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众生皆苦
此时的何娜，正戴着一个劳动妇女常见的遮阳帽。
就是那种有着大大的帽檐，还有一片布帘遮住脖颈与口鼻的防晒帽。
“你认错人了。”
何娜摆摆手，就要从江之枫的身边走过。
“你觉得我会认错人吗？”
他拉住何娜的手臂，却发现这原本白皙的胳膊，现在已经变成了发黑的小麦色，皮肤也干瘪了许多。
我，难道真的认错了吗？
他有些犹豫地松开了手，但面前的何娜，却并没有再往楼上走去，而是缓缓驻足，凝望着他那双此时还是黑色的双眸。
“桃子，没和你一起来吗？”
她摘下遮阳帽，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没有，她不知道你住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只是碰巧遇到你罢了。”
江之枫的双眼，此时正与何娜对视着，他隐隐觉得，这女孩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沧桑与疲惫。
“跟我上来吧。”
何娜背过身去，也不管江之枫是否有跟上来，只是自顾自地往上走着。
但江之枫自然是跟上去了。
何娜的家，与王小黑的家大抵上是差不多的，因为都是住在烂尾楼中的家庭，所以自然是不会相差到哪里去。
“你们前些天的直播，电视上的，我也看了。”何娜请江之枫坐下，如是说道。
“嗯。”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复何娜的话，此时只能如是应答道。
于是，气氛便再度陷入了沉默，江之枫心中虽有大量疑问，但无奈都不大好意思说出口。
正当他想起身离去之时，门外却走进来了一个年龄稍长一些的男人。
他的面容，与何娜有几分相似。
“妈今天中午的饭，我送过去了。”
何娜对那人说道，接着又指了指江之枫，补充了一句：“他是我的同学。”
“知道，前些天在电视上见过。”那人答道。
何娜此时也注意到了江之枫脸上的疑惑，疲惫一笑道：“他是我的哥哥。”
“嗯，我之后还要再去工地上一趟，小娜你就别来了，工地上的活太重，不是你们女孩子家家能干的。”
哥哥说了一句，随后又转向江之枫道：“同学，也拜托你劝劝小娜，让她回去上学吧，家里的事有我和爸爸忙，不需要她担心。”
望着哥哥脸上疲惫的神情，何娜虽然一言不发，但她早已下定决心不再给家里添负担了。
何娜与哥哥交谈着，江之枫虽然始终保持着沉默，但他也从这两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何娜的家庭情况。
她的父亲有轻微残疾，而母亲则是生着重病，每个月的医药费都如流水一般不止，尽管哥哥与父亲已经在勉力支撑起这个家了，但他们的生活还是不堪重负，母亲的病症也在持续恶化着。
这也是何娜之所以要辍学到工地上的原因。
陶梓沐先前便因为大致了解过何娜的家境，所以才会将那次直播带货，自己的八成收入都分给何娜。
只是，陶梓沐所不知道的是，在何娜母亲的病情恶化后，这八万块钱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拿到这笔钱不久，何娜便用其中一部分给自己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填的正是她的母亲。
她也是在买了这份保险之后，才选择去到了工地上。
只不过，她最后走的地方，却并非是在工地，而是倒在了江之枫的眼前……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何娜的哥哥离开后，江之枫这才开口道：“就算你家里真的有困难，之前也不应该那样欺骗陆川啊。”
他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泼何娜一盆凉水，并不是因为不同情她此时的处境，而是因为，陆川临死前的那席话实在是给他的印象太深了。
自己也正是出于此，才会一直对何娜心生芥蒂。
如果不问明个缘由，他便不可能像陶梓沐那样，也无法对何娜生出半分同情心。
何娜听闻此言没有什么惊讶，她自然是知道江之枫的本事，也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因为他说他自己不缺钱的，他还说他的父母根本不在意这点小钱。”
何娜沉声说道，闻言，江之枫却是将眉头紧蹙了起来。
“可是，陆川他不是这么说的，他的那些钱都是从他的父母那儿偷来的，他家里其实也并不富裕。”
“哦？那他为了撑面子，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何娜冷笑着道。
见江之枫不言语了，她又继续说道：“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吗？你觉得我现在骗你还有什么意义吗？”
的确，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江之枫哀叹口气，他现在的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无论是相信谁，都无法改变任何现状。
想到此处，他缓缓起身，也没有与何娜告别，便自行离去了。
“这些人，都是可怜人啊……”
在离开这片筒子楼时，始终保持着沉默的黄仙太爷忽然对江之枫说道。
他知道，黄仙太爷口中所指的，除了何娜一家以外，还有先前的王小黑一家。
望着这片偌大的筒子楼住宅区，灰砖黑瓦遍布其上，使人感受到一种很不舒服的潮湿之感。
现在的他，已经无暇去顾及究竟谁对谁错、孰是孰非了，脑中只剩下了一句：众生皆苦。
回到学校后，他并没有将这一个下午的经历告诉陶梓沐，尽管陶梓沐一再追问，他也不愿意说。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数日，何娜也没有再返回过学校。
而伊莉西斯虽然回来了，但已经不再去找江之枫和陶梓沐二人的麻烦了，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两人一样。
对此，陶梓沐当然是极为不爽，她放下狠话，一定要让伊莉西斯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这只不过是陶梓沐嘴上说说而已，她过一段时间便忘记自己还说过这句话了。
只是，江之枫总能隐隐感觉到，伊莉西斯似乎依然在暗处观察着自己，虽然他每次回过头去，背后都是空空如也……
这天，正当江之枫和李助在操场上百无聊赖地踢足球时，陶梓沐突然给他发了一条奇怪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