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慈悲

译者:飒君conan

在强烈杀意下，被我护在后方的缇诺以跨步走上前。

她以左右横跨的复杂步伐，冲到老人的面前。

魔导师的本领是远距离的攻击魔法。先不说像露西亚一样能够无咏唱使用魔法的高级术士，要想在这距离下对付盗贼根本就没有胜算。

缇诺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挥出短剑。也许是没想到护在后头的女孩子会冲过来，老人没反应过来。

短剑的锐利刀锋在黑暗之中闪耀。那排除情感的透明眼眸――完全就是想杀害对方。喂喂，这有些不妙吧。

「小缇！他们是普通人，你要手下留情！」

「……诶！？」

「顾虑弱者是强者的义务。你可别忘了敬老的精神啊！」

「！？」

缇诺挥下的短剑与老人持有的法杖前端相撞。中途听到我的指示，力度应该是有所衰减。即便如此，居然可以挡开缇诺的一击，真是健壮的老人。

得救的老人扬起眉头，露出恶鬼一般的表情往后撤。

缇诺不知如何是好，迷茫地说道。

「master！？　他们不是普通人！」

我懂我懂，再怎么说缇诺也是莉兹的徒弟。

对于我那些青梅竹马而言，即便对方是普通人，只要向我们出手就是应当歼灭的敌人。纵使有法律保护，他们也不会留情，不过我可没那么丧心疯狂。

「我知道啊！可是别杀他们！缇诺你能做到的」

「我做不到的！？他们是魔导师哦！？」

「是啊，不过也只是进行沙兔研究的一群人而已啦！」

「千変万化……你究竟还要愚弄吾等到什么地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我从缇诺手中包庇他们还非得被他们以杀气面对呢。

我只是想安稳地解决。要是他们之后到法律机构告发我，那就麻烦了。

若没有明确的理由，猎人与普通人之间是不会承认正当防御的。『足迹』的规矩之一就是不要向普通人出手。

这肯定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互相沟通一下就能和解才对！

我望向沙兔研（沙兔研究员的简称）的各位。他们望向这边的眼神就像是发现猎物的野兽。

也许相互沟通是行不通了。

「他们不是我的敌人！还请平安了事――」

当我想这样说的时候，周围突然变亮了起来。

站在他们领队后方的男人举着法杖，在那前端浮现出燃烧成蓝色的火球。

他目光前方并不是我。而是正在我的指示与师傅教诲之间左右为难的缇诺。

真的假的……。

魔导师的攻击魔法很强。由于需要咏唱，所以要花点时间才能发动。不过只要魔法发动，那威力是比起等级相同的近战职业还要强。

更何况我刚刚没听见咏唱，省略咏唱可是优秀的能力。为什么研究兔子的人会这样的技术――。

缇诺看见火球。这时，燃烧成青白色的火球已经释放而出。

避得开吗？也许是可以，也许是不行。我没办法判断出来。

我蹬下地面冲出去，没有半点犹豫。因为基于我当猎人的经历，我非常清楚结界指的力量。

我冲到魔法的攻击路径上，结界指发动。

仿佛会使得世界灭亡的强大暴风在身体面前狂卷。附近生长的草丛一瞬间化为灰烬，冲击使得地面凹陷。

「master！？」

缇诺发出惨叫，想要跑过来。而我是用手势阻止她。

「我没事。没关系的，一点伤都没有」

不过真是不妙。刚刚的火球明显不是用来防身的。

那是连充分吸收玛娜源的猎人都甚至可以杀死的威力。没有宝具根本就无法承受。

我安抚脸色苍白的缇诺，面向沙兔研的成员。释放魔法的男人在我的目光之下，往后退一步，法杖都从他手上掉落。

威力都这么强，应该是挺有自信的吧。

挂在腰边的『狗之锁』面对外敌的出现而震动不停。

我用手轻轻拍打火球击中的地方，大声说道。

「刚刚明显就是攻击行为。虽然对我没效就是了――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惹到你们不开心，不过我劝你们到此为止比较好。如果再继续向我们攻击，这边也有自己的打算」

