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始祖的虚无
为了说服评议会的一干议员，精灵执政官堤留克即刻动身回到阿迪勒。
以「铁血团结党」为首的主战派议员，目前多半正在阿迪勒准备迎击哈尔凯尼亚的军队。事态刻不容缓，教皇命令朱利欧负责护送堤琉克回去。
堤琉克告诉前来目送自己的彼达夏尔。
「之后就拜托你了。」
彼达夏尔静静点点头。
其实堤琉克也并非完全相信教皇。为了彻底洞悉维托里奥这个人，才将彼达夏尔留在这里。
维托里奥与汉丽塔目送朱利欧与堤留克搭乘的风龙，朝沙漠的彼端起飞。
「这样或许能阻止无意义的牺牲。瓦利埃尔小姐前往精灵之国一事，说不定也正是始祖的引导。」
「是的，圣下。」
汉丽塔点头说道。
她心中最渴望的，就是与精灵和平共存。
『可是为什么，内心会如此惴惴不安？』
教皇口中的『前往圣地』这句话，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蹊跷。
「但是要实现和平，有一个问题。」
彼达夏尔开口说道。
「怎么说？」
「就是掌控水师的『铁血团结党』，那帮人应该不会听从堤琉克殿下的劝说吧。要是他们动用『火石』，你们可是毫无胜算。」
「原来如此。不过请放心，我们手上有王牌。」
「哦，王牌吗……那我一定要见识一下。」
「很好。汉丽塔陛下，能请露易丝来这里吗？」
「露易丝‧法兰西斯‧露‧布朗‧杜‧拉‧瓦利埃尔在此，听候差遣。」
应要求进入罗马利亚天幕帐内的露易丝，跪在维托里奥面前说道。
「瓦利埃尔小姐，有东西要交给你。」
说著，维托里奥将一个老旧的小盒子递到露易丝面前。
「这些东西应该属于你。」
然后维托里奥打开盒子。
从盒子里取出的东西分别是老旧的香炉，小音乐盒，以及少了宝石的戒指戒台。乍看之下只是一堆破烂，但露易丝直觉感受到，这些不是普通物品。
「这是？」
「是『始祖的香炉』、『始祖的音乐盒』与『安德瓦利之戒』的戒台。都是从缪兹祢特尼伦那里回收的。」
露易丝这才惊觉。
与约瑟夫王共存亡，缪兹祢特尼伦的雪菲尔。原来罗马利亚宗教厅私底下回收了原本由她持有的『始祖的秘宝』。
「请问，为什么要将『始祖的秘宝』交给我？」
「为了让你学会『始祖的虚无』。『始祖的秘宝』是发动始祖的虚无不可或缺的事物。」
「始祖的虚无？」
「没错，远比你的『爆发』更为强大的虚无。」
「比爆发更强大的虚无……」
即使听到教皇这么说，露易丝也完全无法想像那是什么样的概念。毕竟露易丝的『虚无』一击就烧光了精灵舰队，要是比这更为强大的话，究竟具备何等破坏力呢……
「请问，圣下无意与精灵和解吗？」
「目前还不知道和平是否能成立，而且精灵中也有这样的激进派。他们试图利用火石，消灭我们『圣地夺回联合军』。因此有必要藉由始祖的虚无，保护我们不受火石的威胁。」
「原来如此，比那道『恶魔之光』更强大的业吗。」
这时彼达夏尔插嘴道。
「是的，彼达夏尔殿下。这就是我们的王牌。」
「不好意思……」
露易丝开口问道，她的手正微微颤抖著。
「为什么选择我呢？由教皇陛下成为始祖虚无的承担者，不是名正言顺吗？」
「因为我办不到。」
维托里奥摇头说道。
「之前有提到过，虽然不如系统魔法，但是虚无的承担者也有擅长系统之分。比方说我是『移动』，卫斯伍德小姐是『忘却』。虽然我知道始祖虚无的使用方法，却无法实际发动。始祖虚无在始祖布利弥尔遗留的事物当中相当特别，可能只有让甘道夫成为使魔的你，瓦利埃尔小姐才能咏唱。」
说著，维托里奥将小盒子里取出的秘宝交给露易丝。
这一瞬间，有东西在露易丝的斗篷内发光。
「露易丝，始祖的祈祷书在发光！」
