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白嫖党
萧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生气，或许是从这些在鸡毛掸子下左右躲闪的穷书生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过去的影子。
萧冉记得很清楚，自己小时候特别喜欢看连环画，但那种硬皮书封没有几页纸的连环画非常贵，而且一套就是十好几本，自己的零花钱根本买不了几本，只能在书店蹭书看，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店主就会赶人，或者是把书摆到自己够不着的地方，在往后，甚至只要自己跟书店门口过路，都会遭来店主警惕的目光，从那以后，自己就再也没走过那条路，甚至也很少再去书店了，开始迷上了打电动，最后成绩一落千丈。
见自家侯爷生了气，老方怒骂着就把店里的伙计给揪了出来，把人推搡到跟前供侯爷出气。
看着惊慌失措的店伙计，萧冉反而平静了下来，淡淡的问道：
“为何要赶人？”
那店伙计虽然不认识萧冉，但见他衣着华美，必定来头不小，连忙唯唯诺诺的答道：
“他们时常来看书，把书翻烂了又不买，小的已经被管事训斥过好多回了……”
萧冉有些意外，这些书并不贵啊，当初定价时特意往低了走，就是为了能让穷困潦倒的读书人有机会阅览更多的圣贤文章。
比如一本《论语》才五文钱，虽然这跟这本书的字数有关系，可五文钱已经是很低廉的价格了，甚至比好些纸张都还要便宜。
萧冉的目光看向了离得自己最近的那名读书人：
“你等为何只看不买？殊不知这些书籍印刷也十分不易，即便是生性好读，但总该让排版装订的工匠们也有口饭吃吧？”
闻听萧冉之言后，那名读书人黝黑的脸膛微微发红，先抱拳朝萧冉施了一礼才答道：
“足下教训的是，自从小生听说东市开了一间十分相宜的书坊后，便也打算过来买上几本回家研读，只是来到此处后，小生发现书坊虽小，却有成百上千种书籍，以小生的馐资实在无法将其都收入囊中……因此这才……”
萧冉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名词，白嫖党嘛这不是…看来任何朝代都有这种人的存在…
“你叫什么名字？可是长安人士？”萧冉来了兴趣，准备好好给这帮古人讲讲道理。
“小生马周，清河郡茌平人。”
哟呵，还是个名人啊，大名鼎鼎的马宾王，未来的大唐宰相，不过眼下这马周一身粗布麻裳，显然还未发迹，估计还借住在常何家里蹭饭吃呢。
“马周是吧，在下兰陵侯萧冉，你刚才所见之书，皆是由本侯所印。”
马周一听，连忙恭恭敬敬的朝萧冉深深的鞠了一躬：
“原来是兰陵侯当面，失敬，失敬，今日是小生的过错，这就回家取银两将小生方才所阅之书悉数买下……”
无怪马周会这么做，他只是一介穷书生，如何敢与风头正劲的兰陵侯理论，何况这件事本身就是自己做错，回去借些银钱再买几本书权当是赔罪了。
“马先生留步。”萧冉笑眯眯的看着他，这等人才如果能放过，既然有做宰相的潜力，那还不赶紧趁早挖到发改委？
“兰陵侯还有何事？”
马周神情有些紧张，以为萧冉要找自己麻烦。
“马先生勿慌，本侯今日前来原本是想来看看书坊这几日售卖出多少书籍，是否能为我大唐的寒门学子带去福音，本侯以为，只要降低书册的价格便能使更多的人看到先贤文华，不料今日一见，倒是本侯想错了。”
马周听萧冉这么一说，连忙回道：
“兰陵侯降低书册价格已经让我等感激不尽，此事是我等孟浪，兰陵侯如此与天下寒门谋福祉，小生却仍是不肯出钱购买，实在是小生的错。”
旁边的其他读书人闻言也是满脸羞愧，纷纷出言告罪：
“兰陵侯高义，令我等实在汗颜……”
萧冉笑着摆摆手，嘴里突然语气一变：
“你们说的不错，确实是你们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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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的话让众书生一愣，旋即又纷纷再次告罪称错。
萧冉拿起一本书，放在手里翻了翻说道：
“这本《淮南子》全文分外中内三篇六十多卷，总计十三万五千字，尔等可知这本书以往刻字排版校对需要多久？两年！如今有能工巧匠呕心沥血，发明出新的印刷工艺，曾经需要两年才能印刷的书，如今只需要短短几天时间，他们为什么发明这等新工艺？就是为了让自己有一口饱饭。”
萧冉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
“工匠需要自己的劳动成功换取报酬，而读书人需要丰富自己的知识换取功名利禄，在本侯看来，两者之间并无差别，《庄子逍遥游》中有这样一段话:“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尔等身为读书人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谁希望自己的劳动成功白白糜费？”
一干书生闻言汗如雨下，这大冷天的竟觉得面皮燥热发烫的厉害，一个个低着脑袋不吭一声。
萧冉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知道害臊说明还有救：
“当然，本侯也理解你们，谁都会有遇到困难，囊中羞涩的时候，可穷也要穷得有骨气，你们身为读书人更应该比别人明白何为骨气，若这份骨气都没了，相信我，即使将来侥幸获得一官半职，也很快会被各种欲念淹没沉寂，记住了，穷并不是别人怜悯你的理由！”
见说的差不多了，萧冉语调又一转，笑道：
“当然，著书立说的人为了将自己的学问传播下去，不惜结庐挨饿，本侯开这间书房的目地就是希望这些人在箸书的同时，能够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支撑他们有动力继续写下去，你们将来若有什么文章想要刊印成书的，皆可来找本侯，至于这本《淮南子》，淮南王刘安已经作古多年，这稿费自然也就没办法给他了……”
萧冉俏皮的语气，让众人心里又轻松了不少，正要附和干笑两声，便又听见萧冉说道：
“因此本侯决定，凡是先贤文华墨宝，日后可以以租借的方式在书坊取阅，每日只需一文钱即可，诸位觉得如何啊？”
萧冉的话如同将一粒石子砸进了池塘，场面瞬间炸开了锅，令众书生纷纷点头称赞不已。
眼见效果达到了，萧冉笑着朝马周招招手：
“可有兴趣为本侯效力？”
马周一愣，万没想到萧冉竟对自己生出招揽之意，他这次来长安游学本就是想碰碰运气，如今无意间得到贵人青睐，自是喜不自胜，满口答应。
萧冉心中暗暗一喜，正要开口勉励几句，不料这时旁边冒出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
“兰陵侯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