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首先你得有命能进得内城来,其次估计就是你还得是个女的,这里近乎是完全的女权地界。

  显而易见,地牢里关着的,十个有九个是女的,另外那一个男的,还即有可能是内城里犯了事,被送过来小惩大诫受处罚的。

  她们之所以多议论慕容掌事,是因为从这地牢里走出去,是贫贱还是富贵,可就得看这个掌事的心情了。

  有点姿色有点聪明气的,要是被选去给女帝做了奴婢。

  那便是如同凡界入宫为婢的存在,也算是能衣食无忧了。

  被女帝这边选完,姿色略逊些的,再由内城里大富大贵的主家们选,有的为奴为婢,也有被抬去做了妾室的。

  再挑剩下的,则由内城里贫寒些的来选,若是被没什么权势,也没什么家世的男人以底价挑走,那多半是被买去为妻又为奴的……

  诸如此类种种,听得怜花是毛骨悚然。

  难怪她们多议起这慕容掌事呢,有的甚至存了掏出身上仅有的一点物什来,也要巴结讨好这位掌事的心思。

  若她能行个好,给个好差事的,就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走上鬼生巅峰也有之。

  怜花无奈暗叹自己是不是变得太丑了些,此时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唉!

  就在她还在徒自悲伤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声音极小,小到她一度认为是否是自己幻听了。

  “怜,怜花?”

  怜花侧头看过去,在自己隔壁的一个铁笼里,居然关着阿七。

  不对,怜花看了看自己,她都变成这样了,这阿七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他又是几时被关进来的?

  “是,是娘娘吗?”阿七蹭到了靠近怜花这边的笼子边缘,又小声问了句。

  怜花有些不好意思的也凑到了笼子边缘。

  “你,你怎么认出我的?青羽呢?你又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呃,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娘娘你,可是法力失灵了?”阿七挠了挠头,笑得一脸纯真无邪的问道。

  怜花闻言,惊愕得差点尖叫出声。

  “你,你怎么知道的?”她压低嗓音问道。

  薛郾不是说她法力会失灵的事,只有他一人知晓吗?

  当时他那个紧张认真的模样,可不像是有假,还嘱咐她,法力失灵之事,就连青羽都不可透露半分。

  “你先把手给我,像这样。”

  阿七的笑依旧很纯善,怜花看着他伸长了过来的左手手掌,有些不置可否。

  这人是想要给她传送灵力吗?

  难道真如薛郾所言,他不是个普通凡人?

  怜花看着那手掌,鬼使神差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两只手掌隔着铁笼间的间距,刚刚相抵,一股奇异的力量就似电流一般,传到了怜花的身体里。

  她猛地收回手,后退得过快,一不小心跌坐在了笼子里。

  阿七见她这反应,眸光暗了暗。

  有些失落的说道:“娘娘不必惊慌,就当,就当阿七是习了什么了不得的诡异术法,能助娘娘恢复法力吧。”

  “阿七,你,你究竟是鬼是仙?”怜花又凑过去,小声问了句。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修士罢了。”阿七说完,拖着沉重的镣铐,移到了铁笼的另一边。

  看到阿七这副落寞之态,怜花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对着脚上的镣铐,运转了一下灵力,那镣铐竟“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她的法力真的又回来了,她一阵惊喜,忙站起身来捏诀变回了本相。

  又如影子般轻松的越过禁制,穿到了阿七所在的铁笼里。

  也没给阿七吃惊多问的时间,她打开了他脚上的镣铐,带着人就离开了地牢。

  这才有了后来她带着阿七又折回城主府,救下青羽,并和女帝对峙上了的那些事。

  想到阿七,怜花不禁呼出一口浊气,这个凡人太不凡了。

  先前忙着与女帝斗法,后来又是戚诗染和上生星君的事。

  她一时无暇顾及这些,因此这许多的疑问,也没来得及找阿七细问。

  怜花出了浴桶,换了身衣服,就匆匆出了禅房。

  前院这边,阿七才跟观主端容道长叙完话,还在回自己禅房去的路上,就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摄走了。

  湛蓝深遂的夜空上悬着一弯下弦月,一袭湖蓝纱衣的怜花,侧坐在一根粗壮的榕树枝桠上。

  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玉酒瓶,正姿态优雅又不失妩媚的往里灌了一口酒。

  阿七被摄了过去,尴尬的抱着树杆,才没让自己掉下去,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脸色有些不好的爬了过去,坐在离怜花不远的地方道:“你几时有了嗜酒这习性的?”

  怜花不答反笑,抬手聚灵,一个金色的光点在葱白的手指间翻飞,她食指轻轻一挑。

  那光点被抛向空中,随即迅速变大,变成了一个金色的气泡,将他们二人罩在了其中。

  “所以,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对吗?”怜花云淡风轻的问道。

  阿七一怔,垂下头去。

  “娘娘闻名遐迩,阿七从前只闻过其名,哪里能有幸识得?”

