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作家与编辑与圣诞夜
那通电话是在圣诞夜的前一天，12月23号打来的。
几天前，在编辑部举办的作家年会上，我，东还有海未借着酒精的力量成功地将一整年的破事抛在了脑后。那些破事具体来说的话，就是一堆破事。对编辑的抱怨、出版业的低迷、小说卖不出去、社会老龄化以及温室效应。当然，最后两个是我瞎说的。
年末年初的时候我想让茉莉好好休息一下，所以就对她说开学之前可以不用来这里。编辑部的工作在年会的时候已经步入了年终收尾阶段，不过难得的寒假还让茉莉来继续打工，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话虽如此，我这边的工作可不等人啊。
「嗯，今天也要加油咯！」
我在日历所剩无几的数字上打上叉印，今天也要努力地码字。
说着，扔在地板上的手机震了起来。都不用确认来电的号码，我就将手机贴到耳边。
「如果是来问原稿的话，我还没有写好」
「嘛，那可真是遗憾」
电话那头传来了窃笑声。果然是双夜编辑。或者说，我接到的电话九成都是来自于她。
「我应该有在年会上和你传达了后续的计划吧？」
「哦？ 有这回事？ 哎，算了。话说，你初稿还要写多久？」
「天知道，你去问角色吧」
「我又问不了，毕竟，能和那些孩子对话的，全世界就只有穗积老师您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可真是，诛心之言。
对那句充满嫌弃味的话语，我好想给她狠狠地吐槽回去。
被说这种话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啊，作为作家的我可要好好努力了。这么一想，我还真是又傻又天真。
「我尽快写吧。应该能在一月中旬写出点成果来」
「了解。那我就先去和Pop☆corn老师约稿了？」
「这次也要拜托她来画插画吗？ 人家现在可是有两本作品动画化了哦？」
「嗯。但是，我之前一直都是拜托Pop☆corn老师的，要是不问一下就去找别人会显得很失礼吧。还是说穂积老师不喜欢Pop☆corn老师？」
「怎么会呢，倒不如说是由她来给我作画有些大材小用了」
「哎，这种说法对一直应援着老师的粉丝来说太失礼了哦。大家都是因为喜欢穗积老师的作品才来应援的。Pop☆corn老师也不例外」
Pop☆corn并不是电影院里那种随处可见的零食的名字，而是自我处女作“季节”系列以来一直担当我小说插画师的笔名。
常年混迹于同人业界的她，作为商业插画师出道的作品便是我的“季节”系列小说。在这之后的5年里我与她在知名度渐渐拉开了差距。
那种纤细的画风让她一跃成名，现在二十五岁左右的她已是业界数一数二的插画师了。
「真的？ 不会只是客套话吧？」
「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的。Pop☆corn老师有直接和我说过‘今后也请让我为穂积老师的作品献上绵薄之力’」
被这么说的话，我还是会普通地感到害羞的。
要是有人在我眼前说出这样的话，我估计会直接跪下来求婚吧。
「算了，那么，嗯。要是可以的话，就麻烦你了。啊，但是，千万不要勉强她，要是搞坏了身体，就不值得了」
「好的好的。我会把穗积老师的担心传达给她的。虽然感觉会起反效果」
「为啥？」
「哼哼，嘛嘛~ 亏你问的出来。你在这种地方可真是迟钝啊」
「啊啊？ 你这话说的，是想和我吵架吗？」
「就是这种地方啊」
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啊，我听不明白啊。
「迟钝的主人公只有在轻小说里才会被原谅。哎，算了。这话也不该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工作上的事情就说到这里吧，穗积老师，感谢您今年一整年的关照，明年也请多多指教。」
突然打起了招呼，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哎？ 啊，不，我这边才是，还请你多多指教了」
「哦，话说回来，朔，反正明天你也是闲着吧？」
很唐突地双夜编辑再次改变了口吻。
改变了对我的称呼方式。
