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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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雅和冯建西通常只在深夜才有相对多的时间在一起。现在，他们正相互倚在一起，看一幕昨天晚上回放的电视节目。冯建西俯头，在张晓雅的唇上使劲地吸了一口，把她的上嘴唇扯得老长，然后他笑巍巍地说，你真有着许多非同一般的体验呢！为什么我没碰上她，我要是和她来一场“黑暗中的暗战”多好呢！嘿嘿，那么，你觉得是她让你舒服，还是我让你舒服？冯建西一阵怪笑起来。
张晓雅一把把冯建西掀翻在沙发上，是她还是我让你舒服？我觉得这个问题一定要非常理智地剖析，如果一个人处于完全的睡眠状态，或者完全的黑暗状态，反正，就是你不能知道对象是谁的那种状态，那么，你跟谁战斗好像都无关紧要吧！关键的一点，要看谁的技术好了，至于你的技术，我想这么长的时间，我认为你还是处在我的调教之下！张晓雅把冯建西噎得够呛。冯建西一翻身把张晓雅抵在沙发的靠背上，乐呵呵地说：你这个变态，你说什么？居然我还是在你的调教之下？呵呵，还有你的对象是谁都无关紧要，只要他技术好！张晓雅说，对啊，对啊，我觉得就是！关掉灯，黑暗里谁都可以是梦中情人，你说是不是？冯建西说，哼哼，我今天不为别的，就为你刚才的那句我还在你的调教之下，我们今天一定要分出个胜负！冯建西和张晓雅扭成了一团。
但是张晓雅马上制止了他，她说，你别着急，我给你讲后面的一出新的故事，听完你将不再这么忘形。冯建西恶狠狠地说，你是不是要讲你的偷情的经历？如果不是的话，我觉得听了没多少意思的。张晓雅恨恨得眼睛都翻了白，她说，你听好了，这绝对比偷情还来得有味道！冯建西拿不准她的“味道”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把耳朵竖了起来。
人生的境遇总是让人琢磨不明白，一个人如果他的生命没有终止，在他的生活、工作、交往中就有太多的不可预见性，有太多的偶然性，很多事情，不但让人想都想不明白，而且在这样的多次出现以后，还会因此让人怀疑其本身的真实程度。有时候，张晓雅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就会老想着这样一些希奇古怪的事儿，因为她在超市上班不到一个月，便遇到一件她认为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当然这有意思的事情里有一个有意思的人。
张晓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天上午都会“接待”一个30岁左右的男性顾客，本来接待顾客，把他们的应该付的钱，收讫到商场的小金库里是她的职责，没有什么好诧异的，但是这个顾客却是每天的上午都到，几乎有约会般准时的效果。他大概一米七九的个头，方圆的脸，人长得黑糊糊的，肩上挂一个黑色皮包，他每天上午都来这里买上一瓶叫“酸梅汤”的冰镇饮料。然后，他把饮料迅速地用商场里的塑料袋裹好，塞进包里；有时是喝一口再一边走一边塞进包里。由于他长得比较黑，张晓雅在第三次注意到这件事情时，便在心里给他取了个名字，把他叫做“乌鸦”。他比较黑，而且动作笨拙，叫乌鸦也是比较合适的，张晓雅一看到他的脸总会这么得意地想。
乌鸦径直地从超市的入口处进来，准确地找到商场的保鲜柜，再拿了酸梅汤绕到她的收银台（张晓雅不清楚他以前是在哪个收银台付账的，但是她发现自从她注意到这个人以后，他就一直是在自己的收银台付账）。乌鸦从商场入口进来再到收银结账，动作熟练而迅捷，整个过程花费时间一般都不会超过三分钟，而这个时候总服务台墙上石英钟的指标总是指着9点30分。在每一次的收银过程中，张晓雅还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乌鸦总会拿一双闪亮的眼睛愣愣地瞅她，然后很做作地向她微笑一下，张晓雅为这事感到郁闷，同时也感到一点点的兴奋和恐惧。
在一次上班之前，张晓雅专门跑到卖饮料的货架边去看了一下，这可能便是故事的开始。张晓雅发现酸梅汤已经快缺货了，一共只有5瓶。那天她上班很早，心情也特别的好，她从涩梅园的那个平房里出来的时候，路口的那个卖早点的饭馆意外地没有很长的队伍，要知道往常这里可是排着两条长龙，所以她轻松地买到了一枚茶鸡蛋和一包咸味的豆浆。张晓雅发现时间原来也是有“临界点”的，只要早上一分钟，便可以错过一个拥堵的时刻，所以那个早晨她为这个发现感到高兴，因为在平时如果人太多她就不会吃早餐，她没有时间去等，而不吃早饭的下场就是临近中午时心里会觉得特别地难受，所以，那天早上她比平时早了两分钟到达商场，心情特别的高兴。张晓雅清楚地数了酸梅汤的数量，5瓶，货架上有3瓶，冰镇饮料的柜子里有2瓶，如果一人买一瓶，只需要5个人每人购买一瓶就会全部买光光。她绕到办公室一边拿工作服，一边默默地想要不要跟食品组的售货员说一声呢？突然她清晰地想起了那个乌鸦，那个老是愣愣的一点都不会自然地微笑的乌鸦，她神经里闪过一个念头，她为这个念头很是激动！
