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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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明明白白地挑起事端吗?人都走了,还干这事……哼!”刘中田说着,小郑进来了,小郑说:“刘书记也在?啊,简书记,李书记喊你上去。”

简又然道:“知道了。”

刘中田说:“一定也是这事。”

简又然笑笑,上了楼,到了李明学办公室。开劲也在。李明学将打印出来的帖子递给简又然,说:“看看吧,这像什么话?”

简又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道:“这帖子也是……不过,网络上的事,不要太较真了。他要的就是你认真。网络就是炒作。你不炒,他怎么能作?”

“可是……”开劲插话道:“这事关系到湖东的声誉,而且里面应该说也透露了些信息。我觉得县委应该认真地查一下。”

“怎么查?网络上的东西,能查到吗?人都在幕后,等你查到了,事情也全世界都知道了。这对湖东更不好!我以为”简又然望了眼李明学:“这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不闻不问不解释。”

李明学道:“不闻不问不解释?”

“就是。你一闻,他就知道有人注视他了,就更有劲;你一问,他便明白你上心了,就更有底气;你一解释,他就清楚你恼火了,就更愿意把事情往他所想的方向拉。真理是越辩越明,可是世界上更多的是,越抹越黑,如其越抹越黑,倒不如干脆不抹。”简又然道。

“有道理。”李明学说:“这事就静等吧。反正也只是网络上的,有什么……”

梅白拿着明传,站在门口,听三位说着,也笑道:“记得中田书记曾经有过三个猴子,叫不闻、不说、不看。看来又然书记是深深地领悟透了啊!”

三个人都笑。简又然看到,开劲笑得有些勉强。梅白进来,告诉李明学,庞梅庞总下周要到湖东来。她希望二期工程能够正常开工。黄河集团那边已经做好了一切工作,只等着湖东这边跟征地老百姓签订最后的协议了。

“已经开始签了吧?”李明学问简又然。

“几乎都签了。三十年入股,一次性补偿,两结合。很多老百姓都认为这是一个好的方法。不过……也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简又然望着李明学,继续说:“反对的人算了一笔账,一次性补偿加上股份,其实有点陷阱的味道。”

“陷阱?”开劲问。

简又然笑笑,“这是他们说的,当不得真的。”然后便不说了。、

开劲说:“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开劲走后,简又然才道:“每户所持的股份比例相当小,年分红,其实和补偿款中的短缺部分基本相等。而且,还分成了三十年偿还。”

“有这事?”李明学也有些惊讶。

梅白道:“果真是商人,这账算得太精明了。”

李明学皱了下眉,“又然哪,这事会不会……我看要提醒下庞总,不能这样。这很危险!”

简又然没有做声,李明学又道:“湖东不能再折腾了,我们折腾不起了啊!”

简又然心里叹了口气,面子上却依然笑着,问梅白:“庞总来的接待工作都安排好了吧?要上点规格。”

“安排好了。”梅白拿着明传,出去了。

晚上,简又然回到房间,打开电脑,看了下论坛,昨天晚上的帖子,现在还在挂着,后面的评论已经上万条了。简又然粗略地看了下,都是义愤填膺,可见现在民心所向了。他又回到主贴,仔细地研究了文字和行文风格。老实说,他没有看出什么来。这不可能是……他想着一个人,但是,这个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文笔的。当然,他也可以请人代写。可是这样的事,请人代写也是一大忌讳。那么,这会是……

十一点,简又然手机突然响了,是一条短信。简又然一看,竟然是赵妮的。

赵妮问:“网络上关于湖东的事,都是真的吗?你没事吧?”

简又然看着心头一热,马上回道:“一半真实。我没事。谢谢。”本来,他想在后面加上一个“熊”字,那是他们以前亲热时赵妮喊他的名字。但是,打上去后还是删了。

赵妮很快回复了,只一个字:“好!”

简又然看着手机,发了会呆。这一瞬间,他怀念起下来挂职前,在部办公室里的情景。每天和赵妮面对面的坐着,两个人一本正经。甚至,赵妮还在别人面前,说着简又然主任的坏话。可是,到了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时,赵妮就像一团火,点燃了简又然四十多岁的沧桑之心。马上就要回部里,可是,往昔还能重现么?

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了!

周五,简又然回到省城。他打电话给欧阳书记家里,问欧阳书记回来没有?欧阳夫人说,欧阳书记出到中央党校学习了,三个月。简又然问什么时候去的?欧阳夫人说周一才走。简又然问周末也不回来?欧阳夫人笑道:“刚去,怎么就回来?”又问简又然是不是有什么事?简又然说我马上要挂职回来了。欧阳夫人说这事我给欧阳说了,他说等到时候再说吧。你就别着急了。不过,欧阳夫人又问道:“湖东的事到底怎么了?一直没有结束。这个可能……欧阳上次说这个可能会对你有影响哪!”

