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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达基亚战争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汤满自缢

  录入:诸君我喜欢战争、七号插管

  修图:可爱小暗喵

  现代战争是以尸体为尺度,将先进国与后进国难以掩盖的差距展现出来。

  ——汉斯·冯·杰图亚《达基亚战争总结》

  统一历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四日 兰西瓦尼亚地区圈拉欧郡帝国军野外演习场

  提古雷查夫大队长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询问空战的战况。

  当司令部通讯人员答复并无与敌航空战力接触的情报时,提古雷查夫大队长就像是听到无法理解的报告般歪着头,毫不掩饰质疑态度的再次询问。所谓:友军的通讯状况是否正常。

  面对这句询问,通讯兵很肯定地表示无线、有线通讯一切正常,甚至有与达基亚控制塔的FAC(前线管制官)的通讯频道连接上。

  然后下一瞬间,司令部里在场的司令部人员,同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气窜上背脊……那个提古雷查夫少校居然笑了。而且还是一脸陶然的微笑?霎时间,司令部回荡起一股无以言喻的惊愕涟漪。

  毕竟当时还没有人知道那个结果。不过现在要是让我看到那抹微笑,说不定也会露出相同的微笑吧。那是狰狞至极的猎人微笑,是饥饿野狼发现猎物时难掩喜悦的微笑。

  谭雅就感性上有些难以置信这份天大的幸运,但理性表示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而沉浸在爆发性的喜悦之中。感激不尽正是指这种情况。面对如此良机,会难以抑制嘴角的微笑,也是情有可原的。

  没有敌航空战力的战场?

  没错,是「没有敌航空战力的战场啊」!

  这所意味的事实太过甜美,同时也蛊惑到令人害怕。有多少将兵在诺登、在莱茵乞求友军「相对性的空中优势」呢?

  然而在达基亚,在谭雅的眼前,却因为「不存在敌航空战力」这种在现代战争中不该有的理由,而保证能获得完全的制空权。

  空中不存在着我等痛恨的敌航空战力?只能老实坦白了……达基亚大公国军竟然……竟然会天真到这种地步!

  尽管不想犯下过于轻估敌人的愚行,但没想到会过于高估敌人到这种程度。常言道战场上的意外多不可数,但如此令人高兴的意外可是大为欢迎。

  命运竟会有如此程度的逆转!没错,一如字面意思的逆转。

  仅在文件上代表生日的九月二十四日。

  但这可说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件生日礼物。今天看来会是个美好到让她有如孩童般蹦蹦跳跳表示喜悦的一天。无意识中,兴奋得脸颊发红的谭雅喃喃说出这句话:

  「神呀,感谢您赐我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这是在正常精神状况下,她绝对不可能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不过就连这点,也流露出她身为指挥官的浓厚情感。

  确立起绝对的制空权。能明确理解这件事的意义的人,至少在这瞬间就只有谭雅一个。正因为如此,谭雅才会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踏着小跳步,还不掩欣喜地飞奔而出。

  然后,这一切的景象,全都发生在正因为接到达基亚六十万大军越境的报告,导致颜面神经痉挛的雷鲁根中校眼前。看在雷鲁根中校眼中,这是光想到突如其来的报告会对战线造成的严重影响,就让他不得不抱头苦恼的状况。

  所以他与其他多名司令部人员,才会觉得踏着轻快脚步接下部队的出击命令,宛如小跳步般飞奔前去进行简报的娇小军官的身影,看起来是种超乎现实的光景。

  倘若有人问,就连宣称是实战训练的一环,而把人从阿尔卑斯山脉的山脊上踢下去的苦行都撑过去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还欠缺什么,谭雅会立刻断言是实战经验。同伴间的合作意识与各种训练的反复操演等其他问题也不是说不重要,但缺乏对军队而言最重要的实战洗礼这点,对谭雅来说是怎么样都无法忍受。毕竟,不论在训练所训练得再久,新人这种东西就是会在配属到现场的瞬间把事情搞砸。

  更别说是在东南方,位置与主战场完全相反的图拉欧野外演习场进行训练,尽管在安全面上是无话可说,却也无法否定让队员们沾染到后方特有的松懈氛围。他们可是要作为自身盾牌的人力资源,在这种地方就报废掉也太可惜了。所以当听到上头要她警戒达基亚时,顶多认为这是要让部队多少维持些紧张感的好手段。

  反正考虑到国力差距,并理解到帝国是会毫不犹豫动用武力的国家,想必达基亚也会感到退缩吧。这是合理的想法。

  正因为如此,谭雅打从心底无法理解响起的警报声。为了国际协调,而抱着让祖国遭到占领的觉悟参战?这种笨蛋想不到真的存在!甚至让她半信半疑,等下会不会突然传来严令,说这其实是误报,要他们立刻中止战术行动。

  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对谭雅来说,在她理解范围之外的事情,就算真的爆发战争她也无所谓的样子。

  「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即刻起就战斗位置。国境司令部有消息吗?」

  慌慌张张的司令部人员四处奔波,朝着无线电与电话持续不断地发出怒吼,毫不停歇地试图与某处取得联络。各种情报此起彼落,嘈杂不已。

  「拜斯中尉!你负责再次招集部队与弹药配给的指挥!」

  「少校,第七航空舰队传来战区情报。已收到指挥所的频率。」

  「立即与他们照会。还有,把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给我带来!」

  谭雅边俐落下达中止演习的命令与事后处理的指示,边微微板起脸来看向恐怕早就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的雷鲁根中校。尽管有过暗示,但既然知道邻国的达基亚有敌对的可能性,希望至少能让她以驻外武官或联络官的身分前往当地一趟,这样她才有办法掌握住该炸掉哪里才好的地理感觉。

  「……还真是意外的攻击——我该如此惊讶吗,雷鲁根中校?」

  「讽刺就免了。少校,我要你前去执行迟滞作战。」

  由于直属于参谋本部,因此有不少高级参谋进出自己的基地。他们所关心的对象大致上是达基亚相关的事情吧——谭雅的这种推测似乎无误。正因为如此,当怀着从国境传来的急报的雷鲁根中校带着密封命令(解说:严密封起的命令文件。直到特定时间、抵达特定地点,或是面临到特定战局时,才首次准许开封的命令。原则上是由传令军官递送。)从参谋本部过来时,他们也在谭雅的叹息声下一齐缄默下来。

  「咦?你是说迟滞作战吗?也就是说中校,你要我的大队去阻止达基亚公园军进军?」

  「我知道这很勉强。但不论是动用东部军还是从中央派遣增援,既然抱持着多方战线,就一定得要有某处进行迟滞作战……」

  然而就算是新编成部队的新任大队长,也不容许遭到如此轻蔑。根据通知,目前逐渐穿越国境线的就只有总数六十万的达基亚公园军。没错,就只有地面部队,在山岳地带,宛如童子军般大摇大摆的行军。

  「请恕我发言,达基亚公国军是未受过严格训练的前现代兵农混合军。」

  就她赴任后边学达基亚语边调查的资讯来看,达基亚大公园是所谓连国家基础都还未整顿好的小国。尽管为数众多,但要是面对这种水准连童子军都不如的乌合之众,还被认为只能做到阻止进军的程度,简直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别说是动用其他方面军,就算只招集周边四个师团,也足以充分蹂躏他们吧。而以我部队的水准来讲,别说是迟滞作战,甚至能担任先锋击退敌军。」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少校?」

  「是的,下官知道。就下官所见,这就像用全副武装的军队击溃童子军一样。搞不好比这还要简单。」

  他们还不是国民警卫队或是兼职士兵,而是像「朝鲜人民军」那样半农状态的士兵。就连武装强盗程度的纪律都没有的乌合之众,只要一击就能击溃。要是无法击溃,可就羞耻到无法自称自己是军队了。毕竟现代国家的军队,是将稠密的暴力细密控管的国家暴力装置。现代国家的暴力装置,怎么可能击溃不了只是随便把当地民众抓来当士兵的时代错误集团。

  现代与前现代的差距有着绝对性的战力差。

  「密封命令所指示的项目,只有『针对国境防卫采取最适当的行动』。」

  允许任意行动的状况。也就是说,得要采取自认为是最适当的行动。这是担任指挥官的最低条件,同时也是一切的评价基准。全副武装的军队被前来郊游的群众吓到逃跑?这会在经历上留下永远的污点,在战史上受到永远的嘲笑吧。

  既然受领任务,就得在原则裁量权的范围内挑选手段。失败就等同表示自己的才能不足。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被人叫作无能之辈。

  「中校。达基亚那边在越境前,有进行攻击准备炮击或制空战吗?」

  「不,并没有。」

  这假如是有空中支援的联邦或共和国的六十万大军,她恐怕会毫不知耻地立即连续呼叫增援吧;但面对尽管发动攻势,却毫无事前炮击与确保空中优势动向的对手,再多担忧也只是杞人忧天。这可是只有人数比人多的家伙们,特意排好队列方便我们瞄准啊。

