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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江湖 第二十一章 醉酒与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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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热茶饮尽,雨,也停了。

茶六文,花生米两文,北上芸给了小二十文钱,起身走在前头。

四人出了酒楼,往镖局走。

长街十里,清风徐来。

衣衫尽湿,紧贴于身,勾勒出了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段。

后头的两位少年一瞥之下,血脉喷张,面上泛红至耳根,久久不褪,两人不约而同的朝对方看了一眼,都红着脸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只有九岁的小胖子还不懂得欣赏,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走着的一个汉子,而那汉子的肩上扛着一扎糖葫芦……

不多时,四人便走回了镖局。

此时,一辆马车停在正门外,镖局的石狮子前,两个穿着似是家仆的男子伫立着,目光平淡,显然镖局可能是又来生意了。

杨南关可以看到,这两位男子的体内都有着一道气,一道稍逊于今日同行归来的那个虬髯老者的气。

而两位男子感受到杨南关的目光时,皆在一瞬间有了一下莫名的心颤,像是错觉一般,那心颤的感觉瞬息之后便没有了。

目送着四人走进镖局,两个男子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尽是不明所以之色。

刚进镖局,一股怡人的清香扑鼻而来,暴雨非但未将满树的桂花打落下几朵,反而将其上沾染的灰土尽数洗去,幽香绵绵。

而在桂花的袅袅清香中又有着一股饭菜的香味,吸了吸鼻子,北上芸说道:“先去换衣服。”

言罢,北上芸便移步去向了西跨院,顾大洪牵着小洪跟在其后,杨南关则望了一眼前院楼内坐与一位老翁相谈着的北上桀,随后也走进了西跨院。

“咯吱”

拿起靠在门上的那卷席子,推开阁房的门,从内将其关上,插上门闩。

杨南关走到床边,将三身也有些湿了的衣物连同席子放在床上。

换下身上湿透的白衣,杨南关拣了一身只有几分湿意的黑衣穿上,再将换下的衣物放到床边的木盆中,另两身衣物挂到床前的木架子上,最后将席子铺上,出门。

将木盆抱到青砖水井旁,杨南关打上一桶水,开始搓衣。

从十岁起,洗衣这件事就被老头子摞下了,当然,还有做饭,劈柴……,可以说除了见织,很多东西杨南关几乎都会。

过不久,顾大洪也抱着一个木盆从自己阁房中走出,盆中有两身衣物,顾大洪冲杨南关点了点头,也蹲下来搓衣,又过了一会儿,换上了一身青衣的北上芸款款下楼,同样抱着一个木盆。

走到青砖水井旁放下木盆,北上芸却没有蹲下来洗衣,而是说到:“吃饭了。”

闻言,两个少年在水桶中洗了把手,站起身来,耳尖的小胖子也急急忙忙从阁房中跑出,一马当先,直冲出西跨院,甩下一句话。

“小洪先去了。”

“记得洗手。”

北上芸笑着喊道,也不知道这个向来邋遢的小胖子有没有听见,或者听见了会不会去做。

“我们也走吧。”北上芸领着两个少年走出西跨院。

灶房在东跨院,与西跨院间只隔着一个中堂,若是从中堂穿过,能省很长一段路。

不过,中堂可不能随意进,迄今为止,连北上芸也只进过三次。

走至前院时,见父亲还在与那老翁谈着什么,且面色有几分凝重,北上芸也就没叫他,径直带着两个少年走向了东跨院。

还未走近东跨院时,一阵嘈杂的响声便已入耳,走近时更甚,入眼只见五张大木桌摆在青石地砖上,三四十位镖师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与杨南关一同回来的十来位镖师也在其内,另外的都是一些生面孔。

北上芸望了一下,在靠里的一张木桌上看见了一个正抱着一个猪肘子啃的不亦乐乎的小胖子,笑了笑,道:“你们先去吃。”说完转身去了灶房帮忙。

在一众镖师略带好奇的目光中走向顾小洪的身旁落座,顾大洪娴熟的拿过两口大海碗,又拿过一个大酒坛,给杨南关倒了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拿起喝了一口后放下碗,顾大洪扭头见杨南关只端着酒嗅了嗅,不由问道:“不喝酒的吗?”

