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谜与炸鱼薯条同在
在那之后,我和夏凪来到了酒店附近的餐厅,面对面坐着吃起了早餐。是名侦探提议说,饿着肚子可解不了谜。
「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东西」
我斜眼看向放在桌上的一本书叹息道。
书的封底已经脱落,大部分书页可能是在途中脱离了……但是毫无疑问,这就是“圣经”。证据就是翻开书后,能看见上面记载有我和希耶丝塔这几年里经历过的一部分事情。
「这应该也……一定不是偶然吧」
夏凪抓起薯条,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我第一次见到“圣经”是在一年前。而当时持有它的,是夏凪渚的另一个人格“海拉”。所谓其中记载了未来会发生的事的“圣经”原本的拥有者是seed,而包含海拉在内的“spes”的干部则听从其指示开展侵略地球的行动。
到了现在,过了一年左右,“圣经”再次出现在了我们眼前。不过正如夏凪所说,不能简单将其视为偶然。这本书究竟为何会出现在我们面前。该不会是seed的陷进吧,还是说,
「——巫女」
随后我开口提到了这一存在。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而夏凪也和我的意见同步。
「“圣经”中,记载着未来发生的事。要说谁是最有可能写出这种书的人,那果然也就只有巫女了」
是了,这一假说和我想的一样。当然,也无法完全否定seed存在能够预知未来之类的能力这种可能性……但硬要说的话,还是巫女更有可能,风靡和奥莉薇亚作证过,可信度很高。
「也就是说,“圣经”原本的拥有者是巫女,而seed则是在过去,以某种手段从她那里拿走的……很有可能是这样吧」
而且还存在一个足以将“圣经”的拥有者判断为巫女的理由。
我将明显缺页的“圣经”翻到了剩余书页的最后一页。
写在上面的是——
「怪物“美杜莎”袭击伦敦么」
夏凪眯起了眼,盯着上面记有一周前这一日期的那一页。
如果这个预言是真的,那看来现在这座城市里正徘徊着名为美杜莎的怪物。
「这也是巫女阵营设置给我们的考验吧。为了判断我们究竟是否是值得去见面的人」
「这么想更说得通吧。说白了,『想要见到妾身,就去打倒令伦敦陷入恐慌的怪物“美杜莎”吧』就是巫女想要传递的信息吧」
「刚才那恶心的女声是什么啊?难道是在模仿巫女?」
「不要说恶心啊。只不过是我想象中的巫女罢了,应该是这种感觉。我猜的」
一次都没露过面,仅仅是通过使者来给我们下达一些麻烦的解谜。肯定是那种高高在上地后仰着坐在宝座上、傲慢又任性的少女。我猜的
「不过啊,优先进行这边真的好吗?」
而夏凪质疑着我的决断是否正确,问道。
「首先本来该是去取希耶丝塔的遗产的……结果却变成了寻找巫女。而现在又要着手于其他事件。会不会离正确答案越来越远了啊?」
……是啊,这么说确实也对。
距离风靡姐设下的打倒seed的最后期限还有十天。在此之前我必须要找到希耶丝塔留下的遗产,并见到将成为复活希耶丝塔的关键人物的巫女。或许本来就没时间在异国他乡纠结于一个未知的怪物。——可是。
「放任出现在眼前的事件不管,是没有脸面回到那个家的」
已经遇上事件了。就这么放着不管然后回家的话,希耶丝塔肯定会生气的吧。如果现在某处正有人被所谓美杜莎的怪物袭击,是不可以将其无视的。
「……是么」
夏凪吐了口气,小声说道,
「嘛,君塚觉得可以的话那就这样吧」
像是有些无奈地微笑起来。
看来算是暂且定下了行动方针。
「而且关于这次的事件,我稍微有点头绪」
面对一脸疑惑的夏凪,我回忆着曾经所经历过的事情。
「其实在两年前左右,我曾经和希耶丝塔一起遇见过一次“美杜莎”」
美杜莎——传说中目光能将人变为石头的怪物。
然而我们曾经所遭遇的,并不是真正的怪物。某栋洋房里的美杜莎,其实是个过于怜爱因事故变成植物人的义女,因而决定用特殊的毒物令他人也落得同样下场的,一个可悲的男人罢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那件事已经被君塚你们解决掉了吧」
「是啊,很遗憾,我只不过是希耶丝塔的累赘」