汉丽塔发出惊讶的声音。
「瓦利埃尔小姐，请翻开祈祷书看看。」
一脸不安的露易丝，偷瞄了一眼汉丽塔。
汉丽塔随即点头示意。
于是露易丝从斗篷下取出始祖的祈祷书。
然后缓缓翻开书页……
原本是一片空白的书页，现在却浮现发光的符文文字。
「噢噢！」
教皇发出感叹的声音。
接著露易丝念出浮现在祈祷书上的文字。
「四个四齐聚之时显现，最后与最强的虚无……」
『生命』。
露易丝感觉到，头一次见到的使魔符文印象，逐渐渗透进意识中。
由于力量太过强大，感到战栗的露易丝当场愕然跪倒在地。
『这、这是什么啊……实在……实在太可怕了。』
「露易丝，你没事吧？」
一脸担心的汉丽塔，将手搭在露易丝肩上问道。
「嗯，我没事……公主……只是脑海里充满了事物……」
正努力试图从这股恐惧感中逃离的露易丝，以双手掩面说道。
「这也不能怪你。传说中连始祖布利弥尔，生涯中也仅仅咏唱过一次这个虚无咒语。」
「圣下……这么恐怖的咒语，真的有必要吗？」
露易丝担忧地询问。
「我也祈祷不需要用到这个『虚无』。但是我肩负全哈尔凯尼亚之民领导者的责任，必须随时为最坏的情况作准备才行。」
维托里奥的声音中带有苦涩之色。
「瓦利埃尔小姐，现在请先好好休息，蓄积精神力吧。」
夕阳西沉在沙漠的尽头……退出罗马利亚天幕帐外的露易丝，独自坐在远离喧嚣的寂寞场所。
──「生命」。
这项虚无造成的破灭，远远超越「爆发」的威力。始祖的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才会给这种咒语取了「生命」这么讽刺的名字呢。
「唉……」
露易丝深深叹了一口气。
身为拉‧瓦利埃尔公爵家的三女，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就是具备力量的人，有义务为大众使用力量。既然自己具备『虚无』这种力量，就一直认为该为哈尔凯尼亚尽一份心力。
『可是由我一个人背负这种力量，实在太沉重了……』
小不点露易丝、吊车尾的露易丝、零之露易丝。
曾经被取这些绰号的自己，现在却背负著哈尔凯尼亚的命运。
这时露易丝想起，目前应该人在远方的使魔。
如果是才人，他会怎么做？
要是突然获得这种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
「才人……好想见到你……」
露易丝紧紧抓著斗篷边角。
如果不紧紧抓著什么，自己一定会寂寞得眼泪扑树簌直流。
这时，身后传来踩著沙子的声音。
露易丝迅速回过头一看。
来人是……
「塔帕莎？」
露易丝轻声一问后，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来人既没有戴眼镜，也披著华丽的长摆斗篷。
而且头上戴著高卢王冠。
「乔丝……夏洛特女王陛下。」
露易丝慌忙起身，准备行面对王族之礼。
「叫我乔丝特就行了，凡妮莎。」
乔丝特用以前在圣玛嘉烈修道院时的名字称呼露易丝。
这让露易丝一时不知所以。自从脱离那间修道院，就没有好好与乔丝特谈过话。毕竟她已经是高卢女王，而且对于积极协助罗马利亚的她，露易丝总觉得有点难为情。
不知是否了解露易丝心中的困惑，乔丝特坐在露易丝身边。
「关于『始祖的虚无』，我听教皇圣下说了。」
「是吗……」
「我可以体会你的困惑心情。被带出那间圣玛嘉烈修道院后，我现在也成为了高卢女王，而且和你一样是虚无的承担者。」
乔丝特以亲昵的口气与露易丝说话，就像过去在修道院一样。
