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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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
上空下悬的西式酒馆门被推开，满身汗臭味道的格里恩走进这家黑街唯一的两层楼酒馆，一脚踹开了趴在桌上喝得不省人事的醉鬼。
“妈的！谁啊！”
虚弱无力地酒鬼顶着自己的酒糟鼻，提起木制酒杯就要打对方，却被一柄三十公分地短刀压住了脖子。
“想活命，就给老子滚！”
“哎，哎，我，我这就滚，这就滚！”
冰冷地杀气让酒鬼清醒了过来，他立刻扔下脏兮兮的酒杯，在对方的注视下一节一节地站起来，随后倒退向酒馆大门。
前来喝酒的杀手根本没兴趣跟这个小人物一般见识，而是伸长脖子，冲里面喊道。
“老板，来收拾一下！”
“扫帚和拖布在那边，打水的话，后厨就有。”
摆弄酒杯的老板稍微扒开了下那好似没睡醒的双眼，如是回答道。
“镶金玫瑰，原浆。”
“嗖！”
在周围客人的惊讶中，只见吧台里的老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进了后厨下的地窖，找出所需的昂贵原材料之后，以娴熟的手艺配置出了一杯通体紫色，却有金线由面穿透及底的昂贵饮料。
老板大手稳健的抓住珍贵的玻璃酒杯，随着他手腕的轻微抖动，原本散乱的金线，竟慢慢交汇成了一朵惟妙惟肖的玫瑰花。
最让人惊奇地是，你若从杯子侧面看去，则一丁点儿金色都看不到。要知道，从杯面上来看，这玫瑰花的边缘可都贴着杯子呢。
格里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早在他喊出订单的时候，就有眼疾手快的小伙计把座位收拾了个里外透亮。显然，在这家酒馆里，“有钱能使磨推鬼”这话，是一点没错啊。
杀手也很痛快，不等对方要钱，就随手甩出了三枚金币。
“今儿啊，好像能有点意思呢。”
老板瞥了眼暗含巧劲且飞往三个方向的金币，心里嘀咕道。
“啪，啪。”
“嗖！”
酒馆掌事人轻松地接住了直冲自己而来的一枚，费力地抓住了飞向自己左手边的第二枚，然后以一个完全不符合之前笨拙样子的动作回身，两根指头稳稳夹住了第三枚。
“厉害。”
格里恩一口喝干了这昂贵的调配酒，“不愧是能在这地方打下一片江山的敦威尔‘男爵’，这一手弄拙成巧，可是让在下大开眼界啊。”
“所以，你是来喝酒的，还是来找茬的？”
将三枚金币放入口袋，老板面色如常地回问道。
“既是来喝酒的，也是来找茬的！”
白光从杀手腰间一闪而过，直朝着对方喉结而去。
掌事人似慢实快地抬起右手，擎住了对方的拳头。
其他客人一看大事不妙，纷纷抬腿外逃，试图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只是这一次，并不是某个愣头青的一时冲动，而是一支队伍针对另一支队伍的围剿。
所以诸位看官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前者，不会希望任何计划之外的活物，离开现场。
“呃~”
短弩箭刺穿了最后一个流氓的喉咙，出手的黑衣人踏着还未死透的人的脑袋，回收了自己珍贵的弹药。
“记住，放两个活口离开。”
“是！”
几个密探拖走了地上的尸体，剩下的便衣则去封住四周路口，防止某些不长眼睛的家伙误闯进来。
视角挪回屋内，格里恩明手被缚，但暗手已经如狼一般，咬向了对方的右侧肋。
由于刚才老板是伸出右手去挡对方的划击，所以他是没有右侧肋的视野的。
不过嘛，这点小阻碍肯定不会影响功夫在身的酒馆老板的。
只见他的左手横过肚皮，平掌上托的同时往右侧拍了一下，散发着青黑色的刀刃便徒劳地斩过了空气。
“真是搞不懂，你们皇家影卫都憋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今天突然就急眼了呢？”
“是因为昨晚狂狮帮的大规模出动，让你们意识到了威胁？”
“还是你们认为，现在已经是一个合适的收网时机？”
始终以杀手身份混迹于黑街的格里恩.琼斯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毕竟，如果对方的情况和情报里没有太大出入的话，那影卫早被发现也没什么意外的。
“真是无聊的人类啊。”
右手反掰外拧，掌事人却未听到意料中清脆的骨折声。
“还真是厉害啊。”
让过对方无力的毒刃斩击，老板轻笑了一声。
