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强制Install（安装）
倘若把恋爱比作游戏的话，我想全世界所有没有桃花运的男生都会认为这是粪游——其中有一个我个人认为最粪的部分。
这部分就是强制Play。
出生在和平年代下的和平国家里过着平凡的生活——或者即便出生在动荡的年代下的动荡国家里。
人类这种生物看来无论如何都会陷入恋爱之中。
这究竟是动物的原始本能呢，亦或是作为万物灵长所考量出来的与其相称的文明行为呢——确切的理由不得而知，总而言之人类会去恋爱。
无论是谁，不管那家伙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个活人或多或少都会喜欢上某个人。
明明谁都没有拜托去这么做。
明明谁都没有说请你爱上我这种话。
怎么说好呢……恋爱就好像是强买强卖一样。
放眼世界中的粪游，很少会有『我都没有说过想玩或者想买』却会强制让人去玩的粪游吧。
强制Play之后接着是强制Install。
换种方式来说——就好比是狗皮膏药似的电脑病毒。
在不知何时无意中触碰到了后，名为『自我』的硬盘便会被强制安装『恋爱』这款游戏，强行玩下去。
并且最令人头疼的是——
名为『恋爱』的粪游有着令人傻眼的容量。
占据了大半的存储空间，运行速度变得迟缓导致画面效果低下。都是因为不小心安装了这款粪游，极有可能引发其他程序出现错误。
真的是没有比这更粪的粪游了。
好了，说回我自己。
我又是从何时起，被这款粪游夺取了身心呢。
·
入学典礼之后的一周，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和大多数高中一样，绿羽高中为了新生准备了社团体验期。新生都前往自己心仪的社团，有的与前辈们混在一起体验社团活动，有的则是受到了接待与欢迎。
在这样的见学期的放学后——我来到了位于特别教学楼三楼角落处的文学部。
来这里并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理由，单纯是因为我除了书以外没有别的兴趣，想着总之先加入文学部看看。
不过——
这个时间点上，我当时尚未得知文学部早已被废除并降格为文学同好会这一事实。以及——
文学同好会唯一一位成员的身份，我也不曾知晓。
「就是这里吗……」
我看了看写着文学部三个大字的看板后，做了个深呼吸。冷静点，没事的。我不需要那么紧张，会加入文学部的人说白了就是校园阶级最底层的阴角（偏见）。和我是同种人，一定能好好相处的。同为喜欢书籍的阴角，一定能维持着适当的距离并保持着适度的友好——
我一边在内心劝导自己，一边把手搭在了门把上。
「打、打扰了。」
我小心地打了声招呼后打开了——下一秒，呼吸止住了。
房间是极为普通的教室。
墙壁前安放了大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和资料。
教室中间摆放了张长桌，围了几把椅子。
她，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
纤细的手指翻动书页，眼神中透露认真，嘴角却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真漂亮，我如此想到。
夕阳浸没了教室，斜晖下的少女静静地读着书，美丽地宛若一幅油画。静谧之中点缀着华丽，袅袅仙气，如梦如幻。
这样一副美画却在下一秒被撕破了。
她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啊」地叫出了声。
她把书签加入书中后，
「莫非你想加入文学部……啊，不对，是想加入文学同好会吗？」
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跑到我的面前。
「这个……呃～～ 」
「你是一年级新生吧？」
「嗯，是的……」
「太好了！哇，好高兴。我还以为绝对不会有人来呢！」
刚才读书的那股端庄成熟的气质就像是骗人一般，眼前这位活泼明亮的学姐友好地欢迎着我。
我的话……根本就不敢直视学姐的正脸。连我自己都清楚自己的眼神正慌得飘来飘去。
不仅初次见面，而且是个学姐，更是个大美人。
像我这种阴沉的人，学姐等同于我的天敌。
我只要少有一丝松懈，一定会发出「哦呼」这样丢人的声音。
「哎呀呀，怎么办呢。我都没想过会有新生会过来，压根就没有做什么准备……对、对了，你先坐下来吧！」
学姐如此说道，把我带到了椅子边上。
她先坐了下去。
那么按照顺序接下来轮到我入座了……在我烦恼了好一阵儿后，我选择了斜对面的座位。
我可没有勇气一上来就坐在学姐的正对面。
学姐有那么一瞬间脸上露出了「诶？为什么？」的表情，不过并没有明言直说。
「那个，总之……欢迎你来到文学同好会！话是这么说……现在成员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啊哈哈。」
「呃……请、请问。」
看到学姐自嘲起来，我反射性地问她。
我很在意同好会这个词，但最让我在意的是——
「这里难道只有白森学姐一个人吗……？」
「嗯，就我一个。唉，这世道怎么说呢，年轻人是越来越不爱读书了……嗯，奇怪？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个、就是……因为学姐很有名气。」
「……你说的有名气莫非是指『美少女四天王』？」
