅长早起，总是要我做饭，以为要为我进行魔法的特训却跑去追蝴蝶，到了夜晚又埋头搞自己的研究。我和她一起住了一年，却只有一小段时间是有好好教我魔法的。」

  「伊蕾娜小姐，那不叫捉摸不透的人，就是个烂人啊。」

  「不过，她教给了我一件比魔法更加重要的事。」

  「……是什么？」

  「人一旦开始堕落，有多深就能堕落多深……」

  「果然是个烂人啊……」

  「不过她是个好人哦。我在修行时代曾经嫌过她烦人，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那全都是为了我好。」

  「…………」沙耶小姐一言不发了一阵子之后，皱起眉头侧着头说：「可是，那位魔女为什么会决定给你胸针呢？」

  「玩着闹着一年过去了，就给我了。」

  「真够随便的。」

  「她就是那种师父啊。」

  关于这段往事的详细经过，就等下次有机会再跟她说吧。

  ●

  跟师父学习魔法学了大概一个月，人家回想起了在魔法师之国那时候的事。

  人家的师父席拉老师，是个十分捉摸不透的人。她和伊蕾娜小姐的师父一样，每天都吊儿郎当，看起来像个整天都闲得发慌的废人。

  比如说，人家对师父说「师父！请看人家的魔法！」然后得意地放出一个魔法，

  「啊？……不错嘛。」

  她也只会这样随便附和两句。比如说，人家像个女生一样向师父撒娇「师父~师父啊~教人家魔法嘛~」，师父却说：

  「啊，抱歉，现在抽不出空。」

  然后朝人家脸上呼一口烟草的烟。好臭！该死的！

  基本上就像这样，人家饱受这个无情师父的冷酷对待，所以也难怪人家的心会变得像被烟草污染了的肺一样浑浊。同时，人家会像嫌弃烟草的烟一样对师父抱怨说「诶~讨厌~受不了~」也是必然的。

  人家很心急。

  「不妙……再这样下去，人家这辈子都只能是见习魔女了……」

  人家绝望了。总而言之，照现在这样下去，师父是不会把人家当回事的。人家到底哪里不行了？

  啊啊，这种时候要是伊蕾娜小姐在就好了……尽管会一脸嫌弃，伊蕾娜小姐一定会给人家一些建议的，人家是这么想的。

  帮帮人家，伊蕾娜小姐！

  说起来，伊蕾娜小姐说过「成为魔女比成为见习魔女容易」这种话，可根本一点也不容易。

  人家抱着头烦恼起来。

  就在这时候。

  『不不，才没有那回事。要成为魔女可是很简单的。』

  一个声音在人家脑袋里响起。

  「这个声音是……！伊蕾娜小姐！」人家立马抬头环顾周围。可是，周围都没有看见伊蕾娜小姐的身影，要说人的身影就只有一脸惊讶地说「……怎么了？」的师父。

  『沙耶小姐……沙耶小姐……我现在是在你的脑袋里跟你说话……』

  啊啊，脑袋里听得见伊蕾娜小姐的声音……

  人家忍住脑袋要冒烟的冲动，小声说：「伊蕾娜小姐……！你是在哪里看着人家的？」不想让师父以为自己是奇怪女生的自制力起了作用。

  但是，即使是人家压低声音说的话，也传到了伊蕾娜小姐那边。

  『沙耶小姐，很遗憾，真正的我现在正在旅行途中。应该不在你的附近。』

  「应该不在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和在做什么。』人家脑袋里的声音很干脆地说。『毕竟我是在你的脑袋里生成的伊蕾娜啊。』

