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奇怪的机械

  「我说，圣哉！那台杀人机器跟其他的杀人机器不一样耶！它的性格是『温柔』！」

  「唔……」

  一直看著七零八落的杀人机器残骸做笔记的圣哉，沉默地盯著那台杀人机器看了一会儿。

  「看来在剩下来的杀人机器里面，只有这个家伙拥有『性格』。」

  「这是怎么一回事？」

  「工厂大量生产同样的机械，有时候就会有万分之一左右的机率混进瑕疵品，这家伙应该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然后，圣哉的视线又回到杀人机器的残骸上，再度笔记了起来。

  ──咦？就只有这样吗？

  我一瞬间觉得这很不像是圣哉的作风，可是再仔细一想，又觉得圣哉大概只会搜集对战斗有帮助的资讯，所以对「有瑕疵」的杀人机器不感兴趣。

  不久后，圣哉放下笔。

  「好了，这下全部都分析完了。」

  「终于结束了啊！」

  姜德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开心的表情。

  「嗯，那就来进行最后的大扫除吧。」

  圣哉一声令下，大量的炸弹石开始落入杀人机器们所在的洞窟。

  杀人机器朝炸弹石发动攻击，宽广的洞窟里爆炸四起。

  在这片混乱中，我的视线一直投注在躲在洞窟角落里，不断瑟瑟发抖著的杀人机器上面。

  「圣哉……那台杀人机器真的在发抖耶……」

  「所以呢？」

  「哎呀，所以，那个……你不觉得它有点可怜吗？」

  「魔导兵器可怜？」

  「……嗯。」

  圣哉与姜德都用有点傻眼的表情看著我，可是我还是不禁觉得，那台在洞窟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杀人机器就像个被战火吓坏的小孩子。

  圣哉一脸无趣地瞥了一眼那台杀人机器。

  「『拥有性格的魔导兵器』是吗……说不定真的是个珍贵的样本，把它隔离起来以防万一好了……」

  发抖的杀人机器立足的地面出现一个洞之后，它不见了。没过多久，杀人机器被丢进隔壁的小洞窟，同一时间，炸弹石也将剩下的杀人机器们一起炸掉，时机可谓千钧一发。

  被隔离开的小洞窟里，杀人机器搞不懂自己所处的状况，正在不安地东张西望。但是，一颗炸弹石突然从它头顶上「咻」地一声掉下来，吓得它一阵腿软，跌坐在地上。而我也同样震惊。

  「炸弹石？为什么？你不是说它是珍贵的样本吗！」

  「这是实验，如果那家伙拥有高度智能的话，那它应该就不会去攻击炸弹石。」

  我们盯著两只怪物看，那台杀人机器果然只是一直害怕地发抖，没有进行任何的攻击。

  「圣哉，它不会攻击的，因为它『温柔』嘛！」

  「真的是这样吗？」

  圣哉打了个响指，我惊讶地看见炸弹石扭曲地咧开大嘴笑了。

  「喂，你这家伙……！发什么呆啊，快来攻击我呀！」

  看到岩石发出粗犷的声音，我大吃一惊。

  「说话了！炸弹石说话了！」

  「我做了一点设计，让不攻击它的人会忍不住想攻击它。」

  我立刻理解了圣哉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炸弹石露出令人恼火的笑容接著说：

  「喂，有胆就来打我啊，废物～！你除了杵在那里之外什么都不会吗？笨蛋～！来啊来啊，有胆就来打我啊～！反正你怎么打都没有用啦！嘻嘻，呆子！」

  姜德在我旁边握紧了拳头。

  「总、总觉得很火大……！」

  「真的很烦！有够烦！我都忍不住想揍它了……！」

  在那之后，炸弹石或是不断出言挑衅，或是在杀人机器的四周跳舞般的滚来滚去，惹得人愈来愈心烦。

  我和姜德愤怒得咬牙切齿，结果就在这个时候──

  「我……不……到……」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而且不是炸弹石那个破锣嗓子。

  下一秒──

  「我做不到！」

  洞窟里响起一阵有如少女般的尖锐声音！

  ──不、不会吧……？不对，错不了！这个声音，是那台杀人机器发出来的……！

  「哦？原来有会说话的型号啊？」

  圣哉打了个响指，烦死人的炸弹石就沉入地底消失了。

  狭窄的洞窟里面只剩下一台杀人机器，圣哉把用来当做麦克风的土蛇举到嘴边。

  「喂，你。」

  对面的洞窟里似乎响起了圣哉的声音，于是杀人机器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周，一边说出了人类的语言。