欧阳夫人后面的话,简又然基本上没有听清。等到电话放了,他只想着“影响”两个字。他又打电话给庞梅,问能不能约组织部的杨部长出来,他想请他喝茶。

庞梅说我联系一下吧,他忙呢。

几分钟后,庞梅就来了电话,说杨部长正在外出差。他让我代他谢谢你,等他回来再说吧。

简又然说那也好,就等以后吧。

中午,老吴打电话说有几个同学在一块,又然,也过来聚聚吧。简又然说不了,我有点不太舒服。老吴说心病吧?不要想得太多了。另外,老吴放小了声音,说:“另外,我得告诉你一个绝密的消息。”

“说吧,这么神神秘秘的……”

“省能总公司的庞梅,不是在你们湖东有产业吗?中纪委正在查她,下周可能要……”

“要什么?”

“这不好说。我听说是先调离,再审查。”老吴道。

简又然握着话筒的手,猛地一颤,老吴在对面似乎也看见了,问:“又然,怎么了?没事吧?”

“没……没事。只是感到太……”

“是很突然。我也是上午才知道的。这事目前知道的范围极小,千万别往外传。那可是严重违纪的。”老吴强调了一遍,便挂了。

简又然呆坐在沙发上,眼前好像幻出沙漠上无数个人形的目标。这些目标,都在风里起劲地舞着,舞着,却突然一个个地倒下去了。倒得猝不及防,倒得令人心疼,倒得像一片片秋天的枯叶,飞着飞着,便沉下去了。

最后,空旷的沙漠上,只剩下简又然一个人了——

孤立着,如同一块被风吹干了的石头……

周一,简又然没有到湖东。当天下午,老吴正式通知他,庞梅被调往省发改委了,暂时没有安排任何职务,其实就是离职待审查。简又然没有说话,只是“嗯、嗯”了几声,老吴说:“又然哪,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了方寸。你有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无非是影响回来的安排。现在要往前想,能够……就算不错了。”

老吴的电话刚放,李明学的电话就到了。李明学问庞梅庞总是不是……

简又然说可能是。

李明学什么话也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下午,简又然赶到湖东。李明学不在县委,听梅白说,明学书记大概是到省城了。中午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最近明学书记压力很大啊!好端端的一个湖东,怎么就……

简又然说谁知道?他又想起了蝴蝶效应,抬头看看天空,就要下雨了。

雷声阵阵,一场场的暴雨,冲涮着大地。等到天晴了,阳光出来了,已经是七月了。

简又然早晨起来,依然沿着湖海山庄的小径散步。最近,湖东突然平静了。大概是该来的都来了,就像雷雨之后,大地上变得清新一样。东部物流港的二期工程,因为庞梅的调离,自然就搁浅了。但这已经不是简又然最关心的问题了。简又然最近频繁地来往于省城和湖东之间,而且,基本不用县委的车,只带着程辉。很多时候,是下午四点出发,到达省城正好赶上请人吃饭。吃完饭后,稍稍娱乐一下,再往湖东赶。第二天早晨,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办公室里。

李明学已经好几天没有到湖边来散步了。上周,市委鲁天书记专门到了湖东,一是送省纪委调查组离开湖东,二是就湖东班子问题和下一步发展进行调研。在县级干部会上,鲁天说:“湖东的问题,到现在应该是告一段落了。我希望湖东的广大干部和群众,从现在起认真总结教训,进一步解放思想,更新观念,集中精力,发展经济。湖东是江南省的经济建设的排头兵,这个位置不能丢。虽然我们的路,有些曲折,也有些失误,但是,总体方向是对的。我相信湖东的班子,会振作起来,群策群力,再创辉煌!”

