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余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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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玉觉得，自己……活得蛮辛苦。
她的父母虽然是自由恋爱，但是婚后感情不好，男方爱赌，女方爱玩，都不顾家，反正两个全不肯好好工作，各有各的生活，但是他们的生活里都没有她，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吵吵闹闹离了婚。
爷爷奶奶嫌弃她是个丫头，外公外婆一开始就不看好她父母的婚姻，嫌她爸没本事，因此对她很忽视。
她最恨的就是麻将、扑克还有舞厅，别人家孩子逢到中考高考，家长们齐上阵嘘寒问暖，碰到个放鞭炮的陌生人恨不得把人家打死；她的爸妈一个搓麻将一个去跳舞，丢给她二十元让她在考场附近解决午餐。
高考那天她发烧了，没考好，上了大专，学费不少，爸爸推给妈妈，妈妈推给爸爸。她申请了助学贷款，但是光靠这笔钱不够啊，她在学校打工（帮食堂送外卖），还积极在校外找工作，她不想看到父母的冷脸：我没钱，你怎么不去找那个死鬼！读那么个破学校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出来工作。
她一直告诉自己，长大就好了，自己养活自己，自己照顾自己，如果幸运的话，也许会遇到一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男人，结婚，生孩子，当然，她绝对不会像她的父母一样，她会爱自己的孩子，好好照顾他（或她），对了，按照国家现在的政策，也许该生两个，两个孩子还可以一起玩耍，彼此作伴。
今年除夕，她在爷爷奶奶家过年，爷爷奶奶要么说她大专读出来花费那么多学费，还没个正经工作（她现在在超市做兼职，促销卖微波炉，上一份工作是推销信用卡，三个月下来一张没卖掉，干不下去了；上上份工作更不像话，差点被外省的传销窝点欺骗参加莫名其妙的“自愿连锁经营”），要么就夸人家孩子读了名牌大学，当主管当经理，管着下属倍有面子，已经自己买房买车给家里送好贵的礼物，人家的爷爷奶奶多幸福啊，我们不是贪图礼物，你能不能上点心好好找工作？只要好好干勤劳点怎么会没工作？对了，以前上学成绩就不怎么样，费老大劲读了个破大学，还是个没人问津的专业，至少找个男朋友（长期饭票）？人家上大学期间都谈几个了，你到现在有谈对象过吗？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要不要为你介绍相亲对象，可你连工作都没，能找什么好对象？我们都是为你好吧啦吧啦……
爷爷奶奶二叔三叔二姨三婶说话，听着就好了，反驳他们是没有好下场的。
什么难听的都有，居然“老不恋爱，是不是同性恋，我听说现在流行……”都冒出来，气的余玉埋头看手机的手都有点抖。
和咬玻璃渣一般吃完年夜饭，她匆匆回“家”，其实就是个和同学合租的小屋，三个关系不错的大学同学合伙租了一间房，到现在她还在睡双层床的上铺，下铺翻个身她都能感觉到。
她们都回家过年了，她打开一包薯片咬的咔嚓咔嚓响。
哪怕这样的日子也不多了，有一个合租的姑娘突然要调到帝都工作，自然不能一起住了；另一个说这样下来平摊房租太贵，再找其他人合租也麻烦，万一运气不好遇到变态……清白都难保。她加紧找了份有宿舍包三餐的工作，虽然宿舍条件说不上多好，至少不用担心房租。
余玉那个微波炉短期促销，绝对不会提供免费宿舍的，她每次中饭都是自带饭盒。
盘算一下，她现在的存款四位数，二字打头，一个人租房绝对不划算（付不起）；找别人合租？她担心清白啊，比其她女孩更担心。