她总是有意识地切换工作和非工作模式，在工作以外的地方会叫我的本名。
「反正是什么鬼啊」
「那你有约吗？」
「唔…那个，额…」
「你觉得自己的掩饰对我有什么用吗？」
「没有……算了，我很闲，啊啊，是啊，什么约都没有，也没有和别人约好去吃蛋糕。又是只有工作的一天，反正是工作日，怎么了啊，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太好了，那就和我约会吧」
「……什么？」
刚才，双夜编辑说了什么？
这六年间，不管我怎么明示都不给一点回应人为什么突然约起我来了？ 她好像是说了约会来着？我是不是听错了？
「约会啦，约会。我打完这通电话工作也就结束了。一起去看电影吗？ 正好明天有一部我想看的电影上映。陪我去呗。就之前去取材过的那家电影院，时间…就定在下午1点吧，还能顺便吃个午饭。拜托你咯，那么晚安~」
「唉，啊啊、等等……真的假的」
她挂了。
说完就挂了。
话说，刚才我真的没有听错吧。
她说了要约会对吧。
随着屏幕变暗，手机不再发出任何的声响。当然，像我这般的咸鱼处男也没有打电话再去确认一次的勇气。
普通。
老实说，在抵达集合地点的时候，就算有人跳出来告诉我自己被整了，或许我也不会感到意外。不过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这只是一场普通有些不可思议的约会罢了。
从车站延展出去的马路上，尽管是白天，周边的斑斓灯饰却已经闪耀着光辉。
路上的行人们无一不是高兴喜悦、轻松自在的模样。
早上，在出门前看的天气预报说今天傍晚会下雪。天空被厚实的云层覆盖，呼出的空气一瞬化作了白雾。深吸一口气，就像是吸入了玻璃碎片一般让喉咙隐隐作痛。让人不禁意识到直抵肺部深处的，正是冬季才有的凛冽气息。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双夜编辑来了。
修长的格子大衣下是一件薄薄的黑色蕾丝上衣，看起来很别致，华丽的红色喇叭裙在繁华都市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冬日里的短靴，毛茸茸的，将长发拢成卷发辫半扎起来的她，给人一种清纯的印象。
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氛围，看来她的打扮是为约会特意准备的。
「让你久等了，朔」
双夜编辑刚一说话，周围的男性们便无一例外地朝她看了过去。在圣诞的璀璨灯火中，双夜编辑的美丽更为闪耀。
她漠然自若地向我走了过来，一把挽过我的手臂。
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唔唔唔，是胸部吗。
「双夜编辑，今天……」
「嗯，先扣1分~。说了今天是约会吧，今天的我可不是你的责编哦~」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啊啦，怎么称呼都可以哦」
「那就，嗯…xi、汐。不是，我说，为什么要踩我！」
「别太得意忘形了。谁让你直呼我名字了？」
「汐姐，这样可以吗？」
我偷瞄向双夜编辑，哦不，汐姐。只见她玫瑰色的嘴唇弯作了一道迷人的弧线。
「好，合格。电影可以去取票了，我们走吧？」
「哎，啊啊，嗯」
「为什么这么紧张啊？」
「因为，汐姐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当然的吗。今天可是约会」
「这，真的是在约会吗？」
「至少我是这么打算的，难道朔，不是这么想的吗？」
向我发出询问的汐歪了歪脑袋。
啊，真是的，好可爱啊。真是的。
而且，这个人，绝对知道这么做的自己很可爱才这么做的吧。
哎，算了。管他的，男人这种生物就是这么笨。有可爱女孩子的话就算是火坑也会跳。或、或者说男人就是喜欢被玩弄于鼓掌之间。只要能博得美人一笑，做什么我都无所谓。
「怎么会，我也觉得是在约会」
「哼哼，既然两个人都这么想，那这就是在约会了吧？」
「说的是」
「好啦好啦，快走吧。电影要开场了」
接着，我们看了双夜编辑选的电影。
这是一部今天才上映的动画电影。由一位前作票房破50亿的新锐导演制作，充满了恋爱辛酸的作品。除了我们以外，影院里到处都是一对对的情侣，或许是上映首日的原因，空着的座位不到一成。
