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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一个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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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什么玩笑?那他的人生不是就给毁了吗?他现在正在上大学呢,他的病也刚好,正有大好前程等着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他坐牢呢?”

“可是不让他坐牢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严纯纯撤诉。让严纯纯撤诉的办法也只有一个,你知道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是什么,于是我想了想,对周杨说:“要不这样吧,你假装跟她好,骗她撤诉,她一撤诉你再跟她分开,我看只有这样了。”

周杨伸手就敲了下我的脑袋,说:“你有没有脑子啊?她要的是我和她结婚,那结婚证是随便领的吗?再说了,就算跟她领了结婚证又领离婚证,她就不会再重新起诉吗?你就不能想个靠谱的办法?”

“要不然怎么办呢?就眼睁睁地让卓一凡去坐牢?”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周杨笑眯眯地说。

“什么办法?”

“你把眼睛闭起来不就行了!”

我又白了周杨一眼,说:“敢情不是你要坐牢,你怎么老不正经。”

周杨摆摆手,示意我少安勿躁,说:“办法不是没有,我想过了,我们只能想办法证明卓一凡是误伤。其实也不是很难,卓一凡长期患有抑郁症,这一点很多人可以证明。他在发病的时候会伤到自己或他人,正好跟严纯纯在一起发病了,一不小心用水果刀伤了严纯纯。而且现在严纯纯已经无碍,那么简单的误伤算不上什么罪,况且卓一凡还是个精神病患者。”

我一听,开心了,说:“这样好,这样好!这么说你早就有办法了,那还兜着圈子不告诉我,害我瞎着急。”

周杨面露难色,说:“问题是,现在卓一凡好了。”

我笑了,说:“那谁知道啊!再说了,他在动手的时候也没有好啊,我们不说,卓一凡不说,谁知道他好了?”

“我担心的是,卓一凡可能不会同意。”

周杨向来比我了解卓一凡,事实上确实如此。卓一凡来了之后,一听说是这个办法,立刻反对,并且义正词严地说:“我说过我会承担的,你们不必为我担心了,我会对自己的罪过供认不讳,没有必要撒谎。”

“可是,你在伤害严纯纯的时候确实是在发病,正常的情况下你会这么做吗?你不会这么做的。”周杨竭力解释着。

卓一凡钻进了自己的死角,就是不肯接受我们的建议,一门心思地觉得自己应该受到惩罚。

我拿卓一凡没办法了,跳起来大声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她有什么好?她一次又一次地骗你耍你,怎么她不想要有点儿惩罚?她从来都没有过负罪感,现在还对你落井下石!这样的人,你还怜惜什么?你爱上的只是她清纯的外面,她的内里已经坏透了,她头顶生个疮脚底下都流脓,你就别傻了!”

卓一凡看着我,他的帅气还在,但是他原来非常吸引我的东西没有了。我知道为什么,卓一凡对我来说,正是因为生病才充满魅力,他身上因为生病而平添的忧郁,恰恰是叫我着迷的诗一般的部分。可是现在,他好了,他那忧郁的部分也不存在了,他看我的眼神里已经没有我能感觉到的诗意,他的坦然和淡定叫我很是失落。

周杨拉过我,用他的手拉住我的手,然后在我的手掌上拍了拍,说:“没事,你应该理解,他只是想要面对他人生里应该面对的东西,他想让自己坚强,他以前恰恰是因为不坚强才生病。既然他主意已定,我们何必强求?”

我看着周杨,无话可说。

“大概过一个月,法院会开庭审理,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去说服严纯纯,一切都还有转机。”周杨又给了我些许希望,安慰我说。

我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卓一凡起身准备离开,说没什么事他先回学校了。我本打算跟卓一凡一起走,周杨拉住了我,说还有别的事。

卓一凡走后,周杨说:“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我替你约了一个人。”

我想了想,问道:“林沐?”

周杨大笑,拍着手说:“跟聪明的女人打交道就是舒服,一点就透!”

竟然真的是林沐,我摇着头说:“不,我认为没有必要跟她一起吃饭。”

周杨不笑了,严肃地说:“你必须得来,或者你现在就别想走了,我就算困着你也要困到吃晚饭。”

“为什么?”我不理解地问。

“你问问你自己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肯和林沐一起吃饭?是不是你自己心虚?其实,你有什么好心虚的呢?你应该真的认为你没错,而不是你自己嘴巴上告诉自己你没错,可心里却不接受。我希望你们能正面解决你们心里的结,不然,恐怕会生枝节。”

周杨说到最后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可是我觉得他是在吓唬我,能生什么枝节?

