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神明
<br><br>
《山海经·北山经卷》曰:兽,其状如豹,而文题白身,名曰孟极,是善伏,其鸣自呼。
它居于雪山之上。
-----------------------------------
杨曲离与伊盉训练的地点就此改到了伊盉家中。
一个月,说快也快。
杨曲离期间试图自己偷翻回杨奶奶家,不料杨奶奶竟设了结界屏蔽,他才不了了之。
一月后,衍栩前来带二人启程。
“奶奶!”
杨曲离第一时间冲进门寻找杨奶奶的踪迹。
杨奶奶一月不见,确确实实憔悴了许多,原先不明显的老年纹深重几分。
“来了,随老身上来吧。”
杨奶奶直接入题,毫无废话。
符条缠绕,铃声入耳。
伊盉似乎听到了杨奶奶的轻叹。
-------
【第一日·午后】
冷。
彻骨的冰寒。
伊盉仿佛做了个梦。
她离开自己千年来的家园,离开自己守护的神明,追随着那个人。
“你随我下山,到了山下,我娶你。”
那人轻挽发丝,承诺多动听。
而她被囚禁在木枷之中,撕心裂肺。
那人对她如此温暖,最后却将她掷入东海深渊。
她受尽万鱼啃咬,拼死回到都城,望着眼底渺如尘埃的人类,望着漫天飞雪,她身心俱疲,她只想要回家,回到神明身边。
神明抛弃了她。
-
她叫做冰姬。
她是孟极,千年来昆仑山上的灵物,一代又一代,与守灵族镇守山上破败的神庙。
他们的神,赐予他们生存的力量。
---------
头疼……
伊盉睁眼,浑身酸楚,肉身上敷满药草,置身于一间燃着灯火的石屋中。
伊盉继承了冰姬的所有记忆。
应该说,冰姬生为灵兽,如今与伊盉的魂魄共存于这具肉体。
这是一具幻化成女性的身体,通体白衫,满身血迹已被清理干净。
她所看到的,正是冰姬的遭遇。
被人骗下山,献入宫,力量难以驯服,最后被遗弃在东海前往邻国的船上。
冰姬亲手了结了她曾信任,曾深爱的人,也彻底失去了对人类的真心,一心只想回到昆仑。
曾经栖身的神庙,却容不下她了。
她昏厥在神庙遗址前,绯红开便雪野。
-
“有人吗……”
她的声音虚弱的不行。
因为冰姬魂魄还在,伊盉无法完全复原。
她勉强支撑起自己,靠着屋中的陈设缓慢移动。
布置极具烟火人气。
她绕过屏风。
不知是谁脱下的裘衣,净不染尘,静静放在石凳上。
旁边的药炉弥漫蒸汽,咕咕声伴着淡淡药香,湿热氤氲。
人影从另一扇屏风中潜入。
白衣翩翩,烟尘不近。
长发飘散,丹朱欢颜。
“醒了?”
温柔的声音,稳稳落入伊盉耳中。
身体中沉寂的那部分微微颤动了几分,伊盉觉心头一阵抽搐,眼眶热的不行。
他是夏明均,神庙的守灵族传人。
漫漫雪岭,向来只有夏明均与冰姬陪伴。
夏明均离开三年,冰姬独守三年,最后冰姬离开了他,随山下那人离开了。
“对不起……”伊盉此刻只有这一句话能说得出口。
“回来便好。”
夏明均眼角含笑,弯腰挽袖,查看汤药炉火。
他心疼的紧。
自己不过是离开了三年,回来之时,却见冰姬半死不活的倒在雪地上,已然失去了人形。
他们的寿命很长,这也注定二人相依相存千百年。
他们都没做好分离的准备。
好在冰姬的伤只是普通的伤,虽说严重,不至于丧命。
神庙供奉的是已被遗忘的神,是他们共同的信仰。
冰姬这次的事,着实有些大了。
伊盉有些想开口。
“夏明均……我回不去了……”
这是冰姬想要说出口的话。
冰姬的状态完全放松下来,连带着伊盉一起融化在石屋中,她的身子就那么瘫软在药炉旁。
冰姬原想重新回到破败的神庙中,但神庙外升起结界,阻断了自己的道路。
夏明均是她如今唯一信任的人。
她那么傻,抛下了自己的神,和自己的伙伴。
“无妨的。”夏明均轻轻盛了碗汤药,半跪下身,一手扶起冰姬。
他轻轻环抱冰姬,拘她在怀中,轻舀一勺汤药,吹起试着温度。
“先喝药吧。”他道。
伊盉有些不自在,她感觉的到,南祁心上十分不快。
汤勺凑到嘴边,她这才张嘴。
既然还留存着冰姬的魂魄,伊盉并不能完全控制这具身体。
夏明均慢慢喂送着汤药。
这滋味苦的极致,冰姬却不为所动。
“你布了大雪,伤了无辜百姓,业障重了,待过个千百年,消去业障,便能重回神庙。”夏明均安慰道。
业障……冰姬从东海逃出后,恨透了人类,杀去负心人,引天布了漫天飞雪。
伊盉脑中疯狂思索可以对应上的年代。
冰姬的心绪慢慢淡下去。
汤药一口一口入唇,夏明均的神色如此淡然,又极致温柔。
当真,有些像南祁。
--------------
杨奶奶这次设了近身法术。
杨曲离与衍栩醒来时,相隔不远。
城镇处,角落。
他们差些被流浪者残害。
漫天白雪,地面冰寒,人间恍如地狱。
当真为那诗句所言,冻死骨遍地。
二人几乎一醒来便认出了对方。
他们都是被冻死的人,尽管衣着厚实,还是经不住这雪灾连绵。
“衍栩,我们怎么走,一个一个找过去吗?”
杨曲离问道。
他认为,伊盉应该同他们一样,是这尸骨中重生的一具。
衍栩却未理会他。
看向衍栩,他正抬头望向天空,观到灵气纵横,有灵兽穿跃而过的气息。
西北方向,布雪,那便是昆仑山或者是天山。
“杨曲离,我们往西北去。”
他有预感,伊盉与那灵气有关。
况且,他感到,南祁的气息离二人很远。
“那伊盉姐呢?“杨曲离活动活动了下冻僵的关节,呼唤着,“伊盉姐!伊盉姐?”
没有回应。
“走吧,她不在这。”衍栩揽过杨曲离的背,推他向前。
“不是,你怎么知道……”
杨曲离抽搭着鼻子,着实是有些冷了。
“信我,我也是跟着杨奶奶学过的。”
衍栩懒得废话,直接拽起衍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