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儒
<br><br>
“嗒，嗒，嗒。”
久久未曾开启的城门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哈啊，谁啊，大中午的去下城区那个烂地方。又是那群躁动不安的王八蛋是不是？”睡眼惺忪的城门守卫嘴里骂骂咧咧的，直到自己的领子被狠狠抓起来，一把短刀横在他脖子上的时候。宿醉的士兵方才睁眼仔细看面前究竟是群什么人。
审判庭中队长默然的看着已经被吓尿的城市守卫，在士兵彻底精神崩溃之前，终于开口说话了。
“异端审判庭公干。”一面正面印着鲁克玛的头颅，反面印着处刑架的令牌在老酒鬼的眼前晃了晃。
“啊，啊，原……原来……”
“好了，赶紧去把城门打开，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看着城市守卫连滚带爬的跑进城楼里，审判庭中出现了个不屑的声音。“这群让人恶心的蛆虫，他们应该直接被扔进塞泰克山谷里！”
“鲁克玛的光芒照耀着每一个人，即使他们身上有不足之处。”队长开导完自己的队员之后，整个队伍又一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上城区，鲁克玛祭祀厅。
库尔克主教看着手中汇报上来的新报告，脸色完完全全的阴沉下来。
“大祭司终于TM让火焰烧坏他那可怜的虎人脑子了吗？！侠客团不过是疥癣之疾，就派出异端审判庭去下城区！难道他不知道调动异端审判庭是需要全体祭司开鲁克玛的见证，且要有三分之二的祭司同意才可以调动的吗？！为什么……”
年轻鸦人赶紧扶着自己老师那衰老的身体，生怕他一时气血上涌去见鲁克玛。
“老师，您别生气。就算开启鲁克玛的见证又能怎样？侠客团的行为触及了所有祭司的底线。”
“祭司议会的底线不应该是人民的幸福吗？！什么时候变成我们这帮老不死的尊严了？！”
“很早之前，老师，很早之前。”
缓缓走到床边，被圣光和奥术装点的奢华壮丽的上城区映入老主教的眼帘，年老的鸦人祭司叹了口气。
“格林，或许我应该去死。”
“不，老师，您应该活下去。”
“看看我身上的衣服，住的地方，吃的东西。哪样对下城区，哪怕是中城区的平民来说是不可奢求的东西。我在想，如果没有我们的话，或许人民的生活会过得更好。”
“不，是‘没有他们的话，人民会过得更好’。”
老主教看着自己的弟子，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最近酒馆里那些说书的藏卷人总是会用简单的诗歌开场。”
“老师，侠客团走的，未必不是一条不错的路。”
听完弟子的话，布尔克深呼吸几次，随后愤怒的低声咒骂道：“你是茹毛饮血的虎头蛮子吗？你难道没看清侠客团的本质吗？这样下去，迟早会把鲁克玛教团彻底毁掉的！”
“老师，父亲！睁开眼看看吧，鲁克玛教团没救了！”
“不，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鲁克玛的光芒会照耀万世，毕竟，不会有比通天峰更好的城市了。”
“咚咚咚。”
二人同时转头向房门看去，老主教开口答应道：“进来吧。”
身穿素色主教服的见习祭司走进来，从祭司服中取出一份用特殊封装封印的情报。
库尔克三爪微敲几下，解除情报上的封印后，从自己怀里取出单片水晶眼睛，挂在自己的喙上。
眼瞅着自己老师的表情越来越阴沉，格林开口询问道：“发生了什么？”
“塞泰克教团，走，立刻召开祭司会议。”
“是。”答应一声，三人走出库尔克的办公室，各自做着针对即将召集起来的祭司会议的准备。
与此同时，
异端审判庭分成各个小队，从十二个方向开始靠近下城区，千年的管理混乱和鸦人擅长飞翔的特点让整个下城区变成了结构复杂的立体迷宫。这里的地面由于常年接受不到阳光的洗礼，已经开始生长起暗影灌注的苔藓和杂草。
