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魂九魄（二十一）

  那梁宋皇帝一身黄袍，虽不失一国之颜，但终归多了分苍凉。

  阿加那起身，走至中心。阿加那是这一次亓孟来使的使长，只见他站在大厅中心，单手抱拳行礼，这是亓孟国的行礼方式。

  “梁宋陛下，为表亓孟之诚意，以结两国之好，亓孟特地为梁宋陛下准备了一份大礼。”

  说着，阿加那拍了拍手。

  乐师随即奏乐，随着一阵阵欢悦的音乐声，一群女子步履轻盈踩过。

  宋云如今的身体与记忆早已大不如前，但是，当那乐声响起，他却是一愣，那感觉像是死寂了许久的潭面突然掀起了波澜，不是一圈一圈慢慢散开，而是一种直接深入人心的，不可阻挡地扩开。

  他稍有慌乱的在那群翩翩起舞的女子中寻找，是那个女子，可以看出是一身红衣，但是被舞女们簇拥着，看不到容貌。

  他额头上冒出了汗，一旁的皇后察觉到了皇帝的不正常，隐隐担忧，但国母的端庄让她暂时还不能过于表现出来。

  叶嘉踩着节奏，其实她以前是一个不善于歌舞之人，用顾行的话来说就是一个肢体不协调的傻姑娘。

  在不悔间的这些年，她终究是将曾经那些都学会了。

  顾行，其实，叶嘉更想为你舞一曲。

  乐师也是方才才拿到的谱子，因为第一次接触，没有经过练习，心中甚是忐忑，生怕会有差池。可是，这曲子不知为何，一经弹起，便自指尖，琴弦倾泻而下……仿佛是那些日日夜夜里千百般仔细打磨过的一般……

  乐曲婉转悠扬，轻声细语，一步一点缀，突然一转，曲调一改，越发凌厉起来。

  而此时，舞女们散开而来，此刻的叶嘉便一身红衣，面纱轻点，踩着曲调回转。

  左右两侧舞女将舞袖一甩，竟直接甩出了一张画布。

  后侧的舞女则是在旋转中磨墨，叶嘉一个转身，凭空变幻出一支笔来。

  踏着舞步，一转一来回在那张画布上来回添墨。

  宋元下意识地拽紧了桌布，那个身影……

  月夜起舞。

  女子一身红衣，一步一回首，一步莫回首。

  绕岸夕阳疏柳，月上柳梢头。

  宋元从未这般失态过，就算是年少登基，站在那九十九层玄层台上，俯瞰众生；就算是汴京十年繁华，站在那玄武门上；就算是亓孟打上汴京，颓坐在大殿上；就算是亲手送走了他此生最爱，也没有此刻，整颗心都缠绕在一起，又疼又期待……

  “叮……叮……咚咚……”

  这个磬音……

  这个音……是她的习惯。

  宋元曾问过她，为何磬音要在前两个音上进行拖扬，那个时候她便轻笑，“自然是别有深意。”

  如今这般孤家寡人，如今听到这般……原来是这个意思……

  叶嘉一个跃身，一滴血直接晕染，落地，舞女便端着画一绕。

  画转过的一瞬，曲子猛一停顿。

  那是！

  江山社稷图……

  阿因，是你回来了吗？

  宋元猛的一起，一旁的皇后眼疾手快，一手拉住宋元。

  “陛下！”

  叶嘉冷笑着看着宋元挣扎稳住的身形。

  纳兰因，你看那个男人，最后还是选择了他的所谓皇室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