我摆着手说:“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可是我都跟她说了你去的,要是不去的话,你这不是明摆着放人家鸽子吗?已经有积怨了,就不要再添油加醋啦。而且,我告诉你,她心里对你的仇恨很深,不是吓唬你,我觉得她早晚会报复的。”周杨非常认真地说。

“真的已经跟她说了?”我不相信地问。

“真的说了。人家大方得很,哪像你,这么小家子气!”

我想了想,勉强答应了。

周杨接着又问了问付清的情况,我只是说还是那样,然后把李雪回来的事跟周杨说了。周杨略略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等卓一凡的事一结束,我带你出去玩玩吧!”

“去哪里?”

“哪里都行,是美的地方我们都去!”

“我不去!”我嘴上说着,心里却美滋滋的。

“为什么不去?”

“不乐意跟你一起去呗!我要找个又帅又有钱的人开着他的私家车带我到那些美的地方!”

周杨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说:“原来你是想要钱总陪你去啊!”

我瞪了周杨一眼。

周杨笑了,说:“你知道最近钱总都在干什么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说到钱总,我的情绪低落了好些。

“他除了跟踪你,没做别的事。”

“可是我除了在医院也没做别的事啊,他怎么跟踪我?”

“用各种方法跟踪,比如到处问别人你的情况,比如开着车亲自侦查你的动向。而且,他已经跟我说了,如果你在付清的医药费上需要钱,叫我借给你,当然,我借给你的钱由他出。”

我打断周杨的话,说:“干吗告诉我?他就是一个笨蛋,本来我们可以做那么好的哥们儿,他非得不按规则出牌,所以,只好出局!”

周杨用手摸着下巴说:“我告诉你,只是为了和他公平竞争,不然,我赢了也不光彩。而且,他挺努力的,我现在不说得明明白白,万一以后你跟我在一起了才知道这些事后悔了怎么办?”

“你喜欢我?”我出其不意地没有呵斥周杨,上来就问了周杨这么一句话。

周杨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跟着就说:“喜欢!”

“为什么?”我又问。

“从生物学以及心理学角度来说,你引起了我的荷尔蒙加速分泌,并且我断定,这个周期是一辈子。从社会和人文角度来说,你让我有了保护你的欲望,并且我断定,这个周期也是一辈子。如果从感情的角度来说,这个问题历来没有答案。”周杨不像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像是在打趣,可是他的打趣来得那么恳切和实际,并且很浪漫,叫我有了心动的感觉。

我笑笑说:“好吧,你们竞争吧!”

在吃晚饭之前我去医院看付清。

一进门就听见李雪在跟付清讲自己在西藏的趣事。

“那个奶茶,总之我是叫奶茶啦,你就这样喝下去,保管你想吐,我反胃了三天。咱们不是土生土长的西藏人,喝不惯。那里的孩子都特害羞,想看你又不敢看你,很可爱,黑黝黝的脸蛋,一个个的眼神都跟蓝天似的,很纯净。不过我不想再去了,在那里我生了几次病,还丢了条腿,不敢去了。”

我推门进去,看见付清一直在笑,我也笑了。

李雪见我进来,笑着说:“好了,夜路仨冷聚齐了。咱们好久没聚过了吧?我在西藏的时候,一没劲儿了就想起来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样子,那个欢畅!那时候的日子,真是千金也不卖!”

我发现李雪一到付清面前就能说了,毕竟以前就是整天斗嘴的一对冤家,现在付清可算是闭嘴了,李雪终于可以独揽一面地演讲了。

“冷艳你还记得不?以前,有次我们去偷金鱼。你说那金鱼才一块钱一条,我们偏不买,就觉得偷来的可爱。一人手心攥着一条,转头跑老远,然后凑在一起把手心摊开来看,嘿嘿,我跟付清手里的那两条金鱼肠子都捏出来了,你更厉害了,手心里压根儿没有,回头一看,在路上蹦啊蹦的。”

“咱们那辉煌历史够说上几天几夜的。”我笑着说。

付清眼睛笑得都要眯成一条线了,坐在床上,张着嘴巴。除了没有声音,她完全是大笑的样子。

李雪继续把付清面前已经削成小块儿的水果往付清嘴巴里送,付清摇摇头表示不吃了,然后拿着纸和笔写着:吃多了老爱去WC。

我和李雪哈哈大笑,我说:“这不有轮椅吗?你想去哪儿都行。想出去玩的话叫李雪推着。以后,李雪就是你的私人保姆。”说完我忽然想到了袁野,便问李雪来的时候看见袁野没有。

