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
苏府。
“老爷，快到上朝时间了！”
门外的下人走到书房门口，小声提醒。
“我知道了！”
书房内，苏建安缓缓将手上的情报放下，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倦容。
入春以来，大昭各地皆爆发了不同程度的瘟疫流感, 各地死伤惨重，百姓叫苦不已。
他每日要处理这些事情，早已焦头烂额，更别说还要提防各州的刺史，太守。
这些年来，朝廷对地方的掌控越来越弱, 各州之间的兵权愈发泛滥。
尤其是北州与南州！
北州作为昔日北齐旧地，自然是大昭严守的重中之重。
北州的刺史是大昭的第一战神何晚生，何晚生作为当年灭北齐的功臣，可谓是战功累累。
而后，他被册封大将军，出任北州刺史。为了稳固北州，朝廷给了他极大的权力，也给了他极大的兵权自由。
虽说这是为了安稳北州和国门的重中之重，但兵权的泛滥，也让苏建安这些年有些不安。
朝廷对北州的掌控这几年肉眼可见的弱了不少，这些年朝廷对北州的管辖被无限削弱，再加上钦天司掌握在长公主手中，以至于朝廷对北州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正因如此，才让苏建安担忧。
另一个地方，便是南州。
自从几年前南州刺史遇刺身亡后，这些年来南州并没有委任新刺史上任。南州各地区家族为了争这个位置斗的头破血流，最终没有分出个结果。朝廷这些年也在议论此时，但谁也不愿意将南州大权让出去，加上一系列的原因致使刺史之位始终未定, 也导致了南州各地郡县的太守手握了各地区的兵权。
但南州相对于稳定，经济繁荣发达，暂时倒也不需要太过于担心。
如今大昭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北州的问题。
北州的问题拖了十几年，始终没能完美的解决，这几年更是愈发严重起来，去年冬天北州大雪，各地雪灾冻死了许多人，要不是朝廷消息封锁，恐怕大量难民已经拦不住南下了。
雪灾同时也导致了北州的百姓活不下去，造反势力日益严重。
甚至去年，就连长公主都亲自带着钦天司高手去了北州，最终虽然平定了北州的混乱，但治标不治本。
苏建安很清楚，北州的矛盾很复杂，有历史遗留问题，也有反动势力影响。
十八年了，北齐的余孽依旧还未完全铲除，他们躲在暗中酝酿着机会, 随时准备做着复国的大梦！
一个北州拖累了大昭十几年的经济, 若是继续放任下去, 谁也不确定将来会发生什么。毕竟对于大昭来说，除此之外还需要面临着来自西域和南疆虎视眈眈的势力。
想到这里，苏建安略微有些头疼，一时间也有些犹豫叹息。
他也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否对错。他所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大昭百年基业。
陛下疏于朝政，他身为大昭之相，他必须谨遵先皇遗愿，镇守大昭江山。
大昭两百余年的江山，不能毁在他手上，他更不能做大昭的罪臣。
苏建安揉了揉额头，缓缓起身。
时候不早了，该上朝了！
虽说陛下已经许久不理朝政，但每天的朝会依旧要照常进行。
朝会一事，基本上是交由苏建安以及六部一同商议进行。
在府上丫鬟的服侍下更换了衣服，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仪容后，苏建安迈开脚步走出了房间。
离开院子，正打算朝着外面走去时，一道黑影出现在院子里。
随后快步来到了苏建安的面前，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
刹那间，这位大昭两朝元老的宰相脸色骤变，身子颤颤巍巍，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你，你说什么？！真的？”
黑影点头。
苏建安的脸色变的异常难看，他愤怒了起来：“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禀告我？！”
黑影低着头，沉声道：“老爷，我们也是刚刚才得到情报。京城封锁的太严重了，城外的守林军已经入城，我们的城防军如同虚设……皇宫，此时恐怕已经沦陷了！”
苏建安的身子晃晃荡荡，站立不稳连连后退。
“老爷！”
旁边的下人连忙搀扶住了他，却被苏建安一把手推开。
他脑袋一片眩晕，几乎昏阙在地。
消息太过于劲爆，以至于他此刻竟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半响后，苏建安的脑海突然浮现起了昨天来见他的那位姑娘。
周秋凝！
这一刻，苏建安脸色阴沉。
上当了！
被骗了！
