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胎动

  冥王哈提艾斯的冲击性发言，让我忍不住扯起嗓子追问。

  「神、神、神界灭亡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足以媲美创造神的强大暴虐之力扭曲了所有大千世界。因为神界是爆炸的中心，所以众神也跟著消失了。」

  ──怎、怎么会这样……！

  「当然，冥界这里也多少受了波及。原本冥界是绝对无法从外面侵入的，不过，由于神界和冥界两边的空间扭曲，你们现在也可以踏进这里了。」

  冥界之王是不是也跟伊希丝妲大人一样有千里眼呢？听他说得这么有条不紊，简直就像看透了一切似的。我正感到错愕时，身旁的赛尔瑟乌斯气得直跺脚。

  「可恶！那赛尔瑟乌斯咖啡座不是也没了吗！」

  「笨蛋！担心那个干嘛！阿丽雅、伊希丝妲大人和雅黛涅拉大人……大家全都消失了啊！」

  「对、对喔……说得也是。呜呜……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赛尔瑟乌斯抱著头陷入沮丧，圣哉把手放上他的肩。

  「赛尔瑟乌斯，咖啡座的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圣、圣哉先生，难道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反正那种店即使放著不管，迟早也会倒的。」

  「！拜托不要在伤口上洒盐好吗！」

  赛尔瑟乌斯开始哭哭啼啼，但我现在没心情管他。神界毁了，我同时失去深爱的众神和故乡。

  ──阿丽雅……！伊希丝妲大人……！

  面对这绝望的状况，我和赛尔瑟乌斯的内心都无比动摇。即使在这种时候，圣哉仍旧一派冷静。

  「莉丝妲，刚认识的人所说的话，不要照单全收。」

  「龙、龙宫院大人！在能综观大千世界的冥王大人面前，请勿口出如此狂言！」

  圣哉突然出言不逊，让乌诺波塔慌张起来，但圣哉还是指著我和赛尔瑟乌斯，用严厉的眼神看向冥王。

  「我听说在神界有『灵魂的保管库』。如果神界真的灭亡，那他们应该也会消失不见吧？」

  啊……！对喔……！他这么说的确有道理！

  从自称是冥界之王的人口中得知神界灭亡后，我和赛尔瑟乌斯马上对此深信不疑，但圣哉的话让我恍然回神，情绪稍微恢复冷静。

  面对圣哉的质问，冥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朕那么说似乎有语病呢。虽然神界确实因暴虐之力而歪曲消失，不过正确来说，神界仍『存在于跟我们所在的次元不同的次元』。由于灵魂的保管库也在别的次元，所以你们才没有消失。」

  ──存在于异次元？虽然不是很懂，不过这代表……

  「那么，如果把这个歪曲修复，神界就能恢复原状了吗？」

  我看到一丝微小的希望，忍不住大喊。冥王轻轻点头。

  「要让包含神界在内的所有大千世界恢复原状，方法其实简单明瞭，那就是打倒暴虐之神梅尔赛斯。」

  「那、那梅尔赛斯现在人在哪里！」

  冥王静静闭上眼睛后开口。

  「她在异世界奇尔索沙──不，现在应该叫『扭曲奇尔索沙』才对。梅尔赛斯正在那个世界称王。」

  「扭曲奇尔索沙！只要去那个异世界打倒梅尔赛斯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阿丽雅和伊希丝妲大人也能复活了！

  「不过，要前往扭曲奇尔索沙并不容易。原本能让你们众神自由进出异世界的神门，现在也因为歪曲而无法正常运作。」

  「啊……！」

  正如冥王所言，现在我叫出的门只能往返盖亚布兰德和冥界！这样别说是打倒梅尔赛斯，连要去异世界奇尔索沙都办不到！

  「什、什么嘛，结果神界还是无法恢复原状吗……」

  赛尔瑟乌斯用苦闷的语气喃喃自语，冥王听了淡淡一笑。

  「有个方法能去扭曲奇尔索沙，不过极为困难就是了。」

  「那、那方法是什么！」

  「就是把三个难度S以上的扭曲世界恢复原状。这样应该能减缓大千世界的歪曲，进而开启通往扭曲奇尔索沙的神门。救世难度高就代表这世界在次元间实属重要……是掌握全世界命运的关键。」