若是以人生遭遇而言，乔丝特的确受到更剧烈的命运摆布。与虽然吊车尾却好歹是名门贵族三女的露易丝不同，她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只知道那狭窄的世界。
「你不害怕这股虚无之力吗。」
露易丝吐露出这句话。
「对呀。突然获得这么庞大的力量，任何人都会害怕。」
「不，不是的，并不是这样。」
露易丝用力摇了摇头。
「如果不想使用这么恐怖的力量，那么别用就好啦，因为我们有自我意志。不过呢，假设是为了拯救才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使用。不，有可能会犹豫，可能会非常烦恼，可是最后依然会使用。不论会带来多么可怕的毁灭……我害怕这样的自己。」
乔丝特将自己的手，轻轻的盖到露易丝颤抖的手上。
「但是我不会后悔。为了朱利欧，我也会不计一切代价。实际上，我的确对他言听计从，夺走了姊姊的王位。我是一个不乾净的小偷，可是……」
说到这里，乔丝特紧紧一咬嘴唇。
「但是我不会后悔。不论他怎么命令我，我都接受。他如果叫我去死，我会去死。这就是一无所有的我，所获得的唯一爱情。」
「乔丝特……」
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惊人的执著，露易丝不禁直盯著这样的乔丝特。
现在的她给露易丝一股出乎意料的感觉。当时在修道院的时候，明明是胆小又孱弱的少女。
究竟是什么让她变坚强的呢……露易丝寻思。
那还用说，当然是那位罗马利亚的神官。
『原来恋爱能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多啊……』
露易丝想起才人。
遇见才人之后，露易丝也改变了不少。如果当时没有遇见才人……现在肯定会成为受到罗马利亚摆布，引导哈尔凯尼亚的什么『圣女』吧。
可是自己对才人的心情，与乔丝特的爱情似乎有些不一样……
『难道我的觉悟不如她吗？』
想著这些事情，露易丝的心情越发沉重。
露易丝沉著一张脸回到『东方号』，只见基修等水精灵骑士的成员正围著营火喝酒唱歌，嘻嘻哈哈开开心心。
「我的战女神就像这样，唰唰唰迅速解决了一剑砍过来的精灵们！啊，真想让蒙蒙见到我的英姿啊！」
「然后呢，我的风魔法『呼──』一声，将可恶的精灵石头人像吹跑啦，呼的一声喔！」
基修与马里寇奴似乎正在告诉伙伴，之前勇闯精灵之塔的英勇事迹。虽然有不少灌水……应该说几乎都是瞎掰，露易丝心想。不过寇伯特与齐儿可正在修理东方号，塔帕莎在火边兴致索然看著书，因此没有人戳穿他们的牛皮。
『这、这些家伙怎么这样，人家明明在烦恼呢。』
看得露易丝有点恼火。
「你们倒是很开心嘛，才人和蒂芬妮亚明明还没回来。」
「就算消沉沮丧，他们也不会就此回来啊。」
「对呀，露易丝。不论要做什么，首先都得养精蓄锐啰。」
听到基修与马里寇奴的反驳，露易丝咕哝了一声。
可是两人说的话有道理。就算沮丧消沉，才人也不会因此回来。想到这里，反而让露易丝更加难过。
「来，瓦利埃尔小姐也吃吧。这是我花很多功夫制作的喔。」
谢丝妲帮露易丝准备木箱桌与椅子，然后端来葡萄酒与盘子盛装的肉类料理，以及蔬菜培根汤。
「我开动了。」
露易丝喝了一口汤。原本没什么食欲，可是吃著吃著胃口越来越好，一下子就吃得盘底朝天。
「真是好吃，谢谢你。」
「我能做的也只有下厨而已。」
满面微笑的谢丝妲说道。
在现在的露易丝眼中，觉得这样的谢丝妲好耀眼。
「没这回事，你对大家的帮助比我还大呢。」
「瓦利埃尔小姐不是有了不起的力量吗。」
「了不起的力量……真的是如此吗？」
露易丝的心中再度笼罩上一层阴霾、低下头去。
「怎么了吗？」
