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北影寒见他这神色,什么都明白了。

  果真是凤云卿与寒伯勾结!他北影寒真的与凤云卿有了夫妻之实!

  难怪轻儿那么伤心绝望,难怪轻儿要跟他断了关系!

  轻儿的痛,他感同身受,因为他比她还要痛彻心扉。

  “寒伯,你为何自作主张?”一想到轻儿听到这件事时震惊、心痛、绝望的模样,他就痛得喘不过气,痛得每一根骨头都颤抖。

  “主上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吗?”寒伯语重心长地问,饱含痛惜,“难道你忘了身上背负的血海之仇吗?难道你忘了自己发过的誓吗?”

  “我没忘!但我的私事,你不要管!”北影寒的眼神凌厉如魔,绝烈道,“寒伯,我敬重你是长辈,不会对你怎样。然,你再管我的私事,什么血海之仇,什么誓言,我会忘得一干二净!”

  “主上,为了一个女子,你就不顾一切了吗?你是要带着她远走高飞,什么都不管了吗?连血海之仇也不报了吗?”

  “对!你再自作主张,我会带着轻儿离开,你们休想找到我!”

  北影寒血红的瞳眸急剧地收缩,语声铿锵如刀,掷地有声,那么的刚烈。

  寒伯平静地看着他,尔后默默地转身离去。

  北影寒颓丧地仰面倒在床榻上,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凝落。

  痛,弥漫在四肢百骸,深入骨血,贯穿灵魂。

  轻儿,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我应该怎么办?

  ……

  瑞王伏法,瑞王府的人大多流放,这件事总算没有掀起大风大浪。

  女皇凤氏的身子损耗太过,必须静养一段时日,因此,太子暂摄朝政,处理政务。只不过,他每日都要把朝中要事向她禀报。

  永阳公主被瑞王利用,颇为自责,虽然母皇没有责怪她,但她愧疚懊悔,自己禁足宫中,直至大喜之日。

  这日,凤氏传召北影寒进宫。

  他来到含元殿,踏入大殿,向她行礼。

  凤氏端然坐在主位,身上系着白狐披风,气色还不太好,不似以前红润。

  见他来了,她放下手里的书册,微微一笑。

  “陛下有事吩咐吗?”

  “此次瑞王一事没造成伤亡,多亏你巧施妙计,引蛇出洞。”她没有匀妆,容颜清素,看着苍老了几岁,“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此事并非臣一人的功劳,太子、隐王、六皇子都有功劳。”北影寒谦逊道。

  “朕知道,朕自会奖赏他们。”凤氏凝视他,觉得他回朝之后越发的低调、内敛、沉稳,不像以往张扬,“你想要什么奖赏?”

  “保护陛下乃臣的份内事,臣愧不敢受。”

  “朕封你为誉王,可好?”她笑盈盈地看着他,期待着看他欣喜的模样。

  北影寒心里一惊,不动声色道:“谢陛下赏赐。陛下真想赏赐臣,臣恳请陛下为臣与苏轻亦赐婚。此乃臣最大的心愿,恳请陛下成全。”

  凤氏面颊上的微笑顿时僵住,心头冒起怒火,“北影寒,你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他不卑不亢道:“臣不敢。若陛下不愿,臣不会强求,不过,臣一心效忠陛下,如若风头太盛,只怕会树大招风,招惹不必要的祸端。还望陛下三思。”

  陛下封他为王,只不过是将他绑在朝堂。

  而他一旦接受誉王的封赏,便身不由己。

  闻言,她冷厉的面色和缓了些,“朕还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娶妻。言犹在耳,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这番话,多少有些意气。

  “陛下有所不知,臣梦见父亲,父亲将臣训斥一顿,要臣不能任性,必须为家族传续香火。”北影寒道。

  “既是如此,朕赏你十个八个美人便是,何须娶妻?”凤氏长眉微挑,眼里分明有妒色。

  “陛下忘记了吗?臣厌憎女子,这天底下,第一个不让臣厌憎的是陛下,第二个便是苏轻亦。”

  北影寒从容不迫地说道,直视高高在上的女皇凤氏,丝毫不惧。

  听他这么说,凤氏的心里舒坦了些,“朕记得。”

  他的凤眸闪现一丝决然,“陛下,衙门还有要事,臣先行告退。”

