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南方人的冬天
青州青木县，李主簿阴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见他脸色不好，他妻子连忙让丫鬟送了一杯热茶过来。
“老爷，脸色这么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说来晦气，大老爷今日在县衙会客，下人送茶送得慢了，大老爷却拿我来撒气，平白被训了一顿”
“这等小事也要训老爷？”
“谁说不是呢，哎，这几日下雨，县衙后厨的柴火弄湿了，烧水慢了一刻而已，我看他啊就是想借机生事，想学那方平呢”
李主簿冷笑一声，今年秋收一过，云州的清平府赋税比去年多了整整五成，瞬间名声就传遍了青云两州，让无数县令知府心生羡慕，想要效法方平清仗田亩的主政官多得是，在他看来，这县令大老爷也是这样，所以这段时间，对他这个本地大族出身的主簿越发的不满了。
“干柴弄湿了烧不了水，那县衙干嘛不用煤灶呢”
主簿夫人没听懂什么意思，烧柴怎么就跟什么方平有关系了。
“煤灶，什么煤灶？”
“周浩天派人送来的啊，就是烧石炭的啊，老爷，我跟你说，这个煤灶可好用了，烧水特别快，而且点了一次不用再点了，要用的时候把底下的盖子打开就行了，火啦啦的冒，这么冷的天把煤灶放在屋子里也暖和····”
主簿夫人一说起煤灶就说个不停了，这东西跟柴火一比，那简直太好用了，尤其是放在屋子里，上面放一个水壶，水壶随时都热着水，想喝就喝，屋子里都能暖和不少，要烧什么东西，把底下的盖子一打开就行。
“煤灶，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李青山弄出来的，煤灶在哪，我去看看”
李主簿一听，顿时想起了那个李青山来，几个月前他以为青木县会出现一号强人，可没想到他竟然把银子去搞了什么石炭，据说已经花了几千两银子了。
主簿夫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把主簿引到后堂，后堂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煤灶，可以放一个煤球的小煤灶，上面放着一个水壶，主簿夫人又把煤灶的好处说了一遍。
“有趣，有趣，夫人，这煤灶咱家有多少个”
“就一个啊，周浩天还送了煤球过来，第一次送了十个煤球，前两天又送了一百个过来，其他房可都没有呢”
“夫人，这样，你立即派人把这个煤灶和煤球送到县衙去，送给县令夫人用”
“啊，老爷，那咱家怎么办，这么好用的东西我可不舍得送人”
“这玩意也不值钱，去找周浩天多要几个，其他各房也多各自送一个”
李主簿回答道，他和老妻感情虽好，可已经好几年没有睡在一个房间了，都是在其他年轻漂亮的小妾房里过夜，他也是知道心疼人的。
·······
春雨楼是青木县最大的一个青楼，一到晚上，春雨楼就夜夜笙歌，宾客满座，老鸨春妈妈正在招呼着客人。
“阿贵，阿贵，你个挨刀的货，让你上的茶呢，怎么这么久，客人都等得不耐烦了”
春妈妈拧着一个龟公的耳朵满脸横肉的咒骂着，春雨楼要是连杯茶都上不起，这不是给他丢人吗。
“妈妈，轻点，耳朵都快掉了”
“知道掉了就快点上茶”
“妈妈，可是柴房里没柴了啊，这几天都下雨，柴夫都没法上山砍柴，之前的柴都用光了”
龟公苦着脸说道，春雨楼对木柴的需求量极大，从天黑到天亮，锅里都不能冷着，随时要送茶水，热水，点心什么的，之前柴夫每隔三天都要送一批木柴过来，可最近下雨，柴夫那边已经没柴可送了，就差拆房子烧水了。
“这点小事情都做不好，要你来干什么，我不管，还不快去找杯热茶来”
“妈妈，现在整个春雨楼就燕燕姑娘房里有热水了，我不敢去啊”
“等等，为什么燕燕房里有热水，其余姑娘就没有”
春妈妈立马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问了一声，难不成是燕燕姑娘在搞鬼？
“妈妈，是这样的，燕燕不是黑水帮帮主周浩天的相好嘛，前不久周帮主送了一个叫什么煤灶的过来，烧石炭的，那玩意好用着呢，那什么劳子的蜂窝煤又小，堆一百个也占不了什么地方，使劲的烧，热水随便用，做饭也快呢”
“你个蠢货，既然有这好东西那干嘛不用，多弄几个来啊”
“妈妈，我问过了，这煤灶是城外的人弄出来的，煤灶得买，煤球也得买呢”
“哦，什么价格”
“煤灶一两银子一个，煤球一文钱六个”
“这煤球经烧吗，燕燕房里一晚上要用几个”
“经烧，经烧，一个煤球能烧一个时辰呢，一晚上也用不了一文钱”
