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条命逃回家的当天夜晚。
夏彦本来是要向妹妹炫耀幸福甜蜜的约会一日的。
然而,
「花店的老板!?你骗人!」
「我没骗你哦。阿仔的爸爸真的是开花店的」
晚餐后的客厅里,夏彦听到新那讲述的冲击性事实,不由得大叫。两人间的话题不是今日的约会,而是未仔的爸爸。夏彦重新回想起女友父亲的容貌,然而不论怎么看,他都比起围裙更适合紧身背心,比起抱着花束更可能扛起整座巴别塔。
「该不会是假装成花店老板的地下格斗家或者刺客吧……?」
「夏哥,你漫画看太多了啦」
「不不不,正常人都会这么想的好吧!他和仔仔差得太多了,简直不像是亲生的!」
「阿仔是随她的妈妈啦~」
「哦……这么一说确实……」
儿时,夏彦曾数度见过未仔的母亲。和未仔一样,母亲身材娇小,容貌年轻,像极了未仔,说是她的姐姐也会有人相信。
「对吧~?」依旧自由烂漫的新那拿起夏彦喝着的可乐瓶,缓缓倒入自己正在吃的香草味冰淇淋中。
「而且,阿仔的爸爸以前其实挺瘦的」
「咦?」
「大概是五年前吧,据说突然开始定期去健身房了」
闻此,夏彦暗叫不妙。
「这该不会是和我有关系吧……?」
「嗯~不好说呢。听阿仔讲,她的爸爸只是坚称『出于某个理由不得不健身』」
「百、百分之百是为了把我干掉啊!」
预感落实为确信,夏彦落入绝望的深渊。
守护心爱的女儿——只为这一个理由,纤瘦的男子化身为健美猛男,用武装到牙齿的强壮肌肉要把夏彦打成单细胞生物,这令后者战栗不已。「可乐冰淇淋(cola float)好好吃~? 」看着眼前悠然自得的妹妹,他无比羡慕。
当然,再如何羡慕,也无助于改变现状。他不记得自己曾主动拉仇恨,可仇恨偏偏找上了门来。夏彦能够想到的最主要原因是,
「果然是因为仔仔为了我而改变了志愿啊……」
「嗯~……确实不好否定呢……」
「是啊~……」
他无力地垂下脑袋。同时,前几天在夕阳下的公园里,未仔对他说的话回响在耳边。
「决心要上夏君念的学校,然后向你表白」
为了表白自己的心意,未仔冒着父亲猛烈的反对,离开初高一贯的学校,考入了夏彦所在的高中。她本人说了完全不后悔,夏彦也决意全心协助,不让女友心生悔意。
但。
「换成是我,听到女儿为了喜欢的男人报考别的学校,也会坚决反对的」
切换到父亲的立场,结论就又不一样了。未仔的父亲并非毫无理由地怀疑两人间的关系,而是因心疼女儿才会对她的男友怀抱敌意。夏彦能够理解这一点。
「站在父亲的角度看,的确会这样想呢~。毕竟宝贝女儿要被产地不明的毛头小子顺走了」
「什么叫产地不明啊……他知道我是仔仔好朋友的哥哥的吧」
「印象反而会更差哦~?冲女儿出手的,竟然是她好朋友的哥哥」
「确、确实……。喂!你到底是哪伙儿的啊!」
「什么哪伙儿的,新那永远都是和阿仔一伙儿的哦?」
「……你这朋友当的真是满分啊……」
哎嘿嘿~新那咧嘴一笑,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模样。不过,她并非毫无思虑,也不是与哥哥为敌。
「这种问题只能花时间解决了吧?」
「花时间?」
「没错没错。只要夏哥持之以恒地展示自己有多珍视阿仔,她的爸爸应该也会明白『这家伙是真心的』」
「原来如此,确实有道理」
「对吧~?这就是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积土成山』『从点滴小事做起』哦」
「不许盗用师父的话……」<span style="font-size:small">(译注:指搞笑艺人西川清,「从点滴小事做起」为他的座右铭)</span>
妹妹的天然依旧,不过给出的建议却是相当中肯。
「……哎,想太多也没用」
「就是~? 」
问题复杂艰难,非一朝一夕可解决。与其一味担忧不安心存焦虑,不如仔细打算计划对策。夏彦抱着胳膊嘟囔。
「首先要想办法得到信任才行」
「夏哥要不要也从锻炼身体开始?」
「为啥啊」
「万一有一天阿仔爸爸说『想娶我闺女就先过我这关』呢」
「这年头了哪里还会有说那种话的……」夏彦嘟囔着,但立刻回想起了未仔父亲浑身的肌肉疙瘩。
「嗯……还是至少练练俯卧撑和蹲起吧」
「要我帮忙吗?」
择日不如撞日。「拜托了」夏彦向妹妹恳求,然后原地开始了俯卧撑。新那坐在他的后背上,美滋滋地吃着冰淇淋。
「呜……上来就这么练有点太……」
做了三个回合,他便感到力不从心。就在这时,门铃叮咚地响了起来。「来啦来啦~」新那站起身,夏彦顿时觉得身轻如燕。瞄向挂钟,已经过了晚九点。这个时间会是谁呢?社区居委会?快递?还是推销布教?种种疑问,被新那的一句话吹飞。
「哎,阿仔?」
「咦?」
意料之外的名字令他疑惑,但愣着也没用,夏彦也站起身,来到可视门铃的屏幕前。只见画面中的确是未仔的身影。他顿时感觉心脏被揪了起来。
「仔、仔……?」
下一瞬,他便控制不住地跑了出去。
因为,一向天真烂漫的未仔,竟然两眼噙着泪。
夏彦全力冲刺到门口,猛地拉开家门。
「仔仔!这到底是怎么——」
「夏君……!」
不等他话语落地,看到男友的面孔安下心来的未仔便一把抱住了夏彦,同时泪水四溢。她似乎是相当急切地跑了出来,身上仍穿着下午在家中约会时的那身居家服。虽说已入春,但只凭t恤和短裤,仍不足抵挡四月中旬的夜晚,未仔本就通透的肌肤显得更加苍白,平素偏热的躯体也冰凉如玉。在夏彦怀中,少女瑟瑟发抖,但他清楚未仔的颤栗并不仅仅因为寒冷。
「和父亲吵架了吗?」
未仔抱着夏彦,略一点头。
「……我一直忍着,什么都没说,忍到现在,可……爸爸不光骂我,还说了夏君的坏话……我、我就再也、忍不住了……」
少女呜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不管我怎么解释,他都不肯听……说当初不该让我考别的高中……」
「……」
「一会儿拿我当小孩子,一会儿又嫌我没长大……太过分了……!我本来就还小嘛……说那些我哪里知道……!」
悲伤,悔恨,愤怒——种种感情在未仔的心中交织,让她哭泣的表情也跟着扭曲。
