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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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院师看到秦月鸣走来，脸上原先的那些不耐和怨愤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恭敬而又讨好的笑容。
如今这安远候府的世子爷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京中的权贵人家心中都多少有了猜测，而作为与皇家息息相关的画院院师，金院师也早就猜到了这秦月鸣的身份。平时削渐了脑袋想要靠近也没有机会，今日难得遇见，他自然要大献殷勤的。
“秦世子，我们这胜景堂摆放的，都是我们画院最好的画了，要不要我来解说一番？”他带着笑迎上前去。
秦月鸣对这个院师也有些印象，他记得原先洛敏她们被逼着出来比试的时候，出面刁难的，便是这位画师。
原先听了恒芳画坊坏话的他，心中就有不快，此刻看到人便愈发不满，拉下脸道：“你说，这胜景堂中便是最好的画了？”
那金院师见这位秦世子竟然开口跟自己说话，忙受宠若惊道：“自然，这里都是最好的画了！”
秦月鸣闻言冷笑一声，道：“那请问，原刑部尚书柯时飞的女儿柯洛敏的画有没有？”
金院师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秦世子爷会问他这个问题。
他慌忙摇头：“回世子爷，那柯洛敏是罪臣之女，画也粗鄙不堪，怎么能登大雅之堂？”
秦月鸣淡淡地看了金院师一眼，那目光冰寒，让金院师不由打了个寒噤。
“我怎么听说，那柯姑娘原先便在楚王府的红梅宴上以红梅图一举夺魁，后又在顾府的家宴中画了幅仙鹤展翅，惊艳四座，接着，便在陆王府的才女大会上技压群雄，让人折服。后来，又创办了恒芳画坊，被皇上夸奖，特赐‘恒芳民间画坊‘的称号‘！’怎么到你这里，她的画就变得粗鄙不堪了？”
他的语速缓缓，一句一句地说着，但是却让那金院师脸上身上冒出许多汗来。
而秦月鸣此刻，却没有关注到对方的紧张窘迫，他似乎随着自己的话语，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眼圈也渐红。
“秦世子！”一个醇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月鸣转身，却见到崔院首正在胜景堂门口看着自己。
他认识崔院首，也对其为人有些了解。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抱拳行了礼。
“在下见过崔院首，刚才是我失礼了。”
崔院首摇摇头，他侧身躲过了秦月鸣的行礼，道：“对于与恒芳画坊的纠葛，还是我们画院失于小器了！”
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下堂内展出的画，道：“若是不能与外面的画师互通有无，一同进益，那我们画院就早晚要被别人超越、替代！恒芳画坊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便是白画师宁愿离开画院，背井离乡，也要追随恒芳画坊而去的原因。”
秦月鸣闻言一震：背井离乡，也要追随吗？而自己呢，能做到吗？
那崔院首转头看向秦月鸣，道：“秦世子爷，我们画院其实有一幅柯大姑娘的画，那是我们陆院首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寻到的一幅画。世子爷请随我来。”
说着，便迈步走出了胜景堂，秦月鸣紧紧跟上，离开了这个满是精妙丹青的地方。
沿着小径一路向北，秦月鸣跟着崔院首来到一处楼阁，门口挂着三个字“听雨阁”。
崔院首一边上楼，一边道：“这里，原先是我们画院另一个很有名的女画师专用的画阁。”
“韩老画师？”秦月鸣脱口道。
崔院首脚步一顿，很快又继续向上而去，回道：“是啊，就是韩老画师！那时的她，也是和洛敏姑娘一样的年纪，也是如此的才华横溢，巾帼不让须眉......”
秦月鸣跟着他身后听着，突然道：“可是，你还是错过了她！”
崔院首的说话声停住，他的人也停了下来，半晌后，秦月鸣才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声：“是啊，我错过了她！”
接着，崔院首又走了起来，说话声音继续传来：“可是我不后悔，因为她过得并不糟糕！甚至可以说，非常好，她过着，比嫁给我更好的生活。”
这次，换秦月鸣吃惊了，他闻言皱起了眉头。
崔院首也说道：“你也许不能理解吧，但是，对我来说，让她过得自由自在，随心快意，让她施展自己的才华，那才是成全了她。”
秦月鸣闻言沉默。
终于来到了二楼的房间，崔院首打开了门，里面的墙上挂满了各种画。
崔院首从靠墙的木柜上取下一卷画卷，递给秦月鸣道：“这便是洛敏姑娘的红梅图，也是我们画院所存的唯一一幅洛敏姑娘的画了。”
秦月鸣小心接过。
“希望秦世子能够好好保管，好好珍惜！”
秦月鸣惊讶抬头：“院首的意思是，我可以将这幅画带回去？”
崔院首点头：“是啊，这就是我方才的意思，要成全这幅画，只有让它待在能够珍视它，欣赏它的人手中，才是真正的成全！”
秦月鸣看着手中的画，感觉心中沉甸甸的，闷得慌。
下了楼，他再次谢过了崔院首，站在小径上看着那崔院首慢悠悠地沿着小径向北而去，虽然已经是古稀之年，却仍然身姿挺拔，行动间流露翩翩君子之风。
守在听雨阁门口的御风也忍不住感叹：“这崔院首真是个大雅之人！听说他一辈子都没有成家呢，哎，公子爷，你去那里啊?”
只见那秦月鸣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朝着另一个方向，大步而去。
“公子爷，等等我！”御风慌忙跟上。
然而，不用他追，秦月鸣就已经停下了脚步。
御风看着前面的景象，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此刻，拦在公子爷面前的，是一个身着蓝裙，身披天青色披风的女子，脸上少有粉黛，却有一双黑亮的眸子，此刻，正定定地注视着公子爷。
御风不敢上前，只得在后面躲着，而两人说话的声音，却能清楚地传入他的耳朵。
“见过秦世子！”这是那女子的声音，声音悦耳清脆，没有任何娇媚胆怯，是个大家闺秀，御风心中暗暗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