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邓主任
吴教授在1990年成为第一批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
有个说法是，吴教授如果不要遇上十年的不可抗力，然后不要到南方来教书，能够在1965年造出109机之后一直顺顺当当在中科院计算机所做研究，他是有机会评上院士的。
所以吴教授的名望、地位是相当之高的。
可是，吴教授作为计算机科研、教研人员，存在一个这年代的所有计算机研究人员都面临的尴尬。
就是计算机技术发展进步太快了。
作为研究人员，稍一停歇就会被甩开几个身位，年纪一大，体力精力观念一旦跟不上，一转眼就被时代抛弃。
电子计算机技术是信息时代的核心技术。
从20世纪下半叶开始，计算机技术的发展简直日新月异。
这门技术的迭代更新之快，在人类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
吴教授目前已经六十岁出头，无论体力、精力、思想观念都已经跟不上快速发展变革的计算机产业。
他授课的那一套知识还是大型机时代的知识。
可是到1980年代初，大型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微机、个人电脑的时代已经开启。
所以姚小聂在吴教授这里主要是学了一些基础的知识，进阶的知识没学到太多。
因为等姚小聂出来混的时候，吴教授教的那一套都已经过时了。
而且吴教授天然地存在着老专家特有的顽固、保守、爱摆脸子的问题。
所以姚小聂在学校当学生时，他是不怎么喜欢吴教授的。
但是后来当姚小聂留校任教之后，他了解吴教授的经历，了解他曾经为国家计算机产业拓荒做出的贡献，还有认识到吴教授身为一个老知识分子刚正不阿的人格。
姚小聂对吴教授的态度就转为敬重。
尤其是见识过社会百态之后，姚小聂觉得，正是因为吴教授这类“老顽固”的存在，华夏自民国开始的大学高校的学风才得以保留和传承下来。
所以，基于对吴教授的尊重，姚小聂此时愿意将这件汉卡产品拿出来给吴教授看看。
毕竟吴教授是华夏计算机科技的拓荒者，把汉卡这件划时代的产品给吴教授看看，也算是一种致敬和传承吧。
而且吴教授是学校计算机方面的权威，他试过这件汉卡，知道这件汉卡能用，那就没人会说二话，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姚小聂是真的把计算机汉字扩展卡给做出来了。
姚小聂把布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个硬纸皮盒子。
姚小聂把盒子放在吴教授桌上，打开来，里面两片塑料泡沫中间夹着一片覆铜板制成的电路板。
吴教授一看这电路板，登时愣住。
以吴教授的专业水平，他一看就明白，这电路板做得十分专业，而且整个设计布线非常有门道。
姚小聂讲解着：“……电路板线路图还可以进一步简化……这件汉卡产品最大的特点是，我们用可擦除可编程只读存储器构建存储系统……驱动、运行程序都是在Microsoft basic上面写的……这是第一件成品，可以基本兼容IBM PC/AT 286电脑……”
姚小聂解释了一通。
吴教授听着姚小聂极其专业的讲解，他惊诧地不断扶着酒瓶底眼镜。
吴教授又问了一些专业的问题。
姚小聂对答如流。
吴教授小心地捧起这件汉卡成品，看着上面雕刻细致的电路板和装载在电路板上的EPROM。
吴教授不敢相信地说道：“……这件汉卡能够运行了？”
姚小聂答道：“运行基本正常，不信的话您可以拿去试试。”
吴教授立即说道：“现在去机房，我想好好瞧瞧！”
姚小聂还得去找曾玉平，他得去处理学校要搞他的麻烦，没法陪吴教授。
姚小聂说道：“吴教授，我们还得去找曾主任。这件汉卡您要是有兴趣就拿去试试，我得先走了。您记得要找台电源稳定的计算机，别把主板给烧了。我回头再来取。”
姚小聂和杨若儿出去了。
姚小聂有心让吴教授先试用这件汉卡。
现在四面八方都在针对他。
吴教授作为权威亲手试过这件汉卡，就没人再敢放屁了
这件汉卡虽然金贵，不过交给吴教授使用是可以放心的。
就算真的烧掉主板也没关系，他还有好几块主板，主要是EPROM里面的数据不会丢失就行。
吴教授看着姚小聂和杨若儿出去，他坐下来，拿出放大镜细细研究主板上的线路设计。
吴教授研究了好一会儿。
他放下放大镜，喃喃叹着：“不得了……不得了……”
吴教授仔仔细细地将这件汉卡放回纸盒子里，将两片塑料泡沫包好，将盒子封好，装进布袋里，然后捧起来，离开办公室，朝教研楼的机房走去。
另一边，姚小聂和杨若儿上楼，来到计算机系系主任的办公室。
系主任姓邓，五十四岁，还在壮年，还有好几年当权的时候。
邓主任在部队搞雷达和无线电出身，有军/衔，转业到高校，按照级别平级任命为系主任。
姚小聂不喜欢这位邓主任。
这位邓主任虽然也是搞技术出身，但是他搞的是部队里面的技术，是实用方向的技术。
首先这些技术说不上精深。
另外，邓主任的成长历程属于在部队里面从雷达兵干起，边干边学，干成经验丰富的老兵了就凭实用经验搞研究，搞出在部队里面能够实现实际应用的成果，就评上部队里面的技术职称。
所以，邓主任属于“野路子”的出身，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科学训练，更缺少宏观的科技理论体系。
在改开之前的年代，邓主任这样的路子是可以的，毕竟那是小米加步枪的年代，注重实用性。
但是在改开之后，情况已经完全不同。
未来是科技战、电子战、信息战的时代。
7年之后的海湾战争，华夏军方就要被灯塔国的“电子技术战”深深地震动。
眼下，邓主任的那套“理论知识”哪怕在部队中也要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