  「……这是怎么回事？」

  『换言之，我是你的妄想。我是我，但又不是我。』

  不知为何她说得有点哲学。那也就是说，

  「……在人家脑袋里跟人家说话的，是人家的妄想制造出来的，想象中的伊蕾娜小姐……？」

  『说得简单直接一点，就是这么回事。』

  「真的吗？」

  『真的。』

  「人家岂不是很不对劲？」

  『我也这么觉得。』

  啊，刚才那种冷淡的感觉很像伊蕾娜小姐……

  「那么，想象中的伊蕾娜小姐找人家有什么事……？」

  『沙耶小姐，我来为你解决你的烦恼吧——你好好回想一下，回想一下我们在魔法师之国说过的话——在休息的时候说过的话……那里就藏有提示……』

  和伊蕾娜小姐说过的话……？

  人家按着头，嘴里念着「唔唔唔唔……」。那时候说过的话，记得是——

  「沙耶小姐……我，对你……就是，女生跟女生说这种话有点奇怪……我，喜欢你。」

  「好高兴……！人家也一直喜欢伊蕾娜小姐——」

  『可以不要捏造记忆吗？』

  「哎呀，人家总觉得我们起码说过一次这种话呢。」

  『你分不清妄想和现实吗……？』

  要是分得清，想象中的伊蕾娜小姐就不会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人家脑袋里的伊蕾娜小姐彻底傻了眼似地叹了一口气之后说：

  『我想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在屋顶上问过我关于我师父的事吧？你回想一下那时候的事。』

  那时候的事……？

  人家再次抱着头沉思。那时候，记得是——

  「沙耶小姐，要从见习魔女升格为魔女，小菜一碟啦。只要做点媚药，让身为你师父的魔女迷上你就行了……这样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呵呵呵……」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谢谢你，伊蕾娜小姐！人家这就去做点媚药！」

  『诶？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人家不顾在脑袋中傻了眼的伊蕾娜小姐，一心想着要做能用来洗脑的药，当场飞奔出去了。

  几天后。

  「席拉老师！谢谢您平日的照顾！这是人家的一点心意……可以请您收下吗……？」

  人家双眼朝上，毫不掩饰地拍起了师父的马屁，并递给她一包亲手做的曲奇（加了超强力媚药）。

  吃了这个，师父就会像人家的奴隶一样对人家言听计从了……！

  「……嗯？」

  师父接过人家的曲奇，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不好意思，我不爱吃曲奇。」

  「给你吧。」然后，她往人家嘴里硬塞了一块曲奇。

  「……咕！」

  很遗憾，人家这个人平时就不怎么设防，所以被师父塞进嘴里的曲奇就直接通过了喉咙，进到身体里去了。

  加了超强力媚药的曲奇，进到人家的身体里去了。

  师父可能已经看穿人家想耍什么把戏了吧。她一定早就一清二楚了。

  「唔唔唔唔唔唔……呜呜，人家已经有伊蕾娜小姐了……」人家当场难受得满地打滚。

  老师一副冰冷的眼神俯视着人家，说「果然是下了药的啊……」傻了眼并呼出一口紫烟。

  「想让我任由你摆布，先让魔法多长进一点再说吧。」

  师父微微一笑，扶人家起来，

  「你先来给我揉揉肩膀。」然后就在时间允许范围里，趁着药效还在持续，把人家当作奴隶使唤了一番。

  「然后去做饭。」「去买烟回来。」「去买面包回来。」「给我点个火。」就像这样。

  可悲的是，人家做的媚药堪称完美，使得人家即使被师父那样对待也娇滴滴地说「诶嘿嘿……当然没问题~最喜欢师父了~」并乖乖听从她的吩咐。

  人家甚至对把人家像自己的手脚一样使唤来使唤去的师父说出「诶嘿嘿……为什么师父这么好人呢……？」这种话。这时，人家忽然想到。伊蕾娜小姐说过自己的师父是个好人。难不成……

  后来，人家找到和伊蕾娜小姐见面的机会，便在她耳边悄悄问她。

  人家说：

  「伊蕾娜小姐，你是不是被你师父灌了媚药？没事吧？药效还在持续吗？」

  「啥？不好意思你在胡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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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评论】

  我在做短篇集的整合时才发现，篇幅长的短篇还挺多的。我不停唠叨让我出短篇集，终于有了出短篇集的机会，只要敢于提出机会肯定会有。这么多限时公开的短篇，实在不忍心让它们就这样消失。

  有机会的话，希望也可以出一个广播剧CD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