在东域,十岁以上的人几乎都能喝两口酒,不论男女,顾大洪理所当然的认为杨南关是东域人。

“未曾碰过,”这般说着,杨南关了呷一小口,只感口中辛辣又有些呛鼻,差点吐了出来。

勉强咽下去后,喉中也是火辣辣的感觉。

“这就是酒的滋味吗?”杨南关在心中暗道。

老头子很少喝酒,在杨南关的记忆里,老头子似乎只喝过两次酒,每次喝完后都是酩酊大醉一场,好半天不省人事,又哭又叫的,疯疯癫癫的念叨着些奇怪的东西……

又抿了一口,下咽后喉中火烧的感觉更甚,杨南关接过顾大洪递来的筷子,学着其他镖师的样子,夹菜配酒。

可哪知,酒辣菜更辣!

杨南关特地将筷子伸向一盘看着不是很辣的菜,起初吃进嘴里味道还不错,咸淡适中,称得上是美味。

但,嚼着嚼着,一股子凶猛的辣劲就慢慢出来了。

杨南关这口刚咽下去,顿时被辣的够呛,脸红脖子粗的,立马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而这一幕恰巧被端着一盘炒肉片的北上芸瞧见了,少女不由掩嘴轻笑。

桌上已差不多坐满了,只剩杨南关旁边还留了个位置,将盘子放到桌上,略微犹豫了一下,北上芸在杨南关身旁落座。

拿过碗倒了满满一碗酒,北上芸端起抿了一口,面色毫无变化。

其实镖局并非每日都如此吃饭,否则就是再厚实的家底也经不住。

今日之宴是为了庆祝走镖平安归来的庆功之宴,故而有酒,平日里任何镖师都不得随意饮酒,以免误事,违者要扣十两银子。

一次走镖,短则八九日,长则十天半月,这些早就憋坏了的镖师们自然是卯足了劲喝酒,无论男女,都打算一次喝个痛快。

刚啃完一个肘子的顾小胖砸吧了下嘴,抽了抽鼻子,眼珠子一转,突然也想去尝尝酒是什么滋味。

悄悄伸出手捏住哥哥的酒碗时,一筷子就已不轻不重的敲在头上,小胖子会意,默默收回手,而这时,一口酒碗却出现在了眼前。

“只能喝一小口,醉了我可不管你。”顾大洪淡淡的说道,筷子夹起一片布满辣椒丝的肉片,面不改色地塞进嘴里。

小胖子欣喜的接了过来,迫不及待的大喝了一口,就往喉咙咽。刚入嘴,贪心的小胖子就后悔了!

“咳,咳,咳,咳……”

小胖子猛然扭头,将满嘴的烈酒尽数吐出,狂咳不止。

同一桌看见了这一幕的镖师们哄然大笑,气氛愈发热闹起来。

酒过三巡,北上芸只是俏脸微红,杨南关却早已面红耳赤,目光迷离。

仰头干掉碗中最后一口酒,杨南关只感觉眼前越来越糊,身体轻飘飘的像要升仙一般,头一歪,趴在桌上醉倒了。

北上芸望了一眼这过于不胜酒力的黑衣少年,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樱唇轻启:“大洪,把他扶一下回去,等会儿我俩比比谁先倒。”

“嗯。”

同样面上只是微有醉意的顾大洪轻轻应了一声,起身扶起烂醉如泥的杨南关,又将逞强干了小半碗酒而同样醉倒的弟弟抱起。

怀中一个,扶着一个,顾大洪四平八稳地走出东跨院,随后不久将两人安顿好,黑瘦少年重新落座,与佳人碰了一碗,两人一饮而尽……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酒宴散,镖师们已然离席,不知道去了哪里。

北上云面色绯红,摇摇晃晃的起身,轻轻拉起不慎败北的顾大洪,踉跄的朝西跨院走去。

迷迷糊糊间,顾大洪嗅着佳人身上淡淡的幽香,带着满足的笑容沉沉醉去。

床上

杨南关翻了个身,眼帘微动,醒了过来。

有些吃力的睁开眼,因酒意未散,少年的眼中仍有些醉意,显得有点呆。

醒来后,杨南关愣愣地坐在床上,只感头痛欲裂,胃中翻腾,浑身有些乏力燥热,异常难受。

“嘶……这就是醉酒吗?”杨南关拍了拍长出了一点点头发的脑袋,喃喃自语。

忽而,杨南关想起来老头子曾说过用内力可以醒酒,又想到了已经十来日不曾练过功了。

当即,杨南关重新合上双眸,盘膝坐好,运起了老头子所授的心经。

五年来,老头子其实只教了杨南关一部功法与一部轻功还有一些比较基础的武功招式。

功法名开阳三式,轻功名游龙九步,老头子一直说,技不在多,在精,而这心经名为开阳经,是开阳三式的一部分。

除着开阳经外,开阳三式中便只剩下三式杀招,三式连贯的杀招,一式铸阳,一式蕴阳,一式开阳!