  「把三个难度S以上的扭曲世界……恢复原状……？」

  「第一个是救世难度S＋的扭曲盖亚布兰德，第二个是难度SS＋的扭曲伊克斯佛利亚，最后则是通往难度SSS的扭曲嘉尔瓦欧斯的门。如果是跟你们结过缘的世界，就算再怎么扭曲，也能勉强用神门连接。」

  伊、伊克斯佛利亚也扭曲了吗！可是……

  「刚才我即使打开门，也去不了伊克斯佛利亚啊……」

  「现在神门能连接的，只有其中难度最低的盖亚布兰德。你们先去拯救盖亚布兰德，打开通往扭曲伊克斯佛利亚的门，接著再如法炮制，就能打开通往扭曲嘉尔瓦欧斯的门。」

  「原、原来如此！」

  咦？可是第三个名叫嘉尔瓦欧斯的异世界，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我不经意地看向冥王，发现他将视线投向了赛尔瑟乌斯。接著，冥王用身旁的手杖指向赛尔瑟乌斯。

  「剑神赛尔瑟乌斯，嘉尔瓦欧斯是跟你结缘的世界。」

  「咦！我、我吗！」

  「等扭曲伊克斯佛利亚拯救完毕后，你就能打开通往你前世居住的世界──嘉尔瓦欧斯的门了。」

  「我……还是人类时的世界……！」

  虽然我很惊讶，但赛尔瑟乌斯的表情比我更吃惊。冥王继续说：

  「剑神赛尔瑟乌斯和治愈的女神莉丝妲黛，这就是你们能得救的原因。说得极端一点，就是因为你们不太有神的样子。」

  「「咦咦咦咦咦咦咦……！」」

  我们以为他在贬低我们，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冥王似乎不是那个意思。

  「你们原本是人类。正因为你们不是在神界出生，并非纯粹的神，所以才不会被歪曲吞噬。」

  喔喔，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啊！幸好他不是看不起我们！

  听完冥王哈提艾斯的这番话后，我的心情也稍微开朗了点。

  「虽然这条路十分漫长，但至少有了希望！总之，先去拯救扭曲盖亚布兰德吧！」

  但赛尔瑟乌斯依旧一脸困惑。

  「呃，话说回来，扭曲世界到底是什么啊？」

  「……应该跟死皇战那时的感觉差不多吧？」

  圣哉喃喃回答。在伊克斯佛利亚的死皇战中，死皇曾利用梅尔赛斯的力量，重现了「冲动圣哉顺利打倒魔王后的世界」。

  「简单来说，那次是为了这时候做的事前准备吧？那家伙还真是面面俱到。」

  听圣哉用面面俱到形容别人感觉有点奇怪……不过他说得没错，那的确是第一个扭曲世界。梅尔赛斯在伊克斯佛利亚时，就已经在为毁灭神界做准备了。

  冥王点头赞同圣哉的话。

  「在数量多过繁星的平行世界中，存在著连时间轴都扭曲的世界──那就是所谓的『扭曲世界』。扭曲世界应该都扭曲成对梅尔赛斯有利的状态了吧。」

  我还有一件事很在意，忍不住喃喃自语般地开口。

  「所以说，这跟神域的勇者会用状态狂战士•第四阶段也有关系吗……」

  「她原本是梅尔赛斯负责的勇者。」

  「是、是她负责的？原来是这样吗！」

  竟然连这种事都知道，看来冥王哈提艾斯的千里眼可能还胜过伊希丝妲大人。

  「那个人本来是不存在的，因为神域的勇者的灵魂早已粉碎消失。」

