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没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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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瑞斯法林地，洛丹伦城。
面带饥色的士兵站在城墙上，眺目远望着城外的荒野。
“嘎啊！嘎啊！”
类似乌鸦却又与乌鸦不同的音调，让心绪不宁的城防军士兵打了个哆嗦。随后他下意识地仰望天空，将手中的长矛斜对着蓝天。
“空袭来了！是乌鸦人的空袭！！”
清脆的铜锣声如神经信号般传过整段城墙，高楼上的撞钟发出沉闷的低鸣，好告诉城中的平民抓紧时间进地窖，躲避敌人的空投法术和炸弹。
白石高塔顶尖上的紫色水晶开始增强亮度，达拉然支援的法师和洛丹伦皇家法师团一起，扛起了地对空反制的大旗。
人类城市的空气中蔓延着紧张的气氛，飞翔在天空中的鸦人们却丝毫没有与之相对应的情绪。事实上，这次行动的危险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他们的任务只是送信，不需要把高度拉得太低。
“把信息箱的闭锁提前打开，不要犯基里他们的错误！”
鲁克玛之子们拧动箱子侧面的机关齿轮，只听“咯嘣”一声，原本毫无缝隙的箱盖往后微微一退，留出了一道极微小的缝隙。
“开始行动！”
各支播撒传单的中队立刻分散，一边拉高高度，一边向城内飞去。
“该死！他们的拉升速度太快了，我们必须启动城市护盾！！”
“冷静，德尔大法师。”
达拉然议会成员之一的茉德拉拦住了有些神经过敏的皇家法师，“鸦人的带弹量是有限的，他们不可能直接把洛丹伦城炸平。”
“给所有法师塔通讯，告诉他们，时刻紧盯敌人动向。在对方没有进入射界之前，不准开火！”
就这样，一个个奥术之眼和反光棱镜死死地盯着分散开来的鸦人突击队，看着他们打开背后的箱子，将白雪一样的不明物体倾倒进城市。
茉德拉手边的六面水晶体一闪，于半空中投出了泰瑞纳斯的形象。
“发生什么事了，议员女士？”
“敌人在向城内播撒不明物体，有可能是传单、疫病携带物和触发式法术卷轴。”
坐在皇宫内的洛丹伦之主点了点头，当即下令：“传达全城，凡是天空中落下的白色物体，一概不许碰！！”
“命令所有医生巡逻队，加大自己所属片区的巡逻力度，把所有的不明物体都收集起来！！”
在糟糕战局所造成的中央集权下，整个洛丹伦城迅速完成了对白色物体，或者说传单的收集，并将其内容抄写下来，传到了泰瑞纳斯的书桌上。
“十天后，布瑞尔，星辰大酋长罗非和部落大酋长奥格瑞姆，邀请联盟元帅安度因.洛萨和洛丹伦国王泰瑞纳斯.米奈希尔赴宴，共商停战事宜。”
二十分钟后，洛丹伦议事大厅，
被召集而来的文官贵族和大臣列于左侧，传统的军事贵族和新晋的联盟军官排在右侧。双方分别向王座上的男人行了礼，方才落座。
“诸位，今日鸦人洒下的传单，朕已经不用再念一遍具体内容了吧？”
老国王揉着额头，长出了一口浊气，“说说，你们有什么意见？”
文臣队列末端，布瑞尔领的子爵站出来，抚胸鞠躬道：“陛下，元帅，绝不可轻信蛮族之语！”
“等一下，什么叫不可轻信蛮族之语？！”
老贝内特回头，双目中射出威势十足的精光，逼地布瑞尔子爵后退了两步。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已经接受了对方的和谈要求？！嗯！”
“兽蛮子杀了我们的民众，抢走了我们的土地，掠夺了我们的财富！现在他们不想打了，咱们还得跟狗一样立马去和谈？！！”
贝内特公爵抽出腰间防身用的剑，无形的刃风在华贵的地毯上划出了几道长痕。
老人拖剑出列，直走向对方，一边走还一边怒吼道：“以米奈希尔最忠诚的封臣之名，我要宰了你这个叛徒！！！”
“冷静一下，老公爵！”
“这里是王廷，不可造次。”
见情势不对，几位较低级别的武将纷纷出手，拦住了怒气冲冲的老公爵。
“让，我，过，去！！”
失去了儿子的老人如发了疯的公牛一样，疯狂地往前蹭。其他臣子看向王座上的泰瑞纳斯，却发现后者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贝内特公爵！”