「不论多么了不起的力量，最后还端看自己怎么使用。即使是始祖传授的虚无之力，要是使用方式错误，也会变成招致灾厄的力量。我好害怕，害怕自己会像约瑟夫一样，总有一天被这股力量吞噬。」
露易丝想起约瑟夫的临终。
在巨大火球笼罩下，高卢的两用舰队灰飞烟灭……
虽然不是同情他，但如果约瑟夫没有觉醒什么『虚无』的力量，或许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要紧的。」
谢丝妲却满不在乎地说道。
「欸？」
「如果是瓦利埃尔小姐的话，一定不要紧的。」
「为、为什么这么肯定啊。我根本无法这么坚强，像现在才人不在自己身边，我就什么也做不到。」
露易丝嘟起嘴反驳道。
这女仆真是的，什么也不懂、就随便敷衍我……
「正因如此啊。」
谢丝妲回答。
「瓦利埃尔小姐又胆小，又平胸，所以不要紧的。」
「…………」
被这么没头没脑的一损，不由得让露易丝感到莫名其妙。
但神奇的是，感觉并不坏。
有种莫名奇妙的获得勇气的感觉……
「果然，有你一起跟来真的太好了。」
露易丝苦笑以对。
就在这时候，从托里斯汀军的天幕帐内传来一阵骚动。
仔细一瞧，骑著风龙的龙骑士部队，正好降落在阵营中。
「发生什么事了吗？」
露易丝与谢丝妲互望了一眼。
「这是真的吗！」
「是，是呀，确实是托里斯汀的英雄，见习骑士‧杜‧平贺殿下。」
位于托里斯汀军的阵营中，一名商人跪倒在以雅涅丝为首的枪士队成员面前。那名商人被这种阵仗吓得直发抖。他为了转告才人在欧迈尼斯的消息，在策马赶往托里斯汀军的途中，被担任斥候的龙骑士队发现，因此被带到汉丽塔面前。
「您怎么看，马萨林宰相？」
「嗯，有相当的可信度。」
才人遭到精灵绑架，在托里斯汀之中也是仅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而且看他胆怯的模样……不像是为了报酬而来的骗子。
「要是敢在女王陛下尊前说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雅涅丝以剑指著那名商人，厉声警告道。
「我、我向始祖与女王陛下发誓！」
商人磕头如捣蒜。
「看来是真的。」
「很好，赏这个人五百通用金币。」
「五、五百通用金币？」
听得商人老爹睁大了眼睛。这一大笔钱足以让平民吃喝玩乐一整年。
「雅涅丝，立刻派遣精锐骑士前往欧迈尼斯。」
「是！」
雅涅丝点应答后，正准备转身走出天幕帐外。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某些争吵声，露易丝走了进来。
「唉呀，露易丝！究竟怎么了？」
「公主，听说发现才人了，是真的吗！」
露易丝大喊道。
「是的，听说位于这里两百古里的场所，在精灵的城镇。」
汉丽塔以沉稳的声音说道。
「我现在正要命令精锐骑前去迎接。」
「公主，也让我一起去吧！」
「不，不可以。」
但汉丽塔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不知道有什么危险。露易丝，你明白吧？你身上的力量已经不仅仅属于你一人而已了啊。」
「可是……」
「汉丽塔殿下说的没错，瓦利埃尔小姐。」
这时，听到一股稳重的声音向露易丝劝说道。
走进天幕帐内的，是带著圣堂骑士的维托里奥。
「教皇圣下……」
「你是掌握全哈尔凯尼亚的命运，虚无的承担者。不能让你有万分之一遭遇危险的机会。」
「这……才人是我的使魔啊。」
「拜托，请你相信我吧。」
维托里奥露出真挚的表情说道。