原来，格里恩抓住了对方关节变换一瞬间的松劲，抽出了自己被束缚住的明手。
摆脱束缚的皇家影卫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后退两步，寻找起敌人的破绽。
“我很好奇一件事，小子。”
哪怕是面对被包围的绝境，中年人也没有停下自己嘴巴的欲望。
“你们对这次行动有几成把握？”
沉默的杀手没有回答，而是快步前冲，明刀多暗刀少地乱砍向对方。
“刀法太快了，看不清暗刀的位置，只有退了。”
掌事人速退数步，同时左右手还扔出两把椅子，试图阻碍一下对方的攻势。
不过很遗憾，两个陈旧的木凳子刚一接触乱刃，就变成了漫天木粉。
“啧啧啧，这一手本事，都够得上半个剑圣了。要是上正面战场，肯定得让奥格他们头疼好一阵子。”
酒馆老板既不叫支援，也不打算逃跑，更没有反击的意图。他只是又退了几步，然后在被逼到无处可退之前，跳到了侧面。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疯狂挥刀的影卫收了势，用语言拖延着恢复体力的时间。
“阴谋？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姆大笑着撕下了脸上的面具，失去面具的附魔，他的身体迅速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
格里恩的内心越发沉重，他有一种预感，今天这件事情，恐怕会以一种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方式结束。
“与其说是阴谋，不如说是阳谋。”
“毕竟，我们每天做的事，你们都能看见的，不是吗？”
白爪酋长淡定转身，无视了那虎视眈眈的敌人，回到酒馆的吧台，从台子底下提出一个泥封口的瓦罐。
“反正你们的人都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不如……等一会儿，陪我这个兽人好好喝上一杯？”
“杂碎！”
精英影卫发了疯一样冲上来，两把双刀舞得似花一样。
“哎！你们是谁啊？！”
一声大吼，阻断了格里恩的第三次进攻。
“抱歉，先生，前方发现了……”
“我管你发现了什么？！”
穿着皮甲的壮汉一把抓起了面前的便衣，砂锅大的拳头在对方眼前晃影。
“听好了，小崽子。我不管你是哪个帮派的人，给老子让开路！”
“你……”
“你什么你？就你这样的，老子打死十个，都没人管得了！”
“老兵互助会，从暴风城那里撤出来的兵油子组成的机构。”
停下攻击的影卫脸色一变，“你用了什么样的……”
“哈，我可不是巫医，没有迷魂药这种东西，”占星人首领喝下了今晚的第一杯酒，“至于怎么搭上关系的嘛？呵，你知道你家国王亲自签署的老兵安置令吗？”
“嗯~”
精英影卫低声地哼了一声，算是有了回应。
早在第一批暴风城难民来的时候，泰瑞纳斯便签署了老兵安置令。表面上看，是为了彰显人道主义精神，表彰“为人类而战”的勇士。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其实就是明目张胆的吞暴风王国人口的阳谋。
当然，这安置令也不算黑心：一家出了退役兵的家庭，可以分到两头耕牛、对应工具和二十枚金币的安家费。
可以说，这安置令，也是现在联盟退役保障机制的雏形了。
“那你知道，这安置令到了地方贵族手里，是怎么实行的吗？”
哈姆的笑容中充满了鄙夷和轻蔑，“耕牛，是没有的。马上就要开战了，牲口怎么能下发给贱民呢？金币，哼，以劣金换纯金都算有良心的。二十金变二十铜这种东西，那才是常规操作。”
白爪酋长磨了磨獠牙尖，“暴风王国的人吃了亏，哪个洛丹伦的官会管？至于你们影卫，控制贵族都忙不过来呢，谁会在乎偏远地区的几个臭丘八呢？而且还是外国的。”
影卫未去细想，而是提起双刀，准备再开战端。
“大不了就是撂明身份，虽然麻烦一些，但是……”
“军情七处在此，谁人胆敢造次？！”
醇厚的女声中，透露着从血腥战场爬回来的老兵方才拥有的果敢和冷酷。
“什……什么？！”
心气被打扰，蓄力的精英影卫差点闪了自己的腰。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你们的真面目！军情七处怎么会容忍将他们驱离家园的你们？！”
“狂狮帮的大规模出动，就是为了清理贩卖人口的奴隶贩子，”占星人首领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倒上了今晚的第二杯酒，“你难道不好奇，这些奴隶贩子的货源是什么吗？”