正如夏凪所说,当时那个事件本身已经被希耶丝塔华丽地解决掉了。这样的话,这次的难道是模仿犯之类的事件吗……还是说这次,可能是寄宿有“spes”的种子、拥有货真价实的力量的家伙。不管怎样,接下来都有必要进行详细调查。
「那么,既然已经填饱肚子了,就去实地调查一下吧」
所谓的侦探和助手,经常要和上了年纪的警察一起跑来跑去。说到底,还不知道这次的事件有多高的曝光度。而且还不知道美杜莎具体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应该要从这里开始调查吧。这么想着,我站了起来……就在这时,
「君塚,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夏凪偷偷看向我,问道。而听到这一突然的提问,我只是歪了歪头,然后她又难得地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其实一直想找机会问了」。
「啊,身体的话好得不能再好了」
应该指的是两天前和风靡姐的那场战斗吧。当时确实还以为断了一两根骨头……但现在,尽管多多少少还有些余痛,但还影响不到这样的日常生活。
「真的?——也没有副作用?」
……原来如此,问的是这个么。看着夏凪不安的眼神,我终于察觉到了她的意思。
我为了在战斗中骗过风靡姐,吞下了变色龙的“种子”。起初是从seed身上诞生的“种子”将会赋予服用者特殊的能力,没有经过合适的处理就塞进体内的话,据说是会引起各种副作用。比如像蝙蝠那样丧失视力……听说也有可能会缩减寿命。
然而现在暂时还未出现那样的征兆,失去了味觉然后吃不出炸鱼薯条的味道……这种伏笔也没有出现。当然,未来或许存在着会遭遇那种情况的风险,但至少现在身体还算健康。
「怎么,你在担心我?」
我像是在捉弄夏凪一般说道。
——然而,
「嗯,当然会担心」
夏凪却意外地一脸认真地看向我。
然后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不只是我……小唯,还有夏露,都在担心君塚。重视着君塚。正如君塚总是在为我们着想一样」
不只是单方面地被给予。
人与人的思念,总是相向而行。
夏凪说着,看向我的笑容——令人有些不甘地,有着和我曾经搭档的名侦探得分一样的、压倒性的可爱。
「刚刚那该不会,是坠入爱河的声音吧?」
「很遗憾,不过是话题收尾了而已」
◆一年前的记忆,两个人的回忆
——翌日。
「真是个不错的早晨」
在巴士的二层眺望着街道的景色,我朝坐在身旁的夏凪搭话道。
昨天,我和夏凪立即就展开了对美杜莎的调查……咨询完后,我们得到了一个线索,而现在我们正乘坐着巴士前往某个地方。诚然,我们并没有悠闲到想要进行观光,但是洋溢着异国风情的街道处处都很吸引人。我本想和夏凪分享一下这份景色……
「…………」
夏凪却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我想着可能是我犯了什么错,为了让她心情好点,姑且夸上一句。
虽然不是很懂衣服详细的种类和名称,但这套看着像黑色连衣裙的服装和平时的夏凪所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在异国他乡亦是如画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 <span id="chapter_last"></span>
不是在无视我。夏凪的注意力终于移到了我身上。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发呆,怎么了?睡眠不足吗?」
「啊,确实有因为君塚说梦话害我睡得不是很好」
「……我完全没有印象」
睡在一张床上的坏处居然在这里显现了。
希望没有无意识间说起和希耶丝塔相关的话。
「虽然不是很懂,但你一直都在土下座对小唯道歉」
「比想象中还要糟糕一百倍」
说起来,从日本出发之前和斎川吵了一架啊……真希望能和她快点和好。
「还有」
随后夏凪又苦笑着说道。
「昨天晚上,我梦到她了」
夏凪提到的「她」恐怕指的,是她的另一个人格——海拉。
「可能是因为昨天见到了“圣经”。不出意外地想起了过去的事」