「……」

『结界指』是稀有物品。即便知道它的存在，也只有极少数人看过它发动效果的瞬间。应该可以作为一种虚张声势。

我慎重地观察他们。沙兔研的反应使得我内心是一阵惊愕。

他们的表情上没有惊讶。有的只是强烈的戒心――以及微微的恐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反应。

恐惧可就不太好了。极度恐惧的人都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要是连续发动那种威力的魔法，我不用多久就会被烧成渣。

我继续交涉。

「……我、我好歹也是猎人，具有一定的实力。要把你们都烧成渣是轻而易举的，连一秒钟都不需要。不过我是博爱主义者。尽管后辈遭受攻击是让我有点火大，不过我还是挺尊敬研究沙兔的你们。我实在没办法做这么无聊……做这样的事情。不，其实我也不是瞧不起你们。别人做得到自己所做不来的事情，当然是会令人尊敬――」

「真不愧是master，好厉害的挑衅能力」

望着拼命说服他们的我，缇诺小声地称赞我。我可没在挑衅啦。

我轻轻地咳嗽一声，绷紧表情。

「……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如果你们现在就离开，那我可以放过你们一马。你们也不想被抓到吧？」

「master！？」

「……你说什么！？」

领队瞪大眼睛。在黑暗中发亮的一双瞳孔，就恰似沙兔，然而却比起沙兔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这不也挺好的。根本就没有理由战斗。这种令人搞不懂的状况已经让我厌倦了。我想求他们离开。

「刚才的攻击就既往不咎了。跟我刚刚忍不住笑话你们这件事扯平了。这一次的相遇对于双方而言，都是一场不幸的事故」

「当做……没发生过？你究竟有什么意图？」

什么叫有什么意图，没发生过就是没发生过。

如果是遇到幻影遭受袭击，那我还能理解。可突然被别人袭击就无法接受了。我不记得有惹过别人。

老魔导师沉默不语。我已经让步到最大极限了。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只能做好伤亡的觉悟应付他们。

