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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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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女作家酒井顺子在《败犬的远吠》中将那些高收入、高学历、事业成功、感情却没有归宿的女人称为“败犬”。如今在上海,所谓的“败犬”现象也越来越严重,这些高材女人们喊着“宁缺毋滥”的口号,情愿青春逝去,也不愿放低身价,投从婚姻,在座的两位女士似乎也有这种倾向,请你们谈谈,这种心态健康吗?

游小果:应该不健康,爱情和婚姻应该是很纯粹、很高洁的信仰,不应该用物质基础来衡量。再怎么自视甚高的女人也会有一见钟情的时候,一个女人没有爱情是不可能的,一个女人不肯为爱情放低身架是耻辱的,一个女人背叛爱情,那她就是腐朽的了。我不是‘败犬’,我还没找到倾心的,在日本和歌里有这么一首:“莫道恋情苦,须知生命欢,百年诚可贵,一死有何难。”一个女人对爱情就该有这种境界,我觉得“败犬”现象实际上就是一种社会进化,物种退化的结果。

庄大江:“败犬”这个词倒是很新鲜,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在中国老话里,“丧家之犬”是指那些流浪在外,家破国亡,找不到归宿的人,这种词用在那些高雅、富足而又聪明的女人身上似乎有点不贴切。说句比较中肯的话,如果我是个女人,恐怕也会进入“败犬”这个怪圈中,别人觉得我眼界高,放不下身架,其实这是大误会了。爱情这东西是很容易错过的,一旦错过,想要找回来就很难了。而有些人对感情是相当执着的,他们情愿回忆着那些逝去的情感,情愿抚摸着曾经的创伤疤痕感受往日的痛,象吸大麻一样沉溺在旧爱的纯粹中,也不愿架起新的情感桥梁。所以有些女人并不是不肯放下身架,她只是执迷一种自我的境界,而这种境界是可以摒遮一切世俗的东西的。

凡一一:我是一个经历过婚姻的人,所以对我来说,“宁缺毋滥”是最贴切的了。我再找一个感情新归宿,就一定要找那种能给我物质安全感的人,至于爱情,已经是多余的东西了,这种东西能在新归宿里感受到固然好,感受不到,那也无所谓的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女人为了追求高物质享受,一生到头从未真正享受到爱情的伤痛,那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临死的时候她会后悔的。

自从相亲那一晚后,爱情的小嫩苗就在庄大江的心田里甜甜蜜蜜地生长了起来,他买了一只草鸡,放点西洋参、枸纪子、当归等中草药,化了一晚上时间炖成浓汤,第二天一早天濛濛亮便带着鸡汤送往吸烟美女那儿去了。

庄大江有了倾情关心之人,照料他那宝贝狗儿的担子就落在游小果身上了。游小果有晨跑的习惯,晨曦乍现时分,她在手臂上挂上iPod,牵着小狗来到了楼下,先让小狗在树根边上撒了两泡尿,然后把狗链子系在自己的腰里,开始沿着小区前的马路往前面的公园跑去。

晨风清新,朝霞满天。

跑进公园后,游小果沿着公园小湖旁的一条石头路慢跑起来,路旁柳枝飘飞,竹影婆娑,斜阳掩映。跑过一座六角亭的时候,她瞥见亭中站着一人正在喝水,这人身穿一身阿迪达斯,头梳马尾辫,瘦条条,文绉绉的,竟是《一锅麻辣烫》剧组的负责人李国沪。游小果觉得李国沪这种人虽然身为文化人,却有着奸商的劣根性,根本就不屑于理他,所以在六角亭前拐了个弯,向旁边的竹林跑去了。

游小果晨练时是素面朝天的,所以亭中的李国沪起先并没有认出她来,可是他看见游小果身后拖着一条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博美犬时,他觉着这只狗挺眼熟,是庄大江的宝贝“儿子”,再根据这只狗,他又联想牵着这只狗跑的女人,她会是谁呢?脸有点陌生,可身段却很熟,会不会是——

李国沪猛拍了一掌自己的大腿,想起来了,是游小果。真没想到这女孩没做鬼女打扮时还挺漂亮的,虽然比起自己所认识的那些美女来姿色少了些,可是与她那特有的个性猱和在一起,就多了几分别样的美。李国沪离开六角亭,跟在游小果身后跑了起来,他脚步加快,步步逼近游小果,两百米后与她并肩,他再加快一点超越她,然后背转身体倒着跑,边跑边瞅着她笑。

游小果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种明明一肚皮坏水儿,面上却嘻不溜丢的嘴脸,她把脚步加快,超过李国沪。李国沪正转身子与她并肩而跑,边跑并开口说着什么,由于游小果耳朵里塞着耳塞,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为了摆脱他的无聊纠缠,她的脚步更快了,根本就不想听这男人的话。

跑着跑着李国沪忽然把她左耳的耳塞拉掉,游小果怒瞪他一眼:“作啥啦?”

