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么说来，我原本是情色游戏写手吧
星期日，早上六点。
「呼啊啊啊啊～」
我抓了首班车出发的时段送出海到车站，回到房间以后，就再也忍不住自然而然冒出来的特大号呵欠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关灯拉上窗帘的阴暗房间与太阳早就升起的外头形成对比，让彻夜未眠的我强烈地被勾起睡意。
「好啦，来睡喽……」
一天以前，理应挺直背脊坐在桌前，打起劲要开始写剧本的我，正准备拎着进度零页的成果精疲力尽地倒上床。
但我不后悔。
毕竟昨天我得到了可以补足落后进度还绰绰有余的戏剧性成果。
「从中午……不，从八点再来开工……」
我顺从脑子的欲望闭上眼睛，脱掉牛仔裤，连换上睡衣都懒，就穿着Ｔ恤和一条平口内裤倒上床铺。
我拨开棉被，把身体钻进底下，让柔和的暖意渗入肌肤。
「嗯……」
接着，滑嫩可亲的触感就在我的手臂及大腿扩散开来。
被窝残留着些许湿气，即使如此却格外舒适，闻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比平时更舒服。
「呼啊……」
我一面用皮肤、鼻腔还有指尖感受那种舒爽感，一面逐渐陷入深沉的睡眠。
「哎哟，阿伦你真是的……」
「怎样啦……」
此外，连耳边都有懒洋洋的声音及吐息，逐渐包裹住耳膜与耳垂。
「我才刚熬完夜，很想睡啦……」
「你放心吧，我也是……」
「要做等我睡过一会儿再做啦……」
「我明白了……那就两小时后……」
「嗯，了解～……」
不久，我们不分先后地到达活动的极限，就对两小时后的我们做了吩咐，然后进一步交叠身体，在狭窄的床铺里缠绵。
紧接着，我在睡着的前一刻伸手摸索，手就溜进了她的衣服与肌肤间的空隙，进而摸到那对双峰，以及峰顶……
「咦？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
导火线是哪个部位就先保密不提，我发现自己有可能闹了天大的乌龙，就用卧姿从床上垂直地跳起大约一公尺。
唉，我想没有睡迷糊的人【明智的各位读者】都很明白，在昏暗房间的床铺上，除了我以外似乎还潜伏着其他不明生物。
……呃，已经注意到的人也早就发现那是谁了吧？
「小、小小小小小小小小美【美智留】～！」
「阿伦～你好吵～既然都决定两小时后再做了，就再等一下嘛……」
「等什么啦！我们原本决定在两小时后做什么！」
「咦～你不是有那个意思吗？所以才对我到处乱摸……」
「抱歉我完全睡迷糊了饶过我吧可是谁教你的反应也跟平常不太一样真是够了拜托你连那些都一起忘掉我求求你！」
呃～虽然说是我睡迷糊了，但只有这次完完全全是我主动的，错都在我身上，这一点并没有讨论的余地、毋庸置疑、无从辩驳……
简单说呢，我真是烂透了。
闹出这种状况，假如对方不是脾气够熟的美智留，此刻我就是个被人臭骂成玷污清纯少女的色胚男，并且莫名其妙地被要求决斗，明天就在学生会的见证下，在有如竞技场的设施中跟人单挑，还施展出连自己都不晓得的真正能力而胜利，落得转眼间被女方迷上的地步。搞什么，太便宜我了吧。
……没有啦，我有诚心地在反省喔，真的。
「呼啊啊啊啊～哎哟，吵到我都睡不着了啦～」
「关于那一点真的是我不好，不过无论你要睡还是要讲话，都先把这个穿上吧。」
我说完以后，就把散乱在地板的短裤扔向依旧一脸想睡地蹲坐在床上的美智留。
与此同时，我自己也匆匆穿上原本脱掉，乱丢在地板的牛仔裤。
话说我们刚才都只穿一件Ｔ恤和一条内裤同床共枕，现在回想起来未免太……
「嗳～话虽如此，现在回想起来，感觉这次真的差点擦枪走火耶～」
如此表示的美智留一边穿上我交给她的短裤，一边使坏似的嘻嘻笑着。
「既然你这么想就不要来这一套啦，美智留……」
「嗯？你说的『这一套』是指哪一套呢～？」
「嗳，你这是明知故问吧？对吧……」
这阵子，美智留的反应忽然变巧妙了……
像刚才发生意外时，以前她就会用摔角的招式回敬我，或者积极地缠我，然后哈哈大笑把事情带过。