李雪摇头说没有,付清赶紧写道:“他有事,我叫他走了。”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奈地看了看付清。我不知道袁野在的时候是怎么对她的,我只知道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付清还是维护着袁野。

付清拉了拉李雪的手,叫她继续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给她听。

李雪笑眯眯地又开始讲了。

我们总是去喜欢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人,然后在自己这份不能圆满的爱情里痛并快乐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那种事是可遇不可求的,芸芸众生最后只会得到一个平淡且充满现实意义的婚姻和伴侣,至于那些曾经至死不渝的一相情愿的爱情,见鬼去吧!

我只是不知道,付清什么时候才会叫她心里的这份爱情见鬼去。

林沐也一样,林沐也是一个在爱情里较真的人,她们都是傻瓜,谁较真,谁就会受伤。

晚上跟林沐吃饭,我发现林沐已经不是我以前认识的林沐了,其实以前我对林沐也不熟悉。

林沐面对我的时候很坦然,像是熟识般地跟我打招呼,说着不痛不痒的话。下午的时候分明对我还很冷淡,此时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态度突兀。

周杨却不时地皱眉,最后咳嗽一声,对我和林沐说:“我知道,你们之间有点儿误会,我希望二位借这个机会把话都说开了,从此以后大家是朋友。”

我笑笑,还没张口说话,林沐冷冷地说:“周杨你说话真轻巧,不是你的事,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别跟女人讲道理,女人之间的事,你永远不懂。就好比现在的第三者,往往都比正室生得妖艳,来得嚣张,还敢指着鼻子骂正室自己没能耐。这些事你根本不懂。你说你一个男人能懂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情感吗?男人啊,都是以事业为主,可女人不一样,爱情,对女人来说,比天大!”

林沐说话的时候时而瞧我两眼,目光很冷,脸上却显得和善,然而句句话都像是在指责我,先是指责我最初见她时对她的训斥,然后指责我伤害了她的孩子。她同时也告诉我,在感情上,她无法原谅我。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林沐现在竟会有如此的心思和胆量,言语之间处处埋着炸药,举手投足的样子也俨然一个江湖高手。所谓江湖,是女人的江湖,这江湖里,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腥风血雨。

林沐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叫我蛮横不起来的人,我总是觉得我对她有罪,这也许源于她已经失去的那个孩子。就像林沐说的,男人不会懂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感情,可是我懂得,所以我在她面前无言。

周杨看着我,那眼神似乎在叫我不要败退,可是我对周杨笑笑,然后低下头去切盘里的牛排。

那天的晚饭吃得郁郁寡欢,事后周杨对着我连连摇头叹气,说我原来是个赶不上架子的鸭子,说我原来这么软弱无能,说我早晚要被林沐捏在手里。

我当时无所谓地回他一句:“我已经被她捏在手里了。”

周杨恨铁不成钢地说:“那你怎么不想着逃出来?”

我笑笑,说:“我甘愿!”

周杨没有继续愤怒,而是拉着我的手,说:“万一你被她捏得喘不过气了,记得拉住我的手,我把你拽出来。”

我拍着周杨的手,说:“好吧,那你现在就帮我一把。”

“什么?”

“把我的诊所买了吧!”

周杨睁大眼睛看着我,问道:“不是好好的吗?干吗要卖?”

“不想做了,觉得没意思了。”

周杨想了想,点点头,说:“我懂了。卓一凡好了,你的心思就没了,你最想治的那个人竟然好了,你还做医生干吗?是不是?”

真是什么心思都被周杨看透了,不过我确实也是不想做了。一方面是卓一凡好了,另一方面是最近事情太多了,我也没了心思。

周杨说完很不服气地说:“我再跟你说一遍,你早晚会明白,你不爱卓一凡。”

“那我爱谁?”我问。

“爱我啊!”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杨又嬉皮笑脸的了。

“别说没用的,店你要不要?”

“我考虑考虑!”周杨刚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有个人,你可以卖给他,我觉得还挺合适的。”

“谁?”

