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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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将军府后宅，林初一眼就见到白衣胜雪的路饶，他站在灰色的废墟中央，衣袂飘飘，衣袖中隐约透出白色的布条，衣服之外的左颈左手上同样包扎着，唯一庆幸的是脸颊没有受伤，他其实生的不错，剑眉星目相貌堂堂，要是脸毁了多可惜。
“你醒了？”路饶发现林初，抬眼询问，左颈的衣领处隐约可见红色的伤痕。
“我没事了。”
“当真？”路饶探寻的从头到脚打量林初，尤其是腹部。
林初心里一紧，自己的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伤口，不能让他看出来，于是装作虚弱的样子，弓腰道：“我的伤都在衣服下面，已经包扎好了，你不用担心。”
“哦”路饶认真的点点头，“没事就好。”
“谢谢，是你救了我。”
“彼此彼此”路饶轻轻的说。林初低头，有点心虚，自己救路饶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流血不会受伤，如今自己身上也确实没有一丝伤口，路饶救自己却是真真正正的用血肉来抗。
心乱之际，又听路饶自语道：“账册？”
靠近一看，路饶手里拿着一本烧焦的账册，他见林初一脸好奇，罕见的耐心解释道：“我听吴夫人说起戏班主曾经在吴将军大寿时入府唱戏，便多留心了一些，想问问当日赴宴的还有哪些人？吴将军吩咐账房将这本找出来，我正在查看的时候，管家突然闯入，我猜想或许这本账目另有玄机。”
林初有些诧异，原来路饶平日不声不响冷若冰霜，却是将林初和无量所提出的疑问之处都记在心上。
路饶翻开一页，两人脑袋凑脑袋，一起仔仔细细看一遍，这本账册只不过是一月前的吴将军大寿出入账目，采购几何，入账多少贺礼，账本的一大半都被烧毁，看不出什么端倪。
“交给无量吧，他熟知泽国诸事，或许能看出点什么。”林初无奈道，同时在废墟中看到一块布片，不像是平常的布料。拿起一摸，倒像是丝云布，一个月前，蓝璇带回舟丘的花布就是这种织法，据说十分名贵，专供王宫。若不是无量老贼供应，蓝璇是买不到这种布料的。
……
国师府，账本、丝云布片都已经交给无量，无量翻看后只是沉思也并未多言。不停有小厮进进出出，无量大多数时候是神情肃穆长吁短叹的听着，偶尔耳语嘱咐几句。
“禀告国师，盗墓贼已经逮捕到案，这伙盗墓贼原本是想盗新坟中的衣物……”
“禀告国师，吴将军已将大寿当日细节全部回忆出来，请国师过目……”
“禀告国师，吴将军府的小妾、家仆口供在此……”
一旁的路饶干脆盘腿打坐闭眼入定，林初安静听着，倒是觉得手脚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林初认真回想一遍最近两天的事情。
蓝璇似乎另有奇遇，不用自己操心。
舟丘暂时封闭，虽然心焦，却也别无它法，只能等待转机。
骷髅妖的前尘往事都已经隐约浮现。两个月前，剥皮匠老铁受人所托将未化形的骷髅妖剥皮，事后老铁失踪，幕后之人酬谢老铁的一千两银子被偷走。骷髅妖的尸骨被埋入乱葬岗，又被盗墓贼打开棺椁，盗墓贼将骷髅妖的尸体搬出来好拿走陪葬品，却又觉得没有皮的尸体太过恐怖，故而没有将尸体装回去。骷髅妖的尸体被野狗啃食，只剩下白骨，恰逢帝流浆之夜，因缘巧合下白骨化妖。骷髅妖的棺木被发现后，他再也没有回去过。从几次交手的情况来看，骷髅妖生有灵智目标明确，并非滥杀，这便是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死的是那几个人？他们跟吴将军府的寿宴有什么关联？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剥皮，为什么要剥皮？幕后之人为何要将骷髅妖剥皮，而骷髅妖又为何将几名受害者剥皮？
第三个问题是关于身份，最开始剥皮骷髅妖的幕后之人是谁？刺杀小铁的刺客、放火的吴夫人、暗算路饶的管家、更早时候放火木料坊鸡鸣坊都是谁指使？骷髅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你确定！”无量跳起来，激动的抓着一个小童的手，全然没有半点仙风道骨。
小童龇牙咧嘴：“国师……是真的，昨晚有人亲眼所见，一截腿骨钻入地下……嘶，千真万确。”
路饶和林初同时走到小童身边。
“往东十三里，往南二十八里的一株槐花树下，那截腿骨是从半空中飞过来，盘旋片刻钻入地下。”小童继续道。