而现在，她既不排斥，却也没有积极接受，还用像是委身于我的含糊态度回应，那样太能刺激我……不，太能刺激普通男生的妄想……
还有，美智留现在穿短裤的动作也是。
换成以前，她明明会用吆喝的调调把裤头一鼓作气拉上去，感觉不到任何妩媚。
现在美智留却慢慢地一次只穿一条腿【仿佛在模仿动画第一季第六话】，还用两边膝盖相互磨蹭【诗羽学姐穿丝袜的那一幕】，把脚尖朝向我，简直像刚办完事一样……
「怎么样，色不色？」
「看吧，你果然是刻意这样做的！」
「啊哈哈哈～」
而且这张笑容也不像她平时放声大笑那样，显得稍微慵懒，有种微妙的引诱感。
如此看来……美智留好像正准备让某种特质觉醒。
那对于她个人的魅力、我的心理卫生，还有作品尺度会造成什么样的变化，我想大概得观察之后的发展吧。
※ ※ ※
「……新曲？」
「没错，超赞的曲子！感觉正是mitchie的新境界喔，所以我才想尽快让你听……」
「啊，是喔……」
美智留像平常来到我房间时一样，在床边坐下来，拿起吉他，一面动手调音，一面总算谈到她来访的目的。
「嗳，你那是什么平淡的反应？我以为你会很开心，才专程搭首班车来的耶。」
「呃，没有啦，抱歉……」
美智留的报告对社团来说是相当好的消息，对她所谓的新境界，我不能不大为期待。
毕竟在剧本撰写进入佳境的这个时期，她所带来的曲子满有可能就是用于配合高潮戏码，难保不是为这款作品决定评价的重要配乐。
……不过，关于我的反应变得微妙这一点，只能说是时期实在太过不巧的【美智留跟出海的情节有所重复】关系。
该怎么说呢？就那个嘛，有种同一套把戏玩两次，或者剧情编得牵强到不行的感觉。
「唔～感觉好不甘心……我昨天晚上那么亢奋真像个傻瓜。」
「没有啦，抱歉。但我真的很期待，弹给我听听啦。」
「哼，我马上就会让你为自己现在的那种态度后悔……」
美智留固然是在闹脾气，却没有连干劲都失去的样子，她赏了自己两下耳光提振精神，然后将手指放到弦上。
「这是预言喔……你听完这首曲子，就会把脸埋到我的胸前哭得唏哩哗啦……」
「……你自己把门槛拉高了耶～」
然后，伴随美智留铿锵有力的宣言，房里盈现她谱出的音色。
※ ※ ※
「……如何？」
「…………唔。」
三分钟后。
当美智留的乐音从房间里消失，她再度看向我的瞬间……
这次换我让房间里响起如雷的掌声。
「好棒！这曲子不错！确实是新境界！」
「是吗？」
「是啊，我含了一点眼泪！有够动人的不是吗！」
「……呼嗯。」
我就这样一面对美智留的新曲……不，神曲赞不绝口，一面用手背轻轻地擦了眼角。
那与美智留之前为了游戏新作而谱的乐曲相比，确实有所区别，是足以替剧情高潮点缀增色的作品。
以往她也谱过点缀愉快日常的轻快曲子；让人忍不住噗哧发笑的喜剧风格曲子；让人忍不住想为两人的恋情加油，怦然心动的曲子。每首都是杰作，可是这首又高出了一两个层次。
刚才美智留弹给我听的，是抒情调性的曲子。
要形容的话，相较于以往倾向轻快开朗而甜蜜的曲子，这首曲子既动人又苦涩，可是却能感受到包容这些情绪的一丝温柔……那样的温柔，反而强烈地揪住人心。
然而，这或许并不是单由这首曲子带来的功劳。
或许正因为有先前那些偏开朗的曲子当基础，这首曲子的异质性才显得突出，在整体均衡中给予听者冲击。
倘若如此，功劳得算在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乐曲整体构成的人身上……要不是身为作曲者的美智留，就是总监伊织吧。
……我再怎么搬弄自己笨拙的词汇，或许也无法传达出这首曲子的好。
唯独这一点，或许没有实际听过就无法传达。
「哎呀，真令人期待耶，要把你这首曲子用在哪一幕呢？」
像这样，我的灵感受到极大的刺激，立刻又让心思徜徉于不属于自己分内的总监工作上了。
既然得到了这么棒的曲子，至少这一首该由我自行决定放在哪里，这种身为剧本写手的欲望正无穷无际地涌现。
「……好吧，到此为止应该都在料想中。」
「咦，你是指什么？」
当我像这样自顾自地兴奋起来时……
和刚才相反，这次变成美智留用扫兴的表情望着我。
「阿伦，我指的是你没有哭。」
「啊……」
被她提醒以后，我摸上自己的眼角。