“他们……不会……该死！”
对方都已经提醒到了这个份儿上，格里恩怎么会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所在。
“没错，暴风城的人，就是他们的主要货源。”
白爪酋长玩弄着手中的酒杯，“洛萨来不及整理这些破烂事儿，就得回到前线。大部分军情七处正在前线收集情报，留在这里的那点人根本就不足以斩断奴隶买卖的罪恶之手。”
“所以，我们做了个交易。”
“狂狮帮会处理掉那些恶心的人渣，而他们，只需要默许我们的存在，就够了。”
格里恩已经没有提起双刀的力气了，哈姆说得那些，他都多少听说过一些。只是，已经对这些习以为常的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依靠着这些，堂而皇之地站在了这里。
“最后。”
棕红色的酒液咕嘟咕嘟地淌进了木杯，白爪酋长放下酒坛，把酒器推向了对方。
“你们国王应该已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所以，喝了这杯就回去吧。”
“走了。”
黑袍人推开门扇，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
“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里恩收起了两把战刀，愤怒地把酒杯砸在了墙上。
“你，你肮脏的同胞，你奇形怪状的同盟，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这年头竟然还有这么纯真的小伙子加入影卫，啧啧啧。”
哈姆说完这句后，便抱着酒坛，一口气饮了个干净。
就这样，皇家影卫对兽人密探的包围行动就此结束。
而一直行走在黑暗的格里恩，则在哈姆打起的火光映照下，看到了道路两旁的肮脏和腥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碰了一鼻子灰的皇家影卫暂且不提，哈姆的麻烦，可还没有完事儿呢。
“你的话太多了，兽人！”
送走老兵互助会的女盗贼站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斗篷中的短弩对准了敌人的太阳穴。
“呵，还真想一点腥都不沾啊，帕索妮娅女士。”
占星人首领转过身子，满眼戏谑地看着她。
“嗖！”
淬毒的弩箭打碎了吧台上的酒坛，军情七处的第一任处长呼了口气。
“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上的，兽人！”
目送黑雾离开自己的酒馆，哈姆挠了挠自己的头皮，起身去后厨取备用的拖把和扫帚，准备好好收拾一下这里。
……
“黑街那边，安定下来了吗？”
面对国王的提问，影卫之首巴瑟尔克微点了下头，“影卫顺利撤回，军情七处提交了一批可能正在制造死亡骑士的隐秘地点，老兵互助会也被劝回去了。”
“损失几何？”
“没有人伤亡。”
“可疑分子呢？”
“大部分撤回黑街了，抓住的都是小喽啰。至于搜查结果……”
影卫首领顿了一下，“黑火药、巫术药剂、暗影石、邪能炸弹……但凡是能爆炸产生伤害的，都有。”
“哼，这哪是人类的首都啊？这根本就是的兽人后院！”
恶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泰瑞纳斯无力地坐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尽快扩编影卫，还有，启动隐秘者。”
“全部启动？”
“全部启动！”
“是。”
“加强城门搜查的力度，凡是携带可疑物品进城的，统统给我扔进影卫所里！”
“是！”
“还有，开始戒严令吧，兽人的钉子扎得这么深，万一哪家出了什么事，那可就麻烦了。”
“谨遵您的意志。”
影卫首领等了几秒，确定自家老大没有吩咐之后，便遁入暗影，离开了宫廷。
留下头发越发银白的洛丹伦之主坐在辉煌的皇位上，品味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痛苦。
“阳奉阴违、上下其手的贵族，让老兵安置令变成了老兵饿死令。”
“贪婪无度、毫无廉耻的贵族，在种族危亡之时，大发人口财。”
“至于黑街……哼，要是没有贵族当后盾，老子早就收拾干净了！”
“贵族啊~贵族啊~”
“要是这洛丹伦，只有我一个贵族，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