没错,夏凪还是会做梦的。
以前她也曾与沉眠在那颗心脏之中的希耶丝塔在一场白日梦之中对话过一次。她们一定拥有着一个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干涉的世界。
「你和海拉聊了什么?」
「……她好像相当生气」
夏凪明显地鼓起了脸颊。
唉。这样的话,在那面镜子前的对话又算是什么。我还满心以为当时她们已经和解了。
「叫我不要擅自背负一切」
夏凪无奈地叹了口气,重复着海拉的话。
「自己犯下的罪要自己承担责任,她是这么说的」
……原来如此,确实很像是固执的她会说的话。在那面镜子前接受下夏凪宣泄而出的感情后,便是得出了这样的答案吧。海拉如今决定背负起曾经夺去无辜之人性命的罪孽。而她的那份固执,一定也包含着对主人的报恩之情。
「不过,我却没有接受。之后吵着吵着就扭打在了一起」
「这不是和希耶丝塔那时一样吗」
看来看门犬的三颗头,到了现在都还在激烈地互相撕咬着。
「话说回来,没想到居然又来到了这个国家」
我看着车外不断变化的风景,回想起曾经和希耶丝塔一起来到这个地方的事。尽管这座城市的景象已经有一年未见了,但那几个月的生活、那些画面都还历历在目。树立在路边的标识和电灯也令我产生了一股怀念的感觉。
「我也很久没来了」
随后,身旁的夏凪也露出了放松的神情,
「一年前,我曾经和君塚一起在这座城市逛过呢」
像是回忆起了遥远的过去一般说道。
对了,一年前在这里的不只有我和希耶丝塔。当时艾莉希雅也……不,是利用“种子”的力量化身成艾莉希雅模样的夏凪,她也曾和我与希耶丝塔一起行动过。
「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多余……当时的你是仅仅外表变成了艾莉希雅,内在还是夏凪吗?」
「嗯,那确确实实,是我哦。当然,我也是直到最近才意识到这一点」
夏凪说着,微微露出了苦笑。
确实,一年前和我一同行动的那位少女用的第一人称,不是原本的艾莉希雅所使用的「わたし」,当然也不是海拉的「ボク」,而是夏凪的「あたし」。即使外表是有着桃色头发的艾莉希雅,但内在却还是夏凪渚本人。(译注:这三个自称意思均为“我”,此前译文并未注意区分,可能造成信息上的缺失)
「不过,不好说呢。十二三岁的那副艾莉希雅的外表,或许害得言行也活泼了几分。虽然连我自己也不懂实际如何」
夏凪回忆着一年前的自己说道。
「确实让人感觉有些幼小。不过现在夏凪的精神年龄倒也同样十分幼稚」
「哇。明明你也有像个孩子一样向希耶丝塔撒过娇」
「无论是主观记忆还是客观记录都不存在这样的事」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希耶丝塔告诉我全部的事」
……夏凪的心中,除了复活侦探,又追加了一个奇怪的动机。
「啊,快看,那家宝石店。那不是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吗?」
夏凪伸出了手指。在巴士行驶着的道路一旁,那家设有玻璃橱窗的宝石店是一年前左右寻找“蓝宝石之眼”时我和她曾经到访过的地方。
「记得当时因为没钱所以什么都没买」
「是啊,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贫穷这一点都没有变化」
为了在不久的将来给夏凪建个侦探事务所,去赚点日薪倒也不是件坏事。
「不过,作为代替,我获得了一只从小摊贩那里买来的戒指,勉强还能接受」
夏凪看似有些开心地,抬眼望向我。
「……我倒是忘了这回事」
「还说着『今生请多指教』然后戴在了无名指上~」
「是你让我说的吧,马上给我忘了!」
「不~要」
聊着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很快巴士就到达了离我们的目的地最近的站点。再走上几分钟后,我们来到的是——
「是这里呢」
夏凪抬起头看着白色的医院说道。
这是昨天,我们对事件进行调查后得到的其中一个结果——有被美杜莎袭击的受害者在这家医院住院。
「唉,走吧」
进入医院后,我们搭上电梯前往事前调查到的那间病房。
「不过,这次的事件似乎没有想象中传得那么开呢」
夏凪想起昨天进行的调查说道。
