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虚假情报

  威尔思考的时间比希琳预想的要长得多，最后似乎就连阿莱莎也失去了耐性。

  “你如果还打算解释的话，就别再卖关子了。”黑夜女公爵语调不悦地催促道。

  “我没想卖关子，只是在思考该如何把事情说清楚。”威尔平静地说，“好吧，试试这个……跟踪玛尔伦小姐的间谍组织，很可能也在和我们的敌人合作。既然如此，那就干脆让他们从玛尔伦小姐这里得到和我们有关的情报——当然，是我们精心准备的假情报。如果贫民区内的三大帮派真如我们所预料的方式行动，就说明间谍组织确实在提供幕后支持。”

  “听上去还不错，可惜你漏掉了细节……事实上，你说了这么多，却连一点细节也没有。”

  威尔耸耸肩，“细节还需要再考虑，但这个计划本身值得一试。”

  这个计划或许真的可行，希琳心想，唯一的难点在于必须骗过跟踪她的密探。对于足智多谋的威尔·尤文斯而言，这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现在是谈条件的最佳时机。“我可以配合。”她看着阿莱莎，“但在事成之后，我需要你们帮我处理掉剩下的密探。”

  希琳知道，派密探跟踪她的人，真正想得到的是荆棘团的情报。

  那些人知道的越多，就越可能导致恩德先生提前行动——这会导致希琳和枯叶来不及进行她们的计划。

  “可以。”阿莱莎沉思了片刻，“但如果你说的‘剩下的’是指跟踪你的所有密探……恐怕这已经超出了你所提供的合作价值。想让我们那样做，你必须答应另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想和费尔·克拉克斯谈一谈。”阿莱莎突然说，“我知道你帮他雇了一个很不错的律师，甚至为她争取到了保释的机会。但在我看来，这个案子依然疑点重重。如果他真的对爆炸灯球的事毫不知情，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证明自己看到了他？而且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不为自己申辩？”

  希琳欲言又止。她知道阿莱莎说得对，克拉克斯没有自我申辩这件事确实很奇怪。

  她原以为那是因为城市守卫对他严刑逼供……后来她拜访了红衣厅的专案组，才发现这个猜测完全是错的。

  “看来你也有过这方面的疑惑。”阿莱莎看出了她的迟疑，“费尔·克拉克斯肯定隐瞒了一些事。我认为他选择保持沉默，是因为他想保护某个人。”

  原谅我……爆炸事件的那天晚上，克拉克斯曾经恳求希琳原谅他。而她一直没问过他，到底要原谅什么。

  “怎么样，”阿莱莎问，“你能说服他来这里见我吗？”

  “我想可以，”希琳最终点点头，“我们是旧相识了。”

  阿莱莎满意地点点头，放下喝了一半的葡萄酒，“说起旧相识，玛尔伦小姐……我听说你上次从我的生日宴会上落荒而逃，是因为听说了罗勒的死讯。”

  希琳麻木、恍惚地点点头。

  听说了罗勒的死讯后，关于他的回忆便被她封存了起来，或许要等到很多年以后她才有勇气面对这件事。

  “他的事令你很受伤，我能看得出来。”阿莱莎继续说道，“但既然我们即将成为合作伙伴，有些事必须告诉你。”

  希琳本能地想要逃避这个话题。她向后靠上沙发，手臂和身体缩在一起。“我已经知道该知道的事了。”她轻声说。

  “你知道的是威尔和夜星告诉你的版本，但那只是转述。”阿莱莎抬起手示意威尔不要插话，眼睛依然看着希琳，“我父亲从不让他参与那些会弄脏双手的事。”

  希琳过了一会儿才明白阿莱莎的意思。她感觉呼吸困难，几乎喘不上气。“……你是说，你参与了那件事？”

  阿莱莎闭上双眼，接着缓缓点头。“作为家族的继承人，我这些年一直跟着父亲，也目睹了很多事。其中的大多数，如果我说出来，准会在你今后的噩梦中占据一席之地。罗勒身上发生的事就是其中之一。”