让两人分手?让她从家里出去?还是让她重新转入之前的学校?夏彦不知道女孩的父亲究竟对她说了什么。但。
「这让我怎么忍下去啊!我就是最最喜欢夏君嘛!呜……!呜哇啊啊啊昂!」
只有一点——未仔仍然喜欢着他——清楚无误地传达给了夏彦。
少女终于忍不住开始呜咽。夏彦扶着她,慢慢坐在门口,轻轻抚摸看上去格外娇小的她的后背。或者应该说,他也只会做这点事情。
他多么想对她说一声「没关系」。但他也清楚,这句话说出来太过轻巧,显得没有责任心,只能重新咽回肚里。
他的女友可是为了守护他才变得如此支离破碎,怎么可能会没关系。
如果他更可靠一些,未仔现在或许就能微笑着回顾今日的约会,而非像这样坐在身旁含泪饮恨。我真是太不成熟了,太没用了。夏彦也险些跟着挥洒泪水,但忍住了。他暗暗告诫自己:要忍住,不能让仔仔更担心。一边耐着心中的悔恨和悲惨,一边拼命思考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自然,他想不到什么好主意。这不奇怪,正因为一下子想不到,所以才决心一点一点地啃。
「阿仔,今天晚上就住我们家吧」
转过头去,发现妹妹新那来到了身旁。此时此刻,她不只是夏彦的妹妹,更是未仔的好朋友。
「正好明天是星期天,你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好不好?」<span id="chapter_last"></span>
就不要多想啦? 再说了!今天约会的时候,夏哥犯了什么事,我还等着听你讲呢」
无论何时都不会惊慌动摇。新那一如既往的温馨笑容,给未仔心中打了一针安定剂。夏彦自然也不例外。
「你凭什么说是我犯事了……」
「哎~没犯事的话,夏哥的衣服怎么湿了~?」
「呜……那、那是因为——」
「约会太开心了,想上厕所没憋住?」
「我都多大了还说我尿裤子!当然约会开心是没错啦!」
夏彦不由得吐槽。「切」新那兴味索然地嘟起嘴。只见,
「真是……我要被你们两个笑死啦……!」
泪眼婆娑的未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到女孩轻微地颤动双肩,夏彦和新那相视而笑。不知道新那是故意演的戏还是顺其自然,总之妹妹真是了不得的家伙。
夏彦跟着松了口气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大概率是未仔的家人打来的。夏彦站起身来。但,
「不用啦,我去吧」
「咦?可是——」
「如果是阿仔的爸爸打的电话,事情就更麻烦了吧」
「……。确实……」
「虽然是同一句『阿仔今晚住我家』,不过我这个好朋友说出来,和夏哥说出来,给人印象差很多呢」
「……诚如您所言」
束手无策的现在,站在好友立场的新那,更有可能让未仔的父母同意女儿在他人家借宿。
「我去去就来~」新那小步跑向客厅,但很快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停住脚步。然后,她将寻觅之物一把拽到走廊。
那正是兄妹的父母。两人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父亲正喝到兴头上,突然被拉出来,顿时没了醉意,愣愣地半张着嘴。
「阿仔家这边就交给新那,夏哥要负责给咱爸妈解释清楚情况哦~」
「呃、哦……」
夏彦顿时明白了——除了说明眼下的情况外,还要道出自己与妹妹的朋友成为男女朋友的实情。
※ ※ ※
一个人回到自己房间的夏彦,一头栽倒在床上。
「累死我了……」
与未仔开始了交往,未仔和她的父亲吵架了,结果离家出走。既要避免将事态复杂化,又要小心不伤害到未仔的形象和感情,这一番解释对他而言不可谓不吃力。不过,也多亏夏彦和新那的努力,两边家长都同意了未仔的留宿。
但,如果以为这样事情就算圆满收场了,便是大错特错。问题尚未解决,只是多出了一段缓冲期,增加缓期执行的时间罢了,没有任何根本性的好转。
「到底该怎么办呢……」
他希望未仔和她的父亲能够握手言和,却想不出实现的办法。任他如何扭动脑袋,也没找到哪怕是抽象的突破口,反而愈发催生出消极的念头。
和未仔分手
「……」
最坏的可能性掠过脑海的瞬间,夏彦反射般浑身一颤。
他绝不接受这个结局。说到底,这不是两人分手能解决的问题,而且最重要的,他不愿让未仔伤心。他相信这绝不可能,然而「分手」这个选项却不可避免地浮现,不肯消失。瘫在床垫上的身体随着意志的消沉仿佛逐渐下陷。
「……嗯?」
将他从床上拽起的,是一通电话。
「阿夏~来打游戏啊~」
打电话来的是琥珀。她似乎正在玩游戏,话筒中传来背景音乐,以及按动手柄的咔哒声。听到不知烦恼为何物的损友的声音,虽然恼火于她天真烂漫的语气,却也不可思议地感到放松和安心。
当然,这不意味着夏彦会跟着一起玩。
「抱歉,不了。现在没那个心情」
「咋啦咋啦,不就是约会搞砸了吗,至于那么失落吗」
「!?谁、谁搞砸了!」
「你骗鬼呢。听你声就知道,肯定是砸得鼻青脸肿,快要死翘翘了」
「呜……」
「哎呀哎呀,本来想拉你玩apex的,不过一听你的声儿,就突然想打生化危机了。ok!我现在就去下重制版装上,过半个小时咱俩就一块——」
「一块钱你买个开心果啊!你当我是僵尸了吗!」
夏彦不由得挺起身子全力吐槽。琥珀开心地咯咯笑了。
「哎呀~阿夏玩起来真省事啊。你是不是打包过安检都不会被查出来啊?」
「你妹的……等哪天找人把我快递到你家门口,一打开包装就把你吓得魂儿都飘出来」
「想啥呢,那肯定是不会打开,直接丢垃圾车里挤压处理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大件垃圾吗……?」
「没说是可燃不可燃垃圾说明你积分值很高了,知足吧」
「积你个黎曼的分啊!」夏彦很想找来勒贝格帮腔,但想到琥珀这学期没有选修实变函数,只好咬牙忍下话头。
「说吧阿夏,出啥事了?反正是和仔仔有关系的吧?」