缇诺一副不服的表情，可还是没有插嘴。

明明都遭受攻击了，真是优秀的后辈。下次带她去吃冰淇淋吧。

「我们也正好在回家的路上，不然我们就先走――」

当我说到这里时，老魔导师得出结论了。

「给我杀了千変万化！让他后悔羞辱我们。承受我们所修炼的魔术，怎么可能会毫发无伤！一定是有什么伎俩才对！」

「……是！」

他发出吓人的命令，那声音就好像枯竭一般。似乎是没听到我的祈愿。

后方的部下们齐声回应以后。与此同时，老魔导师本人走起来，面向这边往后撤。是打算自己一个人逃跑。

既然要逃，还不如所有人一起逃不就好了……。而且要杀了我会不会有些过分？

从表情上来看，应该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也不是那么蠢的和平白痴。

虽然我不记得有愚弄他们……不过他们似乎是没打算放过我们。

部下们一同举起法杖。他们表情僵硬，有的人手都颤抖不停。

然而没有人逃跑，在他们身上有的只是决死的觉悟。

沙兔研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团队啊……纪律严正到像是帝国的正规骑士团。

缇诺无言地走上前，意图保护我。我则是抓住她的手腕加以阻止。而她睁大眼睛，仰望着我。

缇诺应该是可以击倒几个人。不过人数太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做好了觉悟。

我好歹也是八级猎人。既然对方不是幻影而是普通人，那我还是可以应付得来。

起码我都是通过等级认定测试的。我刚刚说过可以将他们烧成渣――虽然这是谎话，不过这边也有自己的想法这句就不是了。

宝具的魔力几乎要用光了。然而我还留有一道强大的王牌。

入水晶的构造。那透明的内部中好比夜空一般的漆黑在不停旋转。

『异乡之憧憬』。

这是源自于曾经对于魔术怀有强烈憧憬的技术人员所制造的道具，以这为起源的宝具。

它所具有的能力便是通过消耗本来使用所需要的百倍魔力，以此换得仅能够储存一次的魔术，并可随意解放。

我的力量几乎都是由『叹息之亡灵』聚集的财富所产生的。

而这东西可说是在这些里面最强的。

里面储存的是上级重力魔法，除了施展者与其所接触的人物以外，周围一带都将会受到重力的压制。

储存这魔法的便是嘴上总是抱怨，可还是会给我充填宝具魔力的露西亚?罗洁——『叹息之亡灵』中具有最强攻击力的大魔导师。

也就是我的――妹妹。

也许是因为特性就是储存魔术，魔力的自然消耗速度十分缓慢，这是露西亚为了预防自己长时间离开而准备的一张王牌。

本人说过只有在性命真的有危险的时候才能使用。要是让她知道我用在普通人身上，肯定会被她责骂的吧。也许会有几天都不跟我说话。

可我现在要是不使用，即便事情可以收场……我也会无法原谅自己。

我抓住缇诺的手，把她拉往这边。

我望着那群自信满满的魔导师们，正如这具宝具原本的发明者所期望的，我将这份力量以如同自己的力量般进行施展。

魔导师们的法杖前端施展出魔法。火、冰、雷、风。尽管单纯却杀伤力不小的魔法。

而这全都是无咏唱――令人难以自信的是，沙兔研的各位似乎全都是高级的魔导师。

然而，我心中没有不安。

「你们――有见识过这世界上最强大的攻击魔法吗？」

闻言，魔导师们像是吓一跳般瞪大眼睛，然而还是没有停手，默默地释放攻击。

声音消失。我怀着达观的心情眺望着各式各样降落到这边的光彩，同时解放宝具的魔法。

§

地面只是一阵安静的摇动。仅仅如此，一切都结束了。

宝具没有释放出肉眼可见的效果。既没有显眼的光芒，也没有任何的声响，储存的魔术就已经得到了解放。

直到刚才沙兔研的成员都还用法杖举向我们，可如今都迎面倒下。

人数是――五人。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外伤，不过仔细看看他们的样子，就能得知他们正遭受着可怕的压力，紧紧地被压在地面上。

附近一带全荒废了。花草树木全都像是突然被压倒一般紧贴在地。

只有我能够正常站立，以及在我的接触下摆脱效果的缇诺。

往这边释放的攻击魔法就宛如吹灭蜡烛之火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谓魔术，正是利用名为魔力的能量来操控现象。当两名魔导师同时对同一个领域进行现象的操作时，那魔术弱的一方就会被抵消。

这就意味着从露西亚那里收下的『王牌』，远胜于沙兔研的成员所施展的魔法。

嘛，虽然他们似乎是挺暴力的组织、不过猎人跟普通人的差距就是有这么大。

重力魔法正如其名，是操控重力的魔法。

尽管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似乎是劣质的魔法，即便在诸多魔术当中也是视为难度较高、极难运用的。

这类魔法有用是有用，可在纯粹的攻击力方面要逊色于其他魔法，要干涉其他的魔法需要有更高的实力水平，魔力消耗也不低。纵使在魔导师之中也仅有一部分才有学习。这些都是来自露西亚的现学现卖。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选择储存重力魔法，而不是必杀技魔法。这是因为这样的魔法比较适合『镇压』人类。