「还有，汉丽塔殿下，我不赞成动用骑士团。要是行动过于明显，反而会让才人与卫斯伍德小姐暴露在危险中。」
汉丽塔皱起眉头。
「难道圣下的意思是，一切交给罗马利亚吗？」
「是的，我已经派遣了厉害的高手。他们专门接受这种委托，是专家中的专家。」
「哎呀，动作真快。说来谍报与喑杀，可正是罗马利亚的家传绝学呢。」
听得汉丽塔忍不住讥讽道。
看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露易丝心想……罗马利亚绝对不可信任。
如果眼看救回才人与蒂芬妮亚无望，这些什么「专家」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害两人。
要是以为任何人都得对你们言听计从，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可是露易丝，露易丝‧法兰西斯呢。
露易丝鼓起勇气，来到维托里奥面前。
「圣下，才人是我的使魔。因此应该由我去迎接他，这样才说得过去。」
「瓦利埃尔小姐，才人殿下并非你专属的。才人殿下与卫斯伍德小姐，对哈尔凯尼亚全境人民而言是重要的对象。」
「他们两人不是圣下的道具！」
终于忍无可忍的露易丝大吼道。
但即使面对不肯退让的露易丝，维托里奥依然不为所动。
声音始终沉稳，
「你是布利弥尔教徒，因此有义务服从宗教厅。否则我就必须以异端罪名告发你了。」
「你说什么……！」
这让汉丽塔的脸色陡然一变。
异端，对哈尔凯尼亚贵族而言，这是比一切都恐怖而沉重的罪名。
一旦被认定为异端，罪名将不只及于露易丝，还包括姊姊嘉德丽雅、埃莱奥诺与露易丝的父母。
听到这里，强如露易丝也不得不退缩。这与将贵族身分还给汉丽塔无法相提并论，可不是露易丝一个人的问题而已。
露易丝顿时语塞，只能忿忿不平地瞪著教皇。
『该、该怎么办啊，露易丝……』
就在这时候。
「圣下，这可是干涉内政呢。」
想不到，顶撞教皇的居然是汉丽塔。
「公主？」
露易丝猛然抬起头来。
只见吓得合不拢嘴的马萨林宰相──
以及带著下定决心的表情，挡在维托里奥面前的汉丽塔。
「露易丝并非您的道具。露易丝‧法兰西斯‧露‧布朗‧杜‧拉‧瓦利埃尔是我的臣子。我身为托里斯汀的女王，命令她前去迎接才人骑士与卫斯伍德小姐！」
「公主……！」
这让露易丝忍不住眼眶一热。
真是难以置信……原本严格的汉丽塔，居然不顾身为托里斯汀女王的立场，选择支持露易丝。
「公主，我……」
「赶快去吧，露易丝，前往你所爱的人身边。」
露易丝深深向汉丽塔低头致意后，随即冲出天幕帐外。
「汉丽塔陛下……」
「教皇圣下，露易丝是服从我这位君主的命令。如果要制裁的话，请您以异端的罪名制裁我吧。」
汉丽塔低下头去，跪在维托里奥跟前。
「…………」
天幕帐下顿时笼罩在漫长的沉默当中。雅涅丝担忧地关注著状况的发展，马萨林则低声念著某些祈祷的话。
维托里奥静静阖上眼睛，将手放在屈膝于地的汉丽塔肩膀上。
「请抬起头来吧，汉丽塔陛下。」
「圣下……」
「的确，瓦利埃尔小姐是托里斯汀王家的臣子。不该由我们罗马利亚从旁置嗓。而且不能让刚才那样的事情，在好不容易团结一致的哈尔凯尼亚之间洒下不和的种子。」
维托里奥以他一贯的沉稳笑容说道。
「圣下宽大为怀的慈悲，我铭记于心。」
和缓的气氛随即弥漫在天幕帐内。
「那么我们也开始准备迎接他们吧。」
「等、等一下啦，露易丝。」
齐儿可一把抓住从天幕帐内冲出来的露易丝身上的斗篷。
露易丝摔了一跤，脸埋进沙子里。
「做、做什么啦！」
「难道你想用跑的横越沙漠吗？」
「那怎么可能，我要使用『瞬间移动』咒语啦。」
边拍掉脸上沙子的露易丝边说。