下城区也有阶级分化，像什么都干不了的重伤员、残疾人和将死之人都会住在最底层。那里被一层层违规搭建的简易窝棚和房子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垮塌。当然，就算垮塌又能怎样呢？反正当他们住进那里的时候就已经离死不远了。
异端审判庭自然不会落地行走：一旦遭受袭击，狭窄的地面通道和阴暗的环境会让他们陷入危险境地。所以现在他们飞行在下城区的中段，作为支撑上层区的重要部分，中层区出乎意料的坚固与结实。即使是那群不给钱找事，给钱不办事儿的下城区巡逻队，也会定时的检查中层区的坚固情况，并酌情进行修理。这也是下城区居民们唯一的“福利”了。
“小队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与一般魔幻小说里的异端审判庭不同，由于被圣光进行过脱胎换骨的洗礼，鸦人的异端审判庭是很讨厌脏乱差和暗影的，好巧不巧，下城区两样都有。
队长转头看向发牢骚的队员，即使脸上带着嘴套，眼眸中仍然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很快就能回去，对了，露比该结婚了吧。什么时候请我们去喝喜酒？”
羽毛也掩盖不了皱纹的老鸦人不好意思挠头笑了笑，“嘿嘿，日子还没定呢。夫家那边这两天好像忙着准备进爵，想把婚期延迟。”
“小心点，别到时候放咱们渡鸦（放鸽子）。”
听得这话，副队长首先笑了起来。
“嘎嘎嘎，异端审判庭的亲事被放渡鸦？真是好笑啊，嘎嘎嘎。”
眼看着自己的队员精神有些过于放松，队长咳嗽两声，正打算提醒下自己的队员，圣光水晶释放的波动突然忽明忽灭起来。
“防御阵型！”小队瞬间按照平日的训练组成了一个防御的三层圆环阵：最外层的近战武士掏出便携能量发射器，发射器呈圆形，放出的储存圣光会顺着圆形核心向外扩张，形成一个可以覆盖整个鸦人身体正面的巨型长盾；中间一层是精通奥术塑型和奥术－元素转化的鸦人奥术师，两手做出展开动作，小小防御阵的下方就被紫色的光芒笼罩，如果有人从下方冲击阵型的话，一定会明白什么叫做奥术的晶化反应；最里层是一身短打打扮的战地牧师，比起华而不实的法杖，他们更相信自己手中那接受过力量祝福的短锤，凭借着坚毅的精神（在对鲁克玛的信仰方面都快被洗脑成傻子了）和种族天赋，牧师们可以坚持一炷大香的时间里不间断释放各种祝福和治疗队友。
有了平台支撑众人体重，鸦人们启动自己翅膀上的辅助衔接装置，把小队每一层成员的翅膀连接在一起。虽然衔接装置会影响到队员的灵活性，但至少在防御战时鸦人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安置自己翅膀的地方。
微风不断吹过，带来的不是清新的空气，而是腥臭与腐臭混杂在一起的一股……味道。奥术师们早在进入下城区的时候就给小队的每个人下了元素净化的祝福。配合牧师们的圣光过滤，下城区的恶心味道并没有影响到小队的战斗力。
“刚才有风吗？”队长的问话得到小队中法师组组长的回应。“有，但是现在的风力好像变大了。”
“这是侠客团们搞得鬼吗？”“恐怕不是。”牧师组给出了答复。“我听到了……低语。”
一听这话，队长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保持防御阵型，撤退！”
就在奥术平台缓缓飞离中层区的时候，阴暗的下层区突然有了动静。
几十道巨大的暗影能量束从小队的脚下冲击着小队阵型，能量束与奥术平台碰撞的时候非但没有晶化，反而与奥术平台搅在一起，原本透亮的奥术平台渐渐被黑暗所笼罩。
“放弃奥术平台！牧师组，施加心灵祝福！”
已经彻底被暗影腐蚀的奥术平台被抛弃，鸦人小队解除翅膀上的绑定装置，以内层为先，外层为后的线性阵列，尝试离开暗影鸦人们的攻击区域。
暗影能量束看起来拥有不低的智商，它们没有一味的在衔尾追击，有十几束暗影能量分散到中城区的房子里。借助阴影，暗影能量穿墙越顶，保持着与小队鸦人齐头并进的追击进度。