重力魔法的范围并非是点与线，而是干涉世界的一切，它会衰弱其他魔法，将广范围内的敌人压制到不致死的程度。

以它的威力对付幻影其实还是不够充分，不过我一个人又不会去宝物殿，所以也够用了。

这一次倒下的魔导师们全都身体抽动，甚至都没有发出呻吟的从容，可还没有死。

『异乡之憧憬』只能直接解放储存的魔法。

它不能像原本魔导师施展魔术时可以自由调整威力，露西亚在注入魔法的时候似乎有按我的要求将威力调整到不死人的程度。

最近她有点叛逆让我有些担心，不过真不愧是露西亚。哥哥我很高兴。

也许是距离比起其他人还要远，重力魔法的效果减弱了。沙兔研领队的老人是唯一跪下来的，他呆然地仰望着我。

他的法杖从手上掉落，深深地贴在地面上，不过本人似乎还能动弹。

「――这是……魔……术！？重力魔法吗！？」

别因为我这边认怂就可以毫无理由地找茬。所以你才会是这样子。

我立刻就得意忘形，开口说道。

「看样子你还没有死啊……不枉费我选择威力较低的魔术了」

「这……这不可能！曾被称之为贤者的老夫，魔法屏障居然这么轻易地就――你这家伙……是、魔导师吗！？」

也许是惊愕胜过于愤怒。他的眼睛挣得大大的，仿佛就像是遇见怪物一般注视着我。

贤者？难道说这位老人其实是大人物？比方说沙兔界的高端伟人？

……算了，无论如何，错的都是暴躁的沙兔研。这边什么都没做，对方却出手了。

虽然我有点后悔自己得意忘形起来，不过事到如今也回不了头，只好装模作样了。

「魔导师？我――只是猎人啦」

这样够帅气了吧？

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缇诺，眼含泪水地仰望着我。由于我有牢牢抓住她的肩膀，所以缇诺不会受到重力魔法的影响。

她估计是对于自己家里的氏族master居然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心中感到悲伤吧。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是我错了。让我稍微装装逼不也挺好的么。

「不可能……老夫诺特?科库雷亚――吸收玛娜源得到力量的老夫――居然被省略咏唱的魔法――该死！！」

「诶？难不成你还站得起来？手下留情过头了……？」

嗯~我是不是让露西亚放水过多了呢？

沙兔研的大人物发出呻吟，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慢慢地站直膝盖。

不过看他的脸色，就能明白他是在逞强。他眼睛挣得老大，咬紧牙关，嘴唇的边角正滴落着唾液。

那氛围不对劲，气魄十分可怕。

我不用咏唱是宝具的力量，至于威力应该是等同于露西亚咏唱使用的。

虽说是手下留情，不过承受住露西亚的『过重?重力波动世界』还能站起来的，可是非同寻常。

纵使这是没有杀伤力的，可对身体还是有些伤害的。

最后的王牌我也都使用了，重力魔法又不是属于长时间持续的类型。我已经没有任何攻击手段。

然而我所感觉到的并非是焦虑，而是哀怜。我怀着慈悲之情低头望着老人。

「你也该死心了吧」

「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我这么生气。

不过，无论怎么抵抗，这边都没有加害他们的意图。平时我家的人就总是在给普通市民添麻烦了。

「我没有任何意图要与你们相争。我是一名猎人。我的敌人并非是像你们这样――钻进沙兔的巢穴，热爱兔子的一群人」

「………………」

不知为何，老人都显露出牙齿来，那熠熠生辉的眼神仰望着我，其中蕴含着无法估量的愤怒。不过即便他可以站起来，应该也没办法走动吧。

极限了，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再这样硬来，也许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归根究底，这边还有缇诺在，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了。

这时，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别说了，住嘴吧。

尽管我对自己这样说，可还是说漏了嘴。并且还是满脸笑容的。

「…………虽然是受到攻击，不过今天就原谅你们吧。好了，以后就别再伤人了……回到你们的巢穴去」

啊啊，说出口了。明明都知道这绝对会火上浇油，我这坏毛病。

突然被找茬，还被人用魔法攻击，说不定我是压力太大了。

无奇不有。

也许是魔法效果结束了，老人的站起来。不过身体所受到的伤害仍没有消失。

「……你给我……做好……觉悟！迟早会、让你后悔、放跑、诺特、是怎样的后果！」

自称是诺特的大人物（估计是所长）以颤抖的声音撂下狠话，步伐踉跄地转过身。

既然他还能说这种话，那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吧。姑且放心了。

这时，我注意到自己忘了一件事。动用了『狗之锁鎖』。

从刚才就一直在骚动的锁链，一副像是正合我意的样子在地面疾驰，缠住老人诺特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