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地头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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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槌堡，经过一整天的狂轰滥炸后，迎来了与之前几天没有什么区别的安静夜晚。
只是在午夜的时候，几十股细流从西南方向的营地流了出来。由于鸦人习惯夜战（用圣光和奥术补足天生缺陷，而且骚扰而已，食人魔反击能力有限），每次魔法塔和火把的亮起都会召来一堆奥术射线和圣光弹的袭击。所以晚上的时候，城墙上的战士们会尽量减少明显光源。虽然这会影响到侦查距离和侦查精度，但比起战争的胜利，战士们显然更关心自己的小命。
“你们应该庆幸，这次是由罗非这个理智派来控制联军行动。自从听说外围的食人魔部族没有遭到大规模的屠杀，悬槌食人魔的士气一直在下降。说真的，要不是悬槌堡的存在，你们早就能把马尔高克的脑袋砍下来当尿壶了。”
明明是个奥术法师，古加尔却在隐蔽和潜行上颇有建树，至少比起罗非和雷克萨来说要好得多。
“你怎么知道悬槌堡现在情况的？”
面对雷克萨的诘问，古加尔双手同时敲了敲两边的太阳穴。
“啧啧，你以为之前几天我在准备什么？放心，我没说不该说的，不信你可以问问那俩天天形影不离跟着我的家伙。”
半炷大香后，罗非的小队到达了之前定好的集结地点。
走到城墙西南角，隐约中有个不协调的暗影探头探脑地向外观察着。
“看来我们的行动速度还算挺快的。”
古加尔走到队伍最前，用嘴学了个屁声。
“该死，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声音当暗号？”
“哦，聪明的天才，你能想一个比屁声更自然地、出现在食人魔严格戒严的要塞附近而不显得突兀的声音吗？”
对完暗号后，古狠狠地怼了雷克萨一手。
“哦，嘿。古加尔，你个混蛋，我还以为你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呢？”
迈着大步跑来的接应者也有两个头，身上少见的穿着全套布料。左边头上的独眼只剩下一个空洞，右边头上的右眼还有些浑浊，谁也不知道下水道帮是怎么想的，竟然派了个半……三分之二瞎子来当晚上的接头人。
稀罕的是，明明是双头食人魔，刚才跟古加尔打招呼的时候，却只有右边的头张嘴说话，左边的头无精打采地搭楞着。
“哈，在你死之前，我一定活得好好的。天啊，你的兄弟还没缓过来吗？”
古加尔故作姿态地惊讶问道。
“呵，你个王八蛋，总是用这个梗。难道你不知道他十年前就已经死透了吗？”
接应者尝试着把用草丛遮盖起来的暗道口打开，古加尔却阻止了他。
“嘿嘿，等会儿，我的兄弟，我们还有人。”
“多少人？”
古加尔在一片黑暗中卖着没人能看见的萌。
“那个……我之前说的是多少人来着？”
接应者脸色稍稍阴沉了一下。
“见鬼，别跟我玩这种文字游戏！一次只能带一百人的规矩你忘了吗？”
罗非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规矩？一帮在下水道里捡残羹剩饭的老鼠跟我谈规矩？难道说我们‘亲爱’的元首大人，是一个宽仁大量的，名主？”
接应者可不怕，或者说，表面上不怕。
“你知道我们身后……”
“我知道你们身后有很多大势力，甚至可能直接听令于马尔高克。所以呢？你们不就是出事儿的时候被抛弃的弃子吗？”
接应者低着头，就在三人正在讨论潜入事宜的时候，又有十几支小队先后到达了会合地点。为了防止人数集中得过于明显，小队中只是派出了自己的小队长前来报到。
星辰大酋长没心思继续陪接应者耗下去了：为了防止城墙被破坏或潜入，悬槌堡附近几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这里可没有一个或几个能藏的住三千人的地方。
“该死！你应该知道我们在堡垒外对食人魔的态度，所以你不需要担心等我们攻破城池以后会做一些不符合我们风格的事。”
接应者摇了摇头，很显然，对于社会底层中的底层，他们根本不关心自己脑袋上坐着的是食人魔大人还是兽人大人。