「你那个旁观者清的语气真让人火大……嘛没说错就是了」
「那就说说看嘛,人家帮你排忧解难」
「有啥事儿姐罩你!」琥珀雄赳赳气昂昂地夸下海口。她虽然性格粗放,帮他排忧解难或许也只是一时兴起,但既然她本人提了出来,夏彦也敞开了心扉。
「仔仔和她父亲因为我吵了架。我想让父女俩重归于好,但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吗」
「然后,想的越多,就越觉得『是我把仔仔的人生搅乱了』,停不下来」
说出积在心里的感想,琥珀听了也是「原来如此……」地长叹了口气。一如未仔和新那,琥珀与夏彦也是交往甚密的好友,帮朋友一个忙是人之常情。
「屁大点事儿」
「…………。咦……」
夏彦心中的常情遭遇了反例。
大概是打心眼里真的感到不足挂齿,耳边传来「噗呲」地拉开易拉罐的声音,接着是咕嘟咕嘟地大口吞咽的声音。
「噗哈……多好的一罐红牛让你整没味儿了」
「你是不是以后喝酒也会这样……」
「因为本来就是屁大点事儿嘛」
「你、你怎么……!这哪里是——」
「你有多大能耐,把别人的人生搅乱了?」
「——哎?」
夏彦愣住无语。琥珀继续说道。
「仔仔她说过,你把她的人生搅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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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电话,夏彦感觉自己被琥珀迎面浇了一盆水,顿时清醒过来。
「…………。不……一次都没说过」
「咱猜也是。那孩子敢跑到高年级的教室里给你帮腔,怎么可能会说那话」
夏彦回想起来。
「我是真的最最喜欢夏君了——!!!!」
在班级里所有人都怀疑两人间关系时,只有女朋友未仔一人为了赢得众人的信任而用力紧抱了夏彦,直率地喊出心意。
「你想护着她宠着她,这都没关系,但至少多信任她一点吧。不然她太可怜了」
「……嗯,你说的对」
出乎意料、但入木三分的,来自琥珀的建议。她不像新那那般伸出援手,而是一脚踹下悬崖,然后鼓励他依靠己力爬上来。两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关系,亲密而互相竞争。
「而且啊」
「而、而且?」
「你『太』老好人了」
「咦?」
「听你的话好像自己是加害者,但实际上你也是受害者,不是吗?」
「这个么……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没错……」
「你咋这么没自信呢。不就是个大叔吗,赏他一电炮不就解决了」
「电炮……你啊,是游戏玩多了,还是打架打多了……」
「玩多了又怎么样,你咬我啊」琥珀回敬,同时她手上似乎仍在不停操作与敌交战,枪声爆炸声等零星地传入手机话筒。
「这是战争,仔仔就是圣杯。一味防守只会白白送死,是个爷们儿就上去打一架」<span id="chapter_last"></span>
支竹枪冲向浑身肌肉的斗牛士的场面,不由得浑身一颤。
不过,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昂扬的斗志。他不知道能不能赢,但与其背后挨刀,不如正面迎敌,至少死的时候要看着敌人的刀刃死。
虽然暂时还想不出如何能够获胜,但心情比起之前轻松了不少。
「谢谢你,琥珀,找你商量果然没错」
「嗯……」
许是不习惯被人言谢,听到夏彦直率的道谢,琥珀只是漫不经心似地哼了一声,然后又有些做作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哎~都怪阿夏提不起劲,今天人家又只能单刷升级了。你知道咱俩现在等级差多少吗?」
「抱歉抱歉,今天虽然没成,不过等我哪天有空了,肯定给你补上。下次叫上仔仔和草次,咱几个一块儿来场游戏大会怎么样?」
「咦,仔仔她打游戏的吗?」
「不,基本上没玩过,不过她知道我和你喜欢玩,所以说也要跟着练」
「哎呀这姑娘可以啊!有出息!」
「那下次就带上仔仔,一块儿到你家玩好不好?」
「ok~? 」
琥珀显然恢复了好心情,这次咕嘟咕嘟灌下饮料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畅快。同时,下一场游戏似乎要开始了。
「那咱就先挂了,下一场战斗正在向我呼唤」
「你是哪片草原上的野狼吗……」
夏彦无语。琥珀扬起嘴角。
「阿夏如果也是条狼,说不定一招儿就给解决了呢」
「?你什么意思?」
「扑上去一口咬住仔仔,把生米煮成熟饭不就成了?」
「!!!???你说啥啊啊啊!?」
「饭煮熟了,那个大叔不也就没法子了?然后就得说『这、这俩孩子……爱得这么深沉吗……!』啥的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但,一想到未仔不便描述的身姿,夏彦便红透了脸。
「~~~~!我唔哦不呜咕噗嗯!」
「哇哈哈哈哈!骗你的你还真信了!阿夏和未仔怎么可能在床上——」
「你、你给我闭嘴——————!」
夏彦用力把手机掴在床上,强行结束了电话。
「好不容易以为说了点正经的建议,到头来还是这德行……」
当然他明白,这才是琥珀的真性情——争强好胜、又喜欢玩笑的损友。
不过,现在不是被琥珀捉弄的时候。
「夏君?」
「哇哎!?」
听到随着敲门声传来的呼叫,夏彦惊得要跳起来。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只见未仔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闹这么大动静?」
「没、没什么!」
前所未有的罪恶感席卷内心。饶是琥珀搞的鬼,展开脑内妄想的毕竟还是自己。