  “既如此,你何故论我从前不嗜酒?”

  “酗酒伤身,娘娘还请慎饮。若是有事要问阿七,不妨直言。”阿七叹了口气道。

  “阿七道友可识管长生此人?”怜花也没拐弯抹角。

  阿七定定的看着怜花的眼睛,半晌后轻轻摇了摇头。

  “他是我前世的夫君,我历了红雨劫后,将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青羽说,我前世定是恨极了那个人的,不然怎会灭了他一府上下三百余人,连他亲生父母都没放过,还追至地府也要寻到他。

  可孟婆却告诉我,说我是爱极了他,不然也不会出了忘川湖底,还在奈何桥畔守了近五百年,逢人就会问上一句‘可识得汜水河畔管家庄管长生’?

  本以为道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替我解惑一二呢。”

  怜花呢喃完,又往嘴里灌了口酒,甚是感物伤怀。

  她不知道原本应该极为洒脱的自己,怎么会对一个不相熟的少年说这许多。

  空气突然的安静,气氛也变得莫名的压抑。

  许久的沉默之后,阿七情绪不明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抱歉,神鬼我知道的多,凡人,还真不怎么知道。”

  “那法力呢?你是怎么知道我法力会失灵的?又是怎么做到能让我瞬间恢复法力的?”怜花也没有过多纠结先前的多愁善感,追问道。

  阿七却突然倾身过来,他单手撑在她身侧的树干上,她就在他身下,似被他禁锢在了怀里不得动弹一般。

  他定定的看着她的脸,两人之间仅一拳的间距,两人都能清楚的闻见,相互纠缠在一起的彼此的呼吸声。

  怜花只觉心跳加速,瞬间涨红了脸,却又愣怔着不知所措。

  阿七另一手夺过了她手里的白玉酒壶,这是怜花刚没喝完的酒,他接着仰头灌下。

  尔后,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笑容干净纯粹的说道:“我若说,是与你心意相通,你可信?”

  两人的姿势过于羞耻,气氛也愈发暧昧。

  怜花再也绷不住了,一个晃神侧翻着从树顶掉了下去。

  原本罩着他俩的金色气泡瞬间消散,怜花还不及落地,就逃也似的化烟而去了。

  树上的阿七眸光深邃明暗交杂,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酒瓶,苦笑着将里面仅剩的一点酒,再次仰头一饮而尽。

  怜花回了禅房,双手搓了搓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脸。

  她一个千年老鬼,前世卒时也是年近三十的半老徐娘,怎的就让一个十七八岁的凡人少年给调戏了。

  阿七那光清净白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轮廓,灿若星河的眼眸,还有那淡粉微弯的薄唇……

  那一刻,她居然动心了。

  怜花再不敢多想,倒在了硬木板铺就的床榻上,拉过被子从头到脚将自己盖了严实。

  阿七这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树上爬下来,就迎上了夜晓恶狼一样的眼神。

  “夜,夜晓姑娘,这么晚还没休息啊?”阿七尴尬的朝树下候着他的人,又尴尬的打了个招呼。

  “她是王爷未过门的王妃,收起你的小心思,离她远点。”夜晓冷声警告道。

  怜花前一刻踏出禅房,她是下一刻就跟了出来。

  却也只敢隐藏在暗处偷偷观察,想不到这两人还挺浪漫的,月下树梢偷相会,居然还设下了隔音的阵法。

  他们说了什么,她是一句也听不到,可在她眼里看到的,却是两人身躯几近相叠,哪怕只一下下也不行。

  那可是她主子的未婚妻,纵使她再怎么不待见不尊重怜花,那也是不允许她在外面做出这等出格之事来的。

  “如若不呢?”阿七淡然一笑道。

  “那便提前让你去阴曹地府报到。”夜晓声音狠厉道。

  “呵,便是你家主子,也不敢随意放出这样的狠话来吧?夜晓姑娘的任何是保护她,那便保护好她即可。”

  阿七这话说得爽朗,也没管夜晓气歪了的鼻子眼睛。

  从容不迫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越过她就徒步朝着道观走去。

  还好这怜花只是随意的在山后找了个粗壮的大树,好歹是离道观近的地方,居然还扔下他就跑了。

  这要是再远点,阿七怕是要连赶一夜的路了,他也很累很困好吧!

  夜晓独自一人在风中零乱,看着阿七的背影,疑惑这特么的究竟是凡人还是神仙啊,现在的凡人讲话都这么嚣张的吗?

  她不好去警告怜花,以为挑了个软柿子凡人警告一下,不想还碰了个硬钉子。

  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找怜花吵上一架呢,至少还能畅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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