李明学也在会上发表了讲话,讲话不长,是对鲁天书记要求的原则性表态。简又然听着,总觉得李明学的语气有些悲壮。而且,他看到李明学没有再用他那只青花盖碗了,而是换了一只普通的玻璃杯。看惯了青花盖碗,乍一看玻璃杯,简又然觉得那杯子与李明学之间,总有些恍惚,也有些不太真实。

再有两个月,挂职就要结束了。

虽然按时间算,要到十一月,但是,按惯例,九月底之前,挂职干部就基本上离开了。简又然现在最大的头疼是,搞不清王也平部长到底对他怎么想。昨天,他硬着头皮给赵妮打了个电话,很侧面地问到王也平部长对他的看法。赵妮说:“这看法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回去后的安排,主要就是部长。”简又然道。

“那好,我告诉你,王也平部长对你的感觉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坏。你自己来问他吧。”赵妮把电话挂了。

这是什么意思?简又然回味着赵妮的话,一头雾水,却看不出彩虹。

“十差干部”的评选,最近整个地停顿了。

朱庆生来找了几次简又然,问这事到底怎么办?网上很多人都在关注着。省里有些单位也不时地来催问湖东这项工作的最后结果。简又然说暂时放着吧,就说我们的制度正在完善,我们的工作正在进行。但是,要想看到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朱庆生说简书记啊,你是领导,这么说容易,可是我们……这事也许当初就不该动。动起来了,却又不动了,搞得人难受,却还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简书记下一步要离开湖东了,我也不再搞这个办公室主任了。

简又然笑笑,说这事很复杂,就这么着吧。

其实,除了就这么着,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十差干部”评选,最初的用意很明确,是想借这个事来给湖东树树形象,造造势。可是,谁料到提名结果会是那个样子?而且,黄玉斌首当其冲。这下,连黄潮副书记也心动了。这事再怎么干下去?几乎是没法干了。但再没法干,也不能对外宣布不干。很多事,你宣布不干了,这说明了你决策的失误。你拖着不干完,这说明了你行事的慎重。失误与慎重,一个是领导能力问题,一个却是领导艺术的问题了。

下午,简又然参加完全县党员干部理论学习班开班典礼后,就打电话给程辉,让他过来。程辉说就到。程辉这人脑子就是活,什么事交待给了他,他不会多问,却能干得让你一百个放心。简又然有时想,等回到部里后,一定得好好地想些法子,给程辉这企业多争点项目。项目经济,项目年代,对于一个企业来说,没有什么比项目更好的了。

车来后,简又然上了车,就打电话给大富豪。然后又给上午已经联系过的几个人,又重新定真了一次。放下电话,程辉说:“简书记啊,有时我想我们搞企业的累,其实你们当官的,更累啊!”

“现在才知道?哈哈。”简又然道:“所以广东人说自己的孩子,你不好好学习,就让你当官。”

“话是这么说。可是在当今这社会,还是当官的好。当官就拥有了资源,这是博士教授们没有的。这辈子不行了,下辈子我一定得好好地学习,也当官去。”

“哈哈!”简又然正笑着,电话响了。

简又然接了起来,里面是个女人的声音:“简书记,想不起来我了吧?”

简又然努力地在大脑里过滤了一遍,确实想不起这是谁了,便道:“你是……”

“北京的小马啊!记不得了?”

简又然身子一颤,马上低了声音,“你好!你……”

“啊,是这样,本来我不想打扰你。可是实在是……”马蔚话说到这儿,简又然的脖子已经流汗了。马蔚继续道:“我怀了你的……”

“这……怎么可能?”简又然问。

“这事我能撒谎?真的,大概我们真的有缘吧?简书记,你看这事怎么处理?我可是一个女人,从来没经过这事的。”

“你想怎么……”

“这样吧,我也是个讲理重情的人。你看着办吧?最好你能来北京一趟。我也想你了。”

“我在有事,再说吧!”简又然已经明白了马蔚的意思,挂了。

程辉回过头问:“是有事?”

简又然叹了一声,说:“没事,一个朋友!”

这马蔚……简又然想着,心突然疼了一下。看着办,怎么办?这不是……

晚上,简又然喝了不少,送走客人后,他就到卫生间吐了。程辉说:“晚上干脆就住下来吧,喝这么多,再往回赶,受不了。”

简又然说也好,明天回去早点。

开了房间,程辉说出去有点事,简又然先是洗了个澡。水一冲,酒意也散得差不多了。洗好后起来,他便给吴纵打电话。吴纵接了,简又然问他在哪?吴纵说正在天津。简又然说一个人吧,说话方便不?吴纵说一个人,尽管说吧?咱老同学了,怎么搞得像偷人似的。简又然便将下午马蔚打电话的事说了。吴纵道:“又然哪,怎么惹出了这摊子事?这个马蔚,唉!也怪我。那天李雪还一再叮嘱我,让你注意。可是我想没事,就……她说要你看着办是吧?那好,这事交给我来办吧。你不要问了,她要再打电话,就说让她找我。”

简又然说这事搞得真是……我也很……难为你了。不过,千万别和李雪说,咱们哥们的事,让她掺和了,难堪!

吴纵说我知道,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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