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服口服
苏老的声声质问，同样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他们或戏谑，或好奇，都等着姜枫给出答案，或者说，都等着看姜枫被打脸。
众目睽睽之下，姜枫嗤笑一声：“你就是这样，不懂装懂的？”
“没错，你说的瓷度，云纹，印鉴，都没问题，用来忽悠外行，确实唬人。”
“可在真正懂的人面前，你的谎言一戳即破。”
“因为，这根本不是青花瓷！”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所有人都愣了，包括苏老在内。
大家都以为姜枫底气十足，一定会说出一连串的细节，来证明这是一件精心仿制的赝品。
所谓赝品，无非是现代制作的青花瓷通过做旧来冒充古董。
却不料姜枫连花瓶材质都否了，他是在嘲笑，苏老不认识青花瓷吗！
震惊之下，有人率先反应过来，骂道：“开什么玩笑，这花瓶不是青花瓷，那你是青花瓷么？你诬陷苏老看走眼也就罢了，还敢说这根本不是青花瓷，你有什么证据？
“闭嘴，你也配跟我说话？”锋利的目光落在那人脸上，姜枫极尽嚣张。
那人浑身一颤，想到刚才姜枫打人的样子，他气焰顿消，闭了嘴。
苏老也回过神来，声音冰冷道：“小伙子，说话得讲证据，你凭什么说这不是青花瓷？”
“很简单，青花瓷，是利用氧化钴这种矿物原料做颜料，在白瓷胚胎绘制图案，然后外罩透明釉一次烧制成型。”
“这青色，根本不是氧化钴的成分！也就是说，这花瓶不论有多完美，都不是一件真正意义上的青花瓷！”
“这不过是，一件颜色花纹类似青花瓷的高仿瓷器而已！”
“是不是青花瓷，做个氧化还原测试即可，结果一目了然。”姜枫道。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化学小实验，也是青花瓷鉴定初学者们最先学习到的理论知识。
氧化钴遇到浓度适合的过氧化氢溶液，会产生还原反应，冒出小气泡。
而后靛蓝色的青花便会还原成氧化钴烧制之前，乌黑的颜色。
这一反应不可逆。
也就是说，凡是经过这种方法鉴别的青花瓷，虽然能简单粗暴的验出真伪，却也会给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留下永不磨灭的破坏！
只有照本宣科的初学鉴定者才会利用此技术确认青花瓷的身份，任何一位有经验的老手，都为利用对青花瓷的了解，通过毒辣的眼光和经验确定青花瓷的属性和年份。
让苏老这种鉴定大拿来做这个测试，无异于是对苏老的侮辱！
他沉声道：“我当真是高看你了！还以为你能令苏某受教，不料却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此瓶我不光仔细勘验过，甚至还做了质子分析，以及菌群分化评测。”
“不论花纹，胎底，还是材质成分，瓶身上附着的菌群种类，无一不在证明这就是一尊乾隆年产出的青花瓷，你现在竟要我做氧化测试！”
此言一出，众人忍不住纷纷点头，目露崇敬！
不愧是苏老！鉴定细节就是缜密，连瓶身附着的细菌都取出化验了，一件刚出土的文物，长期处在一个厌氧环境里，上面附着的菌群必然是厌氧菌！
而细菌，是可以推测分裂代数的，由此逆推，便能通过细菌的分裂，确认花瓶年代！
高！实在是高！
不光鉴定瓶身，连瓶身上附着的细菌年龄都一并鉴定了，如此一来，二者年份相吻合，花瓶想造假都难！
众人崇拜的目光中，苏老气的深吸一口气，赫然道：“既然你认定我鉴别失误走了眼，我便如你所愿，做这个氧化测试！”
“但有句话我必须跟你说在前面，倘若是你目力不佳，这青花瓷确乃乾隆年间的古董，你必须隆重向聚宝阁道歉，向我道歉，并赔偿王先生的损失！”
“好！若是你输了呢？”姜枫反问。
庞大的自信，自他眼底流出。
“那就是苏某学艺不精，愿当场下跪拜师！并将我在聚宝阁所占股份全部赠与给你，就当交学费了！”苏老同样自信。
在他看来，自己胜券在握，绝不可能输，因此多大的赌注，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有机灵的伙计听见二人的赌注，飞快将氧化测试的装备搬了出来。
所有人目光灼灼，齐刷刷望着苏老。
苏老动作熟练，在一般人手中需要小心翼翼调试的各项数据，在苏老手中却信手拈来，很快，过氧化氢溶剂便调试好，涂抹在青花瓷花纹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青花上溶出小气泡，表面釉层正在进行还原反应，结果几乎毫无悬念。
所有人都一脸戏谑，等着姜枫道歉赔钱。
眨眼釉面彻底还原干净，露出里面的青花。
气泡却在接触到青花的刹那，消散于空中。
氧化还原测试，在这一刻，停了！
青花依旧靛蓝，没有如预想中，还原成黑色，鉴定失败！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愣了。
“什么情况？怎么会这样？这真的不是青花瓷？”
“可是釉面还原干净了。”
“会不会，是溶液涂少了？”
群众的疑惑下，苏老猛然回过神来，重新蘸取溶液涂抹在青花上！
结果依然没变，精致的青花靛蓝一片，丝毫没有要变色的意思！
苏老浑身一僵，眼底满是不敢置信，他甚至直接将瓷片扔进溶液之中！
瓷片釉面被腐蚀的滋滋冒泡，颜色却固若金汤，丝毫没有妥协的架势。
他精心鉴定，十拿九稳的青花瓷，却连最基本的氧化还原测试，都没有通过！
几个呼吸间，苏老已经出了一身汗，全身衣服被汗水湿透。
他终于回过神来，颤巍巍望向姜枫：“怎么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刻，苏老眼中再无半分盛气凌人的模样，只剩满目颓败。
“我考古一生，跟这些东西打了一辈子交道。”
“临了，却晚节不保，瞎了眼啊！”
苏老眼眶通红，膝盖一弯，竟然真的当着众人的面，重重跪在姜枫面前！
“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师父。”
“我在鉴宝阁的所有股份，都属于师父了。”
苏老言出必行，即便遭受如此大的打击，血压上涌，还是咬牙挺住，愿赌服输。
围观众人抽气声此起彼伏，原本奚落嘲讽的一张张脸，此刻皆被震惊，难以置信取代！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看似乞丐的落魄户，竟然轻轻松松打脸苏老，令苏老下跪臣服！
并且还拿下聚宝阁的股份，顷刻间翻身！
如此豪赌，令人难免不心惊肉跳！
他究竟是什么人！
道道探究的目光，落在姜枫刀削斧凿般深邃的脸上。
却见姜枫一脸冰冷，丝毫没有因为赌赢了露出半分欣喜。
他甚至面带嫌弃，冷声道：“起来！你不配做我的徒弟！”
狂妄之言，令在场所有人彻底石化！
苏老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为什么？”
“你资质鲁钝，心如漏勺，除了经验和人品尚可之外一无所长，怎配做我的徒弟？”姜枫毫不客气。
苏老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
“那小先生可否赐教，您是如何看出这不是真正的青花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