“钱总。”

我想了想,说:“我也考虑考虑。”

因为有了要卖诊所的心思,我现在连营业状况都懒得问了,每天忙着跟周杨一起找律师讨论卓一凡的案子,准备各种需要的材料,另外还要抽空照顾付清。

付清已经从医院里搬回来了。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好,在家里好好休养用药不断就可以了,早晚有一天会好的。听医生那话,似乎付清很快就会好了。

我每次都是充满疑惑地看着医生,我对于医生总是说“很快就会好”这种话已经麻木了,我只知道至今付清还是开不了口,下不了地。

我给袁野打过电话,叫他来看付清,袁野却在电话里告诉我,他要结婚了。

我沉默了半天,没想到要说什么话。

袁野却说:“娶不到我喜欢的,那就娶个喜欢我的吧!”

“可是付清也喜欢你啊,她比任何人都喜欢你,你要是娶了她,你就天天享受皇帝一样的待遇吧!你怎么就不等等她呢?比美貌比身段比性感,付清哪一点儿差?”

“我不想娶个跟你有瓜葛的人。付清会忘了我的,她是个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对着电话喊了声王八蛋。

我没有去劝过严纯纯,倒是严纯纯找了我一次,她在用最后的努力想叫我答应她的要求。

这个女人,为了周杨已经昏头了,看着我就像看着她的救命稻草,可是,她却不知道,我其实就是一个稻草影子,根本帮不了她。

不过我没跟严纯纯说这些,因为就算我说了她也听不进去,我只是告诉她,卓一凡未必会输掉这个官司。

严纯纯当时就笑话我太不了解卓一凡,她说:“卓一凡有多爱我,你是不会懂的,他会原谅我对他做的任何事,但是却不能原谅自己对我犯的错!他很可怜,所以他一定要守着自己的爱情,他是个为了爱情会不顾一切的人。我想他为我付出代价,他就一定会全盘接受。我其实不是想要他受苦,我只是想让你受苦,然后周杨跟着你受苦。卓一凡会为了我折磨你们的。”

我对严纯纯的话做了个悉听尊便的姿势,她就恼怒地走了。

我看着严纯纯离开时坚定的步伐,心想,她的伤看来应该是好了。

钱总从周杨那里知道了我要卖诊所的事,便每天在诊所里蹲点。他说他要全面了解诊所的运营情况,这样才好以一个合理的价钱把诊所买下来。

我知道他这是借口,他就是不忍心看我卖诊所,所以去给我看着。

我没有阻拦他,我想,如果我真的要卖诊所,钱总会是第一个买的人,因为他以为,那诊所是我的梦想。

不知道钱总是怎么脑子开化的,忽然跟我称兄道弟,说话的神态跟我最初遇见他的时候一样。

那天,我难得去次诊所,钱总乐呵呵地招呼我,还开玩笑地对我说:“老佛爷今儿个都亲自来了,这太阳打哪边出了啊?要不要给您备点儿好酒好菜?再找三两个帅哥小伙伺候着?”

我扑哧一声就笑了,上前拍拍钱总的肩膀说:“小伙子干得不错,有潜力!”

就这么两下,我跟钱总算是冰释前嫌了。

其实说到底,我是舍不得这么个好兄弟,有个男人整天屁颠屁颠地为你鞍前马后并且对你无所求,放谁身上谁不乐意?钱总要是一直摆出打死到底都无所求的姿势,我也不至于赶他走。再说,之前也是因为林沐,可是林沐她那么阳奉阴违地对我说话,我就算不敢当面跟她吵,可这一转身,谁也阻拦不了我继续跟钱总搞好革命友情的脚步。

其实我所能看到的生活很片面,我所能看到的声色犬马和男人女人以及爱情都很片面,有些人与我比起来正经历着更大的黑暗和困苦,他们或许是政客或许是商人,然而我依然要在我片面的生活里用完整的思想去思考去挣扎,总觉得没有出路,又总觉得还有一条出路。

这一年的春夏秋冬就快被我过到头了,我从没想过我的心理医生的生涯如此短暂,更没想过在这短暂的生涯里会发生这么多的故事,每一段都刻骨铭心。

现在每天有事情做,叫我忽然安心起来,虽然卓一凡和付清的事不算是小事,可是终于还是慢慢安心了。

我的安心让周杨觉得不可思议,他总是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然后问我:“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也不紧张,还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似乎天塌下来了你也不怕,有谁给你顶着呢?”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就好像我无所谓地跟钱总打趣的时候,钱总就成了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也同样跟生活打趣的时候,生活就成了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如果我非常认真地跟生活过日子,那会把自己累死。

我现在觉得很快乐,正如很久以前一样的快乐。

我仔细想了想就明白了,很久以前,不就是遇到卓一凡之前吗?