这三式是杀招同样也是功法,修纯阳气,一铸,一蕴,一开。

开阳经运转,丹田中蛰伏着的磅礴内力须臾间便顺着心经的周天游走,杨南关只感全身暖洋洋的,温和暖融中又有清凉之感,很是舒畅。

一遍周天运转下来,杨南关感觉全身的乏力感散去了不少,人也清醒了几分。

而且,那浩瀚如汪洋的内力中似有一滴水成了自身之物,能随意念被掌控,任凭调动。

杨南关体内,雄浑的内力在各条经脉中奔腾而过,小脉分,大脉聚。

内力紫意淡淡,有如紫龙过脉,啸鸣纵横。此时若有道行颇高的道门真人在此,定能一眼便可望出,老头子为杨难关凝成的脉相,如龙!

被衣物挡着的胸膛之上,青光微闪,杨南关忽然感到胸口有些瘙痒之感,正要伸手去挠时,青光灭,痒痒的感觉霎那间便消失了。

杨南关并未过多在意,几息之后便将心神彻底投入到开阳经的运转修行中,以心经牵引着内力,游走周天。

沾染上淡淡紫意的如海内力随着一个又一个大周天的运转,一滴又一滴内力化为了杨南关的内力,烙上了他的烙印,而这些内力中又慢慢浮现出来丝丝金芒,缓缓化为了淡淡的紫金之色。

吐纳渐渐悠长,杨南关物我两忘,渐入佳境……

阁楼顶上,一个白发老翁抠着脚,一脸忧愁。

空空的酒葫芦放在身旁,老翁将身上摸了个遍,还是没能摸到哪怕一个铜子儿,不由叹息:“哎,日子苦啊……”

将顾大洪扶回房,顾小胖已躺在床上酣睡,北上芸捏了捏小胖子白里透红的脸蛋,轻轻退了出去,合上门。

本应已醉倒了的顾大洪听到关门声后睁开了双眼,眼中仍有清明之色,分明只是微醺。

轻嗅了下衣衫上留有的余香,顾大洪的神色流露出几分颓然。

顾大洪可以感觉到,北上芸对那个名为杨难关的少年有些不一般,而对他似乎只有朋友之间的感情。

踉跄的走了几步,未下台阶。北上芸忽然伸出来想去看看杨南关醒没醒的想法,如此想着,脚步便往杨南关的阁房走去。

轻轻推开门走进后又将其合上,插上门闩,不知为何,北上芸突然有种做贼的感觉。

悄步走到床边,睁着醉意朦胧的美目,北上芸突然轻轻笑了起来,纤纤玉手摸上了杨南关的脑袋,就像是在把玩一件上好的玉器,她,耍酒疯了!

对于这一切,身心沉浸在修炼中的杨南关丝毫不知,只见北上芸又摸了几下,一股子酒劲突然上来了,神智已然不清醒的少女觉着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连鞋也不脱就上了床,枕在杨南关的腿上睡了过去。

前院

北上桀亲自将在陇中郡都排得上前三的富贾赵老爷子送上马车,目送着其离去。

站在午后的阳光中,北上桀的神色凄愁,手上紧紧攥着一张羊皮纸,嘴唇不知何时被咬出了血,人却犹还未知。

赵老爷子带来一个消息,一个对于南国遗民来说无异于亡朝之痛的消息,南国最后一位皇子在扬州铜门关病逝!

至此,南国所有皇室无一存世,换言之,南国,彻底亡了!

赵老爷子也是南国之人,只不过很早很早之前就随父辈举族迁到了这中原的东域,对南国并未有过多的感情。

北上桀却是自幼便生活在南国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直到十八岁亡家又亡国时遇到了一个姓杜,一个姓朱的镖师,随后到了这北曲县扎根安家。

尔来已有二十六年,但仍旧故土难忘。

北上桀呆呆地站在镖局门口,目光呆滞,如遭雷噬。

一位美妇端着一碗饭菜站在其身后,碗中荤素齐全,不见半点辣椒的影子。

已经二十多年了,他还是吃不了辣,她也就从不给他放辣。

“桀,先吃饭吧。”妇人的嗓音软糯糯的,全然不似一位东域女子。

“嗯。”

听到声响,北上桀轻轻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羊皮纸塞进怀中,深吸一口气后笑着转身走向夫人,接过碗筷。

走回前院,坐着扒了两口饭,北上桀忽然抬头望了一眼贤惠的夫人,又望了一眼这已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镖局,心中自问。

“舍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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