宽袍大袖的财务大臣横跨一步，高声拱手道：“以及诸位将军、爵士，请听我一言。”
“老公爵，先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贝内特叔叔，您先听听赫威玛尔阁下想说什么。若是道理不对的话，再杀那个从布瑞尔来的乡巴佬也不迟。”
“将军，元帅不会想看到您这个样子的。”
老贝内特直起身子，嘴唇紧抿，转头盯向了洛丹伦王国的文臣之首，“说！”
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财务大臣抹了下额头上的汗，不卑不亢地说：“依吾之拙见，与星辰和部落谈和，恐怕是联盟唯一的选择。”
赫威玛尔说的是“吾之拙见”，但事实上，这就是全体文官集团的共同意见。
“自星辰加入战争，部落从希尔斯布莱德脱困之日，已经接近两年了。”
“正面战线节节溃败，后方遭到敌人机动部队的频繁骚扰。早在一年前，我们就已经失去了稳定的后勤基地。”
“粮食，之前吃得是仓库里的存粮，现在吃得是仓库里的耗子。”
“兵器铠甲破损了，没有原矿来修，只能是对付着用。呵，对付，矮人大师打出来的铠甲都只能勉强保命，那堆套在战士身上的破铜烂铁，又能有什么作用？”
“至于火炮弹药，那就更别提了。”
“药不够，牧师不够，前线将士若是受了伤，大多数时候只能硬扛。”
“水晶、卷轴、导魔木、魔法墨水……所有跟施法者有关的物品，全都是有价无市。”
“下各个地方抓壮丁的队伍，已经开始逮十三四岁的孩子和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了。”
“护城河的水位已经涨了五米了，我想诸位应该知道，涨水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之后，赫威玛尔面向国王一跪，“陛下，物资最为充足的洛丹伦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又会是怎样的人间地狱啊？陛下！”
“陛下，臣，请和于兽人！”
“陛下，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N
文臣们弯下自己的膝盖，如果有人眼神够好的话，可以看到很多人下跪时双腿是颤抖的。
“陛下，老臣不敢苟同！！”
贝内特公爵快步走到财务大臣身边，“当年大帝面对巨魔时，不曾有半分退让。他集合众部落，为现在的人类打下了如今的江山。若今日投降，人类的脊梁骨，就断了啊！！”
“臣宁以死殉国，也不愿见和谈之事！”
“臣尚有一家老小三十八口，皆可提刀上阵！”
“若以和谈为陷阱，斩了那兽蛮子头领的狗头……”
将军和军事贵族大声表着忠心，同文臣的劝谏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混乱的交响曲。
“诸卿。”
轻轻的一个词，让大厅中的声音逐渐减小、退却。
“朕，累了。诸位，回吧。”
泰瑞纳斯用双手支着身子，从王位上缓缓站起，离开了失败的贵族会议。
议事厅这边暂且不说，且看洛丹伦之主回到后殿，看到了正在勤奋读书的瓦里安和阿尔萨斯。
“你们两个，在看什么书啊？”
“泰瑞纳斯叔叔！”
专心致志的暴风城正太王一个激灵跳下石凳，连带着旁边的小阿尔萨斯也反应过度，慌张地摔到了柔软的草地上。
“我，我们在看，呃，纹章学的书。”
小瓦里安拍了拍脑袋，“这门学问实在是太……”
“好孩子。”
银白头发的米奈希尔家主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摩擦着孩子头顶的长发，语重心长地说道：“从今日起，你和阿尔萨斯，都不用再学纹章学了。”
“多出来的时间，你是想练练剑、枪、炮，还是想读读兵书，或者干脆放松一下自己，随便你们。”
“真的？”
小王子蹦跳着来到自己父亲前，单纯的他只知道，从今天开始，他的功课会少很多。
“真的。”
“叔叔，纹章学不是成为一个合格贵族的必修课吗？为什么突然不学了？”