我们的座位居然还是情侣座，在看电影的时候我们好几次碰触了对方的手。只不过我们并没有十指相握，因为每次碰到双夜编辑手指的时候，我的心脏都会猛烈的跳动起来。
在电影放映过程中，我曾好几次偷偷看向了邻座的美女。
电影的光线照亮了她轮廓，就像是她与世界之间的分界线，缤纷的颜色不断变化着，让我不禁再次感叹她的美丽。硕大的眼睛、向上卷起的睫毛、秀气的鼻子以及还有饱满的嘴唇。
如果我没开始写小说的话，她一定是一个与我终生无缘的人吧。
想到这，我不禁些许失落。
看完电影，我们来到了咖啡厅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畅谈感言。也去逛了逛贩卖漫画、动画周边的专卖店。小说专区里堆积着动画化的小说或是最新的人气作品。海未的“彼方”系列也陈列在了醒目位置。
而我的作品则是理所应当地被摆在了书架上。
汐看着我一副失落的样子，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只手是什么意思？」
「没事的啦」
「真的吗？」
写小说的人有时会有些烦恼。
好吧，开个玩笑。
是总是有很多烦恼。
是的。和茉莉的期末考试不同，我们的手上只有一块坏掉的指南针，我们前进的方向未必是成功。能摘到甜蜜果实的人屈指可数。
这不是一个努力了就会有所回报的世界。
而另一方面，编辑们也在巧言令色地哄着身为作家的我们。
为了让我们不要停下脚步。
他们不断传颂着前方有着美好未来的赞歌。
好像有这么一个传说，是海妖来着。反正是用美妙的歌声诱惑乘船的人让其遇难的故事。或许有些不恰当吧。
「没事的，没事的，担心的话就多咏唱几次无敌的咒语吧。绝对，没事的。朔的作品很有趣，只是还没有被这个世界发现罢了」
「……我的作品真的会有被世界发现的那一天吗」
「当然，世界一定会发现你的。我坚信下一部作品就可以了」
汐微微一笑，似乎藏匿着什么。
「那么，为了振作一下，我们去喝个酒吧？」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约会已经结束了。
或许，我应该送她回去的吧。
我是知道的。
虽然知道，但却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做。
虽然在学校学了很多，微积分、复杂的英语语法、名字稍有不同的诸位将军。我一边念叨着记住了一边将它们刻入了记忆。但是学校一次都没有教授过要如何进行一场约会。每每到这种时候，自己的无知、无力就会展露无遗。
在进入汐预约的酒店的时候，一对情侣突然映入我的眼帘。
在走出门的时候，女性的脚后跟被台阶绊住了，有些踉跄。但是那位男性没有一丝慌乱，迅速伸出手拉住了那位女性。“谢谢”“不用谢”。他们优雅地牵手，亲昵地互相寒暄。最重要的是，我看见他保护了那位女性。
同样的事情，我能做到吗？
不行吧。
不如说，我将今天的一切安排都交给了汐。
不论是约会的行程，还是晚餐的酒店。
就算是面对连有风度地点酒都坐不到而慌张起来的我，汐也没有表现出失望，她只是微笑着熟门熟路地点下了酒单。她有问我这样可以吗，而我能做的也只是点头罢了。对于红酒的品类，我一无所知。
将前菜里的蔬菜冻送入口中。
虾、卷心菜、牛油果和胡萝卜，还有青芦笋。这个清爽的酸味是柠檬吗。这里果然和之前同同期作家畅饮的大众居酒屋不同，菜都非常美味。
「你经常来这种店吗？」
「是呢，偶尔会来」
汐用刀叉流畅地将蔬菜冻切开，送入口中。接着，她像孩童吃到糖果般露出了笑容。
「别摆出一副那样的表情，是工作啦，工作，应酬之类的」
哼~，我嘟囔了一句。
我随便嚼几下后将蔬菜冻咽下。
「那么，今天也是应酬吗？」
「哎？」
「这个约会到哪一部分是工作？」
「嗯？我没有说过今天是我的私生活吗？」
「你是说了，但是汐姐，不，我所知道的双夜编辑可不是这样的人。她是那种钓着萝卜骗人跑个没完的人。即便是我，看人也是很准的」
「啊啦，朔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想想哦，鬼，恶魔，反正不是人类」
「你还记着我之前把你原稿全部驳回的仇吗？」
「啊，你想聊会那个吗？」