其实,我们在街上询问了很多人,但是回答说对美杜莎这一单词以及类似的关键词有头绪的人,连二十分之一都不到。
「是啊。既然新闻媒体没有出现,也就是说暂时还没有赶到这里吧」
昨天,若不是夏凪说这样下去的话事情会毫无进展然后提出这个建议,事情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毕竟新闻媒体肯定还是掌握到了情报的。这样的话接下来只需要窃听就行了!」
「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啊。窃听可不是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事」
「好啦好啦,反正实际上也进行得很顺利。用的是君塚的能力」
「……是啊。其实,这能力还挺适合用于秘密行动的」
变色龙的种子带来的透明化能力。只要有这个,就可以隐去身形。偷听他人说话这种事,比和婴儿掰手腕还简单。
「希望君塚不会因此尝到甜头,以后趁女生洗澡的时候偷偷潜入」
「不要冒出这种过于真实的想法啊,住手,别一脸认真地祈祷起来」
聊着聊着,电梯很快就到达了目标楼层。然后我们前往病房,鼓足勇气踏入其中。
随后,出现在眼前的是——
「这就是美杜莎事件的受害者吗」
在病房里的,是一名外表看似四十多岁的男性。
我们轻手轻脚靠近了他。
躺在床上的男性仅仅是在做着本能的呼吸,偶尔会眨眨眼,不仅没有说话,手指也全都不见动弹。打个比方的话,那看起来就好像是被石化了一样。
「植物状态么」
据打听到的消息说,这位男性是在一周前左右入院的。和“圣经”中记载的“美杜莎”的出现时间一致——看来那个未知的怪物或许是使用某种的力量使得这名男性石化了。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就在我想着这些事的时候。
「呐,君塚」
夏凪看着躺在床上的男性的脸说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看来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区区的临时演员。
◆故事在此分歧
之后我们继续对这起事件进行了调查。
向住院男性的主治医师询问情况,并且也去看望了其他因同样症状而送来住院的患者。一般来说对方站在有保密义务的立场上是很难像这样问出情报的,但利用上夏凪的红瞳就十分简单地让医生松口了。
然后根据收集来的情报和间接证据,进行讨论过后,我和夏凪得出了一个假说。也就是,美杜莎的真面目和犯罪动机。那一定是偶然的、只有我和夏凪才能得出的答案。而接下来,我们在夏凪的要求下再次前往某个地方。
「终于有机会来到了这里」
夏凪口中的这个地方,是位于英国郊外的某座教堂的墓地。
夕阳笼罩下的广阔草原上,等间隔地排列着墓碑。
而夏凪来到了其中一座墓碑前屈腿蹲下。
「很抱歉这么久才来见你——黛西小姐」<span id="chapter_last"></span>
凪」
我轻轻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嗯,我知道」
一年前,在伦敦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其凶手,正是夏凪的另一个人格,海拉。当时她在和希耶丝塔的第一次交战过后心脏负伤,为了生存下去,夺取了五人的生命,并将他们的心脏如电池一般消耗。
但是那些罪行也并不是出于夏凪的意志,而是海拉个人的独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夏凪也是一个被取代了意识与人格的被害者。
「我已经接受了这段过去。并将在此之上,尽我所能来赎罪」
夏凪此刻的侧脸,给人一种摆脱沉痛向前迈进的感觉。
同时她之所以来到这里,还出于她隐藏在心中的另一个想法。
「所以,我没事的。君塚去完成自己的工作吧?」
夏凪朝我露出笑容,催促着我离开。
「真的没事吗?没有我在不会感到寂寞吧?不会默默在夜里哭泣吧?」
「当我是小孩子吗。我又不是因为没见到希耶丝塔的身影而在房子里找了个遍的君塚」
不要说得像是你见过一样。并没有这样的过去……应该。