  就以经验作为教师,来教导这些未开化之民何谓文明差距吧。

  「这些家伙就只有这种水准。就让这群蛮族尝尝文明铁鎚的厉害吧。」

  就来彻底教导他们,在确保空中优势之下的魔导师兵科的威胁性吧。

  「什么?」

  「我的大队可是全副武装并受过军纪教练的军队。就请看我等是如何击溃敌军吧。」

  现代战争是国力即是一切到几近残酷的战争。教育、训练、后勤。列强与非列强在这全方面上的差距有多么绝对,历史可说是最强而有力的证人吧。就让我以征服者之姿,击溃达基亚军给你看吧。

  「光是前锋就将近有三个师团喔。」

  地图上标示着化作复数箭矢射来的达基亚军的进军路线。当中侵入帝国领土最深的敌军,似乎是由常备师团所组成,规模约有三个师团的达基亚军的最精锐部队。

  现实还真是最棒的笑话啊。简直是可笑至极。理当是代表达基亚全军的先锋部队,竟然是连装甲部队与机械化步兵都没有的步兵师团。看在谭雅眼中,这等同是反映出他们凄惨到令人哀伤的国力。

  竞争原理的基本是助强凌弱,不过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敌人的惨状萌生罪恶感,感到这是一场不公平的竞争。

  「看来这甚至算不上斗争,单纯是种惩罚行为罢了。就来教育一下这些家伙,何谓军队、何谓战争吧。」

  不过是相当于三个师团的业余人士。就这种程度罢了。西班牙征服者尽管带着马匹与枪枝,也依旧是在平地上战斗,但这边只要从三次元的空中单方面射击就能确实获胜。这简直是简单明了到只能说是实弹演习的屠杀吧。

  「然后我该前进到哪里才好?」

  「你说什么?」

  「要是敌军的抵抗太脆弱,一不小心超出后勤极限也是个问题。」

  「等等,少校。贵官究竟是在说什么?」

  「是的,是要对达基亚施行教育指导。下官认为,要让那群家伙亲身体会『经验』这名教师的学费究竟有多么高昂。」

  很好,战争的时间到了。不对,这或许该说是看似战争的欺凌弱小的时间吧。

  毕竟这可是有弱兵刚刚好跑到自己面前来讨打呢,这让她无意间舔了舔唇。有别于莱茵的污泥、诺登的极寒,在东南方气候稳定的达基亚上空,肯定会是个飞行的好日子。目前还是九月。在太阳西沉之前,袭击的机会是要多少有多少吧。陷入如此沉思的谭雅,在看到小跑步赶来的副官身影后随即回过神来。是工作的时间了。

  「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前来报到。」

  「很好。少尉,大队的状况如何?」

  「已重新集结完毕。现在拜斯中尉正在配给弹药与说明状况。」

  状况相当顺利。凡事都跟安排好的一样。看到这种令自己满意的进展状况,无意间露出微笑的谭雅,随即强迫自己绷紧神情。到家之前都算是远足这种事,就连小学生都知道。在出发前表现得这么兴奋,未免也太过轻率了。

  不过就谭雅在司令部的所见所闻,就算她不想,也不得不意识到司令部人员并不如自己所想的这么乐观。

  而当中为首的,就是不掩焦虑,错愕看着自己这边动向的雷鲁根中校。看来在参谋本部的办公桌上,仍旧过于高估达基亚六十万大军这个数字。他们虽是英才,却也离现场太远了,谭雅尽管有些感慨,也还是不得不正视这个现实。所以谭雅在对副官报告的大队状况满意地点头后,才会像是在跟雷鲁根中校表示「这一切就交给我吧」似的,用自己的小拳头敲打胸口给他看。

  基于训练扛着全副武装并配给完弹药的部队,一如已迅速备妥装备集结完毕的报告,准备好万全的出击态势。训练中多少有些疲惫的程度,看来不足以妨碍实战的样子。非常好。

  「大队注意!恭请大队长训示!」

  符合军礼,连脚跟都并拢摆出标准四十五度角的拜斯中尉发出号令。而在他一声号令下,大队成员动作机敏地并拢双脚,抬头挺胸。这甚至让谭雅在无意间忍不住露出满意的微笑。不论是对谁来说,彻底的规律都带有一种令人陶醉的独特魅力。

  「辛苦了,中尉。然后大队各员听好,开战了。不对……是类似战争的东西开始了。」

  应该说正因为如此吗?尽管毫无自觉,但略感兴奋的谭雅带着甚至充满纯真喜悦的笑容走上台,宛如歌唱般欢喜地朗朗说道。

  「今天是我的生日。或许是知道这件事吧,就如同各位所听到的,亲切的达基亚大公国提供了我们实弹演习的标靶,作为让我惊喜的生日礼物。」

  谭雅她所想要的实弹演习的标靶。达基亚的温柔叔叔们竟然主动接下这个任务,还真是教人欣喜。

  「各位,这些不论你是要用枪射击也好,还是要用术式轰炸也好。」

  从空中单方面地屠杀。在比马里亚纳海战的打火鸡还要压倒性的制空权下,这场战斗的焦点恐怕会是「能获得多么杰出的大胜」吧。

  「各位,就让我们以铁鎚教育这些侵犯帝国的家伙吧。」

  因此,谭雅握紧拳头朝假想的达基亚军豪迈地敲下,大喊着「将其击溃」。将他们击溃给我看吧。谭雅这充满干劲的意图,任谁都一目了然。

  她的怒吼一如字面上的意思,是要他们作为帝国军的先锋,将敌军的先锋击溃。成功是当然的事,所以这种程度的敌人就给我赶快收拾掉之类的号令。

  「最后一点。尽管我也无法确定,但这次的标靶基本上是会反击的……应该吧。虽然我不认为你们当中有会被击坠的蠢蛋,但姑且还是注意一下。那么就重殷实弹演习。各位绅士,运动的时间到了。」

  这算是某种猎人头活动。一如字面意思的运动。

  或是把英雄般的唐吉诃德一脚踢飞的某种行动。毕竟敌人是以可悲的前现代技术,挑战现代这种可怕怪物的时代错误的勇者们。

  除了后勤人员与少数参谋本部的派遣人员留守基地外,谭雅率领着大队全部战力,作为帝国军快速反应部队的最前锋飞上天际。目标是在开战同时越境进军的达基亚军的先遣集团,规模约三个师团。各队员在空中形成一丝不乱的突击队列,他们依照训练行动的表现,让谭雅感到一种工作迅速获得成果的满足感。

  航程途中,没多久就与从国境线上撤退的帝国军国境警备队的部队取得联系,从他们那里取得最新敌情的谭雅确信一件事。

  毫无疑问的,达基亚军脑袋里的东西就相当于是中世纪的遗物。片刻后,边细部修正前进路线,边准备对地扫射急忙赶路的大队,就在地平线上目视到蠢动的人群。

  对方还亲切地穿着色彩缤纷的军服排成密集队形。是丝毫没有考虑过魔导师的对地扫射与空袭,时代错误的行动准则。这是美好的猎物,同时也是一大群以毫无效率的方式遭到浪费的人力资源。无法有效运用如此庞大的人力资本的国家也太可悲了。

  但不管怎么说,把这些年轻人炸飞可是帝国军人的工作。所以寡妇的悲伤与老人的悲叹,就留给达基亚大公国愚蠢的首脑阵营去烦恼吧。

  「Aconitum01呼叫大队各员。行动开始。去教导那群家伙何谓战争吧!」

  在四个中队当中派遣三个中队从三个方向展开袭击,是照本宣科、极为理所当然的对地扫射战术。而作为令人高兴的烦恼,就是有一个中队没事干吧。一般来说,会有敌方的直接掩护部队迎战,所以要分出一个中队投入制空战……然而今天却无事可做。

  「呼叫各中队长,我期待你们达到符合命令规定的战果。」

  「「「收到!」」」

  就算想把中队作为预备战力保留下来,战况也顺利到令人怀疑有没有这个必要性。以敏锐机动发动突击的各中队,甚至没受到多少防空炮火。光是旁观部下从空中发动攻击,单方面地把东逃西窜的地面部队炸飞,也很可能被人批评是薪水小偷。

  「副官,这下麻烦了。没事干耶。」

  她并不是好战主义者或是工作狂,但是当周遭人都在工作时,就只有自己无所事事,也会让人在意起旁人的观感。大队编成至今还只有短短两个月,大队动向正受到参谋本部关注的情况,也让谭雅觉得有必要采取积极行动并拿出适当的战果。

  「……我原本做好了会陷入苦战的觉悟呢。」

  「面对才三个师团的暴徒就感到紧张,实在不像是从莱茵回来的人啊,少尉。」

  「少校,那个……可是有『三个师团』喔。我常在想……少校的感性,稍微有点……不,请当我没说吧。」

  原来如此,谭雅稍微理解到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说得没错。名词是该要正确使用。她记得自己是称呼达基亚军为「三个师团」。