但是只有一个人不这么看,这个人是我多年的姐妹李雪。我想,付清应该也不这么看,可是她说不出来。

李雪已经搬出去跟她那个即将要结婚的未婚夫一起住了,但她还是常常来看我和付清。最近,她总是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满脸忧伤地看我。

她开心的时候会说:“真好,冷艳,你又跟以前一样了,一看你这副神情就好像回到了从前。”

她满脸忧伤的时候会说:“冷艳,你别这样了,怎么又跟以前一样飘起来了?我总觉得你的心就这么飘飘荡荡地着不了地,你还是找块地吧,那样你比较快乐!”

以前,我常觉得周杨是个非常了解我的人,是个一眼就能把我看穿的人,现在我终于可以趾高气扬地对他说他一点儿也不了解我,最了解我的还是我那两个贴心的姐妹。

但是周杨对我说:“既然你愿意这么飘着,我只好陪着你飘,两个人一起飘,才比较像真的。”

我仔细研究过关于周杨这样的条件算不算上是一个我能嫁的帅气的钻石王老五的问题,最后发现,周杨跟我列出的条件还是比较沾边的,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是不是爱他。我发现,真的谈论到要不要嫁的问题上,我的首要条件还是爱情。

爱情,毁了多少女人的幸福生活,比如像我这样的。

假如不是爱情,我可以嫁给钱总,从此锦衣玉食自由自在。假如不是爱情,我也可以不用考虑地嫁给周杨,从此昧着良心花前月下也是一种浪漫。

可是,我还是想要爱情。

周杨说我是爱他的,或者说,我早晚会爱他的。

我甚至有些相信他的话了。

我有时候也会坏坏地想,周杨对我来说到底是主食还是饭后甜品,最后我发现我从不吃饭后甜品,那么,周杨是主食吗?

最近因为卓一凡的案子整天跟周杨泡在一起,久而久之,竟有些依赖他的感觉。如果早上没有听到他的电话就睁开眼睛,会觉得怅然若失,好像这一天注定要是失败的。如果晚上没有收到他说晚安的电话就会睡不着,感觉这一天的事都没做完。有时候想起周杨那张脸便忍不住想笑。还有跟周杨从认识到现在的一点一滴,忽然变魔术一样从脑子里不时地冒出来,想起周杨第一次偷偷吻我的样子,想起他抡起胳膊揍人的样子,想起他在我面前恼羞成怒的样子,想起他调侃的样子……周杨这个人好像一股泉水,不急不躁慢慢悠悠地就流到了我的心里。

关于卓一凡的案子警方开始了大范围的调查,然而不到一周就熄火了。因为事情太简单了,卓一凡那么配合,事情很快水落石出。之后卓一凡便作为犯罪嫌疑人被逮捕。

然而在卓一凡对严纯纯的伤害问题上,到底是蓄意谋杀还是误伤需要法院的判决。

开庭的日子已经定好了,还有一周的时间。

在卓一凡被逮捕之前,我去学校看过卓一凡几次,他状态很好。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在操场上和同学打篮球。他在球场上奔跑和擦汗的阳光模样依然很打动我,只是,那种心动到牵扯灵魂的感觉没有了。

我问他的态度,他依然坚持如前,他说他要把欠严纯纯的一并还了。

我无法明白他怎么就欠了严纯纯的了,我很无奈地问他:“那你欠我的呢?怎么办?”

卓一凡一愣,然后笑着说:“以后有机会再还。”

我说:“如果你这次不还,你就再没有机会了。”

“可是,对严纯纯也是一样。”卓一凡说。

我心里万分失落地想,在卓一凡心里,我是永远比不过严纯纯了。

现在回过头来看我对卓一凡的感情,似乎被周杨说对了。卓一凡对我来说是个弱者,我对弱者无所畏惧,并且有保护的冲动,所以我会对卓一凡动心。这样的感情,也许是一个女人身体里作为母性的部分在作祟。

我笑自己,那么深情执著地爱着卓一凡,最后,不过是一场普通意义上的姐弟恋,而且,无疾而终。

也许,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

自从卓一凡被警方带走,我和周杨也就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开庭。

付清的腿恢复得不错,现在已经能下地走两三米远了,但是话还是不能说。

医生说,就连刚出生的孩子也都是先会走路再慢慢会说话的,付清这样属于正常。

不管怎样,总归是有希望了。

付清现在可写得一手好字了,我想她上学的时候也没这段时间写的字多。我在家的时候她就快速地写,跟我说话。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就慢慢地写,写所有她想说的话,然后等我回来了再给我看。