  她点点头,让他去了。

  心里知道,这个姿容瑰美的男子性情坚定、刚烈,根本强逼不得。

  几年前,他替她杀了不少宗室,满手血腥,背负骂名,她想把他收入后宫,也是保护他。然而,他不愿意,他毅然决然地离京,投入军中。

  对于他,她向来无奈,一点办法也没有。

  现在,他想娶苏轻亦,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管不问,也不赐婚。

  否则,以他的性子,定会远走高飞。

  到时候,她想见他一面,想要他为自己效力,根本不可能。

  凤氏长长地叹气,头疼不已。

  这时,凤云卿走进来,行礼后道:“陛下,公主大婚的嫁妆准备好了,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凤氏倦怠地颔首,“永阳大婚,你看着点儿。还有,你多派几个侍卫去长乐宫。”

  凤云卿明白她的意思,这节骨眼上,要防止永阳公主出逃。

  “这是公主拟定的名门闺秀陪同清单,陛下看看。”

  凤云卿呈上一张鲜红的名帖。

  凤氏接过来,扫了一眼,“永阳选了六个闺秀。”

  没想到的是,永阳竟然选中苏轻亦。永阳打的是什么主意?

  北影国有个约定俗成的宫规,皇家公主出嫁,大婚那日,可以点选名门闺秀在喜房陪同,名额不限。

  而永阳公主选中苏轻亦,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凤氏道:“过两日,派人去各家府上传话吧。”

  凤云卿领命去了。

  ……

  倘若被皇家公主选中,在公主大喜之日陪同,那便是无上的荣耀。

  不过,苏轻亦可不觉得有什么荣耀的。

  佳期担忧道:“五小姐,奴婢担心永阳公主存心不良。”

  良辰道:“奴婢也觉得,说不定永阳公主想在那日陷害五小姐。”

  苏轻亦懒洋洋道:“既然圣旨下了,岂能不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良辰脸上的刀伤复原得还不错,苏轻亦给她换了药膏,再过一个多苏,应该就可以恢复如初。

  这破镜子结合中西医的高科技产品还真是管用,她在想,是不是开一家美容院玩玩,说好的美容事业总要起步不是?之前是因为内宅争斗太厉害,她没有闲暇想其他的事,现在苏冰烟不轻易出手,两人倒是相安无事,清闲得很。

  这夜,苏轻亦很早就歇下了。

  屋外冷风萧萧,一人独立风中,身姿轩昂,广袂飘举,墨色披风飞扬如翅。

  那张雪颜,俊美清冷,宛若美轮美奂的玉雕。

  北影寒不敢进去,也不想进去,只想站在这儿,望着那扇门,静静地感受轻儿的气息,感受那种与她同在的温馨感觉。

  即便见面了,他也不知跟她说什么。

  道歉?有用吗?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

  轻儿不会原谅他,他更不会原谅自己。

  他不知道他们今后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样,或许,他们都需要一段时间冷静地想一想。

  多日未见,虽然他很想她,很想抱抱她、亲亲她,可是,他已经决定,不会再碰她。

  轻儿……

  轻轻的、悲伤呢喃,飞落风中,随风飘散。

  ……

  永阳公主下嫁秦玉轩这日,日苏城万人空巷,热闹喧嚣,喜乐喧天。

  在宫中女官的引导下,大婚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新郎迎接新娘进门,喜堂交拜,送入洞房……

  没有永阳公主的允许,六个名门闺秀先在厢房等候,不进喜房作陪。

  苏轻亦与五个闺秀在一起,她们聚在一起嗑瓜子儿、吃糕点、饮茶,把她排斥在外。她也乐得逍遥自在,坐在小苑嗑瓜子儿。

  眼下是午时,前面的喜宴已经摆开,客人源源不断地来,喧嚣的声音连这儿都听得见。

  这时,心儿走过来,苏轻亦来到厢房,听从吩咐。

  “稍后午膳便会送过来,你们在这儿用膳便是。”心儿神色倨傲,好像凭她永阳公主近身大宫女的身份,便高人一等,比这些名门闺秀的身份还要高。

  “是。”闺秀们答道。

  “这是公主赏赐的喜糖和贡茶,是凤膳房做的,与宫外的喜糖可不一样,你们都尝尝吧。”心儿拿捏着端庄、稳重的腔调,却令人觉得滑稽。

  一个宫女手捧金漆木案走上前,案上有两碟喜糖和六杯贡茶。

  那些名门闺秀纷纷去拿喜糖和贡茶,立即就吃了、喝了,唯有苏轻亦不动。

  心儿挑眉问道:“这是公主赏赐的,苏轻亦,你为何不吃?”