我轻轻一笑，双夜编辑则是投降似的举起了手。
「年会上我被说了。因为被连续地驳回，你特别失落，要我好好照顾你」
「是东和海未？」
双夜编辑并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只是喝了口红酒。
「你真的很幸运呢，能有一群这么好的同期」
「是啊，原来如此。所以，你今天是想着要取悦我咯」
接着，我们的脸上一同泛起了微笑。
双夜编辑摇晃起手中的酒杯，待品位完残酒余的香后一口饮尽。她的脸颊略微红润起来。
接着，服务生走来，再次往她的杯中注入了葡萄酒。
「嘛，在朔面前也没什么好装的，我说啊，别看我这样，我其实有在反省哦。有没有更好的说法呢？有没有办法做得更好呢？偶尔有些人明明很有才能，却会因为和编辑怄气而放弃了写小说。一想到有人会因为我而失去了拥抱荣耀的机会，我就好害怕。我也不想给出那么多驳回啊。但是，所谓的流行就是这样的东西，我不能让他们去参加这场毫无胜算的游戏啊」
「你是在后悔吗？」
「……不是，只是反思」
「那，不就得了？」
「哎？」
「既然没有后悔，就意味着你仍然相信将那份原稿驳回是正确的。所以，你就不用去在意了。虽然作为作家有时还是希望你能去在意的，或者说是一直都很希望。不过其实对我们来说消沉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双夜编辑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眼睛瞪得愣圆。
啊啊，是酒，酒喝完了。
杯子是空的。
在服务生过来之前，她自个就给倒上了。
「但果然还是会觉得不甘心吧。对作家来说作品不就像孩子一样吗。说作品不好的话还是会被埋怨的吧。有时还会口出恶言：“我们相信自己的作品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也不得不这么相信。但是，编辑不是这样的吧。总是一副自己才是对的姿态，作出看似冷静的判断，骗我们写出说是可以成为商品的作品，这才是你们的工作吧”」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而写小说的话，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但是成为商业作品的前提是必须要有人看，也就是说，要写出自己以外的人也会喜爱的东西。所以才会烦恼、会痛苦、会不知所措。自己到底要顺从哪一边才好，是自己的内心还是外界的评价。
在这种时候，能够客观地看待作品的编辑便是我们的唯一灯塔。
我们期待着他们能照亮我们前方的去路。
若不是这样，我们瘦弱的身躯便不知该往哪里使力，那将会是多么的绝望。我们只会迷茫不已，不知前往何处，最终只得停步不前。
「是呢，是这样的呢」
双夜编辑再次往空酒杯里倒入红酒。看着慌忙赶来的服务生，她只是笑着说了声没关系，是自己要这么做。服务生也似乎早已习惯，只是确认了一下，行了个礼便走开了。
别看双夜编辑这副样子，她其实非常的强势。
而且让我意外的是，我并不讨厌她的这份强势。
「这次约会确实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呢。要是平时的我一定会这么说吧“连一次约会没有经历过的处男朔，在写恋爱喜剧之前先让我给你积攒点约会的经验吧”。哼哼哼，对不起啦，朔,今天果然是在工作呢」
这次，双夜编辑咧嘴笑了。
「呜哇，真是突然的转变啊。不过，这才是双夜编辑的感觉」
在那之后，我们将约会一事彻底抛在了脑后，尽情争论了起来。双夜对我的作品时而褒扬时而贬低。我也将自己积攒的埋怨全吐了出来。
不光是酒，连菜也都吃完了。
今天的主菜是和牛牛排。
在烤之前拿给我们看的肉排上，纵横着完美的肌肉纹理。比我想象得还要好吃。刚入口能感受到略微盐与辛香料的味道，咬上一口，甘甜的肉汁便将其进一步升华。肉仿佛化开了。我一边感慨着美味，一边忘我地将肉送入口中。
吃完甜品，喝了酒的两人脸色早已变得通红不已。
我们认识5年了。
不，从获得新人奖到作品发售有差不多1年的时间，所以已经有6年了么。