经历过家国动荡的瓦里安心思更深，但限于阅历，他只是下意识地感到了不对，却说不清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当年的索拉丁大帝只能记住十二个部落的旗帜，不一样成就了阿拉索帝国吗？”
洛丹伦之主半蹲下身，双手扶住未来暴风王国国王的肩膀。
“孩子，时代变了。我们这些土埋半截的老家伙，已经来不及做出改变。但你，还有阿尔萨斯，你们还有的是时间。”
“别走我们的老路，瓦瑞，阿尔。”
给了两个孩子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国王抖擞精神，进了王室的通讯法师塔。
一样的奥术水盆，一样的连接仪式，熟悉的半秃头顶再次出现在了泰瑞纳斯的眼前。
两位老友实在没兴趣寒暄，开口便是正题。
“你那边收到了吗？和谈邀请？”
“能没收到吗？漫天洒下来的白纸片，我还以为死神使者来了呢。”
“战士们的反应如何？”
听到问话，洛萨元帅苦笑一声，“那得看你问的是哪些战士了？”
“让我猜猜，军官死扛到底，普通士兵毫无反应？”
“事实上，普通士兵担心自己会被兽蛮子宰了。你知道的，他们不留男性成年俘虏。”
老狐狸摇了摇头，“这么说，我还得庆幸喽，对方的极端手段堵住了逃跑和投降这两条路。”
“问题在于，这样的极端手段还会维持多久。”
白发雄狮搓着所剩不多的头发，语气里充满了苦涩和不甘，“以敌人头领的脑子和咱们内部的保密能力，他们随时有可能改变对待俘虏和投降者的态度。”
“一旦对方不再杀成年男人，不，更糟糕的，他们开始招揽的话。呵，所有的防线都会瞬间崩溃。”
洛丹伦国王皱眉，“也就是说，你也同意和谈？”
“同意？我们有拒绝的资格吗？”
联盟元帅向后仰头，看着颜色单一地天花板：“军情六处的情报，星辰和部落已经在各地建立很多聚居点了。”
“现在和谈，我们还有跑马抢地的机会，要是再拖一拖，人类七国就该改名叫兽人七氏族喽。”
联盟元帅的意见，成为了压倒泰瑞纳斯心中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和谈，行。你们怎么办？暴风王国怎么办？”
在洛丹伦国王看不到的角落，莱恩挚友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
“我，我再想办法，再想办法吧。”
米奈希尔家主垂下了眼皮，他在冷漠地、毫无感情的计算着帮助对方复国的利益得失。
一炷香的沉默后，曾经的大剑师双掌拍在水盆边缘，弄皱了平静的水面。
“不用再想办法了，让暴风王国复国，是星辰、部落和联盟和平的第一个条件！”
“泰瑞纳斯！”
洛萨猛的一低头，不解地盯着对方的脸庞，“你个疯子，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
“我可是老狐狸，怎么会痴呆到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洛丹伦之王的笑容，没有舒缓安度因沉重的心情。
“听着，朋友。心意我领了，但如此沉重的恩惠，暴风王国恐怕扛不起。”
联盟元帅说出这话，一半是出于公义，毕竟洛丹伦王国也不富裕，一旦“暴风投资计划”失败，人类将彻底失去翻盘的机会。
而另一半，就是出于私心了。毕竟，贵族之间的交易，从来奉行等价交换。
“扔下你那不娴熟的贵族交流方法吧，狮子。”
洛丹伦势力最强大的贵族大手一挥，咬牙低吼道：
“兽人入侵这件事，已经打醒我了。”
“在真正的侵略者眼里，你是奥特兰克人还是库尔提拉斯人亦或者是洛丹伦人，都没有意义。”
“我们都是人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这一次，我不帮你们完成复国，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占据着卡利姆多和整个暴风王国的星辰将越发强大，而偏居一隅的我们会越发弱小。”
“裂土而封的贵族日子结束了，洛萨。如果人类还想活下去，就必须重铸曾经的阿拉索帝国。”
“不，应该说，铸就一个更强大的，更具有包容性的阿拉索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