  苏轻亦回道:“心儿姑姑,既然是公主的赏赐,自然是极为珍贵的,怎么能吃了这么暴殄天物?我会把喜糖和贡茶带回府,放在香案供奉起来,以示我对公主的敬重。”

  “不必供奉,公主让你们吃,你们就吃。”心儿不耐烦道,“快吃吧。”

  “这是公主的赏赐,怎么能不吃呢?”有闺秀嘀咕道,“不吃就是大不敬。”

  “苏轻亦,听见了?不吃就是大不敬!”心儿不悦地瞪苏轻亦。

  苏轻亦先吃了喜糖,接着喝了半杯茶,的确是好茶,清香爽口。

  心儿看着她喝了那杯茶,心头欣喜。

  公主,奴婢不辱使命,让苏轻亦喝了那杯茶。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心儿回去复命,苏轻亦连忙冲向茅房,用各种手段把喝下去的茶水吐出来。

  那杯茶水必定被永阳公主做了手脚,不过,她吐了一部分出来,又用内力化解,应该没事。

  她回到厢房,却见心儿站在厢房前,神色焦急。

  看见她回来,心儿生气地喝道:“你去哪里了?不是说了不能乱跑吗?你当秦府是你苏府吗?”

  “心儿姑姑,方才我内急,去了一趟茅房。”苏轻亦从容地解释。

  “公主传你们过去作陪,还不快跟我走?”心儿气急败坏地呼喝道。

  苏轻亦跟着她来到喜房,其他闺秀已经在房里,陪着公主叽叽喳喳地闲聊。

  永阳公主端正地坐在主位,大红盖头已经揭下,瞟了一眼进来的苏轻亦,“你就坐在那儿吧。”

  苏轻亦坐下,看见圆案摆满了各种精致的糕点、喜糖、瓜果等物,应有尽有。她想着,永阳公主是不是等着自己药物发作呢?

  永阳公主与心儿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

  待会儿时辰到了,就看苏轻亦这贱人如何地犯贱,如何地身败名裂。

  今日的永阳公主,美艳不可方物,任何男人见了都心醉沉迷。

  那袭大红嫁衣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穿的那种,而是用上好的红绸裁制出来的,宫里最好的绣娘花了三日三夜绣的,绣着凤羽与并蒂莲,华美鲜艳,犹如一团明艳的火焰,生生要灼瞎了人的眼。

  这袭大红嫁衣把她衬得身形高挑婀娜,冰肌雪肤,艳绝人寰。而她头上戴着的珍珠凤冠华美高贵,把她的脸衬得更小了,五官精致如玉,美得令人屏息。

  这时,心儿道:“你们先回厢房,公主有话跟苏轻亦说。”

  五个闺秀有些错愕,但不敢多问,恭敬地退下。

  “苏轻亦,公主有话跟你说。”心儿清冷道。

  “公主请说。”苏轻亦心里冷笑,公主这就出招了吗?

  永阳公主并不说话,冷冷地睨着她,美眸聚拢着越来越多仇恨的戾气。

  苏轻亦莞尔问道:“公主心甘情愿地下嫁秦玉轩吗?”

  “本宫的事,轮得到你管吗?”永阳公主盯着她,狠毒的目光恨不得变成一把刀,剜出她的心。

  “臣女只是担心公主的终身幸福。”苏轻亦风光霁苏地说道。

  “大胆!”心儿暴怒地喝道,“公主的事,你有什么资格管?”

  “苏轻亦,你身上可有不适?”永阳公主狐疑地问,奇怪,时辰到了,她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

  “公主,你希望臣女身子不适吗?”

  苏轻亦走到她面前,精致如画的眉目漾着冷邪之气,“是怎样的不适?是头昏脑热,还是全身燥热?是如有火烧,还是身不由己?”

  永阳公主被她这邪恶冷厉的模样吓到了,没来由地惊惧,连连后退,声音竟然发颤起来,“本宫如何知晓?”

  心儿连忙过去搀扶着公主,以免公主摔倒,“苏轻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恐吓公主!”

  苏轻亦的小脸萦绕着清绝的寒气,看着只是冰寒而已,却令人无端地惊怕,“公主,臣女说了什么话恐吓你?”

  心儿也有点害怕,却强装镇定,喝道:“你靠公主这么近做什么?滚开!”

  永阳公主挺起胸脯,怒喝:“对!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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