总之，我们作为搭档在一起度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却直到今天我才袒露出真正的自己。今天的我们，时而怒气冲冲，时而大笑不止，时而闷闷不乐。
到底有多久没有经历过情感动荡这么大的夜晚了呢。
真是个不错的夜晚啊。
至少在结账的时候耍个帅吧，我趁双夜编辑去洗手间的空隙叫来服务生，却被告知已经事前支付过了。
啊，这样啊。
作为经费报销了啊。
面对这个事实，我莫名地感到些许寂寞，这个秘密就让我带到坟墓里吧。作家和编辑。我没有吝啬的权利，至少现在没有。
在有高级餐厅的摩天大厦里自然也着宾馆，当然，之后并没有这样的展开，我们吃完饭就出来了。
突然吹过的一阵强风让我一激灵。
和天气预报说的一样，下雪了。
无声降下的雪刚落在摊开的手心，夺走我的体温后化作水溜走了。
「哇」
双夜编辑踏着少女般轻快的步伐，向前跑了几步望向天空。
「真漂亮啊」
我们悠悠地走在了前往车站的路上。
夜晚的街灯与白天不同，群星散落般的灯火点缀着名为世界的黑暗，勾勒出芸芸众生。
街道上有着许多和我们一样正在约会的人，为了不走散，双夜编辑像孩童一样紧紧攥住了我的外套的衣袖。
「这种时候不应该牵手吗？」
「偶尔这样也不坏，很有恋爱喜剧的感觉吧？」
豪饮一番过后心情大好的双夜编辑说道。
「哼哼，感觉就像是回到高中时代了一样」
「双夜编辑也有那么可爱的时期吗？」
「有哦。当然有，我可是全校最受欢迎的」
这我倒是知道。
即便是现在，也有不少人因为双夜编辑而驻足回头。
他们一脸怨念地看着我。仿佛脸上都写着：为什么会和那个穷酸小子在一起？
你们好烦啊！
我很快就会变成有钱人的！
咕噜噜噜，就在我用野兽般的视线吓退众人的时候，双夜编辑一脸茫然地问我在干什么。
一直到车站的检票口前，双夜编辑才松开了手。
「谢谢，到这里就可以了」
「知道了」
老实说。
我还想和她继续再呆一会。
虽然不会像其他情侣一样，在圣夜里去做这做那，但是找个酒吧喝上一杯甜甜的卡尔必思还是可以的。
……要不要，试着邀请一下呢。
都请我吃晚饭了，这里说我请她就可以了吧。至少，也让我耍一回帅吧，会不会搞砸啊。怎么办，啊啊，我的经验值完全不够。
我咽了咽口水。
到车站为止，我一直都在烦恼着，也一直没能说出口。明明嘴里不断地发出“啊”“哦”的嘟囔，感情却怎样都无法化作言语。
结果，还是双夜编辑先问出了口。
「那个，朔？」
我再次打量了她一番，或许是因为酒精，她的脸很红，眼睛有些湿润。也许是觉得有些热，她的大衣敞开着。
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很性感。
「今天约会的钱我并不打算作为经费报销哦。因为，你明白的吧。这可是难得的圣诞约会。这样才浪漫吧？」
「什么意思？」
「我说啊，请你记住，就算是有理由，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和我约会的哦？」
汐没有握住我的手，而是用食指抵在了我的嘴唇上，像是在告诫我到这里就好。
「不过，今天就到这里吧。之后的事情就放在写出百万销量的作品之后吧，小处男♡」
一个漂亮的Wink。
接着，双夜编辑展露出今天之中最为灿烂的笑容，转过了身。我能做的只是目送着她的背影。一眨眼她便走进了检票口，去往了我的手所够不到的地方。
一次也没有回头。
一脸茫然地目送着她离开的我，反复咀嚼着她刚才告诫我的话语，然后——
「啊哈哈哈」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周围的行人们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不过这又何妨。
「啊哈哈哈，肚子好痛。啊—被摆了一道」
服了。
我果然还是赢不过她。
尽情大笑过后的我再也没有感受到寂寞与后悔。我的心里只想着要和平时一样去创作小说。今天一天如果是看作编辑的工作的话，我会给她打出满分。
「行吧，我也回去吧。回去之后，写出最棒的小说吧」
希望将来可以将这场约会继续下去。
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把今天当作是一场梦或许更好。
是啊，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