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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南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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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南益州,南城外营房

上官翼盯着营地的脸,很阴郁。

做南城的左副将快两年了,上官翼仍然没有机会,可以像幕僚们那样、舒心地坐在这个官位上,为此,他也会多少怀念一下在帝京的旧时日,虽然天天提着人头进宫,但起码没有人情世故地繁琐和烦恼,毕竟上官家的根基,在。

上官谦曾经说过,做内臣的好处,就是只要管好自己即可。来到南益州之后,上官翼才明白父亲这句话的真正涵义。

南郡人进犯,大将军卫杩自己快马去了帝京,虽然搬来了救兵应援,但他本人也借机上奏身体抱恙,滞留在帝京郊远的老宅子里养病,明眼人也看得出,他是借机,将南益州面临的一大堆“头疼脑热”,全部留给了上官翼。

可见上官翼突然提拔,让多少人内心不忿。

李乾默许着卫杩的骄慢,正好借机让上官翼的自我表现一下。

如果他果然攻克此次南郡人的进犯,那么他将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上官翼再提升一级,并且从此让卫杩彻底闭嘴,毕竟武人之间只有战功是抬头挺胸的资本;

倘若他失利让南郡人一路凯歌进犯,那么他同样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不肯回帝京的上官翼召回来惩戒一顿,接着让他安心在自己身边做个永远没有上升空间的宫廷侍卫,同时,也让心有不忿的卫杩,老老实实回南益州,接着当他的大将军。

两样,都是让李乾的如意盘算,能看到这一点的,大概只有上官翼。

卫杩呆在自己宅子里,倒也是规矩,深居简出、行事低调,并不与太多帝京权贵往来。这一点,他,其实是和上官翼的秉性,类似的,是个聪明的武将,明白李乾会忌惮什么,没必要为了场面客套而让皇帝不放心。

不过来帝京之前的卫杩,就对上官翼小事处处让、大事处处顶。

因为他很明白,这个南益州守城大将军之职,日后肯定是要给上官翼的,面对跟随多年的手下,他无法想出一个妥当的交代,因而对突然被“扔过来”又不肯离开的上官翼,心生厌烦。

开始一、二年,卫杩就等着贬到他身边的上官翼,被“疼爱他”的李乾召回帝京,所以他对上官翼礼遇有加。但是,自从御令上官府开始修建,卫杩意识到,上官翼起码十年内,不会离开南益了。出于安抚下属的不悦、也或者是自己的嫉妒,卫杩突然对上官翼的态度,调转枪头一般,开始了抵触和为难,就连一些基本的政议,他有时候也会默许之后再当众驳回,让上官翼难堪。

上官翼明白,卫杩不再掩饰他自己的内心,而更多的是,摆着大将军的身份,压制他,希望能让他知难而退、尽快离开南益,毕竟卫杩是多年征战的老臣,即便他有李乾的关照,远在南益州,那些关照反而适得其反。而且以上官家的秉性,如果没有战功、成绩,而在军中借着皇帝的庇佑,平步青云,那还不如让他们战死算了。

在南益州生活了一年之后,他明白了,三叔临终前的那句话,不必憎恨死亡,对很多人来说,这可能是捷径。

一生不娶的三叔上官澈,内心的伤痛,直到临终前上官翼也没敢问,后来他也不后悔,就像他自己的一样,任何伤痛,安放在自己内心角落即可,与旁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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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卫杩,体会到了上官翼的这份心气儿,反倒在李乾面前,说了很多赞许,只是他永远不知道,上官翼宁愿忍耐着完全反感的南部气候,也不肯再回帝京生活——因为那里全是他,永远无法拼补的破碎。

此次,南郡人一改多年来一贯的占良田、偷牲畜、甚至杀边民的小侵扰,而直接佣兵北上、大举入侵边界。南益州外的两座小城,已经溃败撤退,天天有拖家带口的百姓和无家无业的流民北上,逃进南益州的城门。上官翼的部下,非但要安置这些流民,更要着力辨识真伪,不敢放过一个奸细入城。

因而卫杩不知道的是,眼下的南益州城内,充斥着逃难来的百姓流民和受伤的士卒兵勇,而上官翼在南益州的辛苦改进,在此时也是显得捉襟见肘。

卫杩说的没错,这里的民风不及北方,只要发生战乱祸端,本地人几乎是“事不关己”式的,无心对抗外敌入侵。他曾和上官翼分析,是因为气候的缘故,这些南人,一辈子可以只要一身衣裳、一卷草席,便可在树下、道边借着阴凉,安歇甚至度日。

因此,上官翼在去年推行“连组制度”,这也是看到曾经废弃的那个小院落而想到的。想着百姓不能安居,上官翼觉得自己做为身穿官服的男人,非常羞耻。但是他为南益州这里的民风,也是感慨万千,应该是这里的气候宜人,这里的人思维远比帝京、北方人,简单。

所以,上官翼为了将百姓牢牢固在自己的家里,而不是战乱来了就卷着一副草席北上逃跑,他让百姓以十户人做为一个组,兵役、徭役、赋税都是以组做为单位征收。征收的总量比之前略少三成,都是如果不能足额交纳或者服役,那么这一个组的人,全部充作兵役,不论男女老少。

“连组制度”一出,说什么的都有,包括南益州府衙里面的上下,首先跳起来的就是户部主管,其次是工部主管。一个说,这样管理百姓会造反,一个说,如果都去充了兵役,他这里的徭役就没人了。

独特的是,这次卫杩没有反对,这让上官翼吃不准,他是在等着看笑话,还是他要默默支持自己。最后,兵部主管石强上奏朝廷,将“连组制度”贬得一无是处,并借机反讽上官翼,带兵打仗没能耐,跑去操心府衙政务,明显是,有邪佞小人。

李乾看到石强如此激烈的“檄文”,冷笑一声,撂下一句,着卫杩裁处。

果然,此事算,不了了之。

石强,一点不意外,所以他言辞极尽恶劣之能事,算是对本地将士,一个交代。他们始终不喜欢这个赖着不走的上官翼,直到南郡人入侵,才看到不推行连组之后的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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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上官翼看着一些车马家眷也跟着只一个小包袱的民众一起往北逃,他心里着实焦躁起来。他知道,这些人,往北走也最多是走到兴县,便会驻留、散居。

因为兴县再往北,入冬之后的寒冷,便会让这些只有两三件单衣的人们,再逃回来。而兴县因地势较高,而成为朝廷最南边的大粮仓所在。如果兴县因为战事的流民百姓,以及可能夹杂其中的奸细生出事端,必然会祸及国本。

而且,让上官翼反感的是,听本地兵卒说过,不管府衙如何威胁恐吓,这些人,只是不想出力打仗而在在战时北上散居,一旦战事结束、形势稳定,便会回来,根本不会因此在北边的某处安定长居。

这样的流动,别说兴县,就是让过路的州县府衙,也是非常反感和头疼的事情。

不可让兴县,有任何差池啊。上官翼始终自我告诫。

另一方面,他在南益州掣肘的原因,也是因为招募的本地兵勇,日常训练不足,军士更是迎战经验欠缺;而帝京调派来的人马,对南部的气候不适应,还未上阵对抗,先是腹泻和虫咬蛇毒、然后就是奇痒无比又容易溃烂成疾的皮疹,反成了守城的拖累,弄得军心浮动,很难驾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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