少女似乎是刚刚洗完澡,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的血红,解开辫子的头发自然垂下,散发着护发素的幽香。毫无妆点修饰、最为自然的未仔素颜,令夏彦的内心加速跳动。看到方才充血的两眼多少恢复平常,他也渐次放下心来。
「抱、抱歉吵到你了!刚才跟认识的一个关西女人打电话,她净扯些不着边的事儿,所以就……哈哈哈……!」
「这样吗?」
未仔可爱地歪着脑袋,显然对夏彦脑海中一丝不挂的桃色幻想一无所知。不行,不能再让心爱的女友在心中惨遭玷污了。
「难得来一趟,要不要在我屋里聊会儿天?」
面对女友赏脸上访,夏彦集中全部精力尽心伺候。应该说,如果不集中精力,他很可能会脸上喷火。
「不想聊天的话,要不要打游戏?我这儿有今天咱俩一块儿看的实况直播里面的游戏,或者也有马里奥赛车」
「呃……那个」
「没事,大家都是从头一点点学的。我教你,不用怕」
「不,我不是说这个……」
「???」
夏彦感到不解。未仔拼命摇头,比往常更用力地主张否定。不仅如此,她两腿微微蹭在一起的身姿,显然是在说「从一开始就有想做的事,但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的预感相当准确。
「仔仔?」
似是下定了决心,未仔伸出小巧的手,抓住了夏彦的衣袖,然后抬头紧紧盯住他。
「我想……和你一块儿睡觉」
「…………。哎?」
「那、那个!我想和夏君一块儿睡觉!」
「………………………………。!!!???」
听到未仔嘴里说出的爆炸性言论,夏彦晕头转向,同时回想起方才关西女孩说的一系列欠考虑的话语。
「如果也是条狼,说不定一招儿就给解决了呢」
「生米煮成熟饭不就成了」
「在床上——」
「~~~~~~~~!我真是个大傻蛋!」
「夏、夏君!?」
夏彦及时大叫出来,停止脑内的妄想。再继续下去,自己就该被处以极刑了。
他很清楚,至少他的女友仔仔,是绝对不会发出任何意味深长的邀请的。她只是纯粹想和他一起睡觉,虽然理解这一点,但脑海中止不住的想象,却是身为一名高中男生的宿命。
「一、一一一一一一块儿睡觉!?仔仔和我吗!?」
「……不行吗?」
「不、不不不不不是不行!我是说!仔仔你真的愿意吗?」
「我不愿意的话,就不会来找你了哦?」
她说的太对了,夏彦无言以对。只是眼下,看着红着脸低下头的未仔,他甚至怜惜这片刻的沉默。连从邻屋露出脑袋的新那也略伸出右拳,像是在说「磨蹭什么呢」一样放绿灯通行。
无论如何,不能让女友继续害羞下去了。
「那、那就,一块儿睡吗……?」
听到夏彦充满决心的邀请,未仔抬起头,表情从不安转为欣喜。
「嗯? 」
※ ※ ※
时针即将指向晚11点。
昏暗的寝室内,夏彦躺在床上,却总是闭不上眼睛。上下的眼睑宛如两块同极相对的磁石,顽固地不肯合上。明明身处最让人安心的自室,躺在熟悉的床和枕头上,但睡意却迟迟不肯降临。是因为熄灯的时间比平常早了一个小时?因为方才喝的可乐中含有的咖啡因?还是因为勉强做了俯卧撑?
都不是。
「哎嘿嘿……? 好暖和呢」
「呃、嗯……!」
是因为眼前有未仔。
同一个屋顶下,同一张睡床上,同一片被褥内。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爱黏着人的未仔,经常会紧紧靠过来,贴身撒娇,所以夏彦以为自己多少产生了一些抗性。不过现在,他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
「~~~~……!」
大约是为了不压迫夏彦的手臂,未仔枕着夏彦的上臂,尽可能靠近肩膀,同时身子贴上了夏彦的胸膛。前所未有的密切接触和极近距离下,未仔微弱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同时柔嫩的肌肤和蓬松的胸部也比往常放大了无数倍的细节。
夏彦僵硬着身子时,未仔则是为所欲为。
「夏君的味道,我好喜欢~? 」
未仔猫咪咕噜叫。
用脸颊蹭着夏彦的胸口,或者用鼻尖抵住,一系列标记操作流畅到炫目。
夏彦的感想:我好喜欢你的味道。潮水般涌来的幸福,让他无暇化身野狼。
过了一会儿,他多少恢复了平静。
「抱歉呢,夏君,突然找上门来」
「没关系啦,仔仔什么时候来,我都是非常欢迎的」
「嗯……谢谢你」
听了这话,未仔显然是放下了心来。但,她的声音多少显得有些柔弱,像是怀揣着心事一样。旋即,
「仔仔?」
未仔紧紧抱住了夏彦。
「我不管爸爸说什么,都会一直喜欢夏君」
「……!」
夏彦明白了。未仔不是冷静了下来,也不是开心过了头,她只是在拼命掩饰内心的不安和惧怕。室内柔和的灯光,将未仔担忧刻画得浓重,她抱紧了夏彦,脸上是藏不住的悲伤和痛苦。「我的容身之所只剩下夏君了」——他似乎能听到少女无声的独白。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直到不久前,夏彦还会因束手无策而陷入绝望,自责于影响了未仔的人生和未来。但,现在他不会再这样了。
「!夏、君……?」
不是一味被未仔抱着,而是主动轻轻抱住了未仔——温柔地、包容地、充满爱意地。
「放心吧,有我在呢」<span id="chapter_last"></span>
真的?」
「我保证,一定会保护你的」
听到夏彦坚定的话语,感受着他温柔的拥抱,未仔的泪腺逐渐失控。
「嗯……夏君,你要保护我」
房间陷入沉寂。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互相感受着对方甜蜜的心跳。希望这份幸福时光永远持续,希望和未仔手握着手一直走下去——夏彦不由得如此强烈许愿。
「哎嘿嘿……? 」未仔似乎也是相同的想法,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羞赧笑颜。
「一松了气,就突然变得好困呢」
「我也是。说实话,我太期待今天的约会了,昨天根本没睡好」