  副官如今欲言又止的态度,是对自己草率使用专有名词的担忧表现吗?……确实是无法否定此事。看来也不能瞧不起后结构主义呢。经由语言来判断事情非常危险。必须要进行解构,修正错误才行。

  「……抱歉,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看来贵官是对的。」

  「咦,是的?」

  「嗯,正确来讲,应该是说五万出头的群众或是暴徒吧。要是不正确定义,可是会招惹误会的。我也真是的……」

  看样子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等人似乎有所觉悟,认为这会是场再稍微严苛一点的战斗。大敌当前,抱持着会陷入苦战的觉悟是相当了不起的心态。不过得再重申一次,达基亚公园军是等同暴徒的旧时代遗产。然而自己却称呼他们为师团导致误会,谭雅由衷反省起当时让部下们误认为达基亚军是军队的讲法。

  这次的大战,将会是这个世界首次的世界大战。就连航空战力的威胁,大多数的军人都是在这次大战中首次体验。人们的注意力皆被二次元的战争所吸引,尚未理解在三次元战争中天空的真正价值。

  「很好。那么我们也参加吧。司令部中队跟我前进。去欺负对面的司令部吧。」

  所以谭雅可以断言,在战场上以航空战力袭击没有制空权的军队,完全是一面倒的赛局。倒不如说,这甚至让她觉得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等人的担忧有些可笑。说到这种层次的战争重点,很简单,只要砍掉敌方的脑袋就好。之后再进行扫荡战,将残留敌兵一如字面意思地炸成灰烬就结束了。

  「跟我前进!跟我前进!」

  伴随着俯冲,投下封入术式的对地投掷用榴弹。目的是让碎片飞散的榴弹在敌方上空炸开,化作金属碎片袭向连钢盔都没戴的士兵头部。还来不及观看他们的下场,中队就一边启动术式,一边找出最适当的位置,全力投射。

  这么做的结果,让密集的敌兵遭到炸飞,士兵们为了躲避爆炸火焰东逃西窜,导致地面陷入严重混乱。尽管不是没有零星的对空射击,但步枪程度的威力想要射穿防御壳,就只能靠弹幕射击的密度来磨耗。

  就连重机枪的沉重枪声都听不见的战场,对步兵来说是极为残酷的对空战局,对飞在空中的单位来说则是轻松愉快的战场。

  「达基亚军的反应真慢。也太慢了……各中队回报状况。」

  「少校,一切顺利。」「没有问题。」「有说这是实弹演习对吧。」

  「真奇怪。我们不是被攻打的一方吗?」

  由于打得太不起劲,甚至让人想嘟囔攻守立场是不是搞错了,眼前的光景就是这么愚蠢。协约联合那群蠢蛋尽管没有开战的打算就擅自越境,不过一旦打起仗来也有认真作战,发挥出有点过于热衷的激情。然而干劲十足主动宣战的达基亚公国军,则完全是在瞧不起战争。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那群家伙是不是误会啦?认为发动攻击后不会遭到反击。」

  「还真令人困扰的一群人。」

  就算是一般打架,只要动手打人就会遭到还击。况且这可是国家的暴力装置——军队与军队之间的互殴,就算是无聊的打闹,也应该能用大炮确保最低限度的威严才对。那群家伙还真该向腓特烈大帝好好学习。

  得要与这种对手打仗的自己,肯定是受害最深的受害者。虽然自从平凡的社会人士的人生遭到充满恶意的存在X玩弄以来,她就再也不曾乐观看待过命运这件事了。

  「话说回来,那是什么?那群家伙在做什么啊?」

  就在谭雅结束与各中队指挥官的通讯,准备调整高度再度发动地面袭击时,她的目光捕捉到地面终于出现某种组织性的行动。根据帝国军教则的预测状况,是假定敌军会为了对应眼前的状况让敌兵散开,前往指挥官所指定的地区进行对空射击。

  但问题是,敌兵不仅没有散开,甚至还开始各自组成密集的正方形队伍。

  「是陷入恐慌了吗?」

  在战场上遭到孤立确实很恐怖。副官这句话算是最为现实的理解方式吧……但就情况看来,敌军是在一群看似军官的指挥官率领下聚集起来的耶。

  「……那个该不会并非恐慌,而是方阵吧?」

  「这怎么可能……又不是骑兵的时代。」

  没错,就一如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的错愕,这不是骑兵突击,而是魔导师的对地扫射队列。散开才是正解,实在很难想像,在这个时代竟会有人自信满满地组成方阵。就算不是军人,也该明白聚集起来的危险性吧。

  「不对,就算是时代错误也该有个限度。这是有哪里搞错了吧?」

  半信半疑。或者,这说不定是其他列强提供的某种新型态行动准则或是新技术。谭雅的脑海中开始闪过这种不太可能的想像,而她想到的解决对策很简单,就是与其烦恼,倒不如轰一发下去观察对方的反应比较快。

  然而下一瞬间,眼前发生的情景让谭雅的情绪忍不住爆发开来。

  「拜斯!你这家伙是想敌前逃亡吗!」

  令她怀疑起自己眼睛的情景。拜斯中尉的中队竟在敌方阵前急忙掉头转向。

  聚集起来的敌方步兵组成方阵,坚强等待自己被一击炸飞的模样惹人哀怜。部下的举动,将她对于这种不当运用人力资源的感伤一击炸飞。

  自觉到全身开始愤怒地颤抖的谭雅发出呐喊。

  「为什么要拉开距离!为什么要解散突击队列!」

  「少校!」

  就连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的哑然呼唤,如今也排除在谭雅的意识之外。眼前的情景就是足以让谭雅如此震怒。

  从原本的突击态势,就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突然在敌人面前回转。但是就谭雅所见,敌军完全没有做出能容许他回转的反击。

  在这种状况下所能预期到的最坏答案,让她的脑海中迅速充斥起「敌前逃亡」的嫌疑。在某种程度的迎击前散开,甚至还开始保持距离,自己的部下在眼前表现出的丢脸举动,足以让她感到愕然。

  没意识到自己正咬牙切齿的谭雅不掩愤怒地发出呐喊。

  「副官,立刻把副队长抓来!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遵……遵命。」

  过度气愤之下,她当场命令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去把拜斯中尉当成犯人押来,遭到背叛的感觉也让她的心情变得相当不愉快。本来还期待他会是一名正经的副指挥官。认为他是一名正经的部下。想不到……想不到他竟会在这种首战中敌前逃亡?别开玩笑了。面对这种乌合之众,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副指挥官居然敌前逃亡,这将会在经历上留下一生的污点吧。

  她没有将这令人烦躁的怒火迁怒到他人身上,而是欲令其升华,而将重爆裂术式封入术弹之中。一面向连在这种时候都还在地面上维持队列的达基亚公国军的前世代性致上谢意,一面发射出去。一如预期,术式在敌队列的正中央炸开。

  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战斗,明明就连主的试炼都算不上,这简直是在开我玩笑。

  「报告少校,我将拜斯中尉带来了。」

  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一副敬鬼神而远之的模样,尽可能简洁地结束报告。而与其说是体谅到她的心情,倒不如说是几乎没意识到这点的谭雅淡然地交代事务。

  「辛苦了。你带着我的中队,继续对地扫射。」

  「收到!」

  就连简短的口头交接也让谭雅感到烦躁,她在随便将自己的直属中队交给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之后,整个人就宛如要扑上去似的,一脸愤怒地逼近困惑自己为什么突然被大队长叫来的拜斯中尉。

  「好啦,中尉!如要解释的话,就在我把你枪毙之前赶快说吧。」

  「提……提古雷查夫少校,敢问我……那个……是要对哪件事情进行解释?」

  「敌前逃亡的嫌疑喔,中尉。如有需要说明,要我把你送上军事法院好好听个够吗!」

  拜斯中尉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叫来。这也是当然的事。毕竟就他的自我意识来看,自己并没有特别犯下什么过错。然而在最前线交战当中,大队长副官几乎是站在能将他当成实质敌人击坠的立场上,命令他「立即出面」。这个情况非比寻常。

  「少校!我与我的部下绝对没有放弃义务……」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也意识到自己因为某事踩到了一颗超大的地雷。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呢?不过尽管如此,拜斯也能向良心发誓,自己有意要达成义务,没做出愧对神与祖国的事。所以他就算是面对如吸血鬼遭到激怒般阴气逼人的长官,也仍然有勇气提出反驳。