即使如此，审判庭小队长仍然没有过于担心：由于从一开始就没有浪费时间和体力在与暗影能量战斗上，整个小队的状态其实是相当不错的。如果暗影能量束只能做到这一点的话，小队可以……
正在想着，队长感觉自己头上仿佛有什么东西笼罩，原本已经照耀在小队身上的温暖光明直接被黑暗一扫而空。
“你好，欢迎来到，塞泰克的世界。”这是审判小队小队长，在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让我们把视角转回祭司大厅。
库尔克作为祭司议会中举足轻重的议员，他的邀请，即使是大祭司，也不会轻易拒绝。所以由他牵头的祭司会议很快就举行了。
“库尔克，今天你叫我们来，是因为下城区的惠民法案吗？”
面对一身酒气的政治对手，库尔克没有反驳他，而是拿出自己之前的那份情报。会议桌中央的圣光水晶扫描了报告的具体内容，将其投影在自己的正上方。
“这是刚才我刚刚得到的情报，塞泰克教团的。”
一语既出，窃窃私语的祭司们闭上了嘴，即使是再没有正事儿的鸦人，也明白塞泰克教团这五个字的意义。
“你的意见呢？库尔克祭司。”
库尔克转头看向坐在首位的大祭司，开口说道：“把审判庭从下城区撤回来。”
“为什么？如这份情报反应的一样，下城区是塞泰克教团的重灾区，既然如此，我们就更不应该把审判庭撤出来。事实上，鲁克玛指引我，我们应该将整个下城区城门封堵，然后派出所有审判庭进行清剿，对了，再派出覆面者怎么样？”
库尔克一听这话，不禁有些胸闷。“审判庭的行事风格你比我清楚，把整个审判庭都撒到下城区，会把下城区人杀绝的！”开会之前，格林已经整合了审判庭中队的情报，根据情报里所写，现在整个中队已经处理了一千三百二十三例“异端”问题，整个中队也才一千人而已。这才不到半炷大香的功夫就杀了这么多人，库尔克可以想象，要是按照大祭司的方案推行下去，整个下城区绝对会变成人间地狱。
“吼，看来我们的库尔克大祭司还是很在乎下城区的，呃，人民的。不过鲁克玛的指引告诉我们，为了击败那些亵渎神明的邪教徒，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们都应该接受。为消灭邪教徒而献出生命的教徒，将会被鲁克玛的光芒指引，前往天空的自由之城。”
库尔克摇摇头，控制住自己的血压：“如果鲁克玛大人看到我们这群无能无良后辈的话，或许第一反应就是一口火喷死我们吧。”
无视大祭司的脸色，库尔克右手一挥，调出了有关塞泰克教团出世的损失记录。
“1300年前，塞泰克教团发动‘圣战’，三百个塞泰克教徒攻击城市，那时的通天峰还不分上中下三个城区，但下层民众的房子建设太过混乱，导致在追捕塞泰克教徒时引来了不小的麻烦。事件结束后，为了方便管理，通天峰开始分上中下三城区。”
“800年前，塞泰克教徒在中城区引发大火。哈哈哈，大火！分明是负责安全的救火队出去找女人，耽误了救火时机！中城区市民死者916人，伤者3282人。事后为了推卸责任，救火队队长抓了几十个下城区平民当替死鬼。公开绞死还不算，非得去下城区进行‘神圣洗礼’，我想你们不会在乎下城区死了多少人。但根据我的统计，下城区死者就有上万人，伤者根本没法统计。”
“五百年前，伪王泰罗克发布新法律，用统一考试取代举荐制，无论上中下城区居民，都有资格参加考试。呵，那个废物，屁股底下的皇位十年都没坐住就被扔进塞泰克峡谷。不过嘛，考试制度是留下来了，反正在座诸位有的是办法，把那群贫民挤下去的，不是吗？”
等库尔克把在座祭司的脸皮撕了个一干二净后，大祭司微笑着，说了句话。
“好吧好吧，我们的库尔克祭司这两天心情不太好，在座诸位不要介意。好，现在我们来投票，根据鲁克玛的指引……”
库尔克没心思继续这场会议，拄起自己的法杖，在格林的搀扶下离开了会场。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