李国沪用手指指她身后说:“你后面的小狗要被你拖死了。”

游小果闻言向后一看,可怜的博美犬早已累得四肢松软,趴在地上任由游小果往前拖了,游小果只要再多跑上一百米,这只狗恐怕就要活活被拖死。原来这只小狗镇日里被庄大江关在狗笼子里,从来没有多少运动的机会,如今跟着游小果跑,起先还跟得上她的脚步,越跑到后面它越疲累,最后终于跑不动了。可是游小果是个从未遛过狗的人,她还以为狗总归跑得比人快,所以自顾自跑步,压根就没想到往身后瞅上一眼。

庄大江第一天把自己的宝贝托付给游小果就出这样的事故,把游小果自己也吓得不轻,她心急火燎地把小狗从地上抱起来一看,还好,还剩一口气儿,只是舌头沓得老长,呼吸频率比印度舞曲还要快,一双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瞪着她看。

“对不起喔——不知道你跑不动了喔。”游小果对京京抱歉道。

李国沪把手里的半瓶运动矿泉水递给她说:“给狗喝点水,再把链子松开让它自己恢复,你抱紧着它反倒让它不舒服。”

要换作平时,李国沪说东游小果偏要向西,可现在是狗命关天,她不得不听一些中肯的意见。她按照他的话放开了狗,让它躺在草坪上自己恢复体力。这下局面有点尴尬了,本不想搭理李国沪的,可是如果不是他的提醒,自己今天就闯大祸了,对于游小果来说,弄死一条狗比害死一个人的罪过还要大。

游小果一屁股坐在草坪上,对李国沪挥挥手说:“你走吧,这里没你事儿。”

李国沪一边伸着小指头搔着脸上的痒痒一边嘻笑道:“连声谢谢也不说啊,好歹我救了你一命。“

“你搞错没有,你救的是狗命不是我的命。“

“这有区别吗?你要弄死了庄大江的宝贝,回去他还不找你拼命。”

“……”

李国沪往游小果身边一躺,眼望着天上飘浮的白云,口中哼着《解放区的天》的曲调,唱道:“大上海的天是晴朗的天,大上海的人民爱动物,庄大江的宝贝是小狗呀,小狗的性命险些被那游小果啊害呀害死了,呀嗬嘿——嘿,嘿呀嗬,嗬嗬呀呼嘿呀咿呼呀嘿。”

游小果斜了他一眼:“你这腔调哪象一个当老板的,纯粹就是油腔滑调一无业游民的腔调。”

李国沪懒散地说:“我什么时候是老板了?我还不是一个打工的。象我们这种无产者活得比老板舒服啊,老板成天怕着手里钞票会少掉,打工的一无所有,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所以做老板的都是满身的派头,满心的沧桑裂纹;而打工的呢,虽说满身的沧桑裂纹,心,却是光明干净的。”

游小果反唇相讥:“你的心还光明干净的呀,你这话去蒙那只狗,它都不会相信。”

李国沪双肘支地半坐起身体问游小果:“我说小果,我哪里得罪你了,打从第一天起你就对我阴阳怪气的。”

“我这人一贯如此,对任何人都是这样。”

“不对,你对庄大江就不是这副腔调,还有大政小政,都说你不是难相处的人,反倒是凡一一,看似好相处,实际上花肠肚子,很难捉摸。”

游小果没有感到得意,她淡淡地说:“你这人在别人背后说别人坏话,看得出品行有问题。”

李国沪耸耸肩膀笑道:“我要是品行没问题,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哎,我说,这两天你们屋里头怎么不开火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和凡一一怎么由武斗改成文斗了?昨晚相亲这场文斗看上去好像是凡一一占上风了,你心里就不难过?”

游小果面色一沉:“你连这种事都想拿出去说事吗?”

李国沪不否认:“我们这些搞艺术的无非就是就地取材找素材,你们的表演很到位啊,那个男人婆特有型。你还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我想把她推荐给《水浒传》剧组去反串李逵那个角色,绝对能演红,我砍,我砍,我砍砍砍,哈哈……”

此刻草坪上幸亏没有地缝,否则游小果真要钻进去不出来了。

李国沪玩世不恭地笑了一会儿,看着趴在草坪中的博美犬站起来开始走动了,他对游小果说:“行了,小狗缓过气来了,你以后得当心点了,再来上那么一次它准玩完。”

游小果跑过去把小狗抱在怀里,甚至都不敢让它自己走动了,她抱着狗往来路上走去,李国沪从后面追上来问她:“你还没说你该怎么谢我呢。”

游小果对他这种嬉皮无赖的人缺乏有效抗争的能力,只好无奈地反问他:“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李国沪装腔作势地想了想说:“这两天星美国际影城在放映《变形金刚三》,周五用上海银行信用卡还可以享受半价,怎么样,陪我去看大片,我请客,你人到场就行了。”

游小果细着嗓门冷冷地说:“和你去看电影?想都别想。”

李国沪遗憾地摊摊手说:“你不肯就拉倒了,不过刚才你几乎害死小狗这件事我弄不好会讲给大政小政他们听。你也许不知道,他们那俩小子跟凡一一可是打得很火热的,这事儿要是传入凡一一耳朵里,后果你可以自己去想象。”

游小果当然知道后果:凡一一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到庄大江耳边去形容八只脚,把小事也说成三国演义那么浩然的大篇了,到时她凡一一就是诸葛亮,庄大江就是孙权,唱白脸的曹操,自然就是她游小果了。对于象李国沪这样的恶人她不屑于屈从,可是她更不想看见自己与庄大江这样的老好人之间出现裂纹,而且她心底里更有一点好奇:李国沪缠着自己倒底是为什么?

所以她答应了:“行,不过明天我没空,要看就今晚。”

“晚上去看?”李国沪有点不乐意了:“晚上你不是必须和凡一一和庄大江在一起吗?”