“买，你立即派人出城买三个，不，买五个煤灶回来，煤球多买一点”
春妈妈脑瓜子一转，立马就算出了成本，一晚上一文钱都不用，这就可比木柴省多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买煤灶的钱赚回来，要是用个一年半载的，那可能剩下好多银子。
········
味满堂是青木县最大的一个酒楼，有三层高，一楼是大堂，二楼三楼都是雅间，每到冬日，味满堂的生意就极为火热。
尤其是城中小有家资的人家，往往都会邀上三五好友，来味满堂吃上一顿热乎的，再喝点小酒，那滋味简直不要太享受。
此时味满堂的后厨之中，一个余大师傅对着帮厨发火，前堂已经有客人点菜了，可他们却没干柴烧了，都是打湿的木柴，一烧就是满屋子的烟味，呛死人了，这让他怎么做菜。
“八号桌四喜丸子一份，上菜”
那余大师傅正在训着帮厨，另外一个大师傅却做出了一份菜来，传菜的声音格外的响亮，这让余大师傅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看看人家，为什么人家能上菜，我这边却上不了，你说说，怎么办”
“余大师傅，人家是用煤灶的，咱是烧柴的，不能比啊”
“怎么就不能比，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一个所以然来，我就让掌柜的辞退你”
“大师傅，那煤球小小个，一个煤球能烧一个时辰，李，大师傅一个桌子大小的地方就能存几百个煤球，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想用就用，咱都是烧柴的，后面柴房存了一屋子，可两天就烧完了，剩下的都是湿柴了”
“蠢货，蠢货，那就去买煤灶烧煤球啊”
“是，是，是，余大师傅那煤球得去城外买，价格也不便宜····”
“那关我什么事，你去找掌柜的，告诉掌柜的，柴湿了，做不了菜，让他想办法去”
余大师傅冷笑一声，上不了菜，客人第一个找掌柜的麻烦，掌柜的肯定比他这个大师傅着急，到时候掌柜的肯定是要掏这个钱的。
········
青木城外清水村煤场，李母看着正在搬卸蜂窝煤的工人，满脸的笑容，再也不复之前的愁容了。
这几天阴雨绵绵，柴夫没法上山砍柴，很多人的柴用完了就什么也烧不了了，可冬日里这么冷，不吃一口热乎饭怎么能行，所以煤场的生意就在好转。
“李哥，李哥，城里李主簿传话了，跟咱要十个煤灶，一千个煤球，让咱赶快送去”
一个帮工气喘吁吁的走过来对林海说道，林海精神一振。
“李主簿说给钱了吗？”
“没说，只是让咱送去”
“煤灶送去，煤球只送一百个，等他烧完了告诉他，煤球得用钱买”
“这····”
“按我说的做”
林海撇撇嘴，连续半个月，他已经送出去上万个煤球了，真当他的煤球不要钱啊，爱要就要，不要你自己烧柴火去。
林海交代完事情，转头又笑嘻嘻的跟一个中年男子说话，这中年男子是城中味满堂的掌柜的，他也是来买煤灶和煤球的，只不过他嫌煤灶火力太小，跟林海商议改良煤灶。
“章掌柜的，你来看，这一点我早就想过了，寻常人家只需要单筒煤灶就行，可你们酒楼不一样，你们炒菜要快，火力就要旺，所以我特意设计了这种三筒的煤灶，三个煤球的起火点，一次放九个，可以保持一个时辰大火，你看怎么样”
林海说道，这点他早就考虑到了，普通人家用煤量不大，真正大头的还得是酒楼这种地方，可是吃煤大户，一次买几千个也用不完。
章掌柜的算了一笔账，如果按一年的用量来看，这煤球比木柴可是省事多了，成本也会低很多，身为生意人，最敏感的就是成本了。
“李掌柜的，那你这三筒煤灶怎么个卖法”
“二两银子一个，不过我这是刚开门做生意，要是章掌柜一次性买一万个煤球，我就送你一个煤灶”
“行，那就先来一万个煤球，不过以后用煤你们得送上门来，我那边抽不出人手来”
“这个没问题，过几天我会在城里盘个店，预先送一批煤球到店里，到时候你派人去店里说一声，我的人就会把煤球送到味满堂”
林海回答道，在城里做一个供货点他早就有想法了，只是之前没钱了，现在煤球开始卖出去了，只要收回一定成本他就会去做。
章掌柜的很满意，这就要走了，林海又拉住了他，顺便给他推销起了卤料来，卤料可是可以做拼盘的，上菜极快，又是下酒的好东西，此时机会来了，怎么能错过呢
章掌柜越听，心里就越心惊，这穷乡僻壤的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商道大家，看来以后青木县必有这李青山一席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