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明朗的情势
齐贞其实打从心里有些敬佩甚至喜欢赫菲斯托斯的性格，单说对待那个自己从无爱意甚至应当满是仇恨的母亲仍能放下身段拜托小队众人给自己的母亲体面，其实很不容易了。
从他所说的那些话判断，这个世界上和他联系最深的三个女人，母亲妻子和女儿，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也依然惦念着她们，这个男人要比那些看起来伟光正却无比虚伪的神祇们，有担当的多了。
这些条件并不会让齐贞觉得难做，让赫拉体面的死亡，放过美神，为他的女儿潘多拉报仇，这本就与小队的目标不冲突，于是他欣然应承下来。
“由此一直向东。”赫菲斯托斯指着东边的方向，“再走上半天的功夫，你们就可以看到大海了。”
“那里是海神波塞冬的领地，如果你们想要对付我父亲，那么这位海神便是你们绕不开的对手。”
赫菲斯托斯说着话，却见梁思丞在此时举起了手，似乎是要发言提问。
“你有什么问题？”他问道。
“我们在雅典城对抗阿瑞斯的时候，曾经见到美杜莎带领着蛇发女妖们协助波塞冬入侵，至少在这个层面上，是不是能说明其实波塞冬和宙斯并不是一条心的？”梁思丞开口问道。
赫菲斯托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没错，可又大错特错，如果真像你所说的一样，奥林匹斯山上早就乱了。”
他沉吟了一下，众人也没催促他。
“事实上，众神之间的关系远远比你们想象之中的要更加复杂，如果单说阵营的话，其实哈迪斯也好，波塞冬也罢，都是站在宙斯一方的，他们虽然想要推翻自己兄弟的统治，但却不能失去对事态的控制。”
“宙斯从父亲的身体中将自己的两位兄弟拯救出来，还把冥府和海洋交给他们打理，实际上已经足够宽厚，然而这也为这二位兄弟反抗他埋下了祸根。”
“相比于波塞冬的侄子阿瑞斯，这位海神才真正称的上是一位战争狂人，他野心勃勃，根本不满足于手中所获得的权力，但他的实力和智慧都没有他自己想象之中的强大，他被宙斯从埃癸那岛上排挤出去，被狄俄尼索斯从那克索斯岛上排挤出去，被阿波罗从得尔菲排挤出去；在与雅典娜比赛对雅典的命名权中他也是失败者，被雅典娜从特罗曾排挤出去；他手中的阿耳戈斯也被赫拉夺走，为此他曾降下干旱作为报复，又把这地区化成海洋。即使在这里，宙斯还因他的后代不敬神明而把亚特兰蒂斯沉入海底。”
“哈迪斯我就不说了，那就是个疯子。”
“宙斯生性多疑且阴险，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将两个同胞兄弟放逐到海洋和冥府中，让他们永远不能见天日，更不能对他奥林匹斯山上的王座，有任何染指的可能。”
“他们都想推翻宙斯自己成为奥林匹斯山上的王，但是他们都想把事态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因为他们所要面对，不只是最高那个王座上的宙斯，还有周围虎视眈眈的众神，甚至彼此。”
“所以他们只能借着别人的手，去不断削弱对手和宙斯的力量，都想让自己成为最强大的那一个，然后再悍然出手，直接登上最高处，这样他们便能高枕无忧了。”
“不过我猜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现如今宙斯才能依然安稳的高坐云端，毕竟，他们想要这样依靠宙斯和自己的对手互相消耗，宙斯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你们是外来者，外来者一旦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便必然会面临所有神祇的联合对付，他们是不会允许一股强大到他们无法掌控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
小队众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明白了赫菲斯托斯的意思。
他所说的话，和雅典娜在雅典城中告知小队众人的内容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众神之间一直维持着一个相对微妙的平衡，这个平衡是由所有神祇所共同造就的，每发生一件事情，对于宙斯和其他众神来说，都是一个契机，然而这样的事情似乎在奥林匹斯山上发生了无数次，这微妙的平衡却依然没有被打破。
小队的出现并非是棋盘上突然闯入的一颗强大棋子，而是足以推翻棋盘的一只大手，那么无论是棋盘上的谁，都不可能允许这只手毁掉他们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局面。