「而且,你也已经找到钥匙了吧?」
「……是啊。在这种时候偶然地找到了」
没错,其实在前往这片墓地的途中,一通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说是找到了被偷的钱包以及万能钥匙。看来我和夏凪在某人的意志下,不得不分头行动。唉,居然想将侦探和助手分开,真是为所欲为。
「君塚真是爱操心啊」
我明明没有这种打算的,难道是表现在了表情上么。独自抱膝坐着的夏凪看着我苦笑道。
「没事的。毕竟我并不是一个人」
「……说的也是」
对啊。就算我不在,夏凪也不是一个人。
决心与夏凪并肩作战的,在此处确实还有另一个人。
「那么,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就联系我。我会开着巨型机器人赶过来」
「唔,拜托你控制一下世界观的规模好不好?回顾一下过去的事吧?」
就算你这么说,这都已经是个不得不与外星人、吸血鬼以及还未查明的怪物交锋的世界了。偶尔跳脱一下也没关系吧。
「那就待会见」
「嗯,待会见」
在我们短暂地道别之后,我转身离去。
相信她们,一定能够安然解决之后将会发生的事。
◇主人公讲述人,交换
就在君塚离开的大约十五分过后。
「咦,是女儿的熟人吗?」
一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女性怀抱着鲜花朝这边走来。
我站了起来,向她寒暄道。
「久疏问候——罗丝·贝内特夫人」
罗丝·贝内特——她是“魔鬼杰克”事件第五名受害者黛西·贝内特的母亲。一年前,追查着那个事件的犯人的我和君塚,与希耶丝塔一起去到了她的家里。
「十分抱歉在当时那么复杂的情况下拜访您」
我再度深深地低下了头。
她当时还因为女儿的死亡变得内心憔悴,在我们面前昏倒了。
「……那个,姑娘,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而夫人却露出了困惑的微笑。
仔细一想,会这样也不是没有道理。在去她家拜访的时候,我还是那副利用刻耳柏洛斯的种子的力量所变成的艾莉希雅的模样。和我现在这副外表联系不起来也是当然的。
「……话说回来,距离那个事件已经有一年以上了呢」
我转移话题掩饰道,并看着在墓碑前放下鲜花的罗丝夫人。
「时光真是飞逝如梭呢。那段痛苦的时光也渐渐成为了过去」
夫人答道,露出了饱经风霜的微笑。
「当时那些伤痛都还未愈合,却还每天都要被迫应对为了那个事件而来的媒体」
「是啊,我也是这么听说的。同时还有,那位议员的事」
听到我的话,罗丝夫人忽然一抽搐地僵住了表情。
我所说的,是继原当地议员黛西·贝内特之后被提名为候选人的某个男人。他流着泪发表演讲说会继承黛西·贝内特的遗志,经过选举成功当选。然而他仅仅是依靠那种演戏当选的,在背地里违法募捐,还偷偷嘲讽黛西·贝内特『是块上好的垫脚石』。
「……这样啊,姑娘,你知道得还真清楚呢。是从哪里调查来的?」
「就好像侦探一样」。罗丝夫人开着玩笑站了起来。
「不过,没事的。他们或许也已经有所反省,最近似乎老实了许多」
「是这样么」
「啊,对了。其实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我很高兴除了我以外还能有人记得女儿的事」
罗丝夫人并没有在意我那有些模棱两可的附和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嗯,我知道」
没错,今天是黛丝·贝内特的生日,我在来这里之前经过调查得知了这一点。而英国并没有类似于日本的盂兰盆节那样在特定的日子里扫墓的习俗,通常都会选在故人的生日来献花。
所以我想,罗丝·贝内特今天将有很大可能性会来给女儿扫墓。因此,我会在此见到她并不是一次偶然。我是为了见她才到这里来的。
「罗丝·贝内特夫人,您就是美杜莎吧」
我突然向她提出了这么一个假说。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
而罗丝·贝内特淡淡微笑着,否定了我的话。
「我知道那些事件已经在城里传开了。但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就是那个所谓的美杜莎呢?」
