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争执
<br><br>
比如，若夏便是这教坊司中那些没有人脉，更没有银钱打点的宫女。
自从爹爹因家中实在没钱支撑，将她送进宫中后，家里便对她这个女孩不闻不问，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
就算是她勤快做事，到处讨好各局姑姑，也没有被安排到任何一个娘娘的宫中，反而却被送入了这个教坊司。
虽然送她来的人说这里能学一门技艺，若是因为舞跳得好被贵人赏识，那便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的好处了。
然而，当她进了教坊司才知道，在这里想要出人头地，首先是要银子，搭上高枝，才能让人看见。
在这里待了两年，她唯一参与过的两次舞，第一次是在皇上大寿那日，排在百来人中间，齐刷刷地跳了；第二次，则是中秋晚宴上，那支万寿舞中间有一盆硕大的菊花，她便是被安排去端那菊花的。
她本来以为，自己也只能在教坊司终老了。
然而，看着自己每日吃的三餐越发寡淡量少，四季衣衫更是破旧不堪，想着自己花一样的年纪，终究是心中不甘。
所以，当教坊司来了那个瘸了腿的落然姑姑时，她动心了。
虽然大伙都笑话她是个瘸子，自己都站不起来，如何能舞！但是，她却不以为然，她觉得，正是因为瘸了脚，她能如此毫不胆怯地提出要来编舞，这本身便是胆气，能有这个胆气的，只会是有本事的人。
那一日她便加入了落然姑姑编的那支舞。
除了自己，还有十来个和她境遇差不多的宫女也是如此的心境：大约除了这里，别的地方自己也没有任何指望。
这一日，众人刚刚跟着落然姑姑从外面练舞回来，便看到了正身着彩色舞裙，带着一群人向外走的绮云姑姑。
两众人便在院门前停了下来，落然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让到一边，她身后的宫女也习惯性地让开。
绮云自然没有客气，连谢也没有说上一句，便毫不在意地向外而去。
她身后得那一群宫女也一个个都是教坊司数一数二的，心高气傲得很，也跟着绮云向外走去。
突然，有个说话声在她们之间响了起来，虽然轻，却很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废人一个还想当舞师！真是异想天开！”
这话如同一记闷雷。
“站住！”落然慢慢拄着拐走了出来，在绮云那群人身后喊了一声。
绮云果然站住，有些意外地转过身来看着她。
只见落然脸色如常地看着她，道：“绮云姑姑，你的人里有个人不懂规矩，我听她方才不清不楚地说了一句脏话，如今想请她出来说个明白，跟姑姑你说一声！”
绮云闻言就是皱眉：什么叫跟我说一声，难道我答不答应，你都要请她出来吗？
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脸上的笑到底挂不住了，她看了落然一眼，淡淡地说：“我手下的宫女向来知礼懂规矩，想是落然姑姑听错了！”
此时，那绮云手下的宫女也纷纷走到了绮云身边，一个个对着落然怒目而视。
而落然身后却空无一人，她手下的宫女们呢，则远远地站在一边，如同受惊的兔子般。
落然却毫不在意，她只是看着那绮云继续道：“我听到了，我也看到了，就是那个宫女。”说着，她的手指向一个方向。
那个被她指着的，正是绮云舞队中的领舞，向来有脸面，如今被这样指出，心中难免愤懑怨怼，心中一股怨气突然窜了出来。
她看着落然道：“我难道说错了吗？你瘸了脚凭什么来编舞？难道你个瘸子能比我们跳得好吗？”
这话声音比方才响了许多，众人也都听得真切，许多旁观之人的脸上都隐不住笑意。
落然仍然不为所动，她柔声向那宫女道：“我一个瘸子能来编舞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来我这里，我只讲给你听！”
她的神情有些神秘，让人忍不住地窥探。
那宫女见状也忍不住上前，嘴里却仍然咕咕囔囔：“能有什么道理，我才不信！”
等到了近前，她有些嫌弃地看着落然道：“说吧，你有什么道理？”
然而，落然并没有她想象中地附耳低声说话，而是狠狠地举起了她的拐棍向那宫女身上打去，打得那宫女惨叫连连，滚在地上大哭！
落然却并没有停手，一边打，还不忘一边大声说道：“你不是要听道理吗？这便是我的道理！听懂了吗？”
那宫女只管大叫，而一旁的人都已经惊骇得呆住，想不到来劝解。
落然地拐杖落得更加凶狠，而她的声音也越发森冷：“我是为了贵妃娘娘才伤了腿，我觉得值，我也不觉得我就从次成了废人！你若是觉得我是个废人，那就跟着我去皇上和贵妃娘娘那儿说个明白！这边是我的道理，再问你一遍，听懂了吗？”
旁边的人渐渐明白过来，特别是绮云，心中火起，正要上前拉架，却冷不防听到了落然说的后半句，迈出的腿便停下了，生生收住了脚步。
而地上惨叫的宫女终于反应过来，心中也明了了今日不会再有人帮她，只得服软道：“我听懂了听懂了。姑姑莫要再打了！”
落然这才收了拐杖，一旁的若夏此时及时地跑了上来，拿着手里的绢帕为落然拭汗，道：“姑姑教训小丫头辛苦了！瞧着一头的汗！”
落然斜眼看了她一眼，突然一笑：“你倒是机灵！”
旁边的小丫头们都听出了端倪，都跑了上来。
“姑姑辛苦了！”
“姑姑快进屋，我给您倒茶！”
“姑姑，走吧！”
“......”
随着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热闹声，整个教坊司方才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不见了，变得热热闹闹，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等落然众人走完，才有几人慢慢吞吞地过去扶起了那个地上的宫女。
此时她衣衫凌乱，灰头土脸，脸上都是鼻涕眼泪，真是狼狈极了。
然而，当她哭哭啼啼地跪在绮云姑姑面前时，绮云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转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