无量思忖片刻，郑重的向路饶以一拜：“有人一直监视国师府动向，每每在老夫有所发现的时候出手阻挠。此次唯有请路饶小友暗中查探，查明那槐花树是否为骷髅妖老巢。若果真如此，老夫将趁其不备攻入老巢，斩杀骷髅妖在次一举，此事拜托了。”
路饶亦是郑重回礼：“斩妖除魔，晚辈责无旁贷。”
……
是夜，华灯初上，路饶便悄然离开国师府，往东十里南二十三里而去，一路过来路上的房屋越来越少，道路先是变成土路后是变成青石板路。最后，路饶站象眼，路饶小心翼翼的向槐树移过去。
“什么人？“一豆灯火，伴随一声质问。
难道是骷髅妖？路饶想到此处，拨出剑循声刺去。
剑锋所指，却是一个提灯的布衣老人，怎么看也不像妖怪。
老人被突然出现的路饶吓得跌了一脚，随即又摸出腰间的铜锣，一边敲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不远处，火把一个个被点亮，人声鼎沸，都往这边过来。
一双冰凉凉的手拉着路饶就跑，蹲进一片树林。是林初，她干脆捂住路饶的嘴巴，不让他出声。
路饶很想说自己会腾空术，不用这么麻烦，却见林初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引人注目。
两人蹲在树丛中，看着几十个青壮围着提灯老人说些什么，然后分成几队开始搜寻。路饶心想，难道是骷髅妖的同伙？
两人悄悄到达槐树下，路饶开启万象妖，果然在槐树旁边的一块空地下面隐约可见妖气。
“在这里？“有人发现两人踪迹，追过来了。
林初见状，猫着腰拉着路饶离开。
两人再次躲入树林，走到一个偏僻的小道，追兵走远了，路饶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为何不让我出手？“
却没有人回答，回头一看，林初不在后面，地面上多出一个坑，坑边的土地很软。
“救命！我掉坑里了！“林初的声音。
路饶轻巧的跳下来，这里竟然是一条地下密道，上方用石砖封好，但是不知为何，石砖顶裂开。林初正好路过此处，裂开之处的上方泥土撑不住，泥土向下塌陷，让路过的林初掉了进来。
路饶拿起一根树根，将自己手腕上的用于包扎伤口的布条取下来，缠在树根上，再打一个响指，手指冒出一个火苗，将这个简单的火把点燃。
林初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完好无损的皮肤，说好的为了护住我半边身子受伤呢！
路饶见林初盯着自己，简单解释一句：“师门赠药，生肌活血。”
可恶啊，白感动了，原来这家伙跟自己一样留有后手，才能毫无顾忌的救人。林初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再小看任何人类。
托路饶的福，地道被照亮，顺着火光，林初看到裂痕一直蔓延到远处，裂痕越来越大，目光所及的尽头，隐约可见地道已经完全变成坍塌成一片废墟，废墟中夹杂着一些酒坛碎片，反正无论如何是无法再通过的。
地道的另一头则是完好的，不知道通往何处。
“你为何而来？追我们的是什么人？“路饶问道。
路饶身上带伤，自己不放心跟过来看看，这种话当然不会说出口。
林初回答第二个问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路饶迷茫，这不就是骷髅妖老巢？
“这里是张家陵园，泽国最德高望重的张长侯陵墓就在槐树旁，那些追我们的应该是张家守陵庄户，他们是把你当成盗墓贼了。“林初一边说一边留心听着上方的声音，似乎没有人发现他们。
“妖气在槐树下面，要查清妖气是否为骷髅妖，就必然要惊动长侯墓。若是证实了此处确是骷髅妖老巢便罢，若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张家人一人一口唾沫能把你给淹死。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偷偷来查，不要惊动任何人。”林初挠头，话是这么说，已经惊动了守陵人，该如何脱身。
“无量上人说过，有人亲眼所见骷髅在此。”路饶还是有些迷茫。
林初没说话，无量是纵横泽国几十年的老国师，他应该是知道的东十里南二十三里乃张家陵园，却没有直言告知路饶，天知道无量在打什么鬼主意。
“总之，等守陵人离开之后，我们再做打算，就算把长侯墓挖地三尺，也要把骷髅妖挖出来。”
林初说完，却见路饶眼睛亮得出奇的盯着地道的另一边：“不用了，妖气就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