她勾起嘴角,提出了在我意料之中的问题。
为什么我会认为罗丝·贝内特就是怪物“美杜莎”。假如这是真的,罗丝·贝内特又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化身成了将人石化的“美杜莎”——
「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
对。就是刚才罗丝·贝内特夫人提到过的,令她痛苦不堪的男记者和议员。他们正是今天我和君塚在医院里见到的美杜莎事件的受害者。尤其是那个男记者,我一年前在罗丝夫人宅邸前见过,记得很清楚。
并且除了那两人以外,也有多个形似美杜莎事件受害者的人……经过调查得知,他们也全都和黛西·贝内特有多多少少的牵扯。而至于会对他们抱有憎恨心理的人——
「罗丝夫人。您成为了美杜莎,计划去攻击女儿的敌人……不对,是向那些玷污了您女儿名誉的人复仇」
某一天,重要的独生女突然死去。她变成了一具无法再开口说话的尸体。
所以,她决定至少要对那些在女儿死后还想要打击她的人,施以惩罚……让他们承受和已经变得如石头一般冰冷的女儿一样的痛苦。就这样,诞生出了所谓美杜莎的怪物。
「就这些?」
罗丝·贝内特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然消失,露出了阴沉的表情追问我道。
「这些,不过是你的臆测罢了。仅仅提出了一个相当常见的动机,没有任何具体的证据」
「……嗯,在这里确实掏不出证据」
「但是,」我继续说道。
「去您家里找的话,一定能找出毒物」
我们在来这片墓地之前,从医院的医生那里,打听到了美杜莎事件受害者的详细病情。利用我的红瞳的能力所打听出的事实——那就是,从受害者的身体中均检测出了某种毒物。
而据君塚所说,那是和他在两年前左右,在森林中的洋房里遇见的屋主所使用的毒气成分一致。
因此,很明显这次的美杜莎也是利用了特殊的毒物使得对方陷入意识障碍。既然如此,即使不用我们去追查到底,物证也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而且——
「罗丝夫人。我是想从您口中,了解事情的真相」
其实在来墓地之前,君塚曾建议过让我带上确凿的证据再来。但是我拒绝了,决定仅仅只是去说服罗丝·贝内特。
「……因为我,无法原谅他们啊」
随后,罗丝·贝内特露出了似是有些无奈的微笑。可是她的笑容,一定不是在针对我,而是在自嘲。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行动是错误的。即便如此——
「没错,是我。我一定就是你们所说的怪物——美杜莎」
身为母亲无法原谅那些侮辱了女儿名誉的存在。然后使用毒物,使他们陷入了意识障碍。
「你是怎么得到那种毒物的?」<span id="chapter_last"></span>
特眼神呆滞地说道。
果然是有人唆使她这么做的……
「请告诉我」
随后,夫人向我追问道。
「某一天,女儿突然消失,化成了无法开口的灰烬。无论怎么想和她说话,那孩子也不会再有回应。明明已经这样,为什么那些侮辱她的名誉的人,还要随心所欲地对她评头论足呢?封住他们的嘴巴又有何错?」
她这么说着,抓住我的肩膀……却又很快无力地松开了手。
罗丝·贝内特绝不会原谅那些亵渎女儿的死的人。女儿已经无法再度开口说话,却还要被无知的他人出于私利而大声叫嚷着自己的臆测。为了阻止这一现实,罗丝·贝内特化身成了怪物。
——我该对这样的她说什么呢。
被君塚评价为感性的、流荡于心中的这股感情的奔流若是用语言来承载而出,是否能够拯救她呢。过去,握着手枪的小唯被说服了,我的话语是否又能和那时一样,支撑她站起来呢。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我过去没能拯救罗丝·贝内特。一年前,我在她家里宣泄而出的感情,仅差一步就能传递到她的心里……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当时我的外表是虚伪之物,连自己所犯下的罪孽都未曾理解过。这样的我想要拯救她,简直是过于傲慢。
——这样的话,又该怎么做?