  「您……您好。」

  真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攻击炸弹石？」

  「因、因为……攻击那个石头它就会爆炸……而且我本来就没办法攻击别人……」

  杀人机器自己开始说了下去。

  「我……一直以来都被命令要去『杀人』，可是杀生太可怕了，我根本做不到……」

  ──真、真的很温柔耶……！好奇怪的魔导兵器喔……！

  她的外观看起来跟其他杀人机器没两样，但是听到那天真无邪的声音之后，我不禁开始觉得她很可爱了。

  可是圣哉对于这些事情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直截了当地问了他想问的事情。

  「像你一样会说话的型号大概有多少？」

  「没、没有。除了爸爸以外大概就没有了……」

  「爸爸？」

  「啊！就是机皇欧克赛利欧。我想除了爸爸以外的机械大概都不会说话……那、那我为什么会说话呀？」

  「谁知道。」

  「……对不起。」

  杀人机器垂头丧气，不过又马上抬起头来，发出雀跃的声音说：

  「可是我！现在很高兴能和您说话！因为以前不管我怎么跟我以外的杀人机器们搭话，大家都只会回我『叽叽叽』或『嘎叽嘎叽』！所以，真的真的很谢谢您愿意像这个样子跟我交谈！」

  「闭嘴。告诉我更多有关机皇欧克赛利欧的详情。」

  「是、是。对不起，我很抱歉……」

  ──好、好冷淡喔！我都搞不懂到底谁才是机械了！

  「爸爸的长相呢，呃，有四只手，也有四只脚，还有就是，那个……」

  在那之后，圣哉继续问了杀人机器许多问题，但是好像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情报，于是他用一脸冷淡的表情说：

  「够了，我的问题就这些。」

  「……对不起，没有帮上什么忙。」

  圣哉把麦克风从嘴边拿开。

  我望著独自被留在狭小洞窟里的杀人机器，而她突然看到死亡蚯蚓从地底探出头来──

  「呀啊！」

  于是惊慌地发出了尖叫。那个样子太可爱，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不过，圣哉却用极为冰冷的眼神看向那台杀人机器。

  「那家伙太可疑了，会不会是机皇欧克赛利欧安排的刺客？」

  「刺、刺客？她吗？」

  「对，说不定它是故意装出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准备伺机偷袭我们。」

  「可是，要不是我偶然注意到她的话，她早就被炸弹石破坏了，根本谈不上什么伺机偷袭吧？」

  「……唔。」

  圣哉思考了一会儿，却还是说：

  「无论是或不是，还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为上。把它解体吧。」

  「咦咦！怎么可以这样！」

  我摇了摇姜德的肩膀。

  「喂，姜德！你说句话呀！」

  「不，我也没有异议，毕竟那家伙是魔王打造出来的怪物。」

  「就算出自魔王之手，里面说不定还是会有善良的怪物啊！」

  「是吗？一路以来，我在塔玛因看过许许多多的兽人，里面连一只像样一点的家伙都没有。」

  「什么嘛！姜德你自己就不是『邪恶的怪物』啊！」

  「？我本来就不是怪物啊！」

  我指著愤怒的姜德大声说：

  「圣哉！反正你不准破坏她！要是你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的话，那就像姜德一样，把一大堆土蛇缠在她身上就好了！」