方才流出一点点的感动水珠，现在已经连痕迹都不剩了。
某方面来说，那等于我在无意中赢了由美智留挑起的这场比赛。
「不会啦，算我输。你做的曲子有够让我感动，真的！」
然而，既然内心被打动到这种地步，我既无意思也无意义对她耀武扬威。
「不行，要是没让你哭得唏哩哗啦就没意义了。」
即使如此，美智留好像不准我这样积极正面地弃权认输。
她从短裤的口袋里掏了东西出来，亮到我眼前。
「接下来，我要让你看看魔法。」
「美智留……？」
在她的手指头之间，有一支ＵＳＢ随身碟。
「这首曲子的真面目，就在这里面……」
※ ※ ※
将ＵＳＢ随身碟插进桌上的笔电，打开存在里面的资料夹。
然后，看了资料夹内的档案一览表以后，我立刻领会美智留的用意，从中选了「saekano.exe」的档案，然后连续点击两次。
因为那是我们「blessing software」成员之间的暗号……游戏新作《不起眼女主角培育法（暂定）》的执行档名称。
【诗羽】「结束了呢。」
【主角】「嗯。」
会议结束以后，我们一离开大楼，凉爽的风便让诗羽学姐的黑发随之飘扬。
大概是受了那阵凉爽的风影响，她的脸上充满这几天以来都没见过的舒爽畅快……应该说，充满坚毅之色。
「什……」
「…………」
可是，档案启动后的运作方式跟我预料的不太一样。
因为显示出来的……并不是游戏的开头画面，忽然就进入剧情事件了。
何况那段剧情……
「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上个月让诗羽学姐也试玩过的，「诗羽学姐（暂定）」剧本当中的最后一段剧情。
「嗳，你再多玩一点看看啦。」
不知不觉中，美智留已经坐下来靠到脸色纳闷的我旁边，还用挑衅的眼神从近距离望着我。
可是，我到现在仍无法明白她这样挑衅的用意，只好紧张地点击滑鼠，继续进行游戏。
在这瞬间，我的讶异与疑问又被引导到其他方向。
从结论来说，《纯情百帕》的第二集大纲得到认同了。
不过，关于「在第三集腰斩」这项方针的结论，则是保留再议。
……条件是以第二集的首周销量来判断。
不过，以销量定成败，某方面来说，对出版社算理所当然的对应方式啦。
即使如此，在赢得这项协议前，我们仍被迫面对过艰难的硬仗。
毕竟，我们跟总编辑号召的方针迎头杠上了。
到最后，我们提出的新大纲完全无视于她的意向。
「喂……你等一下。」
「不要一看到什么就吐槽，赶快玩下去啦～」
我怎么可能不吐槽……
「你怎么拿到这个的……？」
「嗯～？你是指什么呢～？」
画面上显示的文章，确实是我写的剧情。之前写的。
可是，那并不是我安插在游戏的剧情内容。
「照理说，我已经丢掉这份稿子了……」
这是「霞之丘诗羽（暂定）」剧本的初稿。
风格不像纯爱美少女游戏，苦涩且感伤……
描写我所认识的「真正的霞之丘诗羽」，有骨气地做出了选择的剧情内容。
【主角】「总之，大纲过关了……霞老师，之后就是作家负责的领域喽。」
【诗羽】「嗯，我明白……接下来，写作与搏斗都是我的事了。我会用我的实力、我的努力设法处理。」
之前的两个星期……与其说我跟诗羽学姐都在重新琢磨大纲，其实，我们真正在认真讨论的是这件事。
……往后霞诗子与我〈主角〉，要如何自处。
其实，辞掉兼职这件事，在今天被总编辑开除以前，我跟学姐就已经决定好了。
「喂，美、美智留……」
「…………」
美智留好像已经不打算回答我的疑问了。
「这有什么意思啊？」
「…………」
她只是在我旁边，跟我朝着同一个方向……只顾死盯着画面。
那可以证明，我现在做的事情是对的。
表示像这样不停地点击滑鼠，正是她想要我做的事情。
「我还得继续玩之后的内容吗？」
「…………」
可是，那跟我所追求的有微妙的不同。
因为接下来的剧情发展，连我自己读了都会难过……
尽管我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还对此自卖自夸，却深切地感到后悔，舍弃了这样的发展……
【诗羽】「所以……你要努力走你的路喔。」
「～～唔！」
霎时间，我所受的冲击……
光用言语，肯定想表达也表达不了。
诗羽学姐（暂定）抛来道别话语的，那一瞬间。