那姑娘好缜密的心思，从他手上骗走了城防军的令牌。没想到，她反手竟然将守林军放进了城……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他苏建安聪明一辈子，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利用了！
“好狠，好狠的心！”
苏建安阴沉着脸色，他彷佛想到了什么，焦急的迈开脚步想要朝着外面走去。
只是，刚走了没两步，他又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天空，此刻天色已经灰蒙蒙，要天亮了！
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苏建安的脸色惨白，他已然明白了点什么。
这一切，恐怕都是太子殿下在背后计划密谋！
恐怕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今天！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而他苏建安，不知不觉的做了这个帮凶！
他的放纵，导致了今晚变故的发生。
苏建安惨白的脸色阴沉而又可怕，他抬头眺望着远处的方向。
那里，正是皇宫所在地。
苏建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他再睁开眼睛时，已经逐渐冷静下来。
阴沉的眼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老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旁边黑影小声问道。
“进宫，上朝！”
苏建安的语气很冰冷，带着几分凌厉。
“老夫倒要看看，殿下他到底要闹到何时！”
“……”
灰蒙蒙的夜色。
皇宫之外，东门处，已经聚集了不少群臣。
即将快到上朝的时辰，陆陆续续有官员抵达到了东门口。
以往，这些大臣们聚集在宫门外，在等待开门之时，熟悉的官员们会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讨论着当局天下发生的大事，或探讨政事，或嘘寒问暖，又或许是聊着京城哪家青楼又来了一位漂亮的女子……
大昭虽然有规定，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禁止去这种风月场所。但毕竟这种事情私底下真真假假，朝廷对此也不会太过于多干涉。
然而今日，东宫门外却一片寂静。
鸦雀无声。
就连气氛都显得格外凝重。
昨晚大雨瓢盆下了一整夜，整个京城都沐浴在灰蒙的天色中。宫门外的地板还未干，地面湿润，空气中弥漫着几分说不上来的气息。
思路客
似乎沉闷，又让人极其不舒服。
而宫门外，则是一片寂静沉默的景象。
各位官员三三两两的站在宫门外，互相眼神对视，沉默交流。
就连以往最热情外向的那些官员，今日也没了声音，所有人互相打量对视着，心事重重。
不少人心头底升起了担忧的神色。
不多时，不远处的马车声传来，这声音将不少人的魂喊了回来。
“苏相！”
“苏相来了！”
在见到苏相的马车出现时，不少人彷佛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的迎了上来。
苏建安刚从马车上下来，便被一众官员给包围了起来。
“苏相，昨晚……您睡的可好？”
有人小声的问道。
苏建安瞥了一眼那个官员，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阴沉却一览无遗，看得出来，苏相似乎很生气。
见到苏相此时的神色，在场不少人的心头一沉。
难道，真的出事了？
能上朝的官员，手上的情报和眼线不会差。昨晚京城的动荡，自然逃不过一些人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昨晚的确有人察觉到了京城和皇宫的动荡。
大雨深夜，有些蛛丝马迹终究还是露出来了。
今日一早，便有人发现城中多了许多的将士，甚至连皇宫外的禁军换了一批人。
这让不少大臣心头不安，隐约察觉到皇宫可能出事了！
好端端的，为何会出现那么多将士？为什么皇宫禁军突然说换就换？
这肯定有问题。
有些人甚至已经预料到，昨晚宫中一定发生了大事。
只是，他们不敢再妄加猜疑。
此刻，瞧见苏相的模样神色，大家心头已然明白！
果然出事了！
恐怕，这一次的事还不少！
想到这里，人群中不少大臣的脸色惨白，脸色阴沉，心事重重。
不多时，皇宫的大门缓缓打开。
“各位大人，入朝吧！”
一位宦官站在宫门口，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在场众人眼神互相对视，一时间竟然没人动。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没有人愿意做这第一个出头鸟。
随后，苏建安目光瞥了在场所有同僚一眼，迈开脚步径直朝着宫中走去。