“是啊,所以我回去后还得说动他们一起去看,再说人多一点也热闹嘛,你说是不是?”接着她“噢”了一声:“你是怕人多,你买票的钱负担不起是不是,没关系,我自己掏腰包。”

李国沪只好说:“我要是连这点钱都花不起还能投资拍电视?好吧,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我请客,咱们去看《变形金刚三》。”

两人边说边走,转眼已到公园门口,游小果对李国沪歪了歪嘴角算是莞尔一笑,然后抱着小狗回家了。李国沪站在公园门口看着游小果的背影,心里想着这女人的心莫非真的是块铁秤砣,难道想要融化它,真要拥有太上老君炼丹炉中三味真火的那股子热量才行吗?

庄大江听游小果说今晚李国沪请客去看电影时,楞了一下说:“看电影?我最后一次看电影好像是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次也是在相亲,好像是看《哈利·波特3》吧,门票老贵的。”

游小果说:“哎呀你管它贵不贵啦,反正又不要你掏钱,当然,想买爆米花可得你自己出钱了。”

庄大江揩到一点点油沫,还想再沾点鱼腥,于是又问:“能不能再多带一个人?”

游小果很果断地说:“当然可以,他李国沪答应请客,又没规定多少人数。你是想带上那名受伤的美女吧?”

庄大江笑而不答。

游小果又问:“看来你们这次是玩真的了?”

庄大江还是笑而不答。

凡一一不像庄大江那样爱贪小便宜,但她的想法却不像庄大江那么单纯,她在想这李国沪在搞什么名堂,怎么会突然请他们看电影去了呢?而且不是由大政小政他们来通知,而是叫游小果来通知,难道在《一锅麻辣烫》的三名主角中,游小果真的是第一主角儿?不行,这个问题她必须向李国沪问个明白才行,对,就在今晚看电影的时候。既然庄大江可以带女友去看,那么自己不妨也喊上张经理一起去,两对情侣唯剩游小果形单影只,非气死她不可。

可是到傍晚时分她穿好一身盛装坐在沙发上等张经理的时候,先来按门铃的并不是张经理,而是——

鲁大夫。

凡一一目瞪口呆,首先想到的,是游小果和她的前夫开始约会了,虽然鲁大夫的说法并不是这样,他说:“小果说你们现在住在这个房屋里拍电视,刚才我刚好开车路过你们小区前面的马路,所以就想来看看你们住的地方,看看拍电视倒底是怎么拍的?”

凡一一酸溜溜地问:“你现在车子都有了?”

鲁大夫笑了笑:“半年前刚买的,奥迪A6,现在油价这么贵,我开始有点懊悔了。”

奥迪A6?张经理也不过开本田雅阁,两厢一比较还是张经理矮了一筹,凡一一两手使劲捏成拳头,牙齿咬得格格响。

游小果正在卫生间里为博美犬洗澡,探出头问:“是谁呀?李老板吗?请让他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

鲁大夫在门口喊:“是我。”

游小果一楞,满手肥皂泡地走出卫生间,她疑惑地看着鲁大夫:“咦,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鲁大夫说:“我想来看看你,刚才在楼下时我曾打你手机了,可是你一直没有接,所以我就冒昧地上来了,怎么,不方便吗?”

“哦,不,快请进,我正在给老庄的小狗洗澡呢,所以手机没带身上,不知你打电话来了,你在沙发上先坐坐,我马上就好。”说完,游小果跑进卫生间去。

凡一一双眼巨毒地看着游小果的背影,她心里冷笑:鬼妮子,你们当着观音的面演菩萨,别以为我看不穿你那虚伪的一套?

鲁大夫在沙发上坐下,凡一一站在门口很犹豫,不知是上前陪他谈话呢还是自顾自跑开。原本想着如果你很落魄,那陪你谈话时我的姿态就比你高,谈起来自然也轻松点,可现如今你的生活质量还在我之上,而且越活越滋润,这话就没法跟你谈了,越谈我自己心里越窝囊。

正在犹豫间,又有人按门铃了,这次上门的是张经理,看见他那张英俊的笑容,凡一一总算找到一个心理平衡点了——再怎么说,张经理比鲁大夫更英俊更健美,而且也更年轻。凡一一亲热地把张经理拉进房间,把他按在沙发里,然后嫣然一笑说:“你等着啊,我给你去泡茶,要喝龙井还是乌龙啊?”

“随便。”

凡一一在厨房里翻了半天,连星茶末子都没找到,她急忙跑到卫生间问游小果:“庄大江的茶叶放在哪里?”

“老庄从来不喝茶,他说茶这东西容易让他晚上睡不着觉。”

“那他成天一本正经地捧着一只茶杯干嘛?还不容许我碰,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档茶呢。”

“他喝的是杭菊加枸杞子,说是清火的。”

“喝几块钱一斤的菊花茶,太不够档次了,我总不至于拿出来招待张经理和你的那位吧。”

游小果一边用吹风机吹小狗身上的毛一边说:“什么我的那位,你可把话说清楚点,我跟鲁大夫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来这里说不定是跟你藕断丝连,想看看你现在生活得什么样。”

“你们真的没有拍拖?”

