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变回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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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离开房间。
高大的身影围着建筑物行走，每一步都像是影子般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留下踪影。他倒像是有迹可循般，在微弱的月光下慢慢探索。
终于，在一个干净的角落，找到了她。
他知道，是因为之前也曾有过这种情况。她做了噩梦，觉得睡在床上不舒服，非要在室外裹着被子睡才有安全感。
千落就像是一个受了伤的孩子，裹着一张薄薄的毛毯，双腿弯曲蜷缩在一处墙角下。姣好的面容上两瓣粉嫩的唇微微张开，表情平静祥和，似乎是在最安全的地方找到最舒适的睡觉姿势，非常满意地休息。
毛毯下，千落的胸前，抱着一把短刀。千落原本就极其缺乏安全感，但来到这边之后原本好了一些，却又被破坏了。
这个小女人，此时此刻才显得特别娇小，男人的心，不禁抽了一抽。
柔软的双唇在月光下极致性感，似乎是在诱惑着他人，往上面亲一口。
男人站在几步之远，静静地看着那微微向上卷起的睫毛，偶尔颤动，不知又在做着什么样的梦。
突然夜风骤起，已经缩成一团的身子轻微地挪动，再次找到合适的位置，稳定下来。
男人结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不小心瞄到她紧抱着的短刀，男人心里就像是爬满了荆棘，似乎只要心脏再跳动一下，荆棘上的刺就会狠狠地扎进去。
第二天清晨，千落睡眼朦胧地拖着毛毯回到房间再次睡下，等待着青莲的叫喊。由于没睡醒和天色还暗的原因，此刻她并没有留意到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里，包括那张大氅。
直到青莲来叫喊，她才注意到，黑色的大氅质料很特殊，手感非常好，但，一点味道也没有。一点味道也没有。
千落撇撇嘴，把大氅往地上随便一扔，就不管了。
今日的打算——去周晓云家。
“怎么那么早啊？你真会使唤人！”赵天成在马车里有点小抱怨。
千落闭目养神，淡淡地回答他：“你不知道，一定要趁着兵部尚书还在工作没在家里才可以。那个人要是见到我不知道会不会冲上来打我一顿呢！粗鲁、暴力、蛮横。”
赵天成歪嘴一笑，自己嘟囔：“这些词用在你身上还差不多。”
刚下马车，第一眼就看到大门两旁的守卫各自牵着一条狼犬，和上回在百花宴上出现的体型和纹样都差不多。
千落都还没走近，狗就开始吠。不仅用尽全力地吠，还像是拼了命般挣扎着要向千落冲过去。
这一回，千落并没有任何举动，反而是有些无奈。都是多亏了原主人，原来是人见人骂，现在呢，只要马见了就躲，狗见了都要吠，人见了还是要骂。
府里的人大多数不认识欧阳千落，却都知道赵天成，见是贵客，毕恭毕敬的。他们拿了一份黄卷，谎称赵天成是奉命查案的，要求府中上下都尽力配合一切都交由赵天成办理，找了个房间，把与周晓云有关的人一个个请进去询问。
千落穿得清雅朴素，低着头像个丫鬟跟在赵天成身后。她偷偷庆幸周晓云亲母死得早，否则非要大吵大闹把她弄死不可。
府里的人一个一个挨着进到屋子来。欧阳千落在一旁静静地待着，而赵天成则向对方问两个问题。一开始无论得到什么样的回答都很快放他们回去，自从留下第一个人之后，后面的就更加顺利了。
赵天成的名号和样貌真的很好用啊，每个人都很配合，特别是女人。
是否曾在周晓云身边听过“咔嚓”一声？
周晓云是否曾有不太平常的表现？
回答的选项只有两个，是或否，平均三十秒一个人。赶时间呐，朝廷当官的都有固定的工作时间，大约是未时结束，也就是下午三点。所以最好尽可能快些，等周晓云父亲回来可就要闹翻天了。
当然，就算询问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说实话，所以千落才需要一直在一旁察言观色。
人在说谎的时候由于心虚，将会有各种表现。比如眼珠子游离，手不自觉地拽着什么东西，不断冒汗，手脚发颤，说话结巴……甚至对于已经养成说谎习惯的人来说，也能根据其呼吸不均匀来判断。
后来有一个周晓云的贴身侍女一眼就认出了欧阳千落，赶紧把她给留下来。就算没有认出她，作为贴身侍女还是少不了的。
几番挑选过后，最后剩下一男两女。
其中一个就是周晓云的贴身侍女花红，一个是打理鲤鱼池的下人小飞，一个是尚书大人的六姨太江氏。
此时，轮到千落开问了，而赵天成早就已经累个半死，千落在一旁监督他的工作，午饭没得吃，一直问问题水也没时间喝。