我跟付清开玩笑说:“你这叫因祸得福,等你病好了,你也练了一手的好书法,有机会给你办个个人书法展览,咱也跟文化名流们看看齐。”

付清听我这么一说,眼睛又笑没了。

李雪说了,一定要等到付清康复再结婚,她还等着付清做她的伴娘呢。

李雪已经领着她未婚夫请我和付清吃过饭了。小青年长得还算不错,臂膀结实,肚量不小,笑起来很是和善,一看就是顾家的人。

我笑着说李雪可算找对人了。

李雪安了假肢,走起路来虽说还有一点儿跛,但总算是不用拐杖了,尤其是这个男人在李雪的左边扶着李雪,一下子就感觉这两个人很般配。

婚姻就是你扶着我,我扶着你。

而爱情不是,爱情是你追着我、我追着你。

所以婚姻是在寻找两个人的平衡点,而爱情里的两个人一旦平衡了,要么开始婚姻,要么分道扬镳。

他们每来一个,我就更加觉得自己像个非洲难民,苦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等着善良的人们拿良心救济。

在卓一凡被关押之后的第三天,周杨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请律师把卓一凡保释出来了,因为卓一凡在里面情绪不稳定。

到底还是出状况了。我去看卓一凡的时候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但是看见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卓一凡,我也没什么可说了。

卓一凡只是看着我,眼神里隐隐有以前的阴郁,这样的眼神叫我动心,也叫我痛心。

我走过去,想抱抱他,却被周杨一把拉住,说:“让他清净会儿吧!”

然后周杨把我拉走了,说要讨论讨论卓一凡的案子。

我瞪着周杨,一路都在说他假公济私。

周杨根本不管我说什么,就是拉着我走,把我拉上车之后才说:“马上就要开庭了,没几天了,我看他这样的状况是无论如何不能去坐牢的,不过,也正好,可以由医生鉴定他是有病的。但问题是,他现在的状况很不稳定,我的意思是说,病情也不稳定,他到底是一时情绪问题,明天就正常了,还是真的旧病复发?”

我明白周杨的意思,可是我也很不理解,我说:“可他以前本来就是有病的啊!”

“那是以前,这件事是最近发生的,谁能保证一个生了六年病的人最近就没好?”

“那怎么办?”

“他现在反反复复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是钱总打来的。

“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曹格的事吗?”

我想了想,说不记得了。

钱总很是激动,说:“就是上次我跟你说他很像一个通缉犯的事,我叫你留意呢!你怎么忘了?”

“我最近有这么多事,哪里还会想起来曹格的事。怎么了?”

“我觉得他有问题,我最近在调查他,发现曹格不是他真名,他的行踪也很隐秘,而且,他几乎不跟人交流,也没发现他有什么朋友。”

“他是怪了一点儿,不过他是很喜欢说话的啊,说大话,他可是很厉害。不过,我也就在面试他的时候听他说过。”

钱总神神秘秘地说:“我现在正在发动我的朋友调查他,不过没敢找警局的朋友,怕万一他有什么事再连累到你。”

“好吧,你看着办吧,如果真有问题就报警,怎么会连累到我?我也是不知情啊!”

钱总说这事就交给他办了。

周杨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就把钱总的顾虑说了一下,周杨一听,笑了,说:“你遇见的都是什么人啊?”

我偏过头看他,说:“我遇见的都是像你这样的人啊!”

周杨笑了笑,没说话。

我这样偏过头看周杨的时候,发现他确实是有魅力的,于是我很是奇怪地问:“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到现在都单身呢?”

“因为我追的女孩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不可能吧!你这样的条件想追个女孩还不容易?”

“容易?那你怎么不答应我?”

我拍了下周杨,说:“说正经的呢!就算我不答应你,可是在我之前你就没有女朋友?你这么一副招蜂引蝶的模样,怎么可能有空间单身!”

“是不是对我产生兴趣了?想听我的故事吗?”