她快速地把工作服套在身上，径直地走到饮料的货架，她的径直的行路方法竟然很像那只乌鸦的做派，这让张晓雅在心里暗暗地觉得好笑。她径直地走到货架边，把那三瓶酸梅汤利索地藏匿进旁边的一堆绿茶饮料里，而且是最里面的角落，然后再拨弄好旁边的其它饮料，这样那三瓶酸梅汤便千真万确地消失了，粗心的售货员也不会发现有一丁点儿断货缺货的痕迹。然后，她跑到保鲜柜的位置，把另外两瓶酸梅汤如法炮制，鼓捣完毕，于是回到自己的收银台的岗位心潮澎湃地上班，开始接待购物的顾客。
那天真的很好，在9点30分之前居然没有一位顾客购买来酸梅汤，张晓雅也在心里嘀咕，是嘛，这酸梅汤有什么好喝的呢，酸酸甜甜的，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喝这样的东西，而且还是一个黑糊糊的男人。
9点26分，张晓雅终于激动地看见乌鸦从商场的门口进来，一如既往地背着一个黑包，只不过换了一件红蓝色相间的道道T恤，他一进商场就把目光投向了张晓雅的柜台，张晓雅赶紧把目光转移，但是已经来不及，他竟然发现了她在观察他。张晓雅再次看见乌鸦在极其做作地向她微笑，该死。
乌鸦径直地绕到保鲜柜边，往里面很是瞅了一阵子，但是他还是失望地把头抬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便去了货架，他竟然像张晓雅上班出门走在某条巷子里突然看见昨天还好好的房子今天突然变换一新一般，面对整排饮料生出一片茫然来。张晓雅偷偷地看清了他的举动和表情，她差点为自己的杰作笑出声来。可是乌鸦却忽然空着手向她的收银台，走了过来！
“小姐，你们的饮料缺货了。”乌鸦站在两个顾客的后面说。
“你是在保鲜柜里看的吧，去货架上找找吧？”张晓雅低头若无其事地给前面顾客扫描商品。
“货架上也没。”
“哦。”张晓雅把头抬起来，发现他并不是很急切找饮料的样子，正仔细地看着她领口的衣服，原来这还是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张晓雅琢磨着他的表情说，“什么饮料？”
“酸梅汤。”
“哦，那你换个别的吧。”
“换别的？”
“嗯，其它的很多饮料都还不错。”
“我很喜欢酸梅汤的味道。”
很喜欢酸梅汤的味道？张晓雅想说，那个酸梅汤有什么好喝的？你就那么喜欢？！但是她对顾客是绝对不能这么说话的。她说，“绿茶，红茶，都还不错，你换一个吧，或者，你再去找一找？”
“看过了没有，要不你帮我去看看？”
张晓雅听出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笑，她把头抬起来，果然他的那个做作的微笑又在他干净泛光的嘴上一点点地扯开。而且他盯着她胸脯上的工牌仔细地看，眼睛里满是笑意。张晓雅不知道他是在看胸脯上工牌的名字，或是在看其它什么部位，她显得是窘迫。
“我可以去帮你看看。”张晓雅看了看收银台，已经没有其它的顾客了，她说：“你是要买常温的还是冷藏的？”
“都行，最好是冷藏的。”
张晓雅去了保鲜柜边，乌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那两瓶不是吗？”张晓雅打开保鲜柜的门，直指要害地给他看，想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张晓雅伸手进去拿。乌鸦的手也跟着进来。
在局促的柜子里，他们的手混在了一起。一定是他有意地要混在一起！因为她感到乌鸦的手突然抓在自己的手上面，把她5个指头捏成了一小撮，好一阵以后他才准确地抓了另一只瓶子。
他们一人从柜子里面攥了一瓶酸梅汤出来！
张晓雅觉得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并且感到他的确是有意的，她的心开始怦怦地跳。
但是，她决定要打消他的嚣张。
“你跟我再到货架边去看看吧！”张晓雅说。
“难道，货架边也有？”乌鸦的表情有些怪异。
他严肃的样子，还真有点味道，但是张晓雅默不做声，决定和他逗到底。
张晓雅把货架上的饮料挪了挪，从里面拿出了3瓶酸梅汤，然后顺口对不远的处的售货员说：“刘，你们的酸梅汤快缺货了！”
说完便狠狠地瞪了乌鸦一眼，一转身，回到自己的收银台位置。
“我真的刚才看过一遍的！”
“你的眼睛近视吧？”
张晓雅心情好得不得了。
乌鸦有点着急了：“唉，你们陈列东西真是奇怪了，怎么混合着陈列，而且还藏在最里面！我没搞懂！”
“不是吧，我觉得你肯定眼睛近视。”张晓雅开始忍不住只得轻微地笑了一下。
这会儿商场的保安以为遇到什么麻烦也过来了，保安说：“晓雅，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这位顾客说我们的酸梅汤缺货。”
“那我去跟食品组的说一下。没事吧？”保安走了。
“没事。”张晓雅望着乌鸦友好地用服务员很标准的微笑说，“请问先生这个你要买吗？”
“买，买。”乌鸦愣了一下，然后竟把5瓶酸梅汤全都拿了过来，“小姐，你们晚上营业到几点？”
“9点。”
张晓雅为乌鸦打好收银小票，但是她为他一次购买5瓶酸梅汤的动机一时没有想明白，而且他还问营业到几点。这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您拿好，慢走。”张晓雅把饮料装进了塑料袋里。
“谢谢，谢谢，非常谢谢。”
张晓雅看见乌鸦提着饮料，脚步轻快，好像心里很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