  「很好,那中尉你就给我说看看,你在我眼前与敌人保持距离散开的理由吧。你当时为何要回转?」

  「咦?」

  「我要你解释,你的中队在敌人眼前回转散开的理由!」

  然而他所承受到的怒吼,不仅完全没有考量到他的抗辩,反而还增强了当中所蕴含的愤怒与杀意的波动。

  「是的,由于敌步兵形成对空射击队列,所以我根据教范脱离敌射程极限,命令各队员向敌队列进行牵制攻击。」

  「啊?教范?」

  「是第二十二野战航空魔导战技敦范规定。」

  专心一志的答复。就拜斯的立场来看,他是基于过去在东部军所受过的训练,在战场上发挥万全的战技并做出慎重的判断;但就听取答复的谭雅的立场来看,她早已在实战中理解到,每次袭击行动都要逐一参照教范是种无意义的行为。倒不如说,准则所能对应的情况有限。

  所以她费了点时间才猛然想起……啊,有关对地扫射的教范上,确实是建议要迂回避开「敌对空阵地」……回想起这件事的谭雅就仿佛错愕无比般地狰狞着脸孔大叫。

  「等等,那可是步兵的队列喔!你没理解到我下达的命令是即刻袭击吗!」

  「是的,由于是密集步兵军的战线射击阵地,所以我根据教范下达迂回避开的命令。」

  就只因为步兵……因为步兵聚集在一起吗?面对谭雅的询问,拜斯中尉明确表示因为步兵密集所以才迂回避开的观念,完全是照本宣科的「教条」式答复。

  「中尉,我就把话说清楚了。倘若有航空魔导师会被那种攻击击坠,我会抢在敌人之前先毙了他。」

  「可是……少校!」

  「听好,常识人,我只再说明一次。你难道认为单发式步枪只要在有效射程内进行高密度弹幕射击,就有办法突破魔导师的防御壳吗!」

  又不是冲进长枪与重型火绳枪组成的西班牙大方阵的重骑兵,简直愚钝到令人难以置信。个人携带武器的杀伤力,已达到让密集方阵的防御力毫无意义的境界。佐证就是现在的莱茵战线,还有过去在远东地区,秋津岛与联邦愉快的烂泥巴战。

  所以谭雅难以理解接受古老准则教育的部下的这种观念。步兵聚集在一起是种自杀行为,所以只要协助他们自杀不就好了。但看在没有实战经验的人眼中,似乎是有点难以理解这种观念。尤其是在演习场不会有子弹往来交错,更加是让从军经历大多是在训练的魔导师,养成在遇到密集的步兵阵形以无数枪口对准自己时,就会条件反射地回转闪避的坏习惯。

  「我给你一个洗刷污名的机会。去试着朝敌中央区域发射术式吧。」

  「啊?」

  「……跟我过来。我示范一遍给你看。」

  话一说完,谭雅就装填起封入术式的术弹,朝着冗长队列的中央区域飒爽地展开袭击机动。既然长官已朝敌军突击,拜斯也只能毫无反驳余地的跟上。连忙追在谭雅身后开始俯冲的拜斯甚至是怀着悲壮的觉悟,自暴自弃地在进行这几乎是有勇无谋的突击。

  「……炸飞了。」

  「无话可说了吧。好,去执行你应尽的义务吧。」

  术式就跟训练的一样在敌中央区域显现。甚至还有余力观察各式各样肉片飞散开来的模样。恐怕不论敌军挡不挡得住攻击,帝国军人都会先怀疑对方拥有某种对抗手段。而看在个中代表的拜斯中尉眼中,特意在敌人面前聚集起来的敌兵束手无策地遭到炸飞的画面,就连在战场上也是种崭新的光景。

  「少校……真是非常抱歉。」

  「拜斯中尉,我判定贵官的过失,终究是基于不适当的训练所导致的。进行实弹演习果然是对的。」

  「是的,下官惶恐。」

  「唉,就连这么简单的实弹演习都会出问题,看来帝国的末端意外地松懈啊。真是教人感叹不已。」

  她在空中长叹一声。就连透过无线电往来的状况报告,也在这一瞬间化作马耳东风的谭雅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住激昂起来的情绪。现况就连正经的军人,都没有落实对应典范变迁的教育训练到这种地步。可悲的是,这样根本无法对应实战的行动准则(解说:准则即是军事性的战斗教义。也就是在战略、作战、战术的各种局面下,各军队的战力运用思想。另外,在战略、作战、战术的分类当中,作战概念经常遭到遗忘,所以让战争有着以「战略/战术」这种恐怖的二分法讲解的颐向,要特别留意。战略/作战/战术这种有如编制与编成的名词混淆,就算心里明内,也总是会在不知乍觉中犯下这种错误。)。

  这让她不得不深刻感受到,后方并没有确切理解前线经验的实际情况。不对,应该说是对典范变迁(解说:指当既有的典范,也就是对事物的理解方法所无法说明的现象逐渐累积后,进而改变对事物的理解方式的过程。范例:天动说→地动说。)的认知不当吧。想必有大半的训练主管军官,都难以理解三次元战争这种战争的局面。

  毕竟他们是用过时的典范,去理解北方、莱茵两战线的经验者写到厌烦的战斗教训。这所意味的情况实在是令人感慨。事态就是严重到如此让人错愕,不对,甚至该说是悲剧性的地步。

  尽管在经验这名索求血与铁这种非常高额的授课费用的优秀教师教导下,也没能让帝国的全体军官兵皆学到教训。

  这也难怪以杰图亚阁下为首的战务编制人员会以东部与南部各军未充分学习战斗教训为由,兼作为教导地编成参谋本部直辖部队。

  在战斗空域当中,沉思到甚至怠慢周边警戒是种极度愚蠢的行为。而这件事也意味着,他们所掌握的压倒性制空权足以让她陷入这种沉思。尽管就某方面来讲,应该是要对这种优势感到高兴才对,但谭雅脑海中却浮现几项让她无法老实高兴的问题。

  「发现到指挥所了。」

  「太快了。会不会是伪装的?」

  难以置信的情况接连发生。没想到部下的报告会有这么一天让她如此怀疑,这对谭雅而书也是相当难以预料的事态。他们确实是单方面掌控着制空权,并正在执行斩首战术……但就算是这样,指挥系统的脑袋会有这么容易就露出来吗?

  「报告少校,确认无误。」

  「是前线司令部,还是低阶指挥系统?」

  能在这种大混乱之中锁定的脑袋,顶多是师团司令部或旅长本部吧。

  「不,似乎是侵略军司令部的样子。」

  「什么?没弄错吗?」

  霎时间无法理解话语的意思,正是在说这种情况。司令部?侵略军的?

  「我方监听到未加密的通讯。」

  结论是基本的误导情报之类的吧。就算是陷入恐慌,如果是基层的通讯兵就算了,但军团司令部会不经加密就发送电波这种事,简直是不可思议。

  「那就是假电报吧。」

  「不,下官能理解少校的意思……但在这个空域收到的所有通讯都是明码通讯。」

  「……真的吗?我有点难以置信。」

  「而且还没有降低频道强度,不断发送着。虽然难以置信……但似乎是真的。」

  尽管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但回报状况的部下,话语中带有确实理解自身工作的人所特有的自信语调。如要将这难以理解的状况用言语表达,就是达基亚军不仅只派遣地面部队进攻,他们的司令部还向帝国军进行不经加密的实况转播?

  对谭雅而书,虽然她才刚刚批判过部下的常识,但她果然也拥有着所谓的常识。如要她本人来讲,这已经升华到常识的最佳化这种其他次元的概念了。

  一面质疑部下的话语,一面透过宝珠接收电波后,确实是收到一大串不断放送且未经加密的巨大电波的部分内容。

  「拜斯中尉,现在立刻带着你的部队来掩护我的部队。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你带着部队跟我前进!」

  「「收到。」」

  姑且考虑到陷阱的可能性,一面保持即时脱离的空间一面靠近。边让拜斯中尉的部队在上空形成突击支援队列,边以支援射击为后援,尝试用自己的中队进行武装侦查的展开空中机动。还特意怀着会遭到齐射攻击的觉悟,有意识地展开厚实的防御壳。不仅是靠九七式的强度,在最糟的情况下,甚至不惜启动九五式闯进敌方射程内。

  会遭到攻击。

  由于抱持着这种可能性的觉悟,所以她当然是预测地面上会传来数次的射击。

  「……怎么可能!」

  正因为如此,谭雅无法置信地大叫出声。就算是……就算是再怎样粗糙的部队,也都会确实守护好司令部吧。哪怕是独裁者,哪怕是腐败的军司令官,在故事当中都会牢牢巩固好自己周遭的安危。

  然而……

  然而,她却没被攻击。

  「也太轻易了……各位,我们这应该是在打仗吧?那群家伙真的是军队吗?」

  一帆风顺是件好事。这点是不会错的。不过大致上来讲,凡事都不会按照计划或预期发展可是战争的基本。即使她原本就认为能够击退,却也没想到这场仗会打得比预期的还要顺利,这是就连谭雅也不曾想过的事态。