  「为什么要拿我来举例啊！」

  「姜德也是随时可能丧失理智的不死者吧！真要说起来，那台杀人机器反而还比较安全呢！你看！姜德现在就一副失去理智的样子！」

  「谁失去理智了！混帐，这个女神好让人火大！」

  就在我们吵成一团的时候──

  「吵死了。我知道了，稍微安静点。」

  圣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总而言之，我会用土蛇缠著它，然后把它关在这里。」

  见我松了一口气，圣哉用严厉的眼神看了过来。

  「这充其量只是为了保存珍贵的样本，要是它有任何一丁点可疑的举动，我就马上解体它。」

  「……嗯、嗯。」

  在圣哉的指示下，隔离杀人机器的洞窟里出现了许多条土蛇。

  一看到那些土蛇──

  「不要──────！」

  杀人机器就发出惨叫。然而土蛇们无视杀人机器的惊叫，依旧缠上了她的脖子与手脚。

  「有、有蛇缠住我的身体了！救、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杀人机器十分可怜地满地打滚，圣哉却继续下达新的指令。

  「以防万一，发射邪恶射线的洞也用土蛇堵住吧。」

  土蛇爬到了杀人机器脸上，杀人机器哭叫著几欲昏厥。

  「太、太可怜了……！」

  我忍不住把土蛇麦克风从圣哉手上抢过来。

  「吶，你听得见吗？没事的！只要你乖乖的，那些蛇就不会伤害你！」

  「真、真、真的吗……？我、我可以相信你吗……？」

  圣哉用死鱼眼看著我们两个。

  「喂，莉丝妲，该走了。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耗费在这种东西上面。瓦解了机皇兵团的第一波攻势之后，塔玛因回归人类手中的情势已经明朗化，对方应该会在第二波攻势中拿出真正的战力来，我们得做好更万全的准备来加以因应。」

  「亏、亏你有脸说这种话……！你自己明明就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在慢条斯理地做分析！」

  「分析在战略上是必要且重要的事情，而你只是在玩而已吧？」

  「我才不是在玩──」

  姜德从旁插口了我们的对话。

  「所以呢？所谓万全的准备是要准备什么？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针对来自空中的攻击进行重点式的防卫。」

  ……圣哉好像一直在警戒空战型的魔导兵器，可是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我试著询问了杀人机器。

  「吶，有没有会在天空飞的杀人机器呀？」

  「我、我没有看过耶……」

  「莉丝妲，光用问的也没用，那家伙并不晓得什么重要的情报，而且从它口中说出来的话也未必属实。」

  「圣哉你刚才明明也在问她话吧！」

  「它的话我当然只信不到一半。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因应来自空中的攻击，要是能够顶住来自空中的攻击，五道铁壁就没有死角了。」

  「那、那个……」

  此时，杀人机器冷不防地开口说话了。圣哉的表情里流露出一点兴趣，拿起麦克风对她说：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不是的……呜呜……！只是这些土蛇……真的好可怕……嘤嘤……！」

  圣哉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很好，我给你一个建议，就是『闭嘴』，就这样。」

  「呜呜……！哇啊、嘤嘤嘤……！」

  「！不不不，你会不会太过分了？」

  我拿起麦克风对哭哭啼啼的杀人机器说：

  「冷静点！没事的，你不要哭！」

  我安慰著她，然后突然发现圣哉正踩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洞窟里的阶梯往上走，准备回到地面去。

  「继续待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姜德也跟在圣哉身后，我也想跟上去，却在杀人机器的啜泣声中停下了脚步。

  「圣哉……那个，我可以再稍微留在这里一会儿吗？我想陪她说说话，直到她平静下来为止……」

  「太蠢了，随便你。」

  圣哉丢下这句话准备走人，但是又一脸严厉地回过头来说：

  「不准开门进那个家伙的洞窟，知道吗？」

  「我知道啦！真是的，我绝对不会重蹈葛兰多雷翁那时候的覆辙了！我、我是说真的！」

  「这次要是再出什么事，我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绝对铁定死也不会救你的。」

  「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绝吧！」

  圣哉与姜德就这么走了……只留下我跟温柔的杀人机器在洞窟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