游小果本想否认,可是话到口边,觉得说出去反倒让凡一一捡到一个心灵安慰,干嘛要让她得到安慰呢,让她心神不宁岂不更好?所以游小果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保持沉默。

游小果的沉默就让凡一一失落了,凡一一怒哼一声,转身走开了。游小果对着凡一一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她算是找到攻击凡一一的软肋了,那就是她的嫉妒心,明明是当初她自己背叛鲁大夫的,事后却又不想看到前夫过上好日子,这女人的心里同时藏着矛和盾,还时不时地打上那么一架。

游小果侍候完小狗京京后回到客厅里,见沙发里两个男人相谈甚欢。凡一一里躲在厨房里弄出乒乓乱响的声音,其实她什么也没干,只是把开水倒进杯子中,再把杯子里的水倒入水槽里,耳朵侧着在听外面两个男人在谈什么。

游小果先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很抱歉地告诉鲁大夫:待会儿他们将去看《变形金刚》,并询问鲁大夫是否愿意一起去看,鲁大夫欣然答应了。

游小果问厨房里的凡一一:“你在干嘛啦?“

“我在泡茶哩。“

“别泡了,我们出发吧,李国沪刚才打来电话,他已经开着车子在小区门外等了。”

两个男人率先下楼去停车场取车,凡一一两手叉腰问游小果:“刚才是李国沪打你手机的吗?”

“是呀。”

“他为何只打你手机而不打我手机呢?”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他,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游小果,你这个人,阴谋诡计很有一套。”

“凡一一,你这个人,胡思乱想很有一套。”

说完,两人各自回房略做梳理,游小果背了一只画着鬼骷髅的肩包,凡一一挎着一只GUCCI包,两人下楼后,张经理和鲁大夫已经开着车子在楼门口等了,游小果和凡一一互相瞪了一眼,凡一一钻进张经理的车子,游小果迟疑了一下,还是钻进了鲁大夫的车子。

两部车子开到小区大门口,只见一部白色的宝马X5停在门边,李国沪戴着一副墨镜,手里拿着一只高级DV站在路边一棵香樟树下吸烟。今晚就由他来代替大政小政完成摄影任务了,凡一一从张经理的车子中探出头招呼了一声,李国沪看了眼凡一一和开车的张经理,再伸长脖子看看后面一辆奥迪车,右手狠劲地揪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走到后面的奥迪车旁,对着游小果坐的后座窗户敲了敲,游小果打开车窗对他眨眨眼睛。

李国沪问:“怎么回事儿?说好去看电影,你一下子喊来一个车队。”

游小果说:“不是说人多热闹嘛,所以凡一一喊来了她的男友和前夫,老庄带上他的女友,再加上你我,一共是七个人吧,怎么,是不是嫌人还少了点?我可以再叫上大政小政他们。”

“你……”李国沪使劲忍了一下,才没让憋在肺里的气爆炸,他对游小果挥挥手说:“你下来,坐我车里去,我有事要和你谈。”

游小果只好跟鲁大夫抱歉了一声,然后走出车子向李国沪的车子走去,凡一一见状急了,赶紧从张经理的车子里跳出来,就在游小果钻进宝马X5的时候,凡一一也跟着钻了进去。

李国沪正在启动车子,见凡一一钻进车里,“啧”了一声:“你怎么过来了?”

凡一一涎笑道:“我和小果是一伙的,她过来我当然也跟过来了,怎么,不行吗?你们有什么特殊的话题要谈我在这里不方便吗?如果不方便我就回张经理的车子去。”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屁股牢牢地坐在座位上,并且反手关上了车门。

李国沪指着外面两辆轿车问:“本田是你现男友,奥迪是你前夫,是不是?”

“是的。”

“看来你这女人很不简单啊,能把他们凑在一起和平相处,这点我很佩服。”

凡一一面现尴尬,恨恨地瞄了游小果一眼。她到现在还坚决认为眼下的尴尬局面是游小果造成的,哪知一个人的实际行动的力量胜不过别人一张嘴的力量,游小果刚才信口胡说的一句话让李国沪对凡一一玩弄男人的技巧刮目相看。

李国沪又看看后视镜问道:“庄大江还在磨蹭什么,怎么还不下来?”

游小果赶紧解释:“庄大江去接他的女友去了,说是他们直接去正大广场等我们。”

李国沪开动汽车,一边加速一边说:“小果,我对你动的什么心思你自己应该有数,干嘛要弄得兴师动众的,你是不是在考验我的耐心?”

游小果还未开口,凡一一已经抢先问:“什么心思?李老板,你是不是给小果开小灶了?这样可不好啊。”

李国沪咧咧嘴:“你一个妇道人家乱诌些什么呀?我是想给她开小灶来着,可是你看她干了什么,扯上你们一大帮子人,这算小灶么,这是大锅饭。”说到这里他又数落游小果:“小果,我到现在还是头一次看见象你这么不识相的女孩,别人巴巴地想舔我屁股,我还不肯哩。你倒好,我用热脸来贴你,你用两巴掌来回敬我,哎,我说,你是不是拉拉啊?”

游小果冷言道:“你以为你是周杰伦,每个女孩都会喜欢你啊,也不对着反光镜照照你自己。”

凡一一惊疑不定地说:“你们两个在用暗语在说话是不是?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在她的念头里,万万想不到的是花花公子李国沪会对游小果有意思,还以为李国沪想加重游小果的戏份而游小果不肯呢。

听游小果那么说话李国沪也没生气,他觉得和这女孩相处有种新鲜感,就象吃惯了红烧肉,偶尔吃吃芦蒿炒肉丝,口感清新而爽脆,很耐回味。可是凡一一的感受则不一样了,自从游小果高歌正大广场那一出戏后,凡一一就开始反思:游小果要貌没貌,要潮没潮,个性又是那么怪癖,比起自己来差着十万八千里了,可人们偏偏就是哄着她而冷落了自己,这又是为何?难道这鬼丫头真有一种诡异的魅力而自己察觉不到么?