我摇摇头,说:“兴趣没有,故事倒是喜欢听。”

周杨清了清嗓子,说:“我用五年的时间读完本科和硕士的课程,所以,你可以想象一下我有没有时间谈恋爱。”

“听起来,似乎应该没有。”

周杨坏坏地笑笑,说:“放在别人身上应该是没有,可是对我来说,那就不同了。想想那时候真快活,我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我到底有过多少女朋友。她们每个都很好,纯情的浪漫的成熟的性感的,什么样的都交过。到了后来,我已经不在学校里找女朋友了,很多女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就勾搭上了。”

“都上过床没?”我没来由地问了周杨一句。

周杨很理解地看了看我,说:“校内的女朋友一个都没有,校外的女朋友没有一个没有。”

“你还挺讲原则。”

“对校内的女朋友,我是不敢,因为我还没想过要负责这件事,责任对我来说不切实际。对校外的女朋友,我依然不敢,可是她们敢,并且她们从不会说到责任的事。”

我点点头,觉得周杨说得有道理。

“可为什么现在却是单身一人?还是背地里有很多女朋友只是我不知道?”

周杨没有看我,专注地开着车,从侧面,我看见他眼神里的色彩暗了一层。

“现在是真的单身一人。其实,我的本科只读了两年,那两年我读的是建筑学。另外三年我读的是心理学硕士,然后遇见了卓一凡。我是学校的特例,之所以换专业考了心理学研究生是因为……有个女孩,她为我死了。”

其实刚开始我多少都觉得周杨在开玩笑,可是现在周杨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和故事的进展都叫我吃惊,氛围也一下子变了,我不再问话,我相信这是真的了。

“我从来不知道她喜欢我,在她活着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直到她死了,直到我亲眼看见她的遗书,我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事。我忽然发现,女孩的感情真是脆弱。她能因为暗恋你关注你而郁郁寡欢,同时因为你频繁地换女朋友而强制自己憎恨你,可是又做不到,这让她更痛苦。最后她选择用死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痛苦。”周杨渐渐有些激动,脸色泛红,眼睛开始湿润。

我也像周杨一样难以想象还有这样的女生,我也想象不出那个女生当时是怎样的痛苦,我是绝不会为了一份爱情或者一个男人去死,因为我不会有像她那样的痛苦。

“我被震惊了。我被她的这种感情震惊了,也被她的举动吓住了,我没想到我会这样地影响到别人,我只是认为这就是我自己的生活。而更让我难过的是,没有一个人谴责我,那个女孩的死成了很多人嘴里的笑话,大家觉得她是傻子,是白痴,是神经病。大家笑话她和她的感情,在她都已经死了之后还在笑话她,我非常痛心。从此以后,我没有再交女朋友,我发誓,如果我没有爱上谁,我不会再玩!然后我就开始学习心理学,本来我只是一时的冲动,没想到我会喜欢上这门学科和这个工作。”

周杨说完后眼睛依然看着前方,没有转过头来看我。

我想了想,事情已经过去六年了,我不知道这六年来周杨是不是也一直痛苦着。

“她如果知道,会开心的。”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周杨叹口气,眨巴了几下眼睛,让自己恢复了常态,然后转脸对我笑笑,说,“六年了,我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你是第一个!”

我忽然觉得脸火热起来,血液莫名地开始往脸上冲。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正式地告知,我是第一个听他心里的秘密的人,内心有些激动惶恐和幸福。

周杨看了看我,说:“别紧张,说给你听,不是因为你是一个重要的人,或者是我觉得你是一个对我来说特别的人,只是因为,我觉得你会懂得这个故事。还因为,这么多年,没有人问我为何单身,也就是说,在情感上,我是一个无人关心的人。”

“严纯纯也没问过吗?”

“没有,她不会想到这些,她所想的只是努力跟我在一起。她只知道她需要的,看不到我需要的。”周杨说完,看着我,眼神里又恢复了往常的睿智幽默,笑眯眯地说,“其实,我等你关心等很久了。”

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我的故事跟周杨的比起来几乎算不得故事,周杨的故事是一首完整的歌曲,而我的,不过是一些杂碎的小调。

而且我在周杨的故事里发现了一个现象,就如同我现在的感受。假如一个男人跟你说他曾经有过多少女人,你会觉得这个男人很有魅力,你总是想去探索他身上的故事,他身上每一个女人的味道就是一个故事。可是,如果一个女人跟你说她有过多少男人,你只会觉得下贱,你再也不想跟她多待一会儿,她身上每一个男人的味道都是一种耻辱。就好像每个人在背后议论这样的男女一样,他们说起男人,会竖起拇指说:“厉害!”说到女人,会撇撇嘴巴说:“下流玩意儿!”