「夏君也是吗?」未仔扑哧一笑。夏彦多么想多和未仔说会儿话,回顾今天的约会,甚至两人交换晚安的吻。但,未仔的意识已抵达极限,她的目光愈发朦胧。今天还是让她早点休息吧。
「仔仔,晚安」
「嗯……晚安,夏君」
看到她缓缓闭上眼睛,夏彦关掉了灯。黑暗中,他轻轻抚摸未仔的头,像是在告诉她,别怕,有我在。感受着女友的体温,他却迟迟不肯闭上眼睛。一边在心中描绘着今后的幸福图景,一边悄悄点燃了斗志。
明天,就是决战之时。
※ ※ ※
不等闹钟响起,夏彦就睁开了眼。
「……很好」
透过窗帘的微弱阳光中,传来麻雀叽叽喳喳的啼叫。夏彦尽量不发出动静,悄悄起身。未仔仍旧沉溺梦乡,表情安稳,大概是昨晚累得够呛,或者是出于安心。躺在床上静静呼吸的样子,像极了童话里的睡美人。
当然,夏彦并不打算为她送上早安之吻。他需要自己的公主殿下再多睡一会儿。
「我去去就来」
微笑着在未仔耳边悄声呢喃后,夏彦开始做出门的准备。
星期日的清晨,道路闲散,遇到的只有遛狗和晨跑的人。穿了校服的夏彦,朝目的地稳步前进。他并非去往学校,只不过这身校服相当于是他的正装,用以最大限度展示自己的诚意。
来到目的地——自然就是未仔的家——夏彦停下脚步。
昨天在约会中途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内心因梦想的实现而激动;逃命般离开时,内心则是因恐惧而悲鸣。眼下,虽然原因不同,但内心的紧张依旧。站在门前,抑制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正了正衣摆和领带,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知道,这么早的时间登门拜访,总归是不合适的,但还是下定决心,按响了门铃。「来啦~」片刻后,随着女性的声音,门被推开。
「!」
夏彦愣得忘记了话语。眼前的女性,与未仔简直是如出一辙。
是未仔的母亲。或者,也可以说是成年后的未仔。时隔许久的再会,却几乎让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年轻的美貌宛如魔女,或者说是小魔女?娇小的身躯,稚嫩的面庞,以及与之不相称的凹凸有致的曲线,让人不禁赞叹遗传的力量。
与因出乎意料而原地石化的夏彦相对,未仔的母亲满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啊? 你是夏彦?是夏彦对吧!」
「久、久疏问候了!这么早到府上叨扰,实在非常——」
「果然是夏彦呢~? 」
「!?母母母母母亲大人!?」
「你来了啊~? 」未仔的母亲握住夏彦的双手,兴奋地上下晃动。不止如此,她还摸了摸夏彦的肩膀和胸膛,又来回打量着他的面孔。
「夏彦已经长成大哥哥啦~这张温柔的面孔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您、您过奖了。您也是和以前一样,年轻又漂亮」
「哎呀哎呀~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的,呵呵」
手指抵着嘴唇微笑的模样果然与未仔像极了,有一种很自然地让人放松的力量。
「抱歉呢,我家的女儿突然跑过去借宿。你吓了一跳吧?」
「不不不!吓了一跳倒是真的,不过我也知道仔仔她的情况……」
父女间吵架的原因就是自己。因此,看到未仔母亲规矩地低头道歉,夏彦感到很过意不去。同时,心中涌起一丝疑问:对了,仔仔的妈妈会不会也把我看作眼中钉?
「放心,放心吧。我可是站在你和未仔这一边的」
「哎!?」
未仔母亲看透了他的心思。
「您、您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呵呵? 谁让你一脸担心,我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不是她会读心术,而是夏彦太好懂了。然而,似是嫌他脸红得太早,未仔母亲继续追击。
「就算你说『昨晚和仔仔过得很愉快』,我也不会生气哦?」
「过过过过过过过得很愉快!?」
夏彦只觉脸上要喷出火来。
过得很愉快 = 叉叉叉叉 = 色色的事情 = 海滩一夜情
一连串屏蔽语穿过他的脑中,让他的思考过载(overdrive)。大概是看到红着脸的夏彦太有趣,或者太可爱。
「哎呀呀~~~?难道,你和未仔是真的度过了愉快的一晚吗?」
「!?没没没没没没没没没有度过什么晚!女朋友都那么累了,我怎么能做出那么不人道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女朋友有精神,夏彦也就有精神了对吧~」
「~~~~!」
「啊哈哈!夏彦好好玩呢~? 」
天使般的未仔偶尔显露出的小恶魔般的一面,原来是源自妈妈。未仔母亲擦了擦眼角,双手合十。
「抱歉拿你开玩笑了。我猜仔仔他爸无论如何都想问这件事」
「这样吗……确实,从父亲的角度来看,会在意也是没有办法……」
「对吧?」面对征求同意的目光,夏彦也只好不情愿地点头。
「听到了吧,孩子他爸?不用那么担心了哦」
「咦……?」
只见未仔母亲微笑着将视线投向他的身后。夏彦战战兢兢地转过头。
「早啊,夏彦。一个晚上没见了」
「唔喔哦!?」
「这么早应该在家吧」的单纯猜测被以这种形式验证,他不由得叫出声来。突然发现身后站着一名肌肉男,任谁都会心里一哆嗦。
最终boss——未仔父亲出现了。似乎是刚在外面跑完步回来,钢铁般的身躯透着一丝微红,仿佛身披战斗辉光的战士,堪比上武将。
「您、您早……」
「早啊。很高兴又见面了」
「是因为能杀了我吗……?」夏彦差点这么问,但更害怕一旦问了就会变成现实。未仔父亲朝夏彦靠近半步,眉头深皱,紧盯着他问道。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吧……?」
「什、什么?」
「你和未仔什么都没有做吧?」
借用琥珀的话讲——你真的没和未仔在床上那啥了?