跟刚才听过一模一样的同一首乐曲，那动人的吉他旋律……
在那句台词显示出来的瞬间，片刻不差地开始流放。
【主角】「嗯……我迟早会追过霞诗子给你看。」
我们在讨论的过程中，已经互相发过誓了。
我不会继续当一个「只会」陪在她身边的人。
还有，学姐也不会再继续依赖我。
她会像过去一样，用自己的实力开拓出只属于自己的未来。
「啊……啊、啊……」
我知道自己握着滑鼠的手正在发抖。
由那些文字串成的剧情，与感伤、苦涩、温柔的旋律有生命地交错缠绕，逐渐渗入我的身体及内心。
这下不妙了。太不妙了……
再这样玩下去，我将会到达——
光靠文字无法成就的境界。
光靠音乐无法伸及的地方。
即使如此，我的意志已经无法阻止手做出的举动。
无论是发抖，或者点击滑鼠……
紧接着，魔法生效了……
【主角】「所以说，诗羽学姐，你也要加油……」
【诗羽】「嗯……」
「呜……」
吉他的旋律、主角的声援，还有女主角的决心化成了三支箭，射穿我的感情，并且令泪腺，决堤。
「呜、呜啊……呜呜、噫……」
「……好耶！」
美智留在我旁边发出夸张的胜利欢呼。
「你……吵死了……啦……」
纵使我拼命想对美智留那样的欣喜骂出不中听的话，却已经连目光都无法对准她。
视野中的一切都晕开了，我连她所在的位置都分不出来。
【主角】「拼死拼活地加油吧。就算输了也要再加油，就算挫折也要在明天继续加油。」
【诗羽】「加油。」
我会永远声援她。持续声援她。
但是，我不要当个始终只会扶持她的存在。
这次，我要扶持我自己。
我要让自己成为第二个霞诗子给她看。
【主角】「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诗羽】「嗯，我会的……我会的！」
「呜咕……哇啊啊啊啊……」
「真正的配乐听起来超猛的，对吧？」
美智留在我耳边，吹气似的发出呢喃。
「在游戏的感人场景中播放，威力难挡吧？」
我的哭声明明很吵，她的声音及那份触感却扎扎实实地传到我耳里，令人不甘心。
「阿伦，以后你听见这首曲子的瞬间，就要想起这一幕，然后哭出来喔……不管你是在电车上或是在走路，在任何地方都一样。」
因为，这活脱脱地就是一年前【第四集二○七页】，我告诉美智留的那些话……
「我谱出了这种曲子……能让你还有大家都哭出来的，最棒的一首曲子。」
这家伙只是盗用了我当时的名台词而已。
「那可是只能靠台词和配乐合作，才能促成的奇迹喔。」
可是，她那低级的盗用行为，如今却如此令人恐惧。
「耍、耍什么蠢啊……」
「你这么觉得吗？」
毕竟，光靠台词与配乐，就让我变得这副德性了耶。
在完整版中，这里还会加上出海画的剧情图片喔。
「我在耍什么蠢啊……居然……为自己写的剧情掉泪……」
要是变成那样……或许我玩过以后，就再也无法振作了吧。
「……呵呵。」
在这般的恐惧驱使下，我拼命挤出不中听的话……
美智留则是泰然地、慈爱地一笑置之。
既然如此，我怀的这些情感就只能朝那张微笑的源头抒发了。
「来吧，阿伦……」
美智留把手搭在哭泣的我肩上，将我转向她那边。
她不放过拼命想把头转开的我，还绕到我的面前，探头望进我的眼底。
……望进我泪水直流，又丢人现眼的眼底。
『你听完这首曲子，就会把脸埋到我的胸前哭得唏哩哗啦……』
美智留获胜的那一刻，终于逼近眼前了。
接下来，我只能乖乖地委身于那甜蜜的败北。
放松力气，敞开心房，朝着那片温暖柔软的胸部……
「……在那之前，美智留，告诉我一件事就好。」
「什么事，阿伦？」
「这份废弃的剧本，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是谁编了这些程式码？」
「……啊～」
「这一点非常重要，美智留……要是不能厘清的话，我就……」
「呃，那个嘛，当然就是小加藤帮了我许多忙……」
「果然惠也掌握了今天的事情对吧！好了，到此为止！谢谢你，美智留！你做的曲子真是太动听了～！」
「…………啧。」
面对大举退后的我，美智留那藏起来的肉食性眼神只发出了短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