与逃出圣玛嘉烈修道院时的方法一样。一边中途休息，同时反覆念瞬间移动咒语，总会抵达才人所在的城镇。
「大笨蛋，距离城镇有两百古里喔。在中途就会耗尽精神力了。」
「啊……」
这么说似乎也对……露易丝心想。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候，传来啪哒啪哒的巨大振翅声。
仔细一看，是正乘坐在希儿菲朵身上的塔帕莎。
「上来。」
「啾咿啾咿！粉红小不点，赶快坐上希儿菲朵的背喔！」
「塔帕莎……」
「这比骑马快多了。」塔帕莎以淡然的语气说道。
「谢谢……」
露易丝轻轻低头致意。
「我也要去。就你们两人我不放心。」
希儿菲朵以爪子拎起两人的衣领，俐落地丢在自己背上。
「喂──你们要去救才人吧，我们也来帮忙。」
这时基修与马里寇奴等水精灵骑士队的成员也赶来。
「你们几个……虽然感谢你们的心意，不过太过显眼可不是好事。」
「希儿菲朵可没办法一次载那么多人，啾咿！」
「噢，也对……」
基修搔了搔后脑杓，然后以认真的表情向露易丝说道。
「露易丝，才人就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
露易丝用力点了点头。
「要是我的船飞得起来就好了。」
晚了一会儿赶来的寇伯特语带遗憾地说道。
「真是的……你这女孩怎么老是这么任性！」
埃莱奥诺大跨步走来，狠狠瞪向露易丝说道。露易丝缩起脖子……但埃莱奥诺接下来说的，其实是关心自己妹妹的话。
「小心一点啊，小露易丝。」
「埃莱奥诺姊姊……」
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露易丝揉了揉眼睛。
「瓦、瓦利埃尔小姐，请等一下！」
双手抱著篮子的谢丝妲，快步跑了过来。
「不行，谢丝妲，这次没办法带你去。」
「我知道，这是便当。」
谢丝妲将篮子丢过来。
「要是有什么情况，瓦利埃尔小姐发挥不出力量很麻烦吧。」
「谢谢你，谢丝妲。我一定会带才人回来的。」
接住篮子的露易丝点点头。
「全速飞行。」
塔帕莎下达命令。
「啾咿啾咿，交给我喔！」
希儿菲朵振动翅膀，大量沙尘随之飞舞。
在众多伙伴目送下，露易丝等人往夕阳西下的天空飞去。
「刚才的唇枪舌剑真是精采，女王陛下。连臣这把老骨头也吓出了冷汗。」
走出天幕帐外的老宰相，对汉丽塔苦笑道。
「能与教皇如此正面交锋的女王，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哪。」
「我就知道会挨你的骂，马萨林宰相。」
「不，臣反而认为女王陛下十分可靠。若是能见到刚才的女王陛下，玛丽安娜殿下也能安心了。」
「听到你坦诚的赞美，感觉好像还是第一次呢。」
「哦，是吗？」
马萨林开始装起傻来，跟著往骑在龙上，翱翔于沙漠天际的露易丝等人背影望去。
「她们彷佛就像以前的魔法卫士队呢。」
马萨林用缅怀著过去的口吻说道。
「侍奉母亲的那些传说勇士们吗？」
「是的。纳尔西斯、巴克斯、山杜瑞昂……以及瓦利埃尔小姐的母亲卡琳殿下。他们正是在贵族最有贵族风范，过去的美好时代中真正的勇士。」
看著露易丝迎风摇曳的秀发，马萨林有如炫目般眯起眼睛。
自古就侍奉王家的老宰相，
「瓦利埃尔小姐的母亲曾经有什么样的称号，请问陛下知道吗？」
「记得叫做烈风……」
「没错。人称她为『烈风骑士姬』。」
夕阳西沉之际……被才人释放的法蒂玛，走过穿越市中心河川的桥梁，抵达欧迈尼斯的老街区。木造建筑物密集的老街区，原本多为精灵流放民的居住场所。过去遭到放逐的法蒂玛一族，也曾经住在这里。