究竟谁的话语才能够拯救她呢。谁才能为在独生女的墓碑前痛苦的母亲拭去眼泪呢……答案,只有一个。
「拜托了,请将力量借给我」
我伸手取下绑在头发上的红色缎带,向另一位搭档请求道。
◇来自尼福尔海姆的讯息
「所以让你一开始就交给我来」
我握着红色缎带,向沉睡在这副身体深处的主人的意识抱怨道。真是的,那场架吵得到底有没有意义啊。主人的感性……不对,是固执,让我连叹气都做不到。
「你是、谁?」
这时,蹲在墓碑前的夫人抬头望向了我。
仅仅是改变了内在,外表仍没有变化……难道是从这糟糕的眼神看出来的吗。
话又说回来,是问我究竟是谁么。
原来如此,听起来是个很哲学性的问题。
「谁知道呢,我就是我」
我遵从着主人的请求,看向坐在地上的那名女性说道。
「你所得到的不过是劣质品罢了。虽是毒物但也仅有暂时性的效果,如今意识模糊的他们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吧」
那种毒物的基本组成,是被父亲的“种子”寄生的某个“spes”成员体内生成的东西。
那个半人造人的代号叫,水母。
学名——美杜莎。(译注:因水母触角形似一条条毒蛇,水母也被称作medusa)
虽然水母的毒经过一段时间就会很快失去效力,但他为了赚些小钱,还是在“spes”的基层将其兜售开来。
这次,她是在失去女儿疏于防备的时候被对方趁虚而入了吧。那些毒物,对她来说说不定是充满了诱惑力的药物。虽然还未被要求付钱倒还好……不对,我并没有资格去担心她。
「再靠近我就开枪了!」
这时,罗丝·贝内特从放在脚边的包里取出了一把手枪。
「原来如此,连这种东西都得到了么」
看来我的出场反倒使状况恶化了。
与人对话,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一想到这样下去会被主人责备,我就不禁苦笑起来。
「……!」
然而这好像成为导火索,罗丝·贝内特颤抖着手举起枪。
其实,我想着,就这么被子弹击中也好。倒不如说她有权利开枪击中我。如今说不定正是她复仇的机会。
——可是。
「那发子弹无法击中我」
下一瞬间,她扣下扳机打出的子弹大幅偏离了我这一目标,仅有清脆的枪声和烟逐渐消散在空中。
「很抱歉,我不能让主人死去」
「别过来……」
脸上染满惧色的罗丝·贝内特瘫坐着,不停向后挪去。
是认为我会杀了她吗?