「是、是的。」
「呜哇——真的假的啊。居然都传到新生那边去了吗——」
学姐——白森学姐一脸嫌弃地抱住了头。
我知道在这间活动室里的她。
『美少女四天王』其中一美——『人妻』白森霞。
我这种阴角在教室里也是理所当然的没有朋友，不过周围的男生经常会提到她。我也曾在远处看到过学姐们散发着现充气场在校内漫步。
「我很讨厌这种称呼。光这个『美少女四天王』就觉得很蠢……而且『人妻』是什么意思啊，居然说我是『人妻』？我可没有结婚呐——」
白森学姐不满地抱怨起来。
「总觉得……有些意外。」
我如是说道。
「像学姐这样的人物居然会是文学部。啊，不对，现在是文学同好会来着？」
「啊哈哈，经常有人这么说，小霞你不像是会看书的人。」
学姐轻声地笑了笑，然后把手伸向刚才还在阅读的书本。
「怎么说呢……我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读书。」
美得不像是学生般的笑容，饶有兴趣的低喃，垂下的目光注视着书本，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封底。
她的微笑，她的一言一动——都美得让我心跳加速。有着与高中生不相符的色气与魅力，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些家伙用『人妻』来称呼她了。
就在我被年上少女的美貌夺取双眸的时候……
「啊，你在看这个？」
学姐好像误会了我看的地方，把她的书展示给我看。
「诶，啊……是的。这本书是现在热门的……」
「……没错。马上就要电影化时下最热门的作品的原作小说……只要去书店，就能看到这书平铺在书店最显眼的位置上。」
白森学姐显得既困扰又害羞。
「呜哇～弄砸了……好像有点羞耻啊！？我明明是同好会的代表，却读着这种世间大众都在津津乐道的书。完全给人一种随大流的感觉！啊～呜～早知道有新生会来的话，我一定会挑选更加硬核的名作好好酿造出威严来……」
学姐的想法我也不是不能体会。
如果说自己的兴趣是『读书』，那么当他人问起自己有什么推荐的书或者漫画的时候，很难开口说那些大流。
道理和「自称·喜欢音乐」就会推荐地下乐队，「自称·喜欢电影」就会推荐以前的欧美电影一样差不多。
「……不也挺好的吗。读书也无所谓是否随大流。并不是说阅读过古老且优质的名作就显得人很伟大似的——而且」
说着，我将手伸进自己的书包。
从里面掏出一本文库本。
这是我在学校空闲的时候用来读的书。
并且巧的是——
「我正好也在读这本书。」
我读的书和白森学姐读的书恰好是同一本。
「诶！不会吧！？」
白森学姐惊讶地喊了起来，探出身子握住我拿着书的双手。
或许是因为很兴奋，她将我的双手整个握住。
呜哇。
被、被摸了。
居然和美少女手碰手了……
「真的是……太美妙了。居然会有这么棒的巧合！」
我的心跳一口气飙升，相对的，白森学姐依旧毫不在意地握着我的双手，嘴里诉说着感动。
「太美妙了，太棒了。这简直就是命运呐！」
「命、命运……」
「嗯。正是在命运的指引下我与你相见了！」
学姐的话语中没有一丝羞涩，发自心底的笑容明亮晃眼。
「毕竟你想想啊，这可以说是奇迹般的概率吧？偶然相遇的两人，又偶然地读着同一本书。我们可是在这三千世界中的万本亿书里，机缘巧合地寻觅到了一起啊！」
「……不，如果是古典名作或是二流的欧美小说的话可以说得上是奇迹……但这书是本周日本卖得最多的文库本，我想撞上的概率还是蛮大的。」
「……小学弟是那种人啊。爱泼冷水的那种。」
「啊……对、对不起。」
「哼哼，骗你的。你不用道歉的啦。」
学姐有一瞬露出不满的表情，接着立马又向我展现出明亮的微笑。
「嗯，说奇迹确实有些过了，但是……能遇上这样的偶然我还是很高兴的。」
「……学姐说的是。」
「感觉今后的活动会很有趣呐～毕竟有个兴趣相投的学弟加入了。今后就多多指教啦，那谁……啊，抱、抱歉，我还没问小学弟的名字。」
说起来，话题进展得太快，我还没做自我介绍。
「我叫黑矢。黑矢、总吉。」
「黑矢君吗。嗯，我记住了。」
白森学姐如是说道。
「今后就多多指教啦，黑矢君。今天起你就是副代表了！」
「……」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被确定要加入文学同好会了。
那之后直到放学，我们两人一直在聊天。
话题内容大都是书本。我的沟通能力虽然低得可怜，但好在彼此有着共同话题，就算是初次见面的人多少也能聊下去。
总而言之总算是成功取得了交流。连我自己也惊讶不已，居然能和第一次见面的学姐进行如此顺畅的交流。
我一和女生说话就会紧张得痛苦起来，却很稀奇地没有一点压力就将对话进行了下去。
更进一步说——我觉得很快乐……或许吧。
很快乐。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和她更多地——
「——啊……已经是这个点了。」
渗进来的余晖变得更加鲜红。
白森学姐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说道。
「一不小心就沉浸在话头里了……不好不好，得快点回去。担任顾问的横沟老师可是对离校时间很严的。」
白森学姐连忙收拾起来。
她穿上脱下的西装外套，慌乱地将手伸向放在桌上的书本。
是一开始成为我们俩话题的书本。
相同标题的书，我和学姐各一本——
白森学姐不假思索地拿走了一本。
「啊。」
「诶……怎么了，黑矢君？」
我反射性地喊了出来，白森学姐询问我原因。