即将走下桥的时候，法蒂玛停下了脚步。自己曾经发过誓，在一族的仇恨雪清之前，绝对不再回到这里。
可是不知为何，脚步却很自然走了过来。
『为什么我会回到这里呢……』
驻足在老街区的入口前，法蒂玛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回到这里的时候，得赶快回到党部，报告那些恶魔的事情才行……
就在这个时候。
「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法蒂玛同志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法蒂玛蓦然转过头来。
「埃、埃斯迈尔同志！」
没错，在眼前的人……就是带著党亲卫队的埃斯迈尔。
「开始怀念自己舍弃的故乡了吗，法蒂玛同志？」
埃斯迈尔眯起眼睛，打量著法蒂玛。
「不，才没有……」
法蒂玛连忙挺直腰感，行党敬礼。
「听说你被恶魔抓住了，我很担心你哪。」
「是、是吗，非常抱歉……」
听到埃斯迈尔这句话，法蒂玛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同时又冒出一个疑问。
意思是埃斯迈尔果然知道自己被当成人质，却依然下令击沉船只吗……
不，这是不可能的……法蒂玛立刻扫除心中的疑念。
「所以你会来到这里，代表已经杀死恶魔了吗？」
埃斯迈尔开口询问。
「不……我没成功。」
「哦，没成功是吗？」
这句话让埃斯迈尔所射来的眼神，变得如刀刃般锐利。
「结果怎么了，法蒂玛同志。你不仅没有立下任何杀死恶魔的功绩，还想恬不知耻跑回这里，是吗？」
「绝、绝对没有……」法蒂玛慌忙试图辩解。
自己的忠诚心遭到埃斯迈尔怀疑……
「算了，这是大事前的小事。等放完烟火再决定如何处置你。」
但埃斯迈尔倒是很高兴。
「烟火？」
「没错，盛大的烟火。」
这时法蒂玛注意到，埃斯迈尔带来的亲卫队护送著一台推车，推车上罩著很大的布。
「埃斯迈尔同志，这是什么意思？」
「是『火石』啊。」埃斯迈尔咧嘴一笑。
「火石？为何带这种东西来……」
「那还用说，当然是要把潜伏在这座城里的恶魔给炸得粉身碎骨。」
「什么……！」
听得法蒂玛哑口无言。
眼前这两人究竟在胡说什么……
「容、容我冒昧……如果『火石』的力量爆开来，别说是恶魔，不是连整座城镇也会一起灰飞烟灭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
「咦？」
埃斯迈尔的表情丝毫未变。
「只要能消灭仇敌恶魔，牺牲一两座城镇又算得了什么？」
「可、可是这座城镇也有不少精灵……」
「法蒂玛同志，这座城镇里没有精灵。」
「这……」
「在这座城镇里的，都是打破戒律的叛徒。他们不配叫做精灵。」
「…………」
这次法蒂玛真的无言以对。
她的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埃斯迈尔的眼神是认真的，他真的想夷平这座城镇……
「请、请您重新考虑一下！这样，这样未免太……」
「哎呀？法蒂玛同志，难道你被蛮人感化了吗？」
「绝、绝对没有！」
埃斯迈尔耸了耸肩，亲卫队的精灵等人脸上跟著纷纷露出冷笑。
「果然流著叛徒一族的血脉呢。」
「我、我才不是叛徒！」
「嗯，你的姑姑肯定也会这么说的。」
在埃斯迈尔一声令下，亲卫队立刻抓住了法蒂玛。
「开心点，看在你迄今为了党的牺牲奉献上，让你在特等席观赏这场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