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话 九哥襄助
我爬起来回头视之,施法者人乃是九哥桑棋,是那个素来逆来顺受的桑棋,若是我没有记错,从小到大他从来也不曾与我说过半句孬话,登时觉得愈发伤感侵凌。
就连桑棋也漏出本来的面目吗?
那桑棋怒视着我,喝道:“桑妭你疯了吗?焉能对母后如此无理,还不来请罪?”
我冷冷一笑说:“休要假惺惺的教训我,亏我以前那么信任你,今日我才清醒,原来你与他们一样,都在骗我!横竖我是个遭嫌之人,生死由命,今日我晓得也逃不出这九重天,要杀要刮我受着,不然就由我自生自灭去罢。”
桑棋瞧见母后一脸失望,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抬起身使了个幻行之法,霎时便设了一道法象堵在门口,堪似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我诚然晓得以我粗浅的道法绝然非桑棋的对手,饶是如此我亦是不打算低头,直接就朝他走了过去,并说:“不管如何,我今日是绝对不会嫁给颜华,你们若折不下颜面,就让颜华跟具尸体成亲吧!”
桑棋一怔,问道:“为什么?真的只是因为我们隐瞒你的身世,还是说你当真要与那傲辛私奔?”
我拭了眼角的泪水并笑道:“对!因为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骗不了自己,我爱他。我偷偷等了他五年,等来的却是这场笑话,他曾经为我置性命而不顾,我想不到放弃的理由,难道我这捡来之人,真的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吗?”
桑棋沉声道:“现在木已成舟,即便我放过你,夫君母后也放过你,可颜华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当你踏出这扇门真的畅通无阻的逃往凡间?你你以为就算你到了凡间就能高枕无忧吗?醒醒吧小妭!”
我说:“那也比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要强,我厌烦了这里的知书达理烦文缛礼,我厌烦每日就连吃茶也要三巡半饱,我就是喜欢随心放纵,喜欢自由自在,我受够了这九重天一切!”
桑棋听我把话说完,沉默了少顷,忽然取出他随身的法宝乾坤囊,我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就被他敛在囊中。
我试图挣脱,须知这乾坤囊乃是当年父君从通天教主手中讨来的法宝,其厉害固然不容小觑,先年桑棋还用此物曾囚过孟槐与孟极两头凶兽。小时候我就被他用此物捉过一回,不同的是,那次他是为了包庇我才出此下侧,而现如今他委实是为了约束我才故伎重演。
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却未能得偿所愿,我知道此番因果也完全尽在意料之中,直待元力耗尽。绝望中我已经开始在心中筹备说辞,无论几何,愚志不改。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被桑棋从乾坤囊中放了出来。我四下望了一眼,却才发觉脚下竟然是星汉灿烂皓月晴圆,空荡荡的别无他人。
夜幕中吹来不徐不急的风,拂在脸上有丝冰凉,一切都是那么静悄悄,原来这里竟然是丹霞天神霄。
我心头登时涌上一股热流,桑棋终究还是那个桑棋,他从来都没有令我寒心过,即便我打算离他而去,他也会在关键的一瞬,悄悄地站在我的背后送我一程。
桑棋摊摊手说:“今日的九重天门,早被颜华另设哨卫,你晓得,他这人比较刁钻,大抵是守卫这桩姻缘的。”
我抑制不住眼眶中包含的热泪,笑着说:“我以为就连你也要转身离去,看来是我错了,谢谢你桑棋。”
他摇头浅浅一笑,又伸手为我拭了眼角的泪水说:“不要轻易赔上你的眼泪,假若因伤心落泪那是哥哥无能,假若是因悲痛落泪,那是哥哥混账,去吧,去做你认为是对的事吧,记住,不管对错,千万要藏匿好自己的眼泪,不然我会觉得袒护你是个错误,纵然我晓得这原本就是一场错误。”
我笑了笑说:“即便你真的把我拘回去,我也不会恨你。望哥哥万不要因为纵容了我的自私,还要怨恨我的背叛,好吗?”
桑棋拨动我鬓角垂下的乱发,并郑重的道:“说的好似你往常从来都不自私似的。好了你快走吧,但愿傲辛还没有离去,以后没有哥哥在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懂吗?”
我回头望了一眼端云台的去向方说:“你不是说与傲辛有过命之交吗?此番一别也不知几时重逢,不送吗?”
他咄了一声挥手笑道:“这厮忒不是东西,几番保证还不如一声屁响!终究还是被那两肋插刀给戳了一刀,他拐走了我最心爱的妹妹,我怕到时候忍不住时扒了他的皮,这两头不是人勾当,还是不去稳妥!”
他见我一直默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跑过了将我抱住,又在耳边呢喃:“好久没有抱过你了,你长大了就让我在抱你一回罢。”
纵然我是被他强行拥入怀抱,可那一刻儿时那种心安久别重逢。我被他拥在怀中良久,他才将我松开:“倘若将来有人欺负你,想办法告诉我,我屠他满门于你谢罪!”
桑棋说完这句话时,抬手念决招来了祥云,头也不回的径往天门方向去了,行一纵云又驻了脚步,回头笑道:“你这太岁妹妹又犯痴怔,还愣着作甚?”
直到目送桑棋完全消失在眼前,我才回过神来,望着远处端云台的方向,急忙招来一朵祥云,径往那厢去了。
然而,当我赶到端云台时,眼下黑漆漆的一片,除了风过树梢的沙沙做响,再也没有任何声动。
我下意识觉得傲辛已经走了,终究还是错过。
发疯似的在端云台四处呼喊,当我打算抛弃一切去迎接这场轰烈时,却才发现命运再一次与我开了玩笑。
我独自在端云台落了一回泪,幽幽的伤感。昨日的茶具依旧如昨,就连我留在那只玉盏上朱红的唇印也依稀可见,丝毫没有被动过。
我眼前仿佛出现了他孤独一人在此饮茶期盼的场景,他曾经那般赤心的付出,又说了那样直白的话,却被我无情的拒绝,我甚至感觉到他彼时的心寒,我傻傻的笑着,原来这一切,早在冥冥之中有了定数。
朝花夕拾,到头来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当你打算拥抱一个人的时候,却才发现,那个人已远去,这才是最要命的。
我彼时失去了所有的意志,好似木偶般瘫坐在那里,独自斟了一盏茶,出神的饮了一口,想寻找仅有的余味。
那盏茗茶与昨日无甚不同,苦涩甘甜令人回味,美中不足的是一人独饮有些凄凉,特别是失神时,差点烫伤舌尖。
我登时一个机灵,水有余温这说明他方走不久,来不及多想,我匆匆忙施展疾行之法,径往建木神虚撞撞运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