他们当然没有。但,昨晚再如何健全,两人睡在一起是不争的事实,夏彦陷入了纠结。想到越是被追问越有可能遇难,他立刻拼命摇头否定。
「没没没没没没没有!」
慌张的样子反而显得可疑,未仔的父亲依旧紧盯着他不放。
「有也没关系吧,反正他们都是男女朋友了」
「哎!?」「孩子他妈!?」
未仔母亲送来的助攻不是一个小的分队,而是整个大兵团。不仅是夏彦,连未仔父亲也陷入了惊慌。
「未仔她才上高中啊!不管怎么说这也太早了吧!」
「那又怎么样,就算你反对,未仔和夏彦的那个晚上已经是一去不复返了。对吧,夏彦?」
「不不不不,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和仔仔昨天晚上没有过那种事情!这是毫无根据的谣言!」
「哎~可是除了昨晚还能什么时候——」
「我、我们还没有体验过!」
「还没有!?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也太恐怖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
狰狞的未仔父亲让夏彦吓得浑身发颤,女友的母亲则是自顾自地笑了。
※ ※ ※
三国大战的帷幕即将拉开。
——之类的事情自然是假的。
「夏彦~清煮菠菜你能吃吗~?」
「能,没问题!」<span id="chapter_last"></span>
下,后者正在淋浴,正好也给夏彦做心理准备的时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桌上花瓶里的黄色花朵,他内心的紧张也逐渐平缓。
「怎么样,那个花漂亮吧?」
终于,洗好澡的未仔父亲来到了客厅里。
「它叫小连翘,个头不大,但每根雄蕊都很长,给人一种坚强有力的印象」
看来他果真是花店的老板,不是健身教练。他坐到夏彦对面,用喷雾器仔细地给花浇水。本以为两人难以互相理解的夏彦,也不由得跟着点头。未仔父亲说的没错,这几朵小连翘花开得旺盛,似是夜空中绽放的灿烂焰火,展示着顽强生命的美丽。
「它的话语也很耐人寻味」
「哦……是什么呢?」
「敌意和仇恨」
「噗……!」
撤回前言。果然很难相互理解。
「哼……开个玩笑罢了」<span style="font-size:small">(译注:小连翘的花语为「指引」)</span>
完全搞不懂这哪里是玩笑。未仔的父亲露出嗜虐般的狞笑。不过,他至少没有表现出敌意,这已经让夏彦谢天谢地了。未仔父亲双手按着桌面,朝他深深低下头。
「昨天谢谢你让未仔留宿」
「哪、哪里的话!」
「给你的家人也添麻烦了。回头去接她的时候,我要重新向你的父母和妹妹问候」
从父亲诚恳的道歉中,也能看出他对女儿深沉的爱意。
也正因此,
「夏彦,你只身一人来到我们家里,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吗?」
「……!」
一码事归一码事,打开天窗说亮话。肱二头肌紧绷的未仔父亲,向夏彦施加着不小的压力。
「看你特地穿了校服,这算是结婚前的问候吗……?」
像是雄狮竖起了毛发一般,若他有灵力,夏彦恐怕早已五体投地。「你如果敢说是结婚前的问候,我这就送你去和阎王打招呼」夏彦似乎听到了他在这样说。针刺般的目光让他掌心里全是汗,甚至要忘记了该怎样呼吸。好想低下头避开视线,这太可怕了。
但。
「我、我……」
夏彦没有那样做。抬着头,迎向目光,决不退缩。他已许下承诺,要保护好珍爱的女友。
「我想和仔仔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永远!我就是来禀告此事!」
这话就算被解读为求婚也不奇怪。夏彦也做好了上半身被斩断的准备。
未仔父亲理性尚存,他也不愿意武力解决。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滚的内心和鼓胀的肌肉,勉强保持着冷静。
「你和我女儿好像认识很久了,不过真正交往的时间应该不是很长。为什么敢那样说?如果只是一时兴起——」
「我决不是一时兴起」
不等他说完,夏彦便打断,坚决否定。
回想与未仔度过的时光,心中便蓦地蹿升一股勇气,盖过了恐惧。
「听到她告白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在那之前,我只是把她当作妹妹的朋友而已」
不知何时,声音已不再颤抖,嘴角也逐渐上扬。
「请原谅我这么说,不过当时我甚至以为是某种恶作剧。毕竟我从来没有过对象,连擦边的事情也没有过,一直以为这辈子不可能遇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向我告白」
「……」
「但,我马上就明白了,她不是在恶作剧」
「……为什么?」
「因为,这么温柔的女孩,是不可能说出让人受伤的谎话的」
「!」
这种话语太抽象,全无根据,很难令人信服。然而,未仔的父亲没有否定。他不得不相信,因为他与夏彦一样清楚未仔的本性,或者甚于他。
「那么温柔可人的仔仔,说我比任何人都温柔,对她来说是特别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上她,不想去保护她呢」
只凭温柔,是无法保护未仔的。他必须跨越高不可攀的壁障,穿过熊熊燃烧的原野,横跨波涛肆虐的汪洋——以及,向强悍而恐怖的父亲发起挑战。
夏彦抬高了嗓门。
「综上所述!我想永远和仔仔在一起,这绝不是一时兴起的感情!」
说完了想说的话,夏彦才发现自己呼吸慌乱,肩膀也剧烈地上下起伏。但他感觉畅快极了,因为这就是他对未仔全部的爱情。
静谧中,短短的数秒显得漫长无比。未仔的父亲终于长吐出一口气。
「随你喜欢」
「!您、您是说……」
「——当然是不可能的」
「咦」
夏彦仿佛松了口气时冷不防挨了一发右勾拳一样表情呆滞。许是被他的表情逗乐了,