“涨价？说吧，要多少？”
接应者张开了五个手指头。
“五百两黑石矿？没问题！”
“不，再加五百两黑石精。”
不等雷克萨发出反对的声音，罗非一口答应下来。
“没问题！开暗道！”
这次接应者不再磨叽，打开了暗道口，之前隐约传出来的腥臭味瞬间放大了几百倍，冲得除了接应者自己以外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请吧，诸位大人。”
众人分散鱼贯而进，对食人魔来说只能两人并肩的通道可以一次走四五个人。一炷香时间，足够让已经到了的兄弟进入下水道。
行走在昏暗的下水道，出乎罗非意料的，他们不用担心自己要在污水中跋涉：下水道上半部呈高大的拱形，两侧也是供下水道清理者们行走的便道，中间的凹陷才是脏水流通的道路。
“古加尔，你说的，便道只能通过两人。”
向导轻松地抬了下手，“我以为你知道我说的是食人魔而不是兽人来着。”
“可你没说下水道两边有两条便道！”
星辰大酋长狠狠地砸了下他的肚子，打得古加尔弯腰呼痛。
“说一半，藏一半，啊！”
接应者看着自己的朋友挨了一拳，高兴地拍起了手。
“真是活该啊，加尔！”
食人魔向导从疼痛中缓了过来。
“白痴！你们以为最开始那一炷香路程也是下水道吗？真按照你的想法，拉一万人往里进的话，那条道是会塌的！”
回想两段道路的区别，罗非疑问的目光看向接应者。
“很遗憾，他说对了。那条道是我们自己开的，下水道在设计的时候没有地上部分，直接将污水从荣耀湖水面下排出。至于我们刚才走过的那一小段，那是我们挖的。”
“你懂的，下水道帮的薪水有些……少，而下水道偏偏又复杂且安全。所以他们会挖一些这样的地道，有的是用来往外走私，有的是给在外面巡逻的卫兵们找点乐子，还有的，那就是大军阀们的私有物了。”
老瞎子接着古加尔的话茬往下说道：“当然，后一种的我们一般都敬而远之，毕竟这些军阀有些……神经过敏。很多钱都是有命挣没命花，不是吗？”
在接应者的帮助下，很快罗非小队顺利来到了目的地：一个呈三十度角的上坡，坡道尽头则是个圆形的铁栅栏，从栅栏孔洞里，还能隐约听见外面的喧闹声音。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地了，能把钱付下……哦，抱歉，我估计你们没带全，至少给点预付款吧。”
“嗤！”
皮肉刺穿声，以及紧随其后的疼痛，让接应者尝试转身看向身后。很可惜，卡在脊髓缝里的矛尖不会让他如愿了。
“说真的，你不应该这么贪婪。”
手中斧刃一转，老瞎子被分成两片，倒在地上。
“古加尔，你就不能找一个更靠谱一点的向导吗？”
这次不是聪明的加尔，而是憨里憨气地古开口回答：“你以为在这种情况下谁都敢接这样的活吗？啧啧，老瞎子啥活都敢干，啥钱都敢收这点在业界可是出了名的。现在死，有点可惜了。”
虽然食人魔本身生命力强盛，但老瞎子年岁已大，身上还有旧伤，所以接应者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就去了地狱。
“接下来怎么办？”
罗非、雷克萨同古加尔搬开铁栅栏，确定外面没有堵截他们的巡逻队之后，星辰大酋长开口问古加尔。
地下水道的铁栅栏正好立在两个高楼中间的暗巷，从下水道里看到的拱顶在外围像一根倾斜的管子一样隐没在地面之下。在铁栅栏上面，则是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高楼，考虑到下水道里糟糕的味道，没人会在下水道这一面开窗户。
“有什么怎么办？跟我来啦。”
加尔大手一挥，一种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奥术能量在众人身上覆盖下来。
“告诉后面跟上来的部队，让他们分散开往人群里混。放心，这地方出现一个两个零星兽人是没人管的。尤其是你们身上这味道，假扮拾荒者或者逃跑奴隶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那你现在做的是……”
“我总不能带着几百个一身臭味的兽人去逛花楼，不是吗？这玩意儿可以让其他人以为你们是食人魔。”
一路走来，雷克萨一直在路上留特有的标记，指路的同时也将新的情报和禁忌告诉后面的部队。
“哈拉萨怎么办？”
看着自己的动物伙伴被下水道折磨得生不如死，雷克萨心疼地脱下霜狼身上的破旧牛皮。