凡一一疑神疑鬼地问李国沪:“我说李老板,你这片子拍到现在了,倒底有没有故事大纲或者剧本什么的,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嘛,好歹我们是剧中人,也该有点知情权。”

李国沪回答得很干脆:“这是真人秀节目,没有剧本。”

凡一一紧迫而上:“那在你心里,《一锅麻辣烫》三个主角的戏份,哪个应该更重点,将来谁出镜的时间会更长点呢?能透露点信息吗?”

李国沪说:“谁表演的卖劲,表演得特出,自然就把谁放头一位,目前为止你们三个都还没露峥角,我没法表态。”

凡一一慢慢地把身体仰靠在座位上,紧张的心情算是缓和了点:原来要露峥角啊!那还不容易,我凡一一站在人群中天生就有魅力四射的光彩,来日不长,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自己怎么也得压着游小果卖劲表演了。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离开李国沪的车子后,游小果特意走向鲁大夫,凡一一则巴结在李国沪身边。看着游小果与鲁大夫有说有笑,李国沪埋怨凡一一:“喂,你是不是把你前夫介绍给游小果了?你这样可不道德,你前夫是摧花圣手,而游小果还是一黄花大闺女,你这不是明摆着要叫游小果吃亏么不是。”

凡一一赶紧解释:“你以为我希望他们两个走在一起啊,可这事情就是这么奇了,她游小果长得那副鬼样子,偏偏就会让我前夫心动,哼,我怀疑他和我离婚后就开始变态了。”

李国沪听到此话有点不乐了:“按你这么说,凡是喜欢游小果的男人都是变态啰?”

“那当然。”

李国沪本想骂她两句,可又忍住了,游小果对自己看来一点意思也没有,而自己还在她身上瞎起哄,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众人走到正大广场大门前,庄大江已经等在那里了,李国沪远远地看见庄大江和站在他身边的两人,皮笑肉不笑地问凡一一:“那就是庄大江的新女友吗?我看不咋样嘛。”

凡一一也看见庄大江身边的两个人了,她赶紧两步跑到游小果身边问:“你看庄大江带的是谁?好像不是酒吧里的那个。”

游小果正与鲁大夫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人类基因方面的问题,闻言向大门口方向看去,只见庄大江身边站着一名个子较矮,身材保养得也不好,相貌看上去也一般,衣着看上去更平常的三十多岁女人,那女人手里还牵着一个正在吃棒冰的七八岁女孩子,游小果想了想说:“相亲那天晚上我们把酒吧女从医院里接出来后,又送她回家里。老庄最热心,一定要送她送到屋门口,你当时不愿进那么脏的老式居民小区,站在路口没进去,是我陪老庄送她进去的。酒吧女租住在一套二室一厅的旧式房子里,同住在一个房子里的还有房东母女两人,据酒吧女说房东女人下岗了,又遭男人抛弃,生活很困窘。那天晚上我们去得晚,房东已经睡下了,所以没看见,我估计庄大江身边的这两人就是那对房东母女了。”说到这里她突然感觉不妙,背后仿佛有刺扎在脊梁骨上,她和凡一一缓缓转头向后看,只见是李国沪站在她们俩人身后,眼睛里冒出的火焰几乎要穿透墨镜镜片了。

李国沪一改嬉皮笑脸的样子,沉着脸对游小果说:“你以为我阿猫阿狗都会请去看电影啊!你看我李国沪象是开慈善演唱会的么?”

凡一一也顺着说:“是啊,这个庄大江也太过分了,如果仅是带女友也倒算了,怎么连女友的房东都带来了,不行,我要说说他去。”说完,她加快脚步超过张经理鲁大夫等人,疾步走到庄大江身前。

庄大江抹着额头上的汗珠说:“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啊,我们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凡一一把庄大江拉离那对母女,面色严肃地问:“老庄,这是怎么回事儿,她们两个是谁?你的女友呢?”

庄大江说:“哦,她不肯来,说是一晚上耗在电影院里实在是浪费青春,不知要少赚多少钱呢,所以她到酒吧去了。这对母女是她的房东,妈妈叫项琳嫂,女儿叫项小妹,既然她不肯去,我就把她们母女给请来了,反正也就多一个小孩子,还可以半价票,我叫她带上学生证了。”

凡一一使劲掐了一下庄大江的胳膊说:“也不知你脑筋是怎么想的,我们这是什么聚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的聚会,不相干的人你能随便带吗?”