「……噗!哇哈哈哈哈哈!」
未仔父亲放声大笑。方才充满杀意的面孔无处寻觅,换成了爽快豪放的笑颜,更衬他强健男人的形象。夏彦自然是一头雾水。
「呃、那个……仔仔的父亲……?」
「废话!我的宝贝闺女,怎么放心交给你这么一个小毛孩!」
「也是啊……」
「不过,你的决心,我明白了」
「!」
「我就先观望一阵吧」
「…………!?那、那是说!您同意我和仔仔交往吗!?」
「你不愿意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撤回」
「哪、哪里的话!感谢您大恩大德的金玉良言!」
夏彦慌忙深深一鞠躬。未仔的父亲很响亮地哼了一声。
「恭喜你呢,夏彦? 」
与傲娇的父亲相对,在厨房窥视了全程的母亲则是满脸微笑地来到了客厅。
「其实吧,未仔他爸不是在反对你们俩的事儿」
「咦,真的吗?」
「当然。对吧,孩子他爸?」
「孩子他妈,这种话就不用……」
接到妻子乌龙球的未仔父亲只好不情不愿地向夏彦道出实情。
「我有点担心」
「担、心……?」
「嗯。担心你到底配不配得上未仔」
未仔的父亲继续说道。
「你也说了,未仔是个温柔的孩子,但相对地,她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意见。我这个当爸的,也觉得她经常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结果吃了苦头」
身为男友,夏彦也同意未仔父亲对女儿性格的描述,同时也察觉到对他暗含的影射。
「这么老实的女儿,突然有一天说,『想去喜欢的人在的学校念书』」
「说的,就是我吧……」
「没错,就是你」父亲朝他瞪来。夏彦不知该不该露出苦笑。
「身为父亲,我自然会担心,怀疑女儿是不是被坏男人骗了」
「所以您才过分地威胁——警惕我对吧」
「没错」
可怜天下父母心,甘为子女守痴情。不过,夏彦十分理解未仔父亲的想法。
未仔太纯朴、太天真了,让人不由得想要过分地呵护。明知会遭反对,她还是不愿说谎,用自己最直率的想法打动他人的心。
「我知道高中生活只有一次。但,人生也只有一次啊」
这是一句很有分量的话,夏彦禁不住咽下口水。他明白了,自己已经肩负着未仔仅此一次的宝贵人生。
「夏彦,听了我刚才的话,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
未仔父亲的表情极为真挚,让夏彦的内心再次加速鼓动。对方不再是拿他当作乳臭未干的小孩,而是视为一个男人。眼瞳中的目光坚定有力:你真的能让未仔得到幸福吗?
夏彦不知道。他没有证据,或许是很不负责任的。
但,即便如此。
「我的想法没有改变,我想和仔仔永远在一起」
他的内心澎湃——一定要、一定能让未仔获得幸福。
「……是吗」
听到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未仔父亲似乎也只能认同了。因此,他用轻柔的语调说道。
「怎么样,你听到夏彦的真心了吧,未仔?」
不是向夏彦,而是向他身后的未仔。
「咦,仔仔——」
「夏君……!」
未仔跑过来,紧紧抱住夏彦。
夏彦陷入了混乱。她不是该睡得正香吗,她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果然好可爱啊,百感交集,莫衷一是。所有的疑问,都由某一人得到解决——未仔的母亲。莞尔一笑的妈妈朝着夏彦举起手机晃了晃,像是在说「女儿就是因为这个跑过来了哦」一样。简而言之,是她打了小报告。
未仔似乎完完整整地听到了夏彦的表白。于是,<span id="chapter_last"></span>
无以替代的珍贵礼物。女孩的眼角渗出泪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由于喜悦。夏彦用手指轻轻为她拭去眼泪。爱撒娇的女友不甘就此止步,将另一只眼睛也朝夏彦递出。他同样擦掉泪水,最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未仔便露出黏人的——或者应该说是黏夏彦的——笑容,将他抱得更紧了。同时,她也不忘看向父亲。
「爸爸,让你操心了,对不起」
「……可不是嘛」
「那个吧,其实我知道,爸爸不是打心眼里反对,其实是故意使坏的」
闻此,未仔父亲瞪大了眼睛。他以为自己的演技天衣无缝,然而宝贝闺女早已看透了一切。
「如果真的反对的话,就不会同意我去夏君的高中念书了」
因此,她冲着依旧撇着嘴的父亲,用超级灿烂的笑容说道。
「谢谢你一直相信我」
「……。嗯」
夏彦也明白了——未仔的父亲,刚刚也是一切的努力得到了回报。这怎教人不泪水涟涟。
未仔的母亲笑眯眯地拍了拍手,似是要为这一连串事件画上句号。
「呵呵? 看来以后就用不着爸爸,有夏彦保护我们的女儿了呢」
「!是!本人坚决完成任务,誓死保卫仔仔!」
「……话说在前头,夏彦,我还没有完全认同你,明白没有……?」
「噫!」
复活的般若将夏彦从感慨中生生拽出。面对厉鬼般可怖的面孔,他吓得要前列腺失控。男友的防御薄如蝉翼。
但。
「我才不管呢。我要和夏君继续亲热,直到爸爸认输」
「未、未仔小姐!?」
女友的防御固若金汤。堪比宣战布告的爆炸性言论过后,未仔猫便惬意地抱着夏彦的上臂,用脸颊开心地蹭。目睹心爱女儿的撒娇现场,未仔父亲终于切换至阿修罗模式,浑身的肌肉逐渐隆起。不消说,他的目标正是夏彦。
「哼哈哈哈……!我看你明年这个时候还能不能说出同样的话……!」
「不管过多少年,我的心情都不会变。对吧~?夏君? 」
「当、当然!十年后二十年后,哪怕我们变成了老爷爷老婆婆,我也敢宣誓我的爱意!……不过仔仔,再继续挑衅父亲是不是有点……」
「嗬,你也知道自己是在冲我挑衅啊……!」
「啊哇哇哇哇哇哇……!」
事已至此,不论夏彦做什么说什么,他的命运已经确定了。横竖都是一死,就要死得坦荡——是这个意思吗?