然而我——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我如此回答她后，把剩下的那本书放进自己的书包里。
·
一年后的现在。
时间是晚上8点刚过。
地点是我家二楼自己的房间里。
「唉……」
我从回忆中返回现实，看了看手中拿着的书，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本书——我从一年前就有了。
和白森学姐第一次相见，我们二人读了相同的一本可谓是小小奇迹的一本书。
但是这本书——并非是我的。
「……我这人还真是有够恶心的」
我厌恶起自己再一次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
其实我注意到了。
白森学姐她把我的书错拿成自己的书。
我们好像是同一时期在同一家连锁书店买的书，所以使用的书签是相同的样式——但是，所夹的页数并不相同。
白森学姐伸手拿书的那一刻，我就立马察觉到她弄错了。
所以我才会「啊」地叫了出来——但是，我并没有为她指正。
等自己回过神的时候，早就把白森学姐的书放进自己的包里。装出不知情的样子，将白森学姐的书占为己有。
「……好恶心，真的好恶心。」
自我厌恶到想要去死。
连我自己都没明白我当时为什么会那样做。
当然现在也没弄明白。
明明做出这事的是自己——却一点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单纯地想要美女学姐的东西吗——倒也未必。我并没有跟踪狂的癖好。
只不过，感觉这样……有种浪漫的氛围。
用现在的说法就是「拨弄心弦」。
偶然相遇的两人偶然地读着同一本书，然后两人彼此交换各自的书，这种事——
「……不，不管怎么说就是恶心啊！」
我使劲地吐槽自己，把书放回了书架上。
书架最顶层的最左边——也就是最显眼的位置。
这就是白森学姐那本书的固定位置。
说实话我对这本书的内容不怎么感兴趣。我并不是对当时卖得火热的书说坏话，仅仅是因为这书不太符合我的喜好。
但是，这本书即便过了一年，依旧安放在我房间里的书架上。
在最显眼的位置上，作为最特别的书君临于此。
「……」
就结果来看，想必我在与白森学姐相遇的瞬间就沦陷了吧。
沦陷进这一名为『恋爱』的强制安装的粪游之中。
容量大得令人傻眼，我的内心几乎都被蚕食一空，睁眼闭眼脑子里想的都是白森学姐。
满脑子都是白森学姐，讨厌的回忆无趣的过去也全都被赶到了角落里。
往好点说，就是一见钟情。
往死里讲……那就是土渣孤僻的阴角只是被阳角的美少女稍稍温柔地对待，就傻乎乎地喜欢上了对方。因为发觉彼此有共同的兴趣，就产生了我说不定会有一线机会的愚蠢并且跟自己身份毫不相称的美梦。
「白森学姐她注意到了还是没注意到啊……」
结果这一年下来，白森学姐从没提过此事。
于我来说，一边担心着自己的小小企图会被察觉到，一边又安心直到现在还没被发现，却又有些沮丧，内心十分复杂。
「……嗯？」
这时候——丢在床上充电的手机震了下。
是白森学姐发过来的Line。
之前也用Line交流过不少，自从我们成为情侣后，发来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虽然白森学姐发来的次数很多，但多是些不大不小的琐事。
多亏这样……我也习惯了。
还在单相思的时候，光是白森学姐发消息过来我就会慌乱地手舞足蹈，但是现在不同了，不就是条消息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哼～我不可能一直像个傻小子在那边害羞，我好歹成长了不少。
我为自己的成长自鸣得意起来，不过下一秒看到白森学姐发给我的消息后就不攻自破了。
『你现在在想我的事情吧？』
没有任何铺垫，极其突兀的一句话。
「……唔」
我感到心跳在加速，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啊啊……真是的，我这学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我才觉得自己有些习惯她了。她究竟想让我多慌张才肯罢休啊！
我好不容易让呼吸频率降下来，考虑其该如何回复。幸好是发消息，如果是电话的话，一定会让白森学姐听到我那躁动的喘息声。
『我没有在想，学姐这是自我意识过剩了。』
我用极为冷静的文笔回信，不过……
『净说谎。』
马上就回信过来。
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她难道有超能力吗？
『我没有说谎。』
『那么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思考「油炸豆腐」这种食材的命名方式。为什么就只有它的名字前会加上「油」。明明天妇罗也是用油炸出来的，老老实实叫『炸豆腐』不好吗，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啊哈哈，你还是老样子会花大把精力去思考些奇怪的问题。』
之后我们又聊这些有的没有的琐事，然后我在合适的时机『我还有事要做』结束了聊天。
我虽然想让这段时间继续延续下去，可是让白森学姐陪我太晚也不太好，而且——
我还有事要做，并非谎言。
「……好嘞」
重新振作精神后，我走向书桌打开了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