  啊，阿丽雅也在竞技场说过同样的话！

  「但梅尔赛斯用暴虐之力，从『神域的勇者还存在的扭曲世界』把她带来了。」

  也就是说，梅尔赛斯是从「神域的勇者还活著，并且向杰特学了第四阶段的世界」把她带来的吗！总、总觉得好复杂喔，脑袋都快打结了！

  我偷瞄圣哉一眼，发现他眉头紧皱。

  「就算扭曲世界有成千上万个好了，人类真的能习得狂战士化的第四阶段吗？战神杰特曾说，人类连第三阶段都不可能达到。实际上，我也相当了解状态狂战士有多危险。」

  「龙宫院圣哉，你的确拥有出色的才能，但神域的勇者可是超脱一切常轨的绝世天才。如果你是『一亿人中才有一个的奇才』，那神域的勇者就是『一亿年才会出一个的豪杰』了吧。」

  「！一亿年才出一个？意思就是她的能力超越圣哉吗！」

  「神域的勇者是自神界开辟以来最强的勇者。不好意思，这两人根本无从比较。」

  真的假的！梅尔赛斯竟然跟那种怪物一起吗！

  「然而，即使她有那种程度的才能，在原本的世界里，当她将狂战士提高三个阶段以上后，灵魂还是崩坏了。」

  冥王用锐利的细长凤眼仰望挑高的天花板。

  「朕也不是不能理解梅尔赛斯遗憾的心情。就某种层面来看，她会恨神界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那股怨念，应该就是让暴虐之神真正的力量觉醒的关键。可怕的是，她竟然能从上亿个、上兆个……不，应该说是不计其数的扭曲世界中，找出那个『神域的勇者在狂战士化后还活著』的世界。这份执著实在骇人。」

  冥王将视线移回我们身上，咧嘴一笑。

  「那个跟梅尔赛斯在一起的神域的勇者，虽然有人类的外表，灵魂却已被混沌的灵气侵蚀殆尽，早就不是人类了。」

  呜呜……光要打倒梅尔赛斯就难如登天了，难道连那种怪物也得打吗？

  在不安的驱使下，我走到圣哉身旁，抬头仰望他。他一如往常地用扑克脸注视著冥王。

  「嗯，那么，假设你刚才的长篇大论都是真的好了……」！冥王讲了这么一大串，结果这个人还是不相信吗？

  我对圣哉疑心病重的个性感到吃惊。圣哉以此为前提质问冥王。

  「首先，所谓的『让扭曲世界恢复原状』，具体来说要怎么做？」

  「就是破坏那个世界扭曲的原因，使其恢复正常。」

  听到「扭曲的原因」，我立刻想起龙人当时的话。

  「对、对了，扭曲盖亚布兰德的龙人有说过，打倒魔王的人不是圣哉，而是神龙王！」

  「所谓的扭曲就类似灾厄。简单来说，你们就照以前一样，把支配那个世界的万恶之源铲除即可。」

  「也、也就是说，只要打倒神龙王，盖亚布兰德就能恢复原状了……！」

  我们已经知道该做什么，目标也确定了，但圣哉依然用怀疑的眼神看著冥王。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这么帮我们？」

  「包括朕在内的所有冥界居民，都需要神界的神的力量，所以朕非常盼望神界能恢复原状。」

  乌诺波塔也说受了我们照顾，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请问……冥界和神界到底是什么关系？」