  想不到,居然能以完整的突击队列,毫无遭受抵抗的冲进达基亚军的司令部。

  「我们该不会是误攻击到来帝国旅游的团体客吧?假如真的是那样的话,这可是重大的责任问题喔。」

  在顺利闯入敌军中心的状况下,让她就连自己都觉得罕见地喃喃说出看似无聊笑话的蠢话,事态就是如此地超乎想像。

  「是的,少校,真是对不起。」

  「不该未向入境管理局确认的,事后我会彻底进行检讨。」

  不过机灵地摆出相当遗憾的态度低头谢罪,并发誓绝对不会再犯的大队众员,想必也同样是对这种异常情况感到烦恼吧。这样一来,得要进行艰辛机动的演习预测内容还比较严苛。这种弱到容易让自己被误认为是虐待狂的敌人也很教人困扰啊。

  所以当部队降落压制粗心大意到明确挂着指挥官旗帜的野战营房时,深感困惑的她,嘴巴就擅自滔滔不绝地说出平常时绝对不可能说的玩笑话。

  「……抱歉,打扰了。请问是带队人员吗?这次真是不好意思,帝国给各位添麻烦了。实在是难以启齿,帝国军国境警备队似乎误认为各位是军队……」

  她模仿着部下们的玩笑,摆出一副深感抱歉的模样,向眼前这群东逃西窜,发出丢人现眼惨叫的家伙们微微低头致歉。随后在营房因为错愕氛围而变得鸦雀无声的下一瞬间,谭雅就态度一转,以开朗的笑容念起标准台词。

  「欢迎来到帝国!请问入国的目的是什么?还有,是否有携带签证呢?」

  哑然无言的达基亚众人,大概是因为目睹在无法理解的现象而呆住了。不过靠着重新启动的脑袋,他们总算是开始理解现况。陷入严重混乱的他们等察觉过来时,一名全副武装的幼女就朝他们袭击而来,并且跟他们玩起入境审查的扮家家酒。

  「开……开什么玩笑啊——!」

  他们被戏弄了。在明白这点的瞬间,过度装饰到会让狙击兵困惑不知该瞄准哪里才好的军官就朝谭雅扑来,然后被从大队魔导师的队列中出来的拜斯中尉一脚踢飞,晕倒在地。令人困扰的是,从装饰来看,他似乎就是这里最高阶的指挥官。就某种意思上,这算是最初的惊喜吧。

  「其余的各位如何?希望以俘虏的身分到帝国观光吗?」

  假如投降的话,基本上只能按照战争法的规定给予正规军俘虏的待遇。要击溃三个师团或许很简单,但要让三个师团的俘虏吃饱可就相当困难了。光是考虑到会对后勤造成的负担,就几乎要让人晕厥过去。不过谭雅也没有屠杀的兴趣,所以她还是发出投降劝告……就主观来看。

  「别开玩笑了!达基亚军人绝不投降!」

  「看来是在浪费时间了。除了那边的将军外全员射杀。」

  可悲的是,由于他们没能理解这点,所以让她很庆幸地下令开枪。

  接着的善后工作就没这么复杂了。魔导中队随即朝中队规模的司令部人员展开近身战,然后轻松迎来肯定会在达基亚的教科书上留下「以手枪程度的武装与魔导师进行近身战,等同于自杀行为」这段记载的结局。

  在轻易排除并制造出来的尸体所形成的尸横遍野光景中,谭雅指挥的中队就宛如强盗般,正进行着把司令部的文件与仪器搜刮装进袋子里的作业。要将数量不多但高阶的俘虏与回收到的文件作为送给参谋本部的土产。

  「准备诡雷。啊,对了,就装在那颗脑袋上吧。」

  并同时在陷入混乱的敌军察觉到司令部的异状之前,也替敌军准备好饯别礼物。

  「救起来的军官脑袋突然爆炸,对那群家伙来说肯定很有效吧。」

  尽管有些老套,却是作为古典且极具效果的手法而历久不衰的尸体诡雷。不仅能削减敌方战意,还能顺便打击前来救助司令部人员的敌兵,是能以低成本获得适当回报的举手之劳。

  「要是有准备团体观光客用的小册子就好了……」

  「副官,有带油漆吗?我想替他们盖个入境章……」

  「喂,那边的,别拿尸体来玩。给我认真点打仗。」

  所以谭雅才会以略为粗暴的语气要看似因为胜利而松懈下来的部下们认真一点,唤起他们的注意力。这可不是小孩子的玩闹,必须要认真以对。就算他们会松懈下来也是情有可原,但凡事还是谨慎为上。

  要是因为这种胡闹的战斗失去部下,那可是会留下比遭到衣索比亚击溃的义呆利还要悲惨的污名吧。

  但对于为了俯瞰战场而飞上天的谭雅而书,眼前所展开的光景令她相当满意。针对组成队列在街道上行军的达基亚公国军,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从四个方向发动突袭。将欠缺航空/魔导支援的军队的脆弱性,还有现代与前现代之间难以弥补的差距作为结果来看,战果相当丰硕。

  达基亚军的队列到处都被爆炸冲击波轰出缺口,脱队人员零零落落地横倒路边。

  想要让这种混乱不堪的队伍重新组起,就算花费数个小时也整顿不完吧。最重要的是,他们应该要率先负责恢复秩序的司令部也已经成功摧毁掉了。而就在副指挥官为了统整军团疲于奔命时,又碰到这种混乱。这样是不可能恢复秩序的。

  国力远逊于帝国的达基亚有希望对帝国造成痛击的攻势,就只有开战最初的闪电奇袭作战。但就算考虑到这点,单独派遣步兵攻打帝国的决定,恐怕能跟英帕尔战役的乱来口相提并论吧。达基亚军的军官们,如果能让陷入这种混乱的部队在明天之前重新进军,肯定能获赠勋章。

  「拜斯中尉!部队集结完毕了吗?」

  「是的,少校。要扫荡残留敌兵吗?」

  一听到他的询问,谭雅就险些失笑骂他别蠢了,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控制住表情肌肉。这名部下只是想扩大战果。顺带一提,经历过首次实战的部下,哪怕是照本宣科,能认真正直到做出提倡扩大战果的必要性这种程度的建议,算是素质优秀吧。

  「友军的航空舰队出动了吗?」

  所以谭雅以略为温和的态度向他提问。找出他人的优点,可说是让事情圆滑进行的秘诀。她从前否定这点,不过现在不同了。这就是军队式人事管理的秘诀。

  「是的。要不了多久,装载轰炸装备的第七航空舰队就会抵达现场。」

  「既然如此,扫荡残留敌兵的任务就交给友军吧。我们要向前进。」

  「是的!请问目标是哪里?」

  简洁有力的答复,原来如此,这就是拜斯中尉拥有身为军人的资格的佐证吧。看来意外地会比预期要来得能认真工作呢。既然能用,就要尽情使唤。

  「是首都。」

  「是的,请问是首都吗?」

  「没错,就是首都。」

  所以谭雅怀着自己也意外地变得圆滑了的想法,傲然点了点头。

  「让伤者与护卫带着俘虏后退。人选就交给你了。」

  「是的。不过这道命令,由于队上连轻伤者都没有,所以……请问该如何处置?」

  「啊,是这样啊。」

  在下达命令并受到提醒后,她才总算注意到,要在这种战斗下出现伤患确实是有点勉强。哎呀,尽管不觉得会有人受伤,但还是习惯性在意起部队损伤的样子。这是惰性吧——注意到这点的谭雅,稍微强迫自己针对在知性上的怠慢进行反省。

  习惯肩上的步枪重量后,首次以军人之姿指挥大队的过程中,会基于一些琐碎小事感到烦躁是因为紧张吗?

  假如是这样的话,看来得让自己稍微从容一点吧。上司的职责可不是无意义地让工作气氛变糟啊。

  「很好。那就让最疲惫的士兵后退吧。这会是长距离进军。对了……就从首次实战的士官中挑几个让他们回去吧。」

  「那我就从第四中队分一个小队出来,请问这样可以吗?」

  「嗯,这是适当的安排吧。就交给你了。」

  实际上有关这方面的部队管理,拜斯中尉意外地拥有适当的判断力,早在驻扎期间就已受到谭雅的信赖。不论是好是坏,管不好部下的人可无法担任平时的中队指挥官。至于他是否能在战时妥善地担任中队指挥官,就要看今后的经验而定。不过对谭雅而言,是殷切希望他无论如何都要有所成长。

  姑且是精挑细选的战争狂部下中的其中一人,战技与战意大致上算是无从挑剔。而且,如果是具备常识的拜斯中尉,也能放心让他作为副指挥官担任左右手,替自己的人身安全做出贡献。目前就先一边使唤一边看看情况吧。

  「好啦,中尉,这样就能继续前进了。」

  「是的。」

  「继续前进,更加前进,就让我们前进到极限为止吧,凡事都要尝试看看呢。」

  不过,现在就先来享受奖励时间吧。

  一想到这,谭雅就愉快地笑起。以在雷鲁根中校面前会让他僵住的惯例笑容,以满面的笑容欢喜庆祝部队的前进。前进吧。更加前进吧。

  而这也正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存在意义。正因为如此,就连拜斯中尉也很不可思议地在无意识中露出相同的笑容敬礼。