“我没看出你们这帮子人谁有身份谁有地位啊,还不都是平头老百姓。”

“哎哟,你不知道李国沪现在对你有多光火,这件事上你确实错了,你快去把那对母女打发回家吧。”

“凭什么呀?”庄大江开始生气了:“你凡一一可以带上前夫现男友,我就不能带上两个朋友吗?他李国沪如果对我有不满,让他自己来对我说,谁要你来出头啦。”

凡一一被他顶得无话可说,怔在那里干眨眼。

其实李国沪倒不是在生庄大江的气,而是存心要把游小果的注意力由鲁大夫身上拉回到自己身上来,所以才做出一副很冒火的样子。因为他知道,游小果对别的男人冷冰冰的难以接近,唯独对庄大江,她表现得很友好,自己就拿庄大江来做由头,不怕游小果不回到自己身边来。

果然,这招奏效了,游小果也觉得庄大江这招做得过火了,但庄大江闯下的祸自己得帮他挡着,以免让他难堪。于是她咧了咧嘴角,面部僵硬地做了一个讨好的笑容说:“李国沪,你是有钱人,五六百万的房子都有好几套,今晚请场电影,就算包下整个场子又能化多少钱,你说是不是?你总不会真的这么小家子气吧,如果真是这种人,那我以前就看错你了。”

李国沪存心为难她,于是扬扬眉毛说:“你嘴里在说讨好的话,可我看你怎么笑起来是在冷笑呢,你是不是觉得把我当傻瓜耍很好玩。”

“我没冷笑,我这是真心的笑。”

“太冷了,再多点热度我才相信。”

游小果再把嘴角咧歪点,那笑容反倒更诡异了。

李国沪还是不满意,他一边摆弄着DV一边冷冷地说:“你这不仅是冷笑了,还是连嘲带讽的那种,不行,我得去狠狠训斥庄大江两句,好教他知道老板的便宜不是这么好贪的。”

游小果赶快张开双臂拦在面前,无奈地问:“你究竟要我怎么办嘛?”

李国沪举起DV对准她,一本正经地说:“你得让你的笑容显出诚意来,不光要有热度,还要有光洁度。”

游小果索性把嘴部肌肉缩到最紧,嘴唇撑到最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在她个人认为,这应该算是她最有热度,最阳光的一次“欢笑”了。那表情便如野生动物园的非洲大猩猩掀起嘴唇对观众表示愤怒时龇牙咧齿的表情,不仅李国沪,就连张经理和鲁大夫都笑了起来,这时游小果才知被李国沪调戏了,她赶紧闭上嘴巴,愤怒地想去抢他手里的DV,李国沪赶紧保护好DV,笑着跑向广场正门。

李国沪笑哈哈地走到庄大江身边,对他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哎哟这位小朋友好可爱呀,快把棒冰吃了,待会儿叔叔请你吃冰激淋,老庄,既然你带小孩来了,那咱们也得照顾到小孩的爱好是不是,不如这样,影院里正好也在放动画片,咱们这次索性就看双片连映那一场,好不好?”

庄大江扶了扶眼镜,有点不知所措,原以为会面临一场狂风骤雨,哪知却是和风拂面,他用怪怪的眼神看了凡一一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你说李国沪对我光火了?我看不是那么回事吧,你这女人,尽来玩阴的。”说完,带着项琳嫂母女跟在李国沪后面进商厦了。

凡一一比庄大江更诧异,她张大着嘴巴看着李国沪笑哈哈地向前走着,脚步显得轻松愉快之极。她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弄不清那个长发男人就一转身的功夫,怎么对庄大江竟有180°的态度转变?反倒搞得自己象个唱黑脸的。她再把目光转向游小果,见她那张鬼脸拉得比撒旦还要阴沉,而张经理和鲁大夫则笑嘻嘻地走在她前面,仿佛见到一桩很可笑的事情一般,凡一一心里更迷糊了。

今天是周四,用交通银行信用卡享受半价,所以李国沪并没有花多少钱就买了一大把票,可是这个人天性爱游戏,他觉得平白地请上这么一大帮人看电影未免少了点乐趣,于是脑筋一转,又想出了个整人的主意来。

走进影院之前,他给每人都请了一大杯冰镇可乐和一大包爆米花,很热情的样子,唯独他自己什么也没点。

进了影院,大家找到位置坐定,边喝饮料边吃爆米花等着电影放映,等到有些人饮料喝得差不多,开始放映广告片时,李国沪对众人说:“待会儿看完电影,谁也不许逃,大家一起去吃夜宵。我知道按照咱们中国人的习惯,到时大家肯定会抢着要付账的,我觉得这个习惯不好,场面弄得拍桌子红面孔粗嗓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打劫呢。这样吧,咱们从现在起玩一个游戏:就从此刻开始,一直到两场电影结束,在此之间的时间里第一个站起来上厕所的付夜宵费的一半费用,第二个站起来上厕所的付夜宵费的另一半费用。大家说好不好?”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不妙。

李国沪没等人们开口,已经抢先做出决定:“看来大家没意见,那么好,咱们现在就开始了,小孩子就不算了,省得弄出毛病来。”

庄大江和游小果心中暗骂:李国沪的电影果然不是轻松好看的,电影还没开始,他人已经开始下套了。

张经理和鲁大夫倒是很轻松,一来他们本来就是高收入者,钱对他们不是问题,李国沪提出的玩法正好迎合了他们的游戏心理。二来他们进入影院前已经上过厕所,而且面前的大杯可乐也没喝多少。凡一一却有点顶真了,她做任何事都是以万丈的热情来投入的,工作如此,娱乐如此,比赛更是如此,她心里有点懊恼走进影院前怎么没想到先上一次厕所呢。她再瞅瞅眼前那一大杯可乐,还算好,只喝了小半杯,她再转目去比较了一下庄大江、游小果等人的可乐杯子,项氏母女的可乐喝得最快,现在都快见底了,庄大江喝得最小气,一杯可乐连十分之一都没喝到,倒是游小果,已经喝了一半了。如此一比较,凡一一心里有了点底气,觉得反正自己的膀胱憋得紧一点,头两个上厕所的肯定不会是自己。

正剧开映了。

一向拘谨呆板的庄大江最沉不住气,明明丝毫没有尿感,却紧张地对坐在身旁的游小果说:“妈的,早知道李国沪搞这种名堂,说什么我也不来看这场电影了。”

游小果问他:“怎么?你想小便了?”