“嗯，你最好跟他表现的亲昵一点，很少有食人魔会带着自己的宠物或食物来花街找花酒喝。不过有不少大人物，他们的口味有些……你懂的。”
古加尔猥琐地做了个食指穿洞的手势。
雷克萨翻了个白眼，显然这个时候，我们的荒野猎人想起了一些自己父亲曾跟自己说过的话。
走出暗巷，训练有素的兽人战士立刻分散开来，在人流中保持着某种随时可以集合或散开的队形。
正走着的时候，古加尔好像看到了什么，脸色不由自主地黑了一下。
“接下来你们可得跟紧了。”
加尔突然来了这么句话，吓得罗非和雷克萨以为对方企图逃跑。正要伸手擒住他的时候，古顺来了个鼓囊囊的钱包。
“嘿，花街的姑娘们！小子们！还有那些可爱的野兽们！我古加尔回来啦！”
使劲将钱包往天上一扔，散落的银子引起了本就拥挤的路人混乱，古加尔这个名字更是把花街的气氛彻底引爆。
“古？古他回来了？”
“加尔，加尔哥哥来找我了！”
“古加尔？那个小王八蛋怎么回来了。快，把花楼出口给我封住！”
一时间，姑娘尖叫声、老鸨怒骂声、保安砸东西声、酒杯木盒掉地声、狼啸马啼声。本就喧闹的花街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听到古加尔两字，正在吃小吃的食客扔下了自己手中的碗碟；在幽暗角落行苟合之事的两人（或多人）停了下来，兜裆布一拉就从埋伏的地点走了出来；几个妓院中的保安跳了出来，从他们手中那统一的武器来看，很显然，他们不是一帮妓女能雇得起的人。
“快走！”
古加尔拉着罗非和雷克萨在人群中穿行，其他战士则保持着那个阵型，伪装仅仅是虚拟的外表，碰撞体积仍然不变，所以保持阵型跟上古加尔并不是很难。
“该死！你背叛了我们！”
“哈！背叛你们？老子自己都是悬槌堡的叛徒了，难道靠着你们几个的人头马尔高克就能放我一马吗？别做梦了！”
三只眼睛紧张地逡巡着周围，奥术法师用奥术传音向二者解释着现在的情况。
“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找得这帮人没有什么忠诚啦，荣耀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枷锁。所以从一开始，我们被出卖就是必然的！不过情况有点不太对，说真的。”
哈拉萨实在是太过显眼，这也是古加尔现在还没有甩掉追击者的原因。不过考虑到已经开始动手的突击队士兵和启动了元素化的勇敢战狼，逃脱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情况不对？有什么不对的？我们不是被出卖了吗？”
古加尔两个脑袋同时摇了摇，说真的，他们每次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要把脖子抻出来，这就让旁观者感到很……累。
“呵，我是好奇为什么他们出卖的这么彻底？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只是会告诉马尔高克，有人要潜入悬槌堡，没有时间，没有地点，没有领头人。看看你们周围，”古加尔仔细观察着队伍，继续说道，“他们都只盯着我，即使我拉着你俩一起跑，他们也是紧紧盯着我。看来这帮追杀者知道，我是那个领头潜入悬槌堡的人。”
雷克萨狠狠地锤了下古加尔的手。“凎，那你现在就把我俩放下，然后自己逃命！”
“如果你们打算挑战一下悬槌迷宫的话，我并不介意。而且你俩应该也被盯上了，至少一顿胖揍是少不了的。”
转过街角，古加尔带着二人一头扎进了整个花街最高的高楼。不知道这高楼的设计者是谁，他合理地利用彩灯、火把和布带，恰到好处地将一个呆呆的土楼衬托出一股旖旎风味。
追兵到了高楼之后，不得不停住了脚步，有些人还面露惧色，好像这座花楼里藏着噬人猛兽一样。
“这是……该死！我们得罪不起！”
“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查！查古加尔那个垃圾究竟带着谁进来了！告诉所有的花楼、妓院、娼寮，把三年内所有兽人的鸡鸭名单和他们现在的下落给我交出来！”
队长样的人物面露凶光，语气极重地强调道：
“除了这座楼，其他地方随便查！这是马尔高克元首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