“可您和我们说这些，您……”
梁思丞欲言又止。
“因为我根本不在乎山上的那些人啊，无论这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我依然是那个只会体力活的铁匠。”赫菲斯托斯说道。
这就是无欲则刚的道理。
可雅典娜和阿尔忒弥斯呢？她们又为何要帮助小队众人？
如果说阿尔忒弥斯只不过是一个女子，单纯因为仇视众神而帮助小队，齐贞是相信的，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那位智慧女神雅典娜，也抱有相同的想法。
难不成，她们因为自己的实力不足，也想要将整个棋盘掀翻过来，重新创造新的秩序？
梁思丞没有隐瞒自己的疑问，大大方方的说出了狩猎女神和智慧女神的名字。
赫菲斯托斯的脸上出现一丝追忆，然后笑着说道：“如果奥林匹斯山上只有一个善良的神祇，我认为那一定是雅典娜，不管她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她。”
“至于阿尔忒弥斯，我这位姐姐可是一个爱憎分明的神祇，报复心像她这么强的，整个奥林匹斯山上也没有。”
“虽然我并不知道她们为何要帮助你们，但只要和你们最终的目标一致，帮帮她们又未尝不可？”
关于修普诺斯那一家子，众人很默契的没有问出口，大概是觉得即便问了这位火神也不一定能知道。
告别了赫菲斯托斯，小队众人依照着他的指引，接着向东方前进，
“小孩儿，火神教你什么了？”王建国问道。
“他教了我铸造法，说了你也不懂。”梁思丞说道。
王建国白了他一眼。
“看来现如今的情势已经很明朗了，目前我们明面上的敌人，便有海神波塞冬，天后赫拉还有最后的神王宙斯，至于暗底下的敌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咬我们一口，也不得不防啊。”齐贞开口说道。
“雅典娜和阿尔忒弥斯，我很在意她们的想法，临敌叛变转过头来对付我们她们应该不会做，因为没有意义，但是过河拆桥或者卸磨杀驴，我想她们还是很愿意做的。”梁思丞皱眉分析道。
“除此之外，你们也不要忘记厄瑞波斯、倪克斯这一家子人，我总觉得冥界变得空荡荡，亡魂充满人间，和这一家子人有分不开的关系。”齐贞叹了口气。
其实在和火神告别之前，赫菲斯托斯已经向众人指引了去往奥林匹斯山的道路，然而他们必须要舍近求远，因为波塞冬是他们此行必须要战胜的对手。
果然以他们的速度，过了不多不少整整半日，他们便听到了远方传来的浪涛声。
这半日之中，小队其他人没有特别的感受，只有梁思丞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无论是谁和他说话，他都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毫无所觉，或者猛然才反应过来答应一句，却总是心不在焉。
齐贞问他是不是在消化火神教给他的知识，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齐贞也就不再管他。
这可难受坏了一直话痨的王建国，齐贞倒是还好，扎卡就是个闷葫芦，诺澜又总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他一个大老爷们，没有梁思丞跟他说话聊天，真是给他憋得不善。
距离海边越近，梁思丞的表现便越发奇怪，有的时候他便会突然停在原地止步不前，两只手在身前不断反复的摆弄着，看样子是在思考如何把不存在的道具组装成为一个实用的工具。
王建国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给梁思丞吓了一跳。
“老王头你干啥？”梁思丞缓过神来问道。
王建国被梁思丞此时的模样吓了一跳，仍然开口说道：“你这钻研知识都忘了走路了，我们这喊了你半天你也不答话。”
“别打扰我，忙着呢！”梁思丞有些恼火，他刚刚把一个机械的制作推延到关键部分，被王建国瞬间打断，思绪顿时接不上了。
“齐贞，你看看他。”王建国转头对齐贞喊道。
齐贞定睛一瞧，瞳孔微缩。
此时的梁思丞一脸憔悴，整个眼白已经完全被红血丝所占据，看样子心神已经到达了透支的边缘。
写轮眼瞬间开眼，他的精神力向着梁思丞的脑袋探查过去，不由得大惊。
想不到梁思丞的精神已经混乱成了这个模样，几乎是像八九十年代无数电线和电话线缠绕在一根电线杆上一般。
“醒醒！”齐贞也不废话，一个心灵震动便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