冲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夏彦,未仔悄声耳语。
「夏君,我们继续挑衅吧」
「哎?」
夏彦一头雾水,但还是跟着未仔的话站起了身。紧接着,他就明白了女孩的意图。
「仔、仔仔,难道你……!」「你、你们两个,该不会……!」
原因也很简单。
「随时都可以哦?」
只见少女双臂微张,做好了迎入心上人的准备。夏彦两眼的焦点无可抵抗地锁定在未仔樱色的嘴唇上。接踵而至的混乱中,他在大脑内紧急召开自问自答的会议。
不不不不!晚安和早安的吻是忍住了,但这和那两个没关系!
这合适吗?大庭广众之下,而且还是当着女方父母的面?
接吻,还是毁灭(kiss or dead)?
该不会是接吻的瞬间,我的嘴唇就不保原形了吧?
简单而言……我废了?
如此等等。短暂的数秒间,夏彦想尽了几乎所有可能的悲惨结局。按理说,只要冷静分析,夏彦就不该选择此时此刻与未仔接吻。
如果冷静分析的话。
「~~~~~~!仔仔!我最喜欢你啦啊啊啊啊!」
似从万丈悬崖上纵身一跃。男子汉夏彦,一把将未仔抱入怀中,同时用自己的嘴唇迎接了少女的嘴唇。他要回应女友的勇气,更重要的,他无法抗拒女友的可爱。去他娘的冷静分析,老子抱她了又怎样?当着二老的面又怎样?肌肤接触过于紧密又怎样?
未仔惹人怜爱的眼瞳睁得愈发硕大。她只是惊讶,并非在拒绝夏彦。毫无抵抗地接受着男友的拥抱,少女踮起脚挺直后背,为了更加激烈的吻,为了共享爱与觉悟,为了将一切交给夏彦。未仔同样想要回应男友的勇气,无法否定心中不断涌出的爱意。
在未仔父亲不成话语的呐喊和未仔母亲「哎呀哎呀? 」的尖叫中,两人缓缓分离,却又依依不舍地四目凝望。未仔仍然是一脸开心,绽放着无上的笑容。
「哎嘿嘿……? 又和夏君接吻了……? 」
「呃、嗯……!又接吻了呢……!」
「不过呢」
「???不过呢?」
「不做到这个份上,是打不倒顽固的老爸哦」
「哎?你这是什么意——」
话音未落,夏彦的两手就被抓住。
「嘿」
「!!!!!?????未未未未未未未未未未未仔小姐!?」
夏彦这辈子从未如此惊讶过。这不奇怪,因为他双手的目的地,正是未仔的胸部——此所谓摸胸。
「~~~~~~~~~!!!」
摸胸让少年激动。纷至沓来的混乱中,未仔形状姣好的双乳自顾自地收入夏彦的手掌里。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收入,这也可以说明女孩的胸部有多么庞大。他反射般想要抽离双手,但未仔怎会允许。似是在说「不可以松开」一般,女孩娇小的双手紧紧扣住夏彦的手腕,将他的手继续按在乳房上。越是按,夏彦的手便越是沉入幸福之洋。在大脑逐渐被欧派填满中,一句话倏地掠过脑海。
「只要是夏君,就算被揉了胸,我也完全无所谓!」
那是昨天未仔冲父亲放出的豪言。
夏彦猛然回过神来——原来,未仔所说的挑衅,并非指方才的接吻,而是此刻的揉胸。
「夏、夏夏、夏夏夏夏、夏夏夏夏夏夏夏夏彦嗯嗯嗯嗯嗯唔唔哦哦哦哦……!」
「父、父亲大人!?」
看到超越了幻觉的一幕,未仔父亲比夏彦更加动摇,好在内心尚未彻底崩溃。
「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立决……!」
「天啊啊啊啊啊啊啊……!」
已然化为空壳的大脑停止了思考。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像僵尸一样,一步、两步地朝夏彦走来,准备送他见阎王。现在不是沉溺于欧派的时候,夏彦试图后撤。
但。
「我、我不会逃跑……!」
他及时止住了脚步。他想到,如果现在逃跑,就和昨天在未仔掩护下逃走的情况一样了。明明发誓了要保护她,却拿她当垫背自己逃命,岂有此理。绝不能在这时候撤退。他用力踏紧地面。
可是,如果不逃跑的话,要如何打倒未仔的父亲?
这还用问吗。方法只有一个。未仔也明白他的意图,所以才朝他露出笑容,示意没有关系。争分夺秒中,犹豫便是送命。男人夏彦——不,男子汉夏彦,用尽力气呐喊。
「我要揉欧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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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喊声中,他一揉,二揉,三又揉。
碰触到的欧派,用自己的意识反复抓挠。
「!!」「……嗯唔」
片刻间,他仿佛看到了宇宙的真理。<span id="chapter_last"></span>
」的未仔也是可爱得让他难以自制。他揉个几百上千次也不会嫌累,但继续下去,未仔的身体恐怕要吃不消,夏彦的下体也要够呛。
同样地——未仔的父亲也是。<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