他这辈子不知道倒了什么霉，摊上这种女人。
千落也不浪费时间，一上来还没开口就直接站在侍女面前，稍微昂着首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她，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这是为了不让人取得空隙来反问有关于她自身的问题。
她故意用低沉的声音、质问的语气开问：“花红，周晓云前一阵子有什么异常？你说。”
侍女双手紧拽，偷偷抬起头看了千落一眼，见欧阳千落面无表情直直地盯着自己，那双眼里满是威迫，似乎只要她愿意就能轻易地把自己捏碎，成为一颗沙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侍女顿时便紧张起来：“奴婢、奴婢并没有说过小姐……”
千落不耐烦了，干脆插了她的话，转移到下一个人面前：“好，你是打理鲤鱼池的小飞吧，你说，你是在什么情况下听见那个声音的？要是说得和我心意了，这个就归你了。”
千落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在小飞眼前晃呀晃，金子不大不小，够一户五口之家吃个两三年了。
那金子是这几天从赵天成那里偷来的，每天偷一点不好被发现。
见到金子的下人眼睛突然就变得比金子还要亮，拼命点头：“小的说！小的说！”
千落微笑着，满意地点点头。
“上个月初几吧，大小姐和她的一些朋友在鲤鱼池玩耍，我就在旁边看守，以防万一有人落水或者有什么东西掉进去需要打捞的。有水池的人家一般都有我这样熟悉水性的人守在池边的。”
“然后呢？发生什么了吗？”千落没有走动，而是直直地盯着讲话的人，每一时每一刻都不能挪开自己的眼光，连呼吸的节奏都不能有一丝紊乱，否则，好不容易传入人心里的压迫感就会减弱。
“没有，就是差点发生了意外。”
“接着说。”她的声音一直保持着低沉，令人产生一种声音环绕在整个屋子里的错觉。
“那时候大小姐拿着鱼料在喂鱼，可能池边的石头有些湿滑，大小姐一个不小心差点就掉进了池里，声音就是那时候响起的，由于人多吵杂可能大家都没听见。”
“然后呢？掉进去了吗？”
“没有，明明大小姐眼看就要摔下去了，可一转眼就又站稳了。”
“那声音是不是像枯树枝折断的声音？”
“对对对，那水池周围并没有树，所以小的才会觉得奇怪。”
“行了，拿着你的金子出去吧。”
“谢谢姑娘。”小飞笑得眼睛都快要看不见了，拿了金子后流着口水弯着腰，巴巴的跑出去了。
一转眼，千落却又变得轻轻松松的，嘟着嘴巴卖着萌，在屋里踱来踱去，最后落在六姨太面前。千落咧嘴一笑，灿烂可爱：“六姨太，请您稍等啊。”
千落微笑着走到丫鬟面前，保持着可人的笑容眨眨眼睛，轻声温柔地说：“花红，伸出一只手来。”
花红不是傻子，她见千落虽然在此时展露着笑颜，可她身上的那股戾气是在太重，而且与她家大小姐的那种情况根本不在一个等次，说严重点就是一股杀气。她一个丫鬟根本无法忽视：“姑娘您这是要……”
“呵呵，别那么紧张，伸出来就是了。”千落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般。只有赵天成听得很不习惯呀，这种温柔的声音，似乎听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花红一边颤抖着，一边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
千落也伸出自己的手，捧在花红的手背下。
随着一个尖叫声，鲜红的血从花红的手掌心喷射出来，胡乱地洒在千落的脸上。原本微笑着的千落此时更是愉悦地咧着嘴巴露着牙齿，笑得更加灿烂了。
在门窗紧闭、光线阴暗的房间里，从那双乌黑的眸子透出的笑意，令人发汗。
赵天成顾不上好不容易才在美人靠上找到的舒适角度，知道怎么回事之后立刻站了起来，一把拉过千落瞪着她狠狠地吼她：“欧阳千落你在干什么！”
吼完，看着那一脸杂乱无章的鲜血，配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知道这个女人脾气不好，也知道她很蛮横，可是，那是一种不与世俗同污的傲骨气质，并不是眼前这个样子的。
眼前这个魔鬼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冽，简直就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额头马上就冒出了冷汗。
千落不高兴了，若无其事地用手帕抹去匕首上的血迹，撇着嘴冷冷地回答他：“我在问话，你先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