  「应该算──供需关系吧。」

  「是、是喔……」

  我听不太懂，本来想再继续追问，但比起这个，圣哉更想问关于攻略扭曲世界的事。

  「顺便问一下，要是杀了扭曲世界的人或魔物会怎样？恢复原状时会有影响吗？」

  「不管是死了还是被杀了，等扭曲世界恢复原状后都会复活──不，应该说，这些事都等于没发生过。」

  「哦，这样啊。如果是真的话，就能放心地大开杀戒了。」

  怎、怎么好像恐怖分子的发言啊……！不过这一点想必很重要吧！

  「你们将会踏上难上加难，困难重重的旅程。但是，如果不先拯救扭曲盖亚布兰德，就无法去扭曲奇尔索沙讨伐梅尔赛斯，让神界恢复原状了。」

  冥王缓缓地从王座上起身。

  「来吧，让朕见识见识！因神运而残存的两位神和勇者到底能在扭曲的世界里挣扎到什么程度！在面对梅尔赛斯的暴虐之力时，究竟能与之对抗到什么地步！」

  冥王哈提艾斯高高举起有著锐利爪子的手，宛若那是开始攻略扭曲盖亚布兰德的号令。不过……

  「我拒绝。」

  我的勇者毫不客气地这么说。

  「圣、圣哉！」

  「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叫我们去那种扭曲的异世界？谁会去啊。」

  啊！总觉得这句话有点怀念呢！

  「现在我的等级回到了初始状态，而且除了破坏术式的基础和发动状态狂战士的方法还记得外，其他的特技全消失了。」

  「不、不过还是能狂战士化啊！这样不就好了吗！」

  听到刻在灵魂上的破坏术式和狂战士化还留著，我很高兴，但圣哉露出了险峻的表情。

  「你在胡说什么？现在的攻击力这么低，就算变成两三倍也毫无意义。不从根本提升等级的话，什么都别提了。」

  「那要怎么做才好？」

  圣哉沉默片刻后说：

  「今后我要把冥界当成攻略扭曲世界的据点。」

  「！真的吗！你要拿这种地方当据点吗！」

  圣哉的话让我惊讶得大叫！冥王一听，眉头抽动了一下。

  「『这种地方』是什么意思？」

  「不、不，抱歉！我的意思是『这种好地方』啦！喔呵呵呵呵！」

  糟糕！可不能失言啊！

  「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打倒梅尔赛斯，让神界恢复原状吧？但梅尔赛斯拥有足以毁灭神界的力量，而她的勇者也强大无比，如果要对抗那种异于常人的敌人，我们也得用异于常规的方法才行。换句话说……」

  圣哉的眼神变得尖锐。

  「我要在冥界里找出那种可能性。不，是非找到不可。」

  冥王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比起扭曲盖亚布兰德的攻略，你已经直接放眼于跟梅尔赛斯的最终决战了吗？真是深谋远虑，这种性格正是你的优点。」

  呜哇！他连圣哉的性格都看透了吗？

  「冥界时间的流动速度跟地上相比如何？」

  「这里是以神界为基准，跟异世界的时差也是百分之一。」

  「那就能放心地待在这里了。」

  「呵呵呵，人类和神在冥界生活吗？虽然前所未闻，不过倒挺有趣的。」

  冥王笑了，但我却担心得要命。等、等一下！真的要在冥界生活吗！这里绝不是像神界那样能安心生活的地方啊！

  我的预感马上成真。冥王看向我和赛尔瑟乌斯。

  「不过对神来说，要在这里生活并不容易。依情况不同，有时必须承受生不如死的屈辱。」

  「屈、屈辱！」

  「喂喂！那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和赛尔瑟乌斯脸色大变……

  「没差，反正跟我无关。」

  「「！不，给我等一下────！」」

  （插图007）

  圣哉不假思索地回答，让我们同时惨叫起来。原本始终伫立一旁，保持沉默的乌诺波塔一听，脸颊立刻染上绯红。

  「神要滞留在冥界……！呵呵呵呵呵……！太棒了……噢噢，实在是太棒了……！」

  乌诺波塔一脸愉悦地喃喃自语，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冥界──让我和赛尔瑟乌斯提心吊胆的诡异世界。得知圣哉要把这里当成据点，开始攻略异世界后，我心中满是不安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