“这倒不是,我是在想那笔夜宵钞票,咱们那么多的口,而且李国沪张经理鲁大夫都是上档次的人,到时肯定要排场上高档馆子,你想想,那一顿夜宵不要一千也得八百吧,折成一半就是四五百块钱,我们这么多人看他一场电影还没这么多钱哩,你说这李国沪抠不抠门!”

游小果说:“你又没喝多少饮料,心里放宽点,别老是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越是紧张越是想尿。”

想要庄大江不紧张那就很难了,《变形金刚3》的场面宏大,特技精彩,打斗壮观,可是所有的这些闹哄哄的景象反倒成了一种催尿剂,不断地加重他的膀胱的压力。游小果看他满头大汗,两手紧紧地夹在膝盖间,便劝他:“老庄,你真的想尿就别硬摒着了,男人憋尿是很容易憋出毛病来的,去上厕所吧,你那一半夜宵费我来出。”

“我没想尿,我就是有点紧张。”

“你看你汗都出来了,影院里的空调可是开得很足的,我都感觉有点冷了。”

“出点汗是好事,可以减轻膀胱的负担。”庄大江说道:“你现在千万别跟我提‘尿’这个字,再说我跟你急。”

游小果不响了,她向旁边的鲁大夫看看,见他正专注地在看电影,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反倒是隔开自己一张座位的李国沪,正咧着嘴举着DV对准着自己,游小果面孔一板,嘴里嘟哝出一长串沪式国骂。

电影放映到一小时的时候,项琳嫂第一个摒不住了,这个可怜的女人从一开始就发现这一大帮子人里除了庄大江外,其余都不是好相处的人,要么很有钱,要么很怪癖。她那时就后悔不该走进这种圈子里,这样的圈子属于上海的主流时尚圈,与自己一个下岗工人毫无相干,她要不是看在庄大江是个老好人的面上,平日只要看到这种人,躲还来不及呢。所以一进影院她也不敢和他们搭话,只是拼命地喝饮料,哪知饮料快喝完的时候,却听到李国沪提议要玩憋尿这个鬼游戏,有钱人难道都是这样无聊,靠这种怪主意来折腾人的吗?

现在怎么办?去厕所,那就意味着自己将要付一大笔钞票买宵夜,为了看场电影付四、五百元,这种事对于李国沪鲁大夫等人稀疏平常,可是象她这样的工人阶层是很难想象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可是不去显然是不行的,她起先是不断地跺着脚,不断地在座位上扭动屁股以转移自己上厕所的念想,希望能熬过一段时间,别人会抢在自己前面上厕所。可是事与愿违,似乎这个影院里所有人体内的水分都被蒸发了,只有自己的水分在膀胱里不断聚集加压。

实在熬忍不下去了,再熬下去非尿裤子不可,可是要让她付那么一大笔钱买宵夜吃,实在不甘心,那可是她们母女半个月的口粮钱啊!在这个黑漆漆的环境里,项琳嫂觉得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身边的庄大江了,虽然自己与他认识仅一天时间,但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好人,他跟着那个酒吧女一进自己的房屋,就动手以最快的速度把房间打扫得清清爽爽,整整洁洁,有哪个男人会第一次到别人家就这样尽心打扫的?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对这种男人产生一种信任,所以她和女儿很快就和他相处得很融洽,所以当傍晚时分庄大江再到她们屋里来劝房西去看电影而房西不肯时,老庄第一个就想到请她们母女去,而她呢,也没有坚持自己的立场,竟然就来了,虽然她明明知道和有钱人混迹在一起,会有很大危险的,但她是看在庄大江面子上来的。

项琳嫂把自己憋不住的坏消息告诉了庄大江,庄大江也是很苦恼,这群人里他能相信的也就是游小果了,所以他低声与游小果商量:“项琳嫂憋不住了,她一下岗工人条件差,我可不能害她付钱,要么咱们俩先上厕所,这样项琳嫂就可以解脱了。”

游小果却有更好的主意,她附耳把这个主意告诉了庄大江,庄大江再转告给项琳嫂,过了半分钟,只听见项琳嫂的女儿项小妹在喊要撒尿,项琳嫂说:“要撒尿你自己上厕所去。”

项小妹喊:“可是太黑,我不敢一个人去。”

凡一一赶紧说:“阿姨陪你去。”

项小妹:“不嘛,我不认识你,我要妈妈陪我去。”

项琳嫂不好意思地看看李国沪,李国沪说:“你陪她去呀,小孩子憋坏了可不好。”

项琳嫂带着项小妹胜利逃向厕所,等她们母女回来时,庄大江又低声与游小果商量:“我看我坚持不了多久了,到时我总不能借女孩来尿遁吧。”

“老庄,”游小果说:“你既然不憋,就该有必胜的信念才行,现在第一部电影放了一半都不到,你的信心已经丧失怡尽了,你想想你家小狗隔十二小时才能撒一次尿,你能把它训练成这样,你自己难道就不行吗?”

庄大江嘀咕道:“人和狗怎么能比,哎,你说刚才凡一一主动抢着要送小孩去上厕所,她是不是也开始憋了呢?”