  前进吧。

  他们所有人皆毫无疑问地领受这项命令。

  坚信着,如果是我们就能够向前迈进。

  达基亚军的前线,在途中分派到现场的东部军战略预备部队的第十七军,与航空舰队的增援下崩溃。死者两千,俘虏多数。之后在六十万大军对七万部队的战局中,由七万部队揭开蹂躏的序幕。当中担任先遗部队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就一如字面意思支配着战区的制空权,并做出在友军的航空舰队之前,先行袭击达基亚首都的决定。当时,提古雷查夫大队长以桀傲不逊的自信发出豪语。所谓:无法蹂躏的部队才比较奇怪。

  统一历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五日凌晨三点十七分 达基亚大公国首都郊外上空

  那一天,达基亚大公国的首都,就在自开天辟地以来总是会来临的夜幕笼罩下,迎来平稳的夜晚。

  人们在伴随开战而来的某种激昂感驱使下,单手持着酒杯大肆喧闹,顺着难以理解的热情高谈阔论的光景也完全沉静下来,是大多数人就寝的时间。

  该说是闲静的美好夜晚吧。云量有限,视野良好。风就只有些许微弱的东南风。话虽如此,却也不是会让硝烟弥漫遮蔽视线的无风状态。

  渗透到这个夜晚世界里的一小点异物,即是他们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

  「这是世界最早的夜间都市袭击,但也不是什么艰难的任务。」

  喃喃自语的是在前方领队的大队指挥官——谭雅·冯·提古雷查夫少校。

  她以优美温和的表情眺望都市的身影,倘若将这一瞬间的光景拍成照片,可以说就如同其别名白银一样。毕竟她正怀着愉快的心情,平静地在能让人平稳飞行的夜空中前进。只是她心中所想的,却是与赞赏优美夜空的情感相距甚远,极为危险的袭击念头。所谓愉快的纵火时间。

  侵入没有夜间灯火管制的敌方首都,就跟游行时的低空编队飞行是同样简单的飞行航程。就算早有预期也依旧教人错愕不已,不仅没有航空、魔导单位的拦截,甚至连对空射击阵地的欢迎炮火都没有。在飞行途中完全没发现到高射炮阵地的情况,则让她的心情更加愉快。

  当然,在可能性的范畴内,经由完美掩饰伪装的高射炮阵地其实满坑满谷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要是他们的战备设施有如此周全,就不会特意让他们侵入到首都上空吧。而且说得极端一点,让人觉得如此瞧不起对空战斗的达基亚军,很难想像会有那脑袋架设周全的对空阵地。

  证据就是都市的光亮。整座城市以电灯与煤气灯照得灯火通明,明亮到足以让她在飞行途中觉得这该不会是欺瞒光源,进而三番两次怀疑起自身的判断。这种悠哉感尽管是种日常,但在战场上算是异常。一想到能教育他们灯火管制的概念,就甚至让谭雅有种成为启蒙家的感受。

  就用经验这堂课来教育愚者吧。她以前曾怀疑过,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自愿去教育愚者呢,不过现在就能理解了。住满面笑容的背后,怀着哀怜与轻蔑的情感,狠狠地教育他人可是件相当辛苦的事呢。

  「教育吗?原来如此,担任名为经验的教师收取高额学费,算是相当不错的工作呢。」

  这该说是某种外籍雇员的工作吧。

  针对可怜的大公园,将现代战争以及文明与国力的差距,以物理方式让他们亲身体会的简单工作。学费由帝国军全额支出。就连所用的每一发子弹,都是由帝国军参谋本部热情赞助的启蒙事业。

  哎呀,等到自己成为教育的一方后,才总算是对这份工作有些理解。对于野蛮而言,文明的灯火是显而易见的天命构造。原来如此,难怪会有人将文化、文明的差异误解成人种的优越。这不仅太过迷人,还会伴随着令人恐惧的全能感。

  这样可不好,稍微反省起这种心态的谭雅明智地劝戒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出以神之名将一切正当化的行为。这甚至关系到某种自我的存在意义,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做。不过要坚信射杀存在X是自己明确的天命倒是无所谓。

  不管怎么说,谭雅就让某种思考游戏在此到一段落,将手电筒闪灭数次,把在周边巡逻的指挥官们叫来。差不多是行动的时候了。

  毕竟已经能看到,就仿佛要将黑暗驱散般灯火通明到大老远就能清楚看见的军需工厂,正在拼命地制造炮弹到整间厂房都闹哄哄的模样。袭击目标就在眼前。

  「少校,你找我们吗?」

  「跟计划一样已发现目标。副队长,你看得到吗?就是那个。」

  「……兵工厂居然无人防守,我有点难以置信。」

  「老实说,我也一样。不过说这种话,或许是种傲慢……」

  谭雅边这么说,边像是用鼻子嗤笑似的继续说道。不对,实际上应该说她是边用鼻子狠狠讥笑敌人的愚蠢边说吧。

  「那群家伙的观念,似乎还停留在一个世纪之前的典范上。看样子,他们至今仍活在二次元的世界里呢。」

  不是进入空中的三次元,而是单纯的平面次元的战争。这还真是了不起的观念。耍蠢也该有个限度啊。多亏这点让自己这么轻松,敌人的无能还真是太棒了。只要能担任枪靶,就算智能再怎么退化她都不介意。

  该对敌人的无能老实地感到高兴吧。谭雅坦率地庆贺这种有利的状况。

  「不对,倒不如该对达基亚工厂二十四小时作业的情况感到佩服也说不定呢。」

  「知道他们这么勤劳,启蒙主义者想必也会很高兴吧。」

  尽管拜斯中尉以有点僵硬的表情表示赞同,但他也是能理解,身为一名副队长,该怎么做才能洗刷污名的人才。

  因此,既然他有想挽回名誉的意志,那暂时能将工作放心交给他来处理了——谭雅姑且对拜斯重新评价。

  「不管怎么说,下作做起来轻松还真是教人高兴呢,少校。」

  然后没有违背她的期待,拜斯主动发表了意见。拥有自己的判断力,同时在经验不足时能坦率肯定长官判断的老实副队长,意外地是个难能可贵的存在。自己能选到拜斯中尉担任副指挥官的眼光也相当高明啊——这种想法也让谭雅感到宽心。

  「这对我们可是个好机会。何时发动袭击?」

  同时,面对在莱茵盼望不到的好机会而显得有点急躁的自己的副官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则是让谭雅忽然担忧起来。尽管有救导过她战争的方式,却未仔细教导过她应付战争规则的方法。既然她只有接受过担任军官的短期填鸭式教育,就算在率领部下的方面上没有问题,但说不定得在法务方面上稍微留意一点了。

  「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我们可不是无视战争法的野蛮集团喔。」

  没错,在战争法中由人道主义者与司法人士制定的有关都市与战争的正确关系之类的条项,姑且是有这种法律。

  所谓不能攻击人们日常生活相关的设施、禁止攻击市民、无差别轰炸是毫无人道的行为等,是任谁也无法反驳的一长串正论。

  哎呀,把正论带进战争这种疯狂世界里的法律太美好了。值得献上敬意。不是以疯狂,而是以理智进行战争,人类的存在真是太棒了。对人类高喊三声万岁。唯一的问题点,顶多就是稍微不太实用的法律太多了。不过恶法亦法。

  而且实际上,这些法律在实务面上并没有影响。大半的法律都能以适用范围与解释问题来应付。至少就这次来讲,并没有任何问题。

  「是的,是下官失言了。」

  「向全队彻底交代下去,我们就只破坏敌方的工厂设施。喂,发布避难劝告。要根据规定,经由国际救难频道喔。」

  敌方工厂明显是军事相关设施。那里没有在烤面包,也没有发电协助人们的生活,是座彻底的军事工厂。不论是谁,就算再怎么强辩,也没办法证明炮弹是为了和平目的而制造的。不过如果是崇高的人道主义者莫洛托夫先生(解说:苏联的外交官,也就是史达林的外交部长,有次,他在国际联盟亡主张,就算是在战时,也应该要保护非战斗人员的安危,赋予他们脱离饥饿的权利。于是他就利用重型轰炸机对交战中的芬兰国民投下面包,作为回礼,芬兰军就请苏联军品尝「回敬莫洛托夫的特调莫洛托夫鸡尾洒」。这才是文明国家之间守礼节的交往方式。)的话,说不定会用来制造面包篮呢。但就算是这样,这也没有任何问题。是在这种让人误会的设施里制造面包篮的人的错。