瞧见苏相率先入宫，后面的官员这才接二连三的跟着后面进入。
刚入宫，所有人便注意到了一件事，入宫沿途的路上多了许多禁军，比以往多了一倍！
注意到这一点，不少人眼皮一跳。
不多时，众大臣穿过了大殿前方的广场，终于来到了早朝大殿。
大殿空荡荡，幽静。
甚至连以往的侍卫和宦官都不见了踪影，有些诡异。
随着早朝众大臣鱼贯而入，进入大殿后。不知何时，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大殿的门缓缓的被关上。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众大臣瞧见这一幕，顿时乱了。
怎么关门了？
大殿的门为什么会关上？
到底发生什么了？
一时间，不少人有些混乱，心头愈发不安，不少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最前位的苏相。
苏相目光平静，凝望着前方，沉声道：“都安静！”
随着苏相开口，原本嘈杂的大殿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既然苏相都开口了，剩余的其他人自然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大家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着。
就在这气氛沉闷之时，大殿的左侧传来了脚步声。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过去。
在左侧大殿后方，走出来了一道身影。
一位宦官。
在场群臣立刻认出了眼前这道身影，正是陛下身边的一位宦官太监总管，在朝中有些地位，不少大臣都跟他有所交集。
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亲信，自然多少会结交一番。
可是……
陛下自从多时不上朝以后，这位太监总管也多时没有出现过。他不是应该陪在陛下左右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与此同时，有人注意到了这位太监总管身上的服饰。
黑白……
有人眼神童孔一缩，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所有人瞧见这位太监总管缓缓的走到了大殿左侧方，此刻，太监的脸上满是沉重神色。
“许总管，你怎么来了？陛下呢？”
“陛下在哪里？为何今天这么奇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随着这位太监总管出现，憋了太多问题的群臣顿时纷纷出声询问，一时间大殿再次嘈杂起来。
“各位……”
许总管目光扫视了在场所有大臣一眼，神色十分沉重，一双眼眶略微有些发红。
语气颤颤巍巍，声音格外悲痛。
“昨晚，陛下与三位道长照常在养生殿修行。谁料，那三位道长喂陛下吃了毒药，又突然刺杀陛下。陛下身受重伤，躲入密室，却难逃那三个贼子之手……”
“陛下，驾崩了！”
“……”
他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所有的大臣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几乎凝固，惊愕，错愕，不敢置信！
他们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陛下……驾崩了？
如同惊雷一般的消息，在众人耳边炸裂开！
炸的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全部愣住，沉默了。
在短暂片刻的沉默后，整个大殿都沸腾了！
“你说什么？！！陛下驾崩了？！”
“你放屁，陛下怎么会驾崩？！”
“你个乱贼叛徒竟然敢咒陛下，受死吧！”
“……”
有位性格火爆的武将当即便冲了上来，一把揪住了这个太监总管的衣领，将他直接提了起来，暴怒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陛下在哪里？！！”
这太监总管被勒着脖子，脸色发红，呼吸困难，挣扎着动弹不了。
而此刻，却没人在意这位太监总管的死活。所有人脑海中回荡着的，是这位太监总管的话。
陛下，驾崩了？！
这一瞬间，早就得到了一些消息的大臣，脸色骤变，发白，震撼。
人群沸腾，暴动，所有人都乱了。
群臣最前排，当苏建安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脸色惨白，身子晃动了一下，几乎没站稳，随后眼前一黑，直直的往后倒下。
“苏相，苏相！”
“苏相你怎么了？！”
整个大殿中，彻底乱成了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