“不知道。”游小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庄大江一个奇怪的问题:“老庄,你平时听过凡一一唱歌吗?”

庄大江想了想说:“听过,但次数不多,有时候在早晨刚起床时听她在你们楼上唱,有时在晚上临睡前唱,也是在你们楼上,都是一个调子,难听死了,你问这个毫不搭界的问题干嘛?”

“怎么不搭界,我给你讲啊,凡一一每次唱这首歌的时候,就是她上卫生间的时候。”

“真的?”

“不骗你,我就住她隔壁,我们共用一个卫生间,她每次进卫生间后就会哼这首曲子,接着就是车水马桶的冲水声音。”

庄大江“哦”了一声:“没想到凡一一还象一个婴儿似的,嘘嘘要哼催尿曲。哎,她哼的是什么歌啊?”

“她哼的是《月亮之上》,三年前特红的歌,你没听过?”

“听是听过,只是从没在意,你会唱吗?”

“我不会。”

庄大江附耳问项小妹会不会唱这首歌,项小妹说会,庄大江叫她把歌唱一遍,起先项小妹只是捏着鼻子低低地哼着,庄大江再鼓励她唱声音响点,项小妹扬着声音唱了起来:“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凡一一就坐在靠近项小妹的位置上,中间只隔着张经理,她听见这首曲子后,下体立时开始有压力感了,她不满地瞥了项小妹一眼说:“小妹妹,看电影的时候要安静,不要出声。”

庄大江却说:“小姑娘看打斗这么激烈的电影,心里害怕了,所以唱歌来缓解心理压力,小妹,继续唱,唱响点心里就不害怕了。”

“……昨天已忘啊,风干了忧伤,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

凡一一咬紧嘴唇,使劲不去想上厕所这回事儿,可是耳边飘来的歌声虽然很低,却把她大脑深处的那根控制尿路的神经击起一个接一个的小振荡,她急得抓头挠耳,心里越是想控制,憋感来得越是急促,她一会儿扭动腰肢,一会儿使劲掐张经理的粗胳膊,可是越想分散注意力,那注意力越是聚焦到一个点上——撒尿……

“……生命已被牵引,潮落潮涨,有你的远方,就是天堂……”

糟了,这句歌词是彻底攻克凡一一思想防线的关键密码,她“哎呀”了一声,站起身来便往外跑,庄大江见此情景,轻轻地吁出一口长气,低声对游小果道:“第一个敌人解决了。”

游小果说他:“你呀,简直就是阴险。”

庄大江吃吃笑了起来,见项小妹还在那唱,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把自己的可乐塞到她手里算是奖励。

凡一一从厕所里回来的时候,满脸的懊恼,她指着项小妹的鼻子警告她:“以后再也不许唱这支歌。”说完,举起那剩下的大半杯可乐,一口气喝光了,照她的想法,这些饮料从食管经流那么曲曲弯弯,坎坎坷坷的肠胃,到膀胱里恐怕也是两部电影终场的时候了。

接下来众人安静地看电影,庄大江自从解决了第一个敌人后,找到了一点自信,心情反而放松了,能把注意力分散到电影情节中去了。第一场电影结束,中场休息时,观众们纷纷起立去上厕所,只有他们这一行人,个个坐着没动,大眼瞪小眼,李国沪鼓舞大家说:“好了,一半时间过去了,只要各位再坚持到下一场电影结束,等到大家安全走出影院时,剩下的一半夜宵费就由我来出,谁也别跟我抢。”

这句话无异是剂强心针,让庄大江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其实对于鲁大夫和张经理他们来说,为夜宵买单那一点点钱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可是这些男人天生就有一种好胜之心,面上和和气气,肚子里都还在较着劲。所以他们虽然都有点憋感了,可都个个咬着牙坚持着。游小果始终是稳如磐石,深藏不露的样子,她面前的可乐喝得一滴不剩,却始终没有表露出要上厕所的欲望。

凡一一因为肚子里轻松了,所以抱着看戏的心态周旋在四个男人之间,左一句调侃,右一句戏谑,情态自若,笑靥晏晏。

下半场开始了,这一场因为是动画片,除了项小妹和游小果,其他人都表现得兴趣蔫蔫的,庄大江甚至打起了瞌睡。等到电影终场结束,硬是没有一人往厕所走过。

观众们纷纷向门口走去,凡一一一边站起身来一边调侃庄大江:“老庄,看你憋得面红耳赤的,当心前列腺喔。”

“我就是憋出膀胱癌也不关你事。”庄大江冷冷地说。

影院里等到终场结束时有时会播放一些音乐来欢送退场的观众,此时喇叭里响起了音乐,是个大嗓门女歌星唱的:“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凡一一顿时面色惨变,她烦闷地咕哝了一声,加快脚步向门口挤去,可是今晚看电影的人很多,出口很挤,一时间挤不出去。

“昨天已忘啊,风干了忧伤,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

凡一一满头大汗,心急火燎,眼看出口就在不远的地方了。

喇叭又唱:“生命已被牵引,潮落潮涨,有你的远方,就是天堂——”

凡一一尖叫一声:“怎么又这样啊!搞没搞错。”面色惨青地往厕所跑去。

走在后面的庄大江见状嘀咕道:“乖乖隆地洞,这首歌老灵光的。”

当夜,虽然张经理很绅士地抢先替凡一一付了夜宵费用,可是凡一一还是很懊恼,回去后痛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无意中养成的条件反射给克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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