  希琳知道自己不该那样瞪着黑夜女公爵，但她就是忍不住。

  “你肯定在憎恨我们，你也确实有权那样做。我不知道罗勒和你是什么关系，但得知他的死讯时，你表现得那么伤心……所以我认为你有权知道真相。罗勒是在河上要塞的地牢中被处决的，动手的正是我父亲。”

  “为什么？”希琳花了好久才挤出这几个字。

  “因为火印城的公爵要求他那样做。罗勒领导的荆棘团一直在煽动城内的非人类种族反对人类贵族，集会、游行和恐怖袭击接连不断——作为魔法灾害保险公司的雇员，你应该很清楚当时的局势有多混乱。所以那个精灵成了公爵大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个必须被清除的威胁。”

  “他们只是希望被平等对待，就像以前那样！”希琳难以置信地说。

  “在火印城，平等是绝对不可能了。我不敢说自己对政治有多高深的见解，但我父亲曾经向我解释过公爵的意图。”阿莱莎解释道，“公民税只是诸多政策的第一步。针对精灵的一切行动都不是因为种族歧视，而是为了让城内为数众多的人类平民心甘情愿地忍受剥削。如果当初精灵们愿意离开火印城，结局或许会大不相同……许多流血和死亡都可以避免。”

  “你说得好像一切都是精灵的错。”

  “他们的确是受害者，是牺牲品，但他们也有过选择。是罗勒和荆棘团鼓励他们选择了反抗的道路。”阿莱莎指出，“我不是在评价谁对谁错，只是陈述事实——罗勒挡了公爵的路。他的选择为他招致了毁灭的命运，连带他的家人也受到了牵连，更是让几百名精灵和帮助精灵的人类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希琳以为自己会怒不可遏，但她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麻木。

  罗勒已经死了，任何言语都没法让他活过来。如今杀害他的凶手也成了死人……这算是某种正义吗？

  然而对罗勒和他的家人而言，这样的正义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遗体呢？”最后，希琳鼓起勇气问，“真的沉进了运河里？”

  “很遗憾，是的。”阿莱莎回答，“公爵原本想把他的尸体挂起来示众，但我父亲认为那样的下场过于残忍。所以他擅自做主，把尸体沉进了运河里。”

  希琳疲倦地闭上眼睛，于是阿莱莎没再说下去。

  房间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沉寂。

  “进来。”威尔朝门口大喊。

  一个满脸胡子的胖男人推开房门。他进来后朝阿莱莎和威尔各鞠了一躬，之后又向希琳点点头。

  “这位是卡里欧，我们的管家兼保护者。”威尔介绍了来者的身份，“那么，有什么事吗？”

  卡里欧的声音十分低沉，和他的外表很相称，“大门外面有个穿红黑斗篷的不速之客，说是要见尤文斯家族的继承人。出于谨慎，我没让哨兵们放箭赶他走，但是也没允许他进来。”

  “红黑斗篷……猎巫人？”阿莱莎若有所思地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又是你准备的惊喜，威尔？”

  他看上去同样很意外，“我并没有向黑衣厅求助。猎巫人很久以前就宣布不会介入帮派事务，而且他们一直都信守承诺。所以我根本就没考虑过那个选项。”

  阿莱莎看着卡里欧，“他带了多少人？”

  “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那他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见我？”

  卡里欧摇摇头，“他只说要见你。”

  “有意思。让他进来，但要记得搜他的身，一把小刀也不能漏掉。”阿莱莎下令。

  卡里欧离开后，威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需要我叫护卫进来吗？”

  “没必要，”阿莱莎立刻拒绝，“如果我在会见一名孤身来访的猎巫人时还需要护卫的保护，尤文斯家族就要成为笑柄了。让护卫们守在门外吧，但我需要你陪在身边。”

  “那还用说？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威尔看着希琳，“我可以安排玛尔伦小姐在日光室休息。”

  “再好不过了。”阿莱莎点点头，“听了刚刚那些事，她现在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你说呢，玛尔伦小姐？”

  希琳麻木地点头，麻木地起身，麻木地迈开腿。威尔·尤文斯起身上前，轻轻扶住她的胳膊。

  希琳没有拒绝，任凭他带着自己离开了起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