  「少校!这样就失去奇袭效果了。」

  「拜斯中尉,你的担忧就常识而言很正确。但你有点过于拘泥常识了。」

  不过意外的是,谭雅提出要确实依循国际法程序适当攻击的意图,似乎没有好好传达给部下的军官们理解的样子。

  「可是,都暗中接近到这里了,竟要特意暴露行踪……」

  部下们的脸上,全都浮现着「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疑问。

  他们脸上的共同表情,是身为会毫无疑问去达成某种军事目的的军人所会有的疑惑。不过她记得,挑选这种家伙们来担任队员的人,确实是这个大队的指挥官谭雅·冯·提古雷查夫少校,也就是自己。就算要责怪他人,到头来还是自己的责任。

  住这瞬间,谭雅也不是没有怀疑自己招募的部下种类是不是错了,但还是以部下们是就算不服命令,也依旧会执行的优秀帝国军人一事作为慰藉,严厉地开口下达命令。

  「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去发布警告。依照规定,命令他们撤离。」

  「我来可以吗?」

  然而下一瞬间,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毫无深刻意图的反问,就在无意间刺中提古雷查夫少校身为专家的自觉到令她厌恶的地步。

  没错。发布警告终究只是个形式,所以最好由对方不会相信的人来做。既然如此,谭雅认为就无法动摇的现实而言,与其让拜斯中尉等人用带有军人风范的刚强声音发布警告,还不如让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用她那有点不谙世事的声音发布警告,会比较缺乏可信度吧。

  当然,她偷偷把部队最年少的自己排除在外了。

  但经由部下这么一问,她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之后在被问到为何要让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发布警告时,她本来是打算回答「下官认为让妇孺发布警告可让敌人大意」,但是她可不想陷入遭人质疑「这样不该是贵官去发布吗?」的事态。

  只能做了。尽管她并不想。

  「……不,我知道了。确实是我来会比较好。我会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像个小鬼的。」

  啧,没办法,既然木已成舟,就至少专心思考该怎样才能提高成功率吧。该死的国际法,能赶快给我沦为实际上的无效条文吗?究竟是谁啊,自以为高雅的说要遵守国际法。

  谭雅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朝部下递来的通讯机话筒,尽可能口齿不清地大喊。

  「警——告——」

  那一天,这句警告就在达基亚的首都盛大地回荡开来……其实也没有。

  但她忠实依照国际法条文的一字一句,经由一般军用频率发布警告却也是事实。

  「我们,帝国军,接下来,要攻击军事设施——!」

  只不过——或许该这么说吧。这句警告,就只有传进极为少数的人耳中。首先在达基亚,收音机尚未普及到一般家庭之中,外加上会在深夜开收音机的家庭是极为有限的少数派。

  「三十分钟后,我们,会开始攻击——」

  而且,对于在这种时候,明显是小孩子的稚嫩声音所喃喃念道的惊悚内容,会认真看待的人……一般来说是不存在的。这如果是用相当有军人感觉的粗犷声音与语调,由诸如卢提鲁德夫或杰图亚这些有着军人风范的人们来发布警告的话,情况就另当别论了吧。但是由谭雅来发布的情况,就客观来说……加入不管内容的话,听起来相当引人微笑。

  充其量是觉得这是相当用心的恶作剧,大多数人都不会太过在意,最后怀着这种恶作剧太不谨慎的想法返回床上重新人眠。

  「宣誓——人家,我们会,依循国际法,正正当当地战斗。」

  另一方面,针对以胡闹语调认真扮演小孩的行动,谭雅几乎是扼杀掉所有的情感在做。就某种意思上,这对本人来说是有如全力启动九五式般艰辛的精神苦行。可说是与赞美主、肯定存在X不分轩轾的苦行。然而,尽管如此,她也依旧做到了。

  正因为如此,让谭雅不掩愤慨地瞪着目标,一副要将对方千刀万剐的模样。而在一旁观看的维夏此时所浮现的情感,恐怕是大队成员全体共通一致无可动摇的情感吧。

  ……那个,你这也太卑鄙了吧,少校。

  以合乎年龄的声音朗朗念出的警告。不论是听在谁耳中,都会觉得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倒不如说,这看在他们眼中,甚至有种目睹到某种令人作恶的事物的异常感。

  「少校,请问你曾演过戏吗?」

  「演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要是能让他们掉以轻心就好了。」

  她以符合年龄的音色,但却是平常时冷酷无情的语调,喃喃发出的一句抱怨。这算是她心中五味杂陈的情绪表现吧。长官毫不掩饰的坏心情,就连相处时间尚短的拜斯中尉都察觉得到。如要比喻的话,危险的程度就等同于硝化甘油。

  当维夏不动声色地与长官拉开一步距离时,全体队员也默默照做。可以的话,真不想待在情绪如此恶劣的提古雷查夫少校身旁。

  「……好啦,各位。我丢这个脸是有价值的。」

  尽管如此,他们也是受过军人训练的人。

  所以他们尽管理解到长官要将敌人作为情绪的宣泄口,并对此深感同情,也依旧是扛起宝珠与步枪准备行动。

  「这是受到共和国援助的兵工厂,可燃物想必是堆积如山吧。」

  谭雅如此喃喃说道的语调中,蕴含着要将工厂炸毁的明确决心。她平常时总是让人难以揣摩的内心,唯有在今天的此时此刻,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全体魔导师都能毫无误解余地的理解长官的想法。

  所谓的杀意。

  「警告发布过了。义务已完成了。好啦,来欣赏烟火吧。」

  她的话语中透露着愤慨,或是说蕴含着想迁怒发泄的意思吧。

  提古雷查夫少校边形成特大号的术式,而且还是细密的术式,边开始架构超长距离的投射术式,而她的表情透露出某种混杂着陶醉与愤怒,货真价实的危险讯号。不招惹的神不会作崇。任谁也不愿刻意触及的那份怒气,就算是指向敌人也丝毫没有衰减,散发着愤懑情绪形成术式。

  「以神之名教育那群家伙吧。」

  谭雅轻轻念出的这句话,让部队领悟到她认真的程度。

  「在地上显现神的作为。」

  她所架构的是特大号的灾难。

  「展开术式!进行秘密观测!」

  「展开术式。目标,卡贝鲁司兵工厂!」

  「各中队配合少校齐射!」

  接着在不愿落后地朝部队大骂的各级指挥官们的骂声过后,部队显现出复数盛大的超长距离攻击术式。

  这是一般来讲,会在战场正中央悠哉展开的同时,遭到反魔导炮兵彻底的快速反应射击击溃,或是很可能沦为巡航中敌魔导师枪靶的缓慢术式。

  不过只要敌人比这术式还要缓慢,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展开术式!」

  「发射——————!」

  伴随号令发射的,是总数四十八名加强大队规模的魔导师的长距离爆裂术式。威力与射程皆强制需要超乎寻常消耗的这道术式,唯有在此时是最佳答案。

  没有被任何人阻挡,也没有被任何人注意。

  而让发射术式的魔导师们不够尽兴的是,发射出的术式轻易落到目标上,然后一如字面意思将堆放弹药的工厂炸毁。

  「直击十六!其余为至近弹。」

  「以长距离术式来说,这样算是无从挑剔吧。」

  就在拜斯中尉要跟满意点头的少校报告事情时……

  那个被炸飞了。

  太过耀眼,就连早知道会这样的帝国军魔导师们也不经意被闪到看不见的光芒。光芒向夜晚的寂静展现敌意,充斥着整片夜空。

  照耀出被炸上天际的工厂屋顶缓缓落下的模样,将从沉睡中遭粗暴唤醒的达基亚首都,以足以让人远眺景致的亮度照得明亮不已。

  「是诱爆啊。」

  她满意地喃喃说出的这句话即是一切。

  「Tamaya——」(注:日本人看烟火时会喊的欢呼声)

  「咦?」

  「感叹语罢了。没事。」

  转过身后,提古雷查夫少校干脆带着些许苦笑,用这句话评论眼前景致,把事情蒙混过去。啊,有种看到精采表演的感觉。

  「今后可没办法对达基亚不敬了。不仅协助我们进行实弹演习,还替我们准备训练后的慰劳烟火呢。」

  她哈哈大笑,表现出愉快心情的笑颜上充满愉悦。慰劳烟火,这句话是她在看到有如地面上的太阳一般的大爆炸后的感想。

  「不管怎么说,目标都达成了。好啦,返回基地吧,各位。」

  统一历一九二四年十月二十三日 帝国军参谋本部第一(陆军)晚餐室

  「……这就是上校曾说过是战备粮食体验的东西啊。」

  这是某位人事相关人员所呢喃说出的一句话。帝国军参谋本部的餐厅是常在战场的餐厅,让后方人员不忘记战场体验的场所。

  卢提鲁德夫少将没有能否定这件事的话语。岂止如此,说到参谋本部餐厅里的独特料理,想必还能跟联合王国的料理在常人无法理解的尉次上展开激烈竞争吧。他打从内心同意下级干部们的这种意见。