因为她特别容易遇到极品。
以前上大学，勤工俭学当了一天家教（冒充名校学生，要是以她那个三流大学，白送也当不了家教），兢兢业业备课，准备好久，心里还不断道歉：我不是名校学生，但我会努力的。
对方是个满面青春痘的高一孩子，第一节课就摸她的手背，说他零用钱很多，她可以当他女朋友，她吓坏了，再也不敢去了。
这种事情不是孤例，大学最后一年，她在餐厅打工，领班送她回学校，很亲切的说请她来家坐坐，喝杯茶聊个天，她没有多想，谁知那个看着挺斯文的男人把她推倒在沙发上，他明明有女朋友啊！她都不记得自己怎么逃出来的，隔天去打工，餐厅里流传她是个狐狸精，勾引那个领班。他女朋友还指着她骂，说她不要脸。
被骗进传销窝点的时候更惊险，迷迷糊糊交出了自己的手机和身份证后，有个“领导”说她形象好，非常看好她，让她陪重要客户吃饭，地点居然在一家灯光昏暗的休闲娱乐中心，一个龅牙中年男人很直接，问她多少钱，具体说就是给她多少钱可以给什么服务，有没有打折？暗示他可以当常客。
她赶紧说自己不是卖的，心急火燎找领导，想要回手机和身份证，领导还有其他三个男人轮番给她洗脑：你难道不想发财吗？我们这是政府组织的，特别有市场前景！你还年轻，要好好学习，要听我们的话，才能赚大钱，才能让你的家人认同你。你的外貌条件好，好好化妆打扮，完全可以吸引更多人参加我们的融资大项目。
你看看成功的人，已经在新区买了大房子，开着豪车，“家里坐着都来钱”，亲戚朋友都跟着一起做！难道你不愿意成功吗？想成功不付出，怎么可能？！
她怕极了，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在马路上，手里拿着自己的挎包，里面装着身份证和手机，她泪眼朦胧再一看，对面就是火车站，匆匆买好火车票，回到家乡，然后在一家超市找到份短期促销的活。
春节晚会越来越不好看了。
这个出租屋的彩电和冰箱都是三人合伙买的二手货，马上拆伙了，还要考虑把它们卖掉……能卖多少钱？三十？五十？
她坐在小凳上，正想关电视，突然电话响了，里面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可以说，这是个非常动听有魅力的声音：“余玉，你想成仙吗？”
余玉的男人运一向糟糕，但是糟到这种？！骗子也要敬业啊，别那么虚假！
她接到过“我是你领导”“你的手机已经欠费一万三千八百元”的电话；收到过“我是霍建华，在深山拍戏受伤”的短信，还有人在大街上硬拉着她去体验“免费产品”……可是，过个年还不安生，难道骗子要说“我是神仙，跟着我修仙吧”！
说“我是霍建华”“我是撒贝宁”“我是王俊凯”都比“我是神仙”靠谱啊！
“我是吕洞宾。”
骗子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余玉考虑着，自己接听电话不另外收费，就很悠闲的表明态度：姐不想当神仙，姐就想找份好工作谈正常恋爱拥有普通家庭。
然后，骗子大概觉得骗不到钱，没有继续骚扰。
过年后，短期促销的工作也没了，余玉在一家外包公司当话务员，每天给人打电话：“某某通讯公司赠送您一个非常优惠的理财产品，现在使用完全免费哦……”
经常被挂电话，有时候还要被骂“有没有毛病啊，我等快递电话呢！再骚扰我投诉你！”
余玉下班后，去了附近的超市，拿起一个芒果，主要理由是芒果在打折。
现在和单位同事合租，虽然租金就有她一半工资那么贵……至少她觉得安全啊。
她当然不会知道，她挑选芒果时候，一根红线连系于她的小指，她更不会知道，吕洞宾想冲上来（她不会知道，他帮她挡了多少极品啊——高中副校长、就业指导中心的主任、路边地痞无赖、超市的保安队长……残余的几位，都是为了提醒她：人间多坏蛋不如去修仙），却发现来不及，只能盯住观音看菩萨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