……啊,不过说起来,我们“spes”服从于父亲、服从于生存本能,利用“种子”带来的特殊能力,向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出手了。本能地会对我们产生恐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但是,这并不是我如今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主人叫我出来不是做这种事的。
我被叫出来了理由。‘
她所办不到,只有我能办到的事。
没错,主人还没能完全运用好沉睡在这具身体里的“种子”。红瞳不过是个引子,种子的真正力量,存在于喉咙——声音中。
「我的能力的真面目,是“言灵”——所说的话中拥有灵力」
父亲生出的“种子”,会给人体器官赋予特殊的力量。而我们这些“spes”成员就是在父亲的指示下不断对人类发起攻击。
可是,如果。
如果这份能力,拥有除了伤害他人以外的使用方式的话。
如果我这份“言灵”的能力,拥有拯救他人的力量的话。
「不要,别过来……黛西……」
罗丝·贝内特看着眼前不断走近的我,想必是下意识地,叫出了女儿的名字。可是我蹲了下来,和她对视着。
啊,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人所谓恐惧的感情么。
一年前,她的女儿是否也像这样恐惧着我呢。
在伦敦街道,在我可以说是恍惚的状态中的那个时候,回过神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具尸体。我为了拯救这具身体……拯救主人的生命,从那具尸体中取出了心脏。不停地、不停地。那五人临死之际,应该都在恐惧着我吧。
「对不起,让你们感到恐惧了」
我面对着眼前颤抖不已的罗丝·贝内特。
向一年前的他们五人道歉。
「……?」
然而罗丝·贝内特或许没有明白我的意图。仍是睁大着充斥了不安的双眼。……果然,还是不太顺利。
我既不是能利用知识和经验一直得出最适解的理性的正义一方,也不是用激情去实现远大理想的名侦探。
没错,我只不过是个赝品。
是那一天,名为夏凪渚的少女心中所诞生的,无形意识的集合体。
想要被人需要的这一愿望……这一支柱若是失去了,便是脆弱到连一阵风都能吹走的泡影般的存在。
「可是现在,我又拥有了信念」
我紧紧握住手中的红色缎带。
现在的我,又站在了被主人需要的立场上。
没错。我无法做到那位白发的名侦探所做到的事,也无法和与这条缎带十分契合的主人一样。正如刚才所说,我就是我。
所以,我将在此完成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而这一定是我被赋予的权利,也是必须要达成的义务。
「罗丝·贝内特。这并不是我,而是她所赠与的礼物」
我的能力是“言灵”——言语中拥有灵力的我,甚至能够与对接过血液的人对话。因此一年前,在替换心脏时相接过血液后,黛西·贝内特所留下的最后的话语我也还记得。
「她是这么说的」
夕阳下,立于草原之上的墓碑前。
我蹲着身子,向这位母亲传达着黛西·贝内特的遗言。
「我爱你,妈妈」
我的名字是海拉。
代号——地狱hel。
统治着紧挨生者与死者之间的桥梁的黄泉之国的女王之名。
◇这份感情的名字
忽然视野恢复,夕阳笼罩下的橘黄色景象映入眼帘。远处传来虫鸣声,随后我感觉到我重新取回了掌控身体的意识。
「……海拉」
我呼唤出的搭档如今已顺利完成任务,回归至体内。
「啊」
这时,罗丝·贝内特摇晃着倒在了我肩上。
然后她闭着双眼——
「——黛西」
念叨着如今已经亡故了的,女儿的名字。
然后似乎是失去了意识,在我怀中睡去。
「对不起」
没能在那个时候,成功地帮到你。
想着一年前也曾这样抱着她,我道歉道。
之后我暂时让夫人靠着墓碑,拿出手机呼叫出租车。送她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一定很快就能醒过来。<span id="chapter_last"></span>
手掌,不再自嘲,而是伴随着觉悟说道。
这么做也不可能洗刷一年前的罪孽。之后也不可能。只是,我还是会尽我所能,不拘泥于“侦探”的立场,今后继续去拯救他人。
而现在我最重要的任务,是打倒seed——以及复活希耶丝塔。尤其是后者,那是超脱了完美无缺的名侦探的想法的奇迹。为了将其实现——
「拜托你了,君塚」
仅靠我一人的力量是实现不了的。所以,现在为了获得线索,那位值得信赖的同伴还在行动着,这么想着,我抬头望向天空。
君塚君彦——作为我的助手,和我搭档而行的男生。
几个月前我们在放学后的教室里相遇,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对话。而之后我得知了其理由正是我左胸内的这颗心脏,曾经和他一起度过了长达三年的旅程。
所以,之所以见到他时心脏剧烈鼓动起来,是因为这并不是出于我的感情,我这么对自己说道。但是——其实我在一年前,曾在这伦敦与君塚相遇。而当时,困在黑暗之中的我,被他的话语拯救了。既然如此,如今在他身旁心脏的鼓动又变得急促的真正理由是……
「开玩笑的」
答案近在咫尺,我却止住了伸出的手。
至少,如果现在这么做了,总感觉是犯规的。<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