  至少就杰图亚所知,喜欢在参谋本部用餐的参谋军官是幻想的存在。因此,就算该避免在餐厅谈论机密,但想要高谈阔论战略,餐厅却会是最为避人耳目的场所,这说不定很讽刺吧。

  不过杰图亚少将与卢提鲁德夫少将两人都有着会将能用的事物尽情用得彻底的个性,所以自从他们醒悟到餐厅是最保密的场所后,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三餐还是会有一餐选在这里用餐。

  「……时间并不一定是帝国的伙伴,也不一定会是敌人。」

  卢提鲁德夫少将不耐烦地用假咖啡把看似面包的某种物体咽下。在这充满假货与替代品的餐桌上,他单手拿起光靠触感与光泽就能明白是真货的麦森瓷杯,以发自内心感到厌烦的语气如此喃喃低语。

  「考虑到眼前的情势,帝国确实是不希望长期抱持着两个战线。然而卢提鲁德夫,你却说时间可能会是伙伴?」

  杰图亚少将边露出对餐点不满的表情,边像是感到有趣似的扬起笑容反问。他所担当的区块虽是后勤与战略,但不用说,就跟身为参谋军官长年参与作战理论的研究与拟订的卢提鲁德夫少将一样,他在战略与作战上也有着相同程度的资历。

  单纯是参谋本部看出两人的资质,选择精力旺盛具行动力的卢提鲁德夫担任以运动战为主的作战负责人,期待聪明且带有学究性格的杰图亚运用他的细心让军事机构圆满地发挥机能。

  然后在达基亚一战中,两人的表现完全符合期待。展现出极为出色的运动战模范的卢提鲁德夫的才智,以及在现场圆滑地展开适当战力,而且还成功部署先遗部队的杰图亚的调度。这些表现全都完美回应了参谋本部的期待。

  「当然,长期来讲会有许多浪费。因此就跟达基亚一样,应该要将优先打击敌脆弱部分作为基本战略,这点是不会变的。」

  「也就是要空出时间,让后勤达到万全的状态吗?卢提鲁德夫,我就先跟你说明了,诺登地区的铁路与港湾设施的扩张与铺设作业已达到极限。虽不是不可能,但要更进一步搬运冬季攻势所需要的物资,负担会太过沉重。」

  「既然你说没办法,那就真的是没办法吧。不过,我们也不是一两天的交情了。对于我的提问,可不准你因为这方案不可能,就说你没有替代方案啊。」

  在前线与后方彻底的互通意思这点上,由于两人就某种意义而言,都对彼此非凡的本事有着坚如磐石的信任,而建立起罕见的合作关系。

  「我想跟卢提鲁德夫少将说声抱歉,就我从战务、铁路两方负责人那边听到的情况来看,终究是没办法在短期间内改善北方后勤的状况。」

  「杰图亚少将?我该向贵官说明海上补给路线的可能性吗?」

  杰图亚稍微放缓友情,边酝酿着轻松的气氛边说出心中的想法。

  「知道了,知道了。确实就如你所说的,以我们战务局的立场,是能征收在开战同时就因为航路封闭而停泊在港口内的各类贸易船只。」

  这对杰图亚而言,是已检讨过无数次的方案,想必能征收到足够的船只吧。

  「如有必要,随时可派遣近三十万吨的船只,前往北方任何一处你打算执行两栖作战的港湾设施。」

  「已经安排好了吗?既然如此,真希望你能一开始就这么说。」

  「我先说清楚,这是以能确保制海权为前提的方案。就算多少能承受敌方的通商破坏,但是牺牲部队与船只,进行针对敌后方的两栖作战这种豪赌,我可不太能够接受。」

  稍微板起脸孔的杰图亚少将内心所担忧的,与其说是作战的成功率,倒不如说是造成损失的可能性。

  帝国军就现状而言,确实是在开战前基于大半贸易船只脆弱的海上交通线,而在本国内保留了大量船只,应该是足以解决补给运用的问题。但这换句话说,也就是这项方案存在着只能维持脆弱的海上交通线的帝国海军,是否有办法守护住补给线的风险。

  既然存在着这种风险,倘若是帝国附近的狭隘海峡还另当别论,但要设置包含脆弱部分的迂回补给线,就让他不得不站在反对的立场上。

  「你太害怕损失了。就算多少有些风险,只要登陆敌后方地区截断他们的后勤路线,立刻就能攻陷协约联合。」

  对于他的担忧,卢提鲁德夫的答复是毫不在乎战略风险的乐观论。

  虽说两军在前线陷入胶着状态,但基于两国实质上的国力差距,协约联合也跟达基亚一样是处于濒临灭亡的局面。也就是说,就算受到这种单纯的批判,只要像蹂躏达基亚那样,一旦让帝国军占据到后方地区,就自然能瓦解协约联合军吧。

  「这我不否定。但老实讲,我认为协约联合毫无威胁性,就算置之不理也无所谓。应该要暂且搁下,赶紧把共和国收拾掉吧。」

  「不过战线可是愈少愈好。」

  然后,两位少将的言语之中,透露出作战局与战务局在攻陷协约联合这件事上微妙的立场差异。看在杰图亚少将眼中,就算勉强北进,后勤路线也不会变得特别轻松;另一方面,看在作战局眼中,光是能收拾战线就能减轻不少负担。

  「就后勤的观点来讲,就算成功占领协约联合,也依旧要维持所展开的部队,负担丝毫不会减轻。就算不会消耗炮弹,士兵们没东西吃可是会饿肚子的。」

  「这我明白。但相对来讲,协约联合比共和国容易攻陷也是事实。」

  「够了。」

  结果到头来,双方都没有迷失战争这项暴力装置的目的,在该如何最佳化的问题上有着明确的判断基准。所谓只要不带给后勤重大负担,并且能缩小战线的话,作战行动就没有问题。

  因此,杰图亚少将对于压制敌后方的作战方针,就基于在作战原则上没有问题而点头同意拟定攻击计划。

  「如果要攻击的话,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欧斯峡湾。」

  「欧斯峡湾?那里防备太过牢固了。在那狭隘的海湾内,应该有不少沿岸炮台吧。」

  「欧斯市是铁路的主要连接点。只要占领这里,协约联合的主要铁路路线应该就会尽数陷入机能不全的状况。这样我方就能悠哉地使用他们的铁路维持后勤了。」

  杰图亚少将手指着的都市,意味着能一如字面意思将敌后勤路线一刀斩断的交通要冲。虽然困难,但只要有办法斩断就行。当卢提鲁德夫少将在脑海中思索到这里时,他就难以抑制地露出狰狞的笑容。

  「我知道了……你这主意还真残酷呢。不过确实是很合理……就占领这里吧。」

  在手脚遭到折断的状态下,协约联合的部队将会在英雄般的抵抗下,一如字面意思的白白送命。手脚与脑袋分离的军队,就等同是曾是军队的群众。如果跟北方司令部预期的一样,能靠正面战力在短期间内压制敌军……事态就会轻松到先考虑扩张战果的安排会比较快的程度吧。

  「若贵官能办到,部队就由我来出。倘若不行,我就把战力集中在诺登的正攻法上。」

  「不,不用。我就努力看看吧。」

  卢提鲁德夫保持着微笑,以毅然态度接下这份工作。夸口表示,我会攻陷给你看的。在大规模机动战的作战规模下一举逆转战局,可是参谋军官的夙愿。卢提鲁德夫以一副就算是有如泥水般的咖啡也会笑着一饮而尽的态度,向杰图亚少将点头。

  「很好。有需要什么,就尽管跟我开口吧。」

  「啊,那就给我魔导部队吧。」

  所以对于想要的东西,他也会毫不客气地要求。

  「魔导部队?嗯,这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要哪个部队?」

  「就要你的压箱宝。是第二〇三对吧,我想运用上次在达基亚活跃的那个部队。」

  「是有点难运用的大队喔,无所谓吗?」

  杰图亚少将的压箱宝。在达基亚展开一如字面意思的理想机动战,而且还一举攻到敌方兵工厂的勇猛果敢的实战部队。不仅如此,还是配备技术厂刚配发下来的新型装备的加强魔导大队。甚至还让前来报告部队训练程度的雷鲁根中校,以愕然表情断言帝国之中无部队能出其右。

  「无所谓。而且大队长我记得有过在诺登的战斗经验吧。手边能有个多少知道当地情况的老手在,也比较让人放心。」

  曾听闻过她不好使唤。但倘若以能不能用来分类,她是属于能用的魔导师。既然能用,那把她常作棋子尽情使唤是最适常的做法吧。

  「很好。我立刻着手安排。」

  「感谢。那么,就让我们简单祈求一下胜利吧。」

  他高举瓷杯。

  「要祈求的话,就祈求这里的食物变好吃吧。」

  他跟着举杯作为答复,却让双方不禁苦笑起来。

  「……这样祈求战争结束还比较快吧。」

  「的确。」

  两人尽管扬起苦笑,但姑且还是忠实遵守着在能吃的时候尽量吃的士兵原则。不过,两人也毫不隐瞒想到外头用餐的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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