这样的想法是在我想抱一抱周杨的时候蹦出来的,因为我忽然想到了我有过的那些男人,如今很多已经面容模糊,可是我们曾有过的关系却像血液一样流淌在身体里。我收回了想要抱一抱周杨的想法。

那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一开门就看见付清一个人在沙发边练习走路。

我发现付清自从出事以后,生活态度一下子变得积极了,我可以想象,她在这沙发边已经摔倒过多少次,而她想要一个人重新站起来也是很耗费力气了,可她就是能这样坚持着一遍一遍地走。

为什么人在四肢健全头脑健康的时候,总是觉得这个不如意那个不如意,总是觉得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可是那些健康和生命受到威胁的人却总是努力地想要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

目的越简单越明确,人越容易开心。

付清现在就只想着好好走路,好好说话,她没有别的乞求,生活对她来说,似乎更加安稳了。

付清见我回来了,对我眯着眼笑。

我走过去,拿起纸巾给她擦满脸的汗珠,边擦边说:“你不用着急的,李雪结婚还早着呢,再说,她一辈子能为你做几件事?就让她等着吧!”

付清敲了下我的头,做了一个哼的表情。

我笑了笑,然后说:“这几天我都在家陪你,我得好好休息休息,养精蓄锐,等着卓一凡的案子开庭。”

接着我就跟付清两个人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过了几天。

刚开始我看付清现在的状况心里还挺难受,现在完全过了适应期,还觉得付清这样挺好,你怎么骂她她也还不了口了,你打下她就跑,她也拿你没办法了。两个人在家,既能做伴,还很清净。

这几天我总是对着付清莫名其妙地傻笑。

付清一见我笑就写个纸条给我,说我是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我连诊所也不管了。我总是纠正她说,我是小混混一个,但不是不务正业,我做的那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在卓一凡的案子开庭的前一天,我竟然又昏昏沉沉地睡到下午,最后还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我一看是卓一凡,很是机灵地就坐了起来,问他什么事。

卓一凡语气很轻松,说:“我想了几天,决定听你的话,承认误伤。”

“啊,那太好了……”我一句话还没说完,那边的电话就挂了。

我很莫名其妙地看着电话,不明白为什么卓一凡这么着急就挂了电话。

不过,卓一凡说的那句话让我彻底安心了,卓一凡的案子不用担心了。我开心地起床梳洗,美滋滋地想:“严纯纯,你这回傻眼了吧?总也得叫你傻眼一次!”

脸还没洗好,电话又响了,我以为是卓一凡打来的,拿起来一看,是周杨。

我刚才只顾着高兴都忘记要告诉周杨卓一凡打电话来的事了,于是一接通就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周杨似乎也很开心,说:“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不过,女士优先,你先说!”

“卓一凡说他决定听我的话,承认是误伤了!”我把“听我的话”几个字讲得格外用力。

周杨忽然就笑了,说:“不用啦!严纯纯已经决定撤诉啦!”

我一听,开心地哈哈大笑,说:“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又一村!不跟你说了,我马上告诉卓一凡这个好消息。”

我开心得连拨号都有点儿颤抖了,可是卓一凡竟然是关机。

我恍然大悟,原来刚才是手机没电了。

不过我还是很激动,跑到客厅,抱着正在看电视的付清一阵乱亲,边亲边说:“终于松口气了!终于松口气了!”

门铃忽然在这个时候响了。

我根本没想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开开心心地就去开门。

门一开,三四个警察对着我,其中一个只说了一句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就上来给我戴上了手铐。

我一愣,奇怪地问:“怎么回事?严纯纯不是已经撤诉了吗?就算找我协助调查也不用这样吧?”

“什么严纯纯?是曹客的案子。”一个警察说。

“等一等,等一等,你们会不会弄错了?曹客是谁?我不认识啊!”

“别装糊涂,到了警局再说。”

警察们拉着我就往外走,我回头看了眼付清,付清双手挥舞着,张着嘴巴喊着无声的话。

“我脸还没洗好呢,总得叫我洗了脸化个妆再去吧!女人出门是很讲究的!”我边被他们推着走边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贫!”一个警察愤然地说。

“对我客气点儿!到时候等你们发现错抓好人了,我可是要告你们扰民,并且会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的!”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因为我坚信自己没做错什么事。就算以前的那些小打小闹的